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掉了爸的呼吸机

我关掉了爸的呼吸机

作者: 代天牧之

都市小说连载

《我关掉了爸的呼吸机》男女主角冰冷小是小说写手代天牧之所精彩内容:本书《每月899,我关掉了爸的呼吸机》的主角是小宇,冰冷,erm,属于现实情感,家庭,直播,先虐后甜,职场类出自作家“代天牧之”之情节紧引人入本站TXT全欢迎阅读!本书共计290181章更新日期为2025-07-04 01:15:14。目前在本完小说详情介绍:每月899,我关掉了爸的呼吸机

2025-07-04 06:19:12

为了儿子不被嘲笑,我贷款买了宝马。首付花光积蓄后,父亲突然脑瘤入院。

医院推荐了“Rivermind”:植入合成脑组织,意识上传云端,按月付费续命。

基础订阅费、记忆回溯解锁费、情感交互附加费…账单如雪片。我白天上班,晚上开网约车,

仍填不满这个无底洞。最后,儿子在云端对母亲说:“奶奶说,我们家车比小胖家的贵。

”妻子沉默许久,告诉我:“关掉系统吧。”屏幕暗下去时,

我听见儿子在客厅练琴——那架钢琴,是用宝马首付买的。1.签下去,面子就稳了?

笔尖划过合同,“王志刚”仨字落下,手腕沉得像灌了铅。八万块首付,账户瞬间清零。

4S店亮得晃眼,新车那股子,皮子混塑料的味儿,熏得人脑仁疼。“王哥!签了字,

钥匙归您!”销售小张,唾沫星子差点喷我脸上,巴掌拍得我肩膀生疼。“蓝天白云标!

开出去,您儿子脸上倍儿有光!校门口那些破车算啥?咱这可是新X3!”儿子小宇的脸,

在我脑子里晃。特别是他瞅见邻居志刚家,那辆锃亮黑宝马时,

那小眼神儿里的羡慕和…那点藏不住的怯。那点怯,比骂我祖宗还扎心。“成了!恭喜王哥!

”小张嗓门拔高,喜气洋洋。冰凉的车钥匙,硬生生塞进我汗湿的手心。硌得慌。窗外,

街对面巨幅电子屏“唰”地变蓝。“Rivermind”几个白色花体字,优雅浮现,

底下中文刺眼:“生命无价?Rivermind,为无限可能赋能——每月订阅,

延续所爱。”一行小字,鬼影似的,滑过屏幕底:“基础生命维持订阅费 899元/月起。

附加费用另计。”嗡——嗡——裤兜里,手机突然疯了一样震动。屏幕上,

“妈”字疯狂跳跃。一股冰碴子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天灵盖。“志刚!志刚啊!”听筒里,

炸开母亲变了调的哭嚎,破碎,嘶哑,像被掐住了脖子。“快…快回来!你爸…你爸不行了!

医院…医生说…脑…脑子里长东西了!要…要马上开刀!救命钱…要十万啊!十万!!!

”手里的宝马钥匙,“当啷”一声,掉在光可鉴人的4S店地砖上。那声音,

清脆得像骨头断了。2.云端囚徒医院走廊,白得瘆人。消毒水味儿,浓得呛嗓子。

母亲缩在墙角的塑料椅上,整个人小了一圈。灰白头发,粘在汗湿的额角,眼肿得像烂桃,

里面全是空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怕。她枯树枝似的手,死死攥着膝盖上,

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布包,指头尖都白了。“妈!”我冲过去,嗓子眼发紧。她猛地抬头,

浑浊的泪“唰”地又下来了,

着:“志…志刚…医生说…是瘤子…长在脑仁里…要开瓢…要钱…好多好多钱啊…”她抖着,

从布包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塞给我——缴费单。末尾那数字,像烧红的烙铁:手术押金,

拾万元整。拾万!寒气“呼”地从脚底板窜上来,瞬间冻僵全身。口袋里?空空如也。

那八万块,刚刚变成楼下,那堆闪着冷光的铁疙瘩——那该死的宝马!“钱…妈,

钱…”我喉咙干得像砂纸磨。“我…我没了…刚…”“王先生?”一个白大褂,金丝眼镜,

脸上一片职业的平静,像戴了面具。“时间就是生命。传统开颅,风险太高,老人扛不住。

”他声音压低,带着股隐秘的蛊惑。“我们有‘Rivermind’。国际最前沿!微创,

换掉坏脑子,把人…意识、记忆、脾气秉性,全存到云端服务器里!人,还能‘活’着,

跟你说话!考虑下?”“上…上传?云…云端?”母亲一脸茫然,全是听不懂的恐惧。

“那…那还是我老头子吗?”“当然是!”医生斩钉截铁。“记得你,认得小宇,想家!

就是身子暂时机器管着。等以后技术好了,说不定…”后面的话,我一个字没听进去。

脑子里,就剩俩字在撞:活着!能说话!“多少钱?”我打断他,声音劈了叉。

医生推推眼镜,像报菜名:“基础‘活命’钱,每月899起。想脑子清楚点?说话利索点?

