水晶天鹅的翅膀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冷冽的光,像是一捧被冻住的星河。我屏着呼吸,
指尖能感受到那冰冷的、坚硬的弧度,小心翼翼地托着它底座,
想要把它安放在香槟塔最高处。为了这一刻,我偷偷练了三个月,
笨拙地用几乎不听使唤的手指,在康复师的叹息里,一遍遍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指尖的触感冰凉,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易碎感。我几乎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
咚咚地撞击着胸腔。整个宴会厅的光仿佛都凝聚在这剔透的造物上,
周围衣香鬓影的晃动、水晶杯碰撞的无声涟漪、侍者托盘上酒液晃动的微光,
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我的世界,只剩下掌心这沉甸甸的、冰凉的希望。差一点,
就差一点点……一只骨节分明、属于男性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突然覆盖上来,
彻底裹住了我托着天鹅底座的手背。那温度滚烫,带着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烟草气息,
却毫无暖意,只有侵入骨髓的寒意。是厉景深。我的心猛地往下一坠,像坠入冰窟。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唇角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堪称完美的弧度,
那是他在公众场合惯用的面具。可那双眼,深潭般幽邃,
此刻却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厌恶。那目光像淬了毒的针,
狠狠扎在我试图献祭一切的心上。他捏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我痛得蹙眉,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另一只手猛地挥起——“哗啦!!!
”清脆到刺穿无声世界的爆裂声。水晶天鹅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晶莹剔透的翅膀、优美的颈项、骄傲的头颅,瞬间粉身碎骨。无数碎片飞溅开来,
像一场骤然降临的、冰冷的钻石雨,铺满了脚下光可鉴人的地面。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遭衣香鬓影的晃动、无声交谈的唇形、侍者恭敬的姿态,全都僵住了。无数道目光,
带着惊愕、探究、怜悯,还有赤裸裸的看好戏的意味,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如同无形的探照灯,灼得我皮肤生疼。那些目光的重量几乎要把我压垮。
空气里弥漫开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和冰冷的审视。厉景深缓缓松开了钳制我的手。
他微微俯身,那张英俊得如同雕塑的脸庞靠近我。薄唇开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对着我的眼睛,无声地宣告:“赝品。”“也配碰她的东西?
”他的唇形,每一个细微的牵动,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精准无比地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烙印进我的脑海深处。每一个无声的字,都带着淬毒的倒钩,狠狠扎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再猛地撕扯开。赝品。她的东西。原来如此。原来这三年来,
每一次他带着审视和挑剔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每一次他抚摸我耳后那道旧疤时短暂的失神,
每一次他在我笨拙尝试后露出的那种复杂难辨的表情……都指向这个冰冷残酷的真相。
我沈听晚,不过是一个劣质的、可笑的替代品。一个因为天生聋哑,
而更像他心中那个不可替代的“她”的替代品。他娶一个聋子,仅仅是因为这张脸,
有七分像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苏晚晴。我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
视线落在脚边那片狼藉之上。水晶碎片散落一地,折射着宴会厅顶灯刺眼的光,
每一片都像是我那颗被摔得粉碎的心。一片小小的、带着天鹅弯曲颈项的碎片,
就躺在我的高跟鞋尖前。它曾经那么骄傲美丽,如今只剩下狼狈的残骸。和我一样。
无声的浪潮在耳边汹涌咆哮,几乎要将我淹没。脸颊滚烫,身体深处却冷得发抖。
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才勉强压制住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呜咽。
不能哭,沈听晚。至少在这里,在这个将你视为赝品的男人和他精心搭建的舞台上,
你不能哭。我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然后,
我慢慢地、极慢地蹲下身。昂贵的礼服裙摆扫过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沾上细小的水晶碎屑。
我没有去看任何人,包括那个站在我面前、如同审判者般的男人。我的手指,
带着细微到难以察觉的颤抖,伸向那片带着天鹅颈项的碎片。指尖触碰到冰凉的边缘,