看看以前的老照片?跟你掉掉眼泪?行啊,加钱!功能包另算!头一回连手术带‘入住’,

打包价,二十万八千八。之后按月交租子。王先生,对老人最仁慈的法子了。

”二十万八千八!每月899起!我腿一软,差点跪下。楼下那宝马冰冷的影子,

狠狠撞进脑子。那八万块!那该死的八万块!嘴里一股铁锈味。“签!签!

”母亲突然像疯了一样扑上来,枯瘦的手爆出吓人的力气,指甲深深抠进我胳膊肉里。

她仰着脸看我,眼窝里的泪打着转,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哀求:“志刚…签吧!

救救你爸…那是你爸啊!钱…妈去捡破烂!卖血!都还!签吧!求你了!”她的哭声,

像钝刀子割我的心。我看着缴费单上,那个天文数字,

又看看医生递过来的、印着冰冷“Rivermind”LOGO的厚合同。绝望像冰水,

淹到了脖子根。嘴唇被我咬破了,血混着咸味。我接过笔,那笔重得能压死人。

在乙方签名栏,又一次,歪歪扭扭,写下了“王志刚”。像给自己刻了块耻辱碑。

3.账单雪崩手术室,灯惨白。父亲花白的头发,剃掉一块,露出苍白的头皮。细密的管子,

像毒蛇,缠着他,连在旁边一台闪着幽蓝鬼火的机器上。机器“嗡嗡”响,像催命的咒。

几天后。医生递过来一个平板,脸上没啥表情:“看看吧,‘醒’了。”屏幕亮了。一片白,

白得刺眼,假得要命。白底儿上,浮出一张脸。是爸,又不像。太光滑了,

像塑料壳子做的假人。眼睛睁开了,眼神空洞,找不着焦点。“爸?”我嗓子发干,

心提到嗓子眼。那光影脸,波动了一下。几秒后,一个声音响起来,平板,冰冷,

没一点人气儿,可尾音拖沓那劲儿,又有点我爸的影子:“…志刚?…是你?

…我…在哪儿啊?咋…这么白?晃眼…”“爸!”一股酸气猛冲鼻子,眼泪“哗”地下来了,

混着点诡异的狂喜。“没事了爸!手术成了!在…在高级地方养着呢!你看得见我吗?

”光影里的“爸”努力“看”过来,

电子合成的眉头拧着:“模模糊糊…一团…影子…志刚…你妈呢?她…好着没?

我这身子…咋…咋没知觉?轻飘飘…不着地…”“妈好!妈在!”我赶紧把平板,

怼到哭成泪人的妈跟前。妈“嗷”一嗓子扑上去,粗糙的手哆嗦着摸冰冷的屏幕:“老头子!

是我!是我啊!听见没?认得我不?”“孩子他妈…”光影轮廓,往前探了探,

合成音有点急。

“哭啥…别嚎…我…我没事…就是怪…浑身不着力…像在云彩里打转…家里…没事吧?

志刚那车…”“没事!都好!”我吼着打断,心像被冰手攥住,憋得慌。医生适时插话,

职业假笑:“唤醒顺利。想让他脑子清楚点?说话别颠三倒四?行,

开‘核心记忆包’、‘情感聊天包’。想让他看清你们?再加个‘高清视觉包’。

对老人家好。”手指在平板上点点点,弹出选项。后面跟着的价格,让我眼前一黑。“开!

开!都开!”我妈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珠子通红,只盯着屏幕上那张光影脸。“多少钱都开!

不能让你爸当个糊涂鬼!”我喉咙堵得死死的。看着屏幕上,

爸那张努力想看清我们、却像隔了层毛玻璃的脸,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手指头悬在平板的付费键上,抖得像风里的叶子。最后,心一横,重重按了下去!“滴!

”一声脆响。屏幕跳出个小绿勾。完了。我脑子里,就这俩字。地狱的大门,

被我亲手按开了。4.车轮下的亡命徒催命符来了。邮箱、手机,准时准点,

塞满了“Rivermind”的账单邮件。冷冰冰,硬邦邦。

波动:¥288.00”“挖你童年回忆费槐树下:¥688.00”名目花里胡哨,

数字精确到分。我爸在云端喘口气儿,都他妈烧钱!他想看清小宇的脸?加钱!

他因为“想家”心里难受了?加钱!连机器自动翻他老黄历,都成了账单上跳动的数字!

吸血!扒皮!白天,格子间。旧纸和馊咖啡味儿。我盯着电脑,神经绷得像拉满的弓。

右下角时间一跳,我心就一哆嗦——又他妈该交钱了!天擦黑。我钻进那辆崭新的宝马X3。

真皮座椅?屁!现在就是个囚笼。打开网约车APP,深吸一口满是香精味的空气,开干!

霓虹灯晃眼。车窗开开关关。不同的人,不同的味儿,不同的屁话灌进耳朵。“师傅稳点儿,

喝麻了…”后座酒气熏天。“机场!快点!赶时间!”催命鬼。“啧,满街BBA,

钱真多啊…”句句扎心!我机械地点头,应声,眼珠子死盯着前面堵成狗的车流。

心里算盘打得飞起:这单四十块,平台抽走十块,油钱十五…剩下十五块,

能买我爸在云端“看清”我们几秒钟?还是能抵消“想哭了费”的零头?手心全是汗,

方向盘套都湿了。屏幕上,跳动的订单数字,和Rivermind账单上,

那些吸血鬼条目,在我脑子里打架。午夜。城市歇了。车停楼下。熄火。车里死寂。

我瘫在驾驶座,骨头缝都累散了。太阳穴“突突”跳。摸出手机。屏幕光刺眼。

银行APP:余额 521.37网约车APP:今日收入 286.50手指哆嗦着,

点开最新那封Rivermind邮件。长长一串吸血项目,

最后一行:本月总计应付:¥18,742.35“呕——!”一股酸水猛地顶上来。

我撞开车门,扑到路边,吐得天昏地暗。胃里空空,只有烧心的胆汁。冷风像刀子刮脸。

抬头,我家窗户黑着。客厅角落,儿子小宇那架崭新的、乌黑锃亮的钢琴,

像个墓碑杵在黑暗里——那是我卖了老家的玉,挪了爸的寿礼钱,

还搭上了…那本该是救爸命的十万块里的一部分!就为了他的“面子”!不让同学笑话!

去他妈的钢琴!去他妈的宝马!5.关了吧!日子被账单,勒得喘不过气。白天行尸走肉。

晚上车轮亡命。那辆宝马,里面早成了廉价香精、烟屁、汗臭的混合罐。真皮磨出了褶子。

面子?早喂狗了。它就是台吃钱的机器!又一个拼命的深夜。拖着灌铅的腿回家。

钥匙捅进锁眼,“咔哒”一声,在死静的楼道里炸响。客厅只亮一盏小灯,昏黄昏黄。

母亲缩在沙发角,像块蒙灰的石头,

怀里死死搂着那个发光的平板——我爸困在里面的“盒子”。屏幕光,映着她蜡黄干瘪的脸,

深眼窝里,只剩下绝望,和一种被榨干后的麻木。“妈,咋还不睡?”嗓子哑得像破锣。

她没抬头,把平板搂得更紧,枯手指头,神经质地抠着冰冷的屏幕边。

“跟你爸…说了两句…”声音像砂纸磨地。

“他说…冷…说那白地方…空…瘆得慌…想回家…想摸摸热炕头…”一滴混浊的泪,

“啪嗒”,砸在屏幕上,爸的光影脸,晕开一小片模糊。我心口像被针扎。

Rivermind的“暖气包”?得加钱!我们开不起!我爸的“云端豪宅”,

就是个冰窖!白棺材!说不出话。眼睛扫过茶几。一个淡蓝信封,

刺眼的Rivermind标志。催命符。一次比一次凶。最新这封,

红字警告:“服务降级预警!最终终止倒计时!”铡刀悬脖子上了!叮咚!手机突然尖叫。

银行短信,字字见血:“您尾号****账户房贷扣款失败!金额6,852.11元!

速补缴!逾期将影响征信并可能启动法律程序!”房贷!我他妈忘了!不,

是根本没力气想了!冷汗“唰”地湿透后背。房子!最后的窝!要是没了…我猛地抬头看妈。

她还抱着平板,对着光影里的爸掉泪,对天塌了浑然不知。一股巨大的、冰凉的孤独感,

瞬间把我淹了。我靠着墙,出溜到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死命揪!头皮快扯掉了!

“爸…爸你看!”小宇脆生生的声音,像把刀,劈开了屋里的死寂。他穿着小熊睡衣蹦出来,

小手指着奶奶怀里的平板屏幕。我爸模糊的光影脸,映着他兴奋的小脸。“奶奶说!

咱家的大汽车!比小胖他爸的奥迪贵!贵多了!”他小胸脯挺着,满脸骄傲,像献宝。

“宝马!咱家是宝马!最厉害!”空气,瞬间冻住了。屏幕上,我爸那张光点拼的脸,

猛地一颤!像信号断了。空洞的“眼睛”,拼命转向小宇声音的方向,却对不上焦。

屋里死静。平板只有微弱的电流“嘶嘶”声。死静。长得像过了一辈子。“志刚。

”一个声音响起来。不是我爸那电子音。是老婆的声音。冷。静。像结了冰的河。

她站在卧室门口,逆着光,薄得像张纸。看不清脸,只感觉那两道目光,像冰锥子,

扎穿昏暗,钉死在我脸上。没有火,没有怨,只有一种…被碾得稀碎后的死灰。

“把爸那边的系统…”她顿了顿,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关了吧。

”6.死寂后的风暴“叮——咚——叮——咚——”小宇的手指,还在钢琴键上笨拙地戳着。

单调的音符像小锤子,一下,一下,砸在客厅凝固的冰坨上,

更砸在我刚刚亲手掐灭父亲存在的那块冰冷屏幕上。“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尖叫,猛地撕裂死寂!是母亲!她像被高压电击中,从沙发上一弹而起!