很锋利,微微的刺痛感传来。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拾起,握在手心。
那尖锐的棱角硌着掌心软肉,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我站起身。目光越过脚下那片狼藉,
掠过厉景深那张冷硬的面孔,望向远处觥筹交错的虚影。然后,我挺直了背脊,
像一个刚刚从战场上败退下来、却依然保留着最后一丝尊严的士兵,一步一步,
踩着那些破碎的星光,在无数道目光无声的注视下,沉默地离开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喧嚣。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我死寂的世界里,只有我自己能感受到那微弱的震动。每一步,
都像是踩在自己心房的碎片上。巨大的黑色雕花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
将宴会厅里虚假的热闹彻底隔绝。深秋的夜风立刻像冰冷的潮水般涌来,
裹挟着庭院里凋零的草木气息,毫不留情地穿透我单薄的礼服。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裸露的手臂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别墅里灯火通明,
水晶吊灯的光芒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流泻出来,将花园里精心修剪的灌木轮廓映照得分外清晰。
这光芒本该是温暖的归宿,此刻却只让我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寒。我下意识地抬手,
指尖轻轻拂过右耳后那道微微凸起的旧疤。它早已愈合,摸上去只有平滑的触感,
像一个被时间封印的秘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道疤痕,连同我死寂无声的世界,
都源自于十年前那个冰冷刺骨的码头,源自于那个毫不犹豫跳入漆黑海水的夜晚。
回到那间空旷得令人心悸的主卧。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极其昂贵的冷调香水味,那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标记。
它顽固地漂浮着,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
我径直走向衣帽间深处那个巨大的行李箱。它崭新,蒙着薄薄一层灰,像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三年前,我带着它,带着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嫁入厉家。如今,是时候让它物归原主了。
打开箱盖,里面空空荡荡,一如我此刻的心。我开始机械地收拾。动作并不快,
甚至有些迟钝。手指抚过那些质地精良、价格不菲的衣裙,它们大多崭新,挂着吊牌,
是厉景深让人定期送来的“标配”。它们华丽,合身,却没有一件真正属于沈听晚。
指尖划过柔软的面料,没有一丝留恋。就在我取下一件羊绒大衣时,一个动作幅度稍大,
大衣口袋边缘蹭到了床头柜最下面那个常年上锁的抽屉。“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要被忽略的声响。我动作顿住,视线落在那抽屉上。那个抽屉,
是这间冰冷华丽的卧室里,唯一一个只属于我的角落。它装着我的过去,
我仅有的、真实的温度。鬼使神差地,我放下了大衣,蹲下身。
从梳妆台最隐蔽的小格子里摸出一把小小的黄铜钥匙——它被藏在一堆废弃的耳钉后面。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咔。”锁开了。抽屉里东西很少,只有几样。
一个褪了色的、边缘磨损的毛线小熊玩偶,
是孤儿院的嬷嬷在我七岁生日时偷偷塞给我的;一本翻得起毛边的旧手语教材,
扉页上有娟秀的字迹写着“听晚加油”;还有一本硬壳的速写本。最底下,
压着一个用透明塑料文件袋仔细封存的东西。我的目光凝固在那文件袋上。
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将它拿了出来。隔着塑料膜,
能清晰地看到里面那张对折的旧报纸。纸张泛黄,边缘已经磨损得厉害。
我靠着冰冷的床沿坐下,地毯柔软的绒毛包裹着脚踝。慢慢地,小心翼翼地,
我打开了文件袋,取出了那张承载着沉重过去的报纸。
它在我手中发出脆弱不堪的“沙沙”声。我直接翻到那个特定的版面。
巨大的、加粗的黑体字标题,即使过了十年,
依旧带着触目惊心的冲击力:**《富家少年深夜落水命悬一线,
聋哑少女寒冬入海勇施援手!》**标题下方,是一张占据了半个版面的黑白照片。
拍摄于混乱的深夜码头,光线昏暗,镜头摇晃,画面有些模糊,
却清晰地定格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冰冷漆黑的海水拍打着布满青苔的码头石壁。
一个穿着昂贵但湿透的少年正被几个大人七手八脚地从水里往上拖拽,他面色惨白,
双眼紧闭,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正是少年时期的厉景深。而在画面的右下角,
一个更小、更不起眼的角落里,是一个同样浑身湿透、单薄得像一片落叶的小女孩。
她正被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用厚毯子紧紧裹住。水珠不断从她乱糟糟的短发上滴落,
小脸冻得青紫,嘴唇毫无血色,瘦小的身体在毯子里剧烈地颤抖着。但她那双眼睛,
即使在模糊的旧报纸上,也异常明亮,带着一种惊魂未定却无比倔强的光。那个小女孩,
是我。十四岁的沈听晚。照片旁边,还有几行简短的文字报道:“昨夜十时许,