那张蜡黄干瘪的脸,瞬间扭曲成厉鬼,浑浊的眼睛,爆发出骇人的红光,

死死盯住我老婆——那个刚刚命令“关了吧”的女人!“毒妇!你个毒妇啊!”母亲喉咙里,

滚出野兽般的嘶吼,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像颗炮弹撞向妻子!“你还我老头子!

还我老头子命来!是你!是你害死他的!是你让志刚关的!毒蝎子!丧门星!

”她干瘪的手指,弯曲如鹰爪,带着风声狠狠抓向妻子的脸!那指甲里还带着泥垢!“妈!

”我脑子“嗡”一声,身体比意识快,猛地扑上去拦!母亲枯瘦的胳膊,撞在我胸口,

力道大得惊人,指甲还是在我胳膊上,刮出几道火辣辣的血痕!妻子没躲。她就那么站着,

平板电脑还握在手里,屏幕一片死黑。母亲撕心裂肺的哭骂和抓挠袭来时,

她只是微微偏了下头,几缕散落的头发,被母亲指尖带起的风扫过。她脸上,

一点表情都没有,像尊被风雨剥蚀的石像,只有那双眼睛,黑沉沉的。越过发狂的母亲,

越过我,看向那片吞噬了父亲的黑暗屏幕,又缓缓移向客厅角落里,那架乌黑的钢琴。“妈!

你疯了!不是秀兰!是我!是我关的!”我死死抱住状若疯癫的母亲,胳膊被她又抓又挠,

火辣辣地疼。她在我怀里死命挣扎,力气大得吓人,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濒死的绝望,

哭嚎声撕心裂肺:“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她!她害死了你爸!她嫌你爸是累赘!

嫌花钱!她巴不得老头子死啊!毒妇!不得好死啊——!”小宇被彻底吓傻了,

钢琴声戛然而止。他缩在琴凳上,小脸煞白,惊恐地看着眼前这场,

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大人之间的地狱风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妻子终于动了。她没看还在我怀里撕扯哭嚎的母亲,也没看我胳膊上渗血的抓痕。

她只是慢慢抬起手,不是挡,也不是推。她伸进自己外套口袋里,摸索着。然后,

她掏出一把车钥匙。崭新的宝马钥匙,那个蓝天白云的标志,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那是我们全家“面子”的象征,也是榨干父亲救命钱的罪证之一。她看也没看,手指一弹。

“当啷啷——”钥匙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落在我脚边的地板上,清脆的响声,

甚至盖过了母亲的哭嚎。“车,”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

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子,“钥匙给你。明天,去卖了吧。”她顿了顿,

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我脸上,那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荒芜的疲惫。

“这烧钱的无底洞,填不起了。填了它,也填不上爸那个窟窿。”她的视线越过我,

落在还在嘶嚎的母亲身上。“填不上…妈心里的窟窿。”说完,她再没看任何人一眼,转身,

走进了卧室。门,轻轻地合上了。留下客厅里,抱着崩溃母亲浑身是伤的我。

脚边是那把冰冷的车钥匙,耳边是小宇压抑到极致的、细细的抽泣声,

还有…那片死寂的、吞噬了一切的黑暗屏幕。7.宝马的葬礼雨下得邪性。豆大的雨点,

砸在宝马X3光洁的车顶上,“噼啪”乱响。车停在二手市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雨水顺着车窗往下淌,把外面那些花花绿绿的招牌,和攒动的人头,

扭曲成一片模糊晃动的色块。“王先生,你这车…公里数不高,但…这年头,

油车行情真不行了。”车贩子老金叼着烟,围着车转了两圈,手指头在引擎盖上敲敲打打。

“你看这儿,还有这儿,小划痕不少啊。跑网约车了吧?内饰这味儿…啧。”他报了个价。

数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比我当初买的时候,折了快十万!“金哥!这价…这价太狠了!

我这车才多久?落地三十多个!你这直接腰斩?”我嗓子发干,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领,

冰冷刺骨。老金吐了个烟圈,皮笑肉不笑:“王哥,行情就这样。现在人都买电车。

你这宝马?牌子是硬,可养起来贵啊!油钱、保养、保险…啧啧,就是个烧钱祖宗!

你这车况…实话跟你说,也就我敢接。别人怕砸手里!”他凑近点,压低声音。

“听说…家里有病人?急着用钱?唉,都不容易…这价,真到头了。”烧钱祖宗!这四个字,

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和Rivermind账单上的那些吸血条目,重叠在一起。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雨水混着冷汗往下淌。“行…行吧…”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像吞了块烧红的炭。签合同,过户。手续办得飞快。看着银行卡上多出来的那串数字,

心像被挖空了一块。这点钱,够填Rivermind几个月的无底洞?

够付那要命的房贷吗?杯水车薪!雨更大了。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市场,站在路边打车。

雨水浇透了衣服,冰冷地贴在身上。一辆熟悉的黑色奥迪A6,缓缓驶过市场门口,

车窗降下一半。是那个金丝眼镜医生!他副驾坐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年轻女人。他也看见了我,

还有我身后,那家巨大的“高价收车”招牌。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在我脸上,

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平静无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了然,

仿佛在看一个…处理掉麻烦旧物的失败者。车窗无声升起,奥迪汇入车流,消失在大雨里。

“操!”一股邪火猛地窜上来。我狠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网约车来了。是辆破旧的小电车。

我拉开车门钻进去,一股霉味混合着劣质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师傅,麻烦快点,

这雨真他妈大!”我烦躁地说。司机是个中年胖子,从后视镜瞥了我一眼,

又看了看窗外那家二手车市场,撇撇嘴:“刚从里头出来?卖车?啧,这大雨天卖车,

急用钱吧?”他自顾自唠叨起来。“现在这世道,买得起养不起!我那破电车,

一个月电费才几个钱?不像有些人,死要面子活受罪,非整个BBA!油加不起,贷还不上,

最后不还得贱卖?图啥?就图个标?傻不傻!”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针,

精准地扎在我那点残存的自尊心上。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更深地陷进肉里。

看着车窗外被暴雨模糊的世界,看着银行卡里那串卖车换来的、微不足道的数字,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填进去!都填进去!填那个永远填不满的窟窿!

填那个吞噬了父亲的云端地狱!填那个随时会夺走我们房子的房贷黑洞!

8.无声的葬礼卖车的钱,像扔进沙漠的水,瞬间蒸发了大半。一部分,

nd那个永远显示“服务已终止”却依旧在结算“本月资源占用及数据保管费”的账户黑洞。

一部分,勉强堵上了银行催命般的房贷窟窿。账户余额,再次逼近那个刺眼的“0”。

家里彻底成了冰窖。母亲不再哭闹,像个失了魂的木偶。

整天抱着父亲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蜷在客厅角落那把椅子上,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眼神空洞,再没看过我一眼。也没看过妻子。她当所有人都是空气。妻子更沉默了。

除了必要的家务,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偶尔出来,眼神也是空的,像蒙了一层灰。

只有小宇。他变得格外安静,格外小心。练琴时,手指轻轻落下,生怕发出一点噪音。

看人的眼神,带着一种怯生生的、小动物般的警惕。这天傍晚。夕阳把客厅,

染成一片惨淡的橘红。妻子默默地在饭桌上,铺开一块粗糙的白布。

那是她从旧床单上裁下来的。她拿出针线盒,动作有些生疏地穿针引线。没有遗像,

没有骨灰。这块白布,就是父亲在这个家,最后的“位置”。母亲的眼睛,终于动了动。

她死死盯着那块白布,干裂的嘴唇哆嗦着。突然,她像被蝎子蜇了,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不!不许弄这个!老头子没死!他没死!”她疯了一样扑向饭桌,

枯瘦的手爆发出骇人的力量,狠狠抓住那块白布,死命撕扯!“他还在那机器里!

你们把他关起来了!放他出来!放他出来啊——!”“嘶啦——!”粗糙的白布,

被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刺耳。妻子没拦,也没说话。

她只是停下了手里的针线,静静地看着母亲发狂般,撕扯着那块象征死亡的白布。

碎片像白色的纸钱,纷纷扬扬飘落在地上。她的眼神,疲惫得像经历了几个世纪。

小宇吓得躲到了钢琴后面,小脸煞白,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叮咚!”我的手机,

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屏幕自动亮起。是一条短信。

rmind 关怀中心“尊敬的客户王志刚先生:我们深感遗憾获悉您终止了尊父王的服务。

理解您的困难时期。Rivermind 始终致力于生命的尊严与延续。值此特殊时刻,

我们特别推出‘云端记忆典藏套餐’,只需一次性支付 ¥29,999.00,

即可永久保存尊父意识核心数据片段及珍贵记忆影像,供家人随时缅怀。让爱永存云端。

点击链接立即获取温暖慰藉…”冰冷的、推销式的文字,像一把盐,

狠狠撒在正在流血的伤口上。让爱永存云端?慰藉?“啊——!!!!

”母亲看到我手机屏幕的光,看到那个刺眼的“Rivermind”标志,彻底疯了。

她放弃撕扯白布,转而向我扑来,枯爪般的手伸向我的手机!“是他们!是这些吸血鬼!