厉氏集团继承人厉景深15岁于城西废弃3号码头不慎落水,情况危急。
幸得附近聋哑福利院少女沈听晚14岁发现,不顾自身安危跳入冰冷海水中奋力施救,
为后续救援争取了宝贵时间。据悉,救人少女因长期失聪且声带受损无法发声,
寒冷导致其右耳后严重冻伤……”我的指尖,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轻轻抚过照片上那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隔着粗糙的旧报纸,
仿佛还能触摸到那刺骨的寒冷,感受到海水灌入口鼻的窒息,
以及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个比自己高大沉重的少年推向岸边时的绝望与坚持。十年了。
那个码头早已被填平,建起了摩天大楼。那个惊惶失措、只会躲在大人身后发抖的富家少年,
成了如今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厉氏总裁厉景深。
而那个跳入冰冷海水、为此几乎失去最后一点听力和声音可能的聋哑女孩,
却成了他口中“赝品”,成了宴会上被当众摔碎的水晶天鹅,
成了他报复白月光当年离开的一颗棋子、一个可笑的替代品。多么讽刺的轮回。心口的位置,
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冰针反复穿刺,密密麻麻的疼,冷得让人窒息。那深埋了十年的隐秘期待,
那点被他偶尔流露的“温情”所点燃的微弱星火,在这一刻,彻底被这残酷的现实浇灭。不,
是被他亲手,用最羞辱的方式,摔得粉碎。指尖的颤抖越来越剧烈,几乎无法控制。
一股汹涌的、混杂着绝望、自嘲和滔天愤怒的巨浪猛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涌出眼眶,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砸落在手中那张泛黄的报纸上,
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我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然后,
双手猛地攥紧了报纸的边缘,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啦——!
”刺耳的撕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一下,又一下。
脆弱的旧报纸在我手中发出绝望的哀鸣,被粗暴地撕开。那个英勇救人的标题被扯碎,
那个冻得发抖的小小身影被分裂。照片上少年厉景深苍白的脸,也被毫不留情地撕成了两半。
我将那些承载着我所有天真与痛苦的碎片狠狠揉成一团,像丢弃一件最肮脏的垃圾,
猛地砸向房间角落那个冰冷的金属垃圾桶!纸团撞击桶壁,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颓然滚落在地毯上。如同我此刻的心。结束了。沈听晚。该醒了。我撑着床沿,
用力吸了吸鼻子,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站起身,准备继续收拾那个空荡荡的行李箱。
没什么好留恋的了,一点都没有。这华丽的牢笼,这虚假的婚姻,这被当成替身的三年,
连同那个救了他的十四岁聋哑女孩的愚蠢过往,都该被彻底埋葬。就在这时——“砰!
”卧室厚重的实木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连地板都似乎震动了一下。一股浓烈而极具侵略性的香水味,如同开闸的洪水,
瞬间霸道地冲散了房间里原本清冷的空气。那味道甜腻、张扬,带着赤裸裸的宣告意味,
是苏晚晴最钟爱的“午夜罂粟”。门口的光线被一个窈窕的身影挡住。
苏晚晴穿着一身当季最新款的香槟色吊带长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她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
卷发慵懒地垂在肩头,红唇微微勾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胜利者的傲慢。她手里,
捏着一张薄薄的纸。她踩着细高跟,像一只巡视领地的孔雀,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目光挑剔地扫过房间,扫过我摊开的行李箱,最后落在我脸上,
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快意。“啧,”她红唇轻启,声音娇媚,却字字如刀,
“动作挺快嘛,知道自己该滚了?”她晃了晃手中的纸,那动作带着一种施舍般的随意。
纸张发出哗啦的轻响。“景深让我把这个给你。”她走近几步,
将那张纸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熏得我几欲作呕。“签了吧,
识相点。一个赝品,占了三年位置,也该物归原主了。”纸页顶端,
加粗的黑色字体清晰地印着——离婚协议书。那上面,龙飞凤舞地签着“厉景深”三个字。
力透纸背,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而纸张边缘,
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属于苏晚晴的嫣红唇印,像一枚胜利的印章,一个无声的羞辱。
我看着她,看着这张与我有七分相似、却因那份刻骨的傲慢和得意而显得面目全非的脸。
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嘲讽,如同在欣赏一个狼狈不堪的小丑。心脏的位置,
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痛了。那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被掏空的洞,灌满了深秋的冷风。