是他们害死了老头子!还我老头子!还我啊——!”我手忙脚乱地挡住母亲,

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还亮着,那条散发着恶臭的“关怀”短信,

像一张巨大的、嘲讽的鬼脸,映照着母亲疯狂扭曲的脸,映照着地上飘零的白布碎片,

映照着角落里妻子疲惫到极致的、灰败的眼神。也映照着钢琴后面,

小宇那双盛满了巨大恐惧和茫然的眼睛。“爷爷…”他细小的声音,带着哭腔,

像只受惊的小猫。“爷爷是不是…变成星星了?”9.碎裂的面子卖车换来的钱,

彻底烧光了。Rivermind的“保管费”像个跗骨之蛆,还在每月准时吸走几百块。

房贷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日子,只剩下一个字:熬。白天上班,像行尸走肉。

晚上,我不得不重新打开网约车APP。这次,没车了。只能租。租最便宜、最破的小电车。

那辆曾带来“面子”的宝马,像一场短暂而昂贵的噩梦。破电车停在老小区楼下,

像个灰头土脸的乞丐。刚下车,锁好门,就听见旁边树荫下,几个乘凉的老头老太太的议论,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进耳朵。“瞧见没?志刚家那宝马,真卖了啊?”是隔壁楼的张婶,

嗓门尖。“可不嘛!早几天就开走了,换了个这破玩意儿!”李大爷努努嘴,一脸了然。

“我就说嘛,打肿脸充胖子!那车,是咱这地界人能养得起的?”“听说,他爸…走了?

”另一个声音压低了些。“病得不轻吧?花老鼻子钱了!这又是车贷又是医药费的…啧啧,

能不垮?”“报应!”张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薄的快意。“让他显摆!让他买宝马!

这下好了,爹也搭进去了,车也没了,房子我看也悬!活该!看他儿子以后在学校怎么抬头!

”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早已麻木的神经里。我低着头,加快脚步,

只想快点逃离这片无形的刑场。脸上火辣辣的,比被人当众抽了耳光还疼。面子?

早就碎了一地,被人踩在脚下碾成了渣!刚走到单元门口。“砰!”楼洞里,

冲出来一个小小的人影,一头撞在我身上。是小宇!他小脸通红,额头上蹭破了一块皮,

渗着血丝。校服皱巴巴的,沾满了灰尘。他喘着粗气,眼睛红得像兔子,

里面燃烧着一种我从没见过的、野性的愤怒和委屈。“小宇?怎么了?”我心头一紧,

蹲下身想看他额头。他猛地甩开我的手,小胸脯剧烈起伏,

带着哭腔吼出来:“小胖…小胖他骂你!他说…说我们家是穷光蛋!是打肿脸的骗子!

说爷爷死了是因为…因为我们家没钱!是活该!他还说…说宝马车是租来的!我…我打他了!

”他吼完,眼泪“唰”地下来了,混合着额头渗出的血丝,流了一脸。他倔强地仰着小脸,

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委屈,还有一种…被彻底撕碎了某种东西的、孩童式的巨大痛苦。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捏得粉碎。那点残存的自尊,

被儿子的眼泪和鲜血,彻底冲刷得干干净净。穷光蛋。骗子。活该。这些词,

从小胖嘴里说出来,再通过我儿子带着血泪的控诉砸向我…比任何成年人的嘲讽,都更致命,

更诛心!我一把抱住浑身颤抖、像只受伤小兽的儿子。他的眼泪和血,蹭在我肩膀上,滚烫。

我喉咙哽得生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地抱着他,

仿佛这样就能替他挡住外面那些恶意的刀剑。楼洞里,传来脚步声和小胖杀猪般的哭嚎,

还有小胖他妈尖利的叫骂:“谁家的野孩子!敢打我儿子!没爹教的玩意儿!穷疯了是吧?

看我不找你们家大人算账…”我抱着小宇,站在昏暗的单元门口。身后,是邻居刻薄的议论,

眼前是即将扑来的、更猛烈的风暴。怀里,是我儿子流着血和泪的脸。面子?尊严?

在生存的泥潭里,早就被践踏得面目全非。我连保护儿子不被恶语伤害的能力,

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10.钢琴的绝响家里的空气,比冰柜还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母亲依旧抱着父亲的旧工装,蜷在角落的椅子里,像个活着的幽灵,对着空气喃喃。

偶尔发出几声,让人毛骨悚然的低笑或呜咽。她彻底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里,

父亲还在。妻子更加沉默。她几乎不跟我说话,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她把所有的时间,

都用在精打细算上,买菜只挑最蔫吧的打折菜,水电开关看得死紧。家里唯一的声响,

除了母亲的呓语,就是她按计算器的声音——哒、哒、哒——像在计算我们还能活几天。

小宇额头上的伤结了痂,像块难看的褐色补丁。他变得异常安静,放学就缩在自己小房间,

连钢琴也不碰了。那架乌黑锃亮的钢琴,像个巨大的、沉默的墓碑,杵在客厅角落,

讽刺着我们家曾经的“体面”和如今的落魄。这天晚上,饭桌上是清汤寡水的面条,

飘着几根蔫黄的菜叶。没人说话。只有吸溜面条的声音,

和母亲偶尔发出的、意义不明的音节。“砰。”很轻的一声。是妻子放下了筷子。

她没看任何人,站起身,走到客厅那架钢琴前。我的心猛地一沉。她伸出手,没有打开琴盖,

只是用指尖,轻轻地、缓慢地拂过冰凉光滑的琴身。那动作,像在抚摸一个即将逝去的亲人。

然后,她转过身,目光第一次,平静地看向我。“明天,”她的声音很轻,

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有人来看琴。”“秀兰…”我喉咙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这架琴…是小宇的“面子”,也是用…用爸的钱,买的最后一样东西。“留着它,

”妻子的声音依旧平静,没有波澜,只有一种认命的疲惫,“能当饭吃?还是能抵债?

”她的目光扫过角落里的母亲,扫过低头扒拉着面条、额头上带着伤疤的小宇,

最后落回我脸上。“占地方。看着…堵心。”小宇扒拉面条的手,顿住了。

他小小的身体绷紧了,没抬头,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睛。但我看见,一滴很大的泪珠,

“啪嗒”一声,掉进了他面前的面汤里,溅起一个小小的水花。

母亲似乎被这细微的动静惊扰,茫然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向钢琴的方向,又缓缓移开,

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第二天下午。琴行的人来了。一个穿着整洁工装的中年男人,

带着工具。他动作麻利地打开琴盖,检查琴键,试了几个音。清亮的琴音,

在死寂的客厅里响起,带着一种久违的、却无比刺耳的生机。“琴保养得还行,牌子也好。

”男人点点头,报了个价。比当初买时,又折了不少。妻子没还价,只是点了点头。签了字。

两个工人开始拆解钢琴。巨大的琴身被放倒,琴腿卸下,用厚厚的毛毯包裹。金属部件碰撞,

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次声响,都像在拆解这个家,最后一点虚幻的、关于“体面”的残骸。

小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门紧闭着。一点声音都没有。妻子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双手紧紧交握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当最后一块包裹好的琴板,被抬出家门,发出“哐当”一声闷响时,客厅瞬间显得无比空旷。

那个曾经占据角落的、乌黑发亮的“面子”,消失了。只剩下墙壁上,几道浅浅的压痕,

证明它曾经存在过。妻子慢慢走到那片空出来的角落,蹲下身。地上,

有一小片在拆解时掉落的、不起眼的白色塑料碎片。她伸出手,捡了起来。很小的一片,

像颗苍白的牙齿。她捏着那片小小的碎片,蹲在那里,低着头,

肩膀微微地、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没有哭声。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无声的悲恸。

我僵在原地。看着那片刺眼的空旷,看着蹲在那里微微颤抖的妻子,

看着角落像个幽灵般的母亲,听着小宇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冰箱。

冰箱门上,用老旧的磁铁,吸着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去年父亲生日时拍的。照片里,

父亲抱着刚拿到钢琴考级证书、笑得一脸灿烂的小宇,身后,

是那架崭新的、乌黑发亮的钢琴。父亲脸上,是久违的、满足而自豪的笑容。照片里,

那明亮的笑容,那锃亮的钢琴,此刻,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刺进我的眼睛,

刺进我千疮百孔的心脏!就在这时——“啪嗒。”冰箱门上,吸着那张照片的旧磁铁,

突然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照片飘落,旋转着,无声地掉在冰冷的地板上。正面朝下。

11.疯母失踪冰箱门上,照片掉落的“啪嗒”声,像根针,

扎破了家里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平静。妻子蹲在钢琴消失的空角落,

捏着那片小小的白色塑料碎片,肩膀的颤抖终于压抑不住,变成了细碎无声的呜咽。

小宇的房门,依旧紧闭,死寂。母亲蜷在椅子上,抱着父亲的旧工装,对这一切毫无反应,

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冷…娃他爸…冷啊…”我弯腰捡起地上的照片。照片里,

父亲抱着捧着考级证书、笑容灿烂的小宇,身后是乌黑锃亮的钢琴。那笑容,那光亮,

刺得我眼睛生疼。我把照片塞回冰箱门,旧磁铁吸力,似乎弱了,歪歪扭扭。“妈,

”我走到母亲身边,声音干涩,“地上凉,回屋吧?”她猛地抬起头,

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像看一个陌生人。那眼神里,

突然爆发出一种骇人的清醒和怨毒:“滚!都滚!你们…害死了他!你们…嫌他花钱!

嫌他拖累!你们…巴不得他死!滚!”她枯瘦的手,狠狠推开我,力气大得惊人。然后,

她抱着那件旧工装,像个受惊的兔子,缩回椅子里,头埋进去,

只留下一个抗拒的、颤抖的脊背。这一夜,没人睡得着。凌晨,我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志刚!志刚!快开门!”是楼下刘婶焦急的声音。我心头一跳,猛地翻身下床。拉开门,

刘婶一脸惊慌:“快!快去看看你妈!我刚起夜,瞅见…瞅见她穿着单衣,抱着个什么东西,

往河边去了!叫她也不应!魔怔了似的!”轰! 脑袋像被重锤砸中!河边!

我鞋都顾不上穿好,抓起外套就往外冲!妻子也被惊动,脸色煞白地跟了出来。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冰冷刺骨。深夜的河边,风像刀子,

卷着冰冷的雨点抽在脸上。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和雨幕中,慌乱地扫射。“妈——!