所有的愤怒、不甘、委屈,那些翻江倒海的情绪,在看清那张纸、看清她脸上表情的瞬间,
奇异地平息了。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死寂得可怕,只余下冰冷的、深不见底的平静。
一个念头,异常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该结束了。连同那个被尘封的秘密,
连同那个十四岁女孩愚蠢的善心。我微微歪了歪头,脸上缓缓地、缓缓地绽开一个笑容。
那笑容很轻,很淡,像初冬落在冰面上的一片薄雪,没有丝毫温度,
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在苏晚晴微微蹙眉、带着疑惑和一丝被冒犯的恼怒注视下,
我抬起了双手。指尖在空气中划过清晰的轨迹,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坚定,
如同在完成一场最后的仪式。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左手五指微张,
掌心向上,在身前平缓地划过一道弧线。最后,右手拇指竖起,其余四指并拢收拢,
指尖朝内,用力地向下一顿!——告诉厉总。
我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苏晚晴因看不懂而略显烦躁的脸上,手指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继续:右手握拳,拇指伸出,指向自己。然后,左手五指弯曲呈爪形,掌心向下,
在身前做了一个向下“抓”的动作,仿佛攫取什么。紧接着,右手五指并拢,指尖朝上,
在额前迅速向外挥出,如同挥开一片尘埃。——当年救他的聋子。右手收回,五指并拢,
指尖朝上,从胸前向外有力地推出。——回来了。整套手语行云流水,
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韵律感。我的脸上始终挂着那个淡薄如霜的笑容,
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面,深不见底,映不出任何情绪。做完最后一个动作,我收回手,
静静地站着,如同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审判。苏晚晴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先是茫然,
她显然没看懂这些手势的含义。接着是惊疑不定,她死死盯着我的脸,
试图从我平静无波的表情里找出戏弄或者疯狂的痕迹。最后,
被冒犯的怒火和一种无法掌控局面的烦躁占据了上风。“你……你比划什么鬼东西!
”她尖声质问,声音因为恼怒而拔高,显得有些刺耳,“装神弄鬼!一个哑巴,
还想耍什么花样?景深让你立刻签字滚蛋!听见没有?!
”她扬手就想把那份离婚协议书甩到我脸上。我微微侧身,
避开了那张带着她香水味和唇印的纸。看也没再看她一眼,仿佛她和她带来的那份“判决”,
都只是空气里令人不快的尘埃。我转身,走向那个摊开的行李箱,
继续有条不紊地收拾起里面少得可怜的、真正属于“沈听晚”的几件东西。一个旧玩偶,
一本手语书,几件朴素的衣物。动作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苏晚晴僵在原地,
手里还扬着那份没甩出去的协议。她看着我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背影,看着我对她彻底的漠视,
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此刻的难堪和羞愤。那浓烈的香水味,
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气急败坏的酸腐气。她最终狠狠跺了跺脚,
高跟鞋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转身带着一身怒气冲了出去,“砰”地一声再次摔上了门。
巨大的声响在房间里回荡,又很快被死寂吞噬。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动作干脆利落。然后,
从梳妆台抽屉的深处,拿出一个款式极其老旧的翻盖手机。它是我最后的底牌,
一个从未在厉景深面前暴露过的、只联系着孤儿院嬷嬷的号码。我打开它,
屏幕发出微弱的光。手指在小小的按键上快速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编辑了一条极其简短的短信:嬷嬷,冰岛,今晚。勿念。按下发送键。
屏幕显示“发送成功”。做完这一切,我合上手机,将它塞进大衣内侧的口袋。
最后环视了一眼这间囚禁了我三年的华丽牢笼。水晶吊灯依旧璀璨,昂贵的家具泛着冷光,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苏晚晴那令人窒息的香水味。没有丝毫留恋。我拉起行李箱的拉杆,
轮子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挺直背脊,如同一个卸下所有枷锁的囚徒,走向门口,
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门,将自己投入外面更深沉的夜色里。---厉氏集团顶层,
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如星河的繁华夜景。厉景深背对着这奢华的背景,
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指间的雪茄燃着猩红的光点,烟雾缭绕,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