”“妈!你在哪——!”我和妻子的呼喊,被风雨撕得粉碎。泥泞湿滑的河堤,

深一脚浅一脚。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死死缠紧心脏。

爸就是从这河边被送进医院的…妈她…她想干什么?!“那边!那边石头上,有东西!

”妻子声音尖利,手电光猛地定住!靠近水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湿漉漉地摊着一件东西!

正是父亲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工装旁边,

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双母亲自己纳的、千层底的旧布鞋!鞋尖朝着黑沉沉、奔流不息的河水!

“妈!!!”我肝胆俱裂,扑过去!石头冰凉,工装湿透冰冷,布鞋也吸饱了雨水。人,

不见了!“妈!妈!你别吓我!你出来啊!”我对着咆哮的河水嘶吼,声音带着哭腔。

妻子用手电,疯狂扫视着浑浊的水面,和漆黑的河岸,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雨更大了。

手电光柱下,只有冰冷的石头,冰冷的遗物,和眼前这片吞噬一切的无边黑暗。母亲,

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老头子…”妻子突然喃喃道,手电光无力地垂向地面,

声音空洞得吓人。“妈她…是不是…找爸去了?”这句话,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雨夜,

也劈开了我最后一丝侥幸。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绝望,瞬间将我淹没。

12.沉默的刀锋母亲失踪了。报了警。警察来了,做了笔录,查看了河边遗物,

调了模糊的监控。监控里,母亲抱着那件旧工装,像抹游魂,在风雨飘摇的深夜,

一步步走向河边,消失在镜头之外。结论:疑似失足落水或…主动投河。

搜救队沿着河下游找了两天,一无所获。家,彻底成了停尸房。连空气都凝固了。

妻子不再精打细算。她变得异常安静,异常的…整洁。她把家,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

连窗框缝隙都擦得锃亮。动作机械,眼神空洞,像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她不哭,不闹,

也不再看我和小宇。仿佛我们也是这屋子里,需要擦拭干净的物件。小宇更加沉默。

放学回来,就钻进自己小房间,门关得严严实实。额头上打架留下的疤,像块丑陋的烙印。

催债的短信和电话,开始变本加厉。“王志刚先生,您尾号****房贷已逾期XX天,

立即…”“Rivermind提示:尊父王**云端数据保管费本月¥688.00未缴,

逾期将…”“王先生,这里是XX银行信用卡中心,关于您…”手机像颗定时炸弹,

每次响起都让我心惊肉跳。我把它调成静音,塞在沙发垫子最底下,

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催命符。这天晚饭。依旧是清汤寡水的面条。桌上只有三副碗筷。

母亲的位置空着,刺眼。妻子默默地吃着。突然,她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沙发边。

我的心猛地揪紧。她把手伸进沙发垫子深处,摸索着。然后,掏出了我那部静默的手机。

屏幕因为挤压自动亮起。锁屏界面上,

“Rivermind数据保管费催缴…”“法务通知关于您贷款…”妻子的眼神,

落在那些刺眼的字眼上。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她拿着手机,

走回饭桌旁。没有看我,也没有看小宇。她的目光落在空着的、属于母亲的那个位置上。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我和小宇都目瞪口呆的事情。她伸出另一只手,

从旁边一叠还没拆开的信件里,准确地抽出了几封——淡蓝色的Rivermind账单,

白色的银行催缴函。她把这些纸,连同我的手机,一起放在那个空位面前的桌面上。接着,

她拿起桌上盛面条的粗瓷大碗——碗里还有半碗清汤。“哗啦——!”她猛地将碗里的汤水,

狠狠泼在了那堆账单和手机上!汤汁四溅!淋湿了冰冷的纸张,也顺着手机缝隙渗了进去!

屏幕闪烁了几下,滋啦一声,彻底黑了屏!“滋…滋啦…”被汤汁浸透的手机,

发出几声短促的、垂死的电流声,

屏幕最后闪了一下Rivermind那个幽蓝的LOGO,彻底熄灭。妻子做完这一切,

手一松,粗瓷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片和面条汤水,混在一起,一片狼藉。

她看也没看地上的狼藉,也没看那堆被汤汁浸泡、字迹模糊的催命符。她只是抬起手,

用袖子擦了擦溅到脸上的几滴油星。动作平静得像掸掉一点灰尘。然后,她转过身,

空洞的目光,扫过我惊骇的脸,扫过小宇吓得煞白的小脸,最后,

停留在那个依旧空着的座位上。“吵死了。”她轻轻地说,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像在陈述一个事实。“都清净了。”说完,她绕过地上的碎片和污渍,

像绕过一堆无关紧要的垃圾,径直走回了卧室。门,轻轻关上。留下我和小宇,

呆若木鸡地坐在狼藉的饭桌前。看着那堆被汤汁泡烂的账单,

看着那个彻底报废、屏幕碎裂的手机,看着地上锋利的碎瓷片,

看着那个空荡荡的、仿佛还残留着母亲气息的位置…小宇的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他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13.画中的爷爷妻子的那碗汤,

泼灭的不仅是催债的噪音,更像是浇灭了这个家最后一点残存的、试图挣扎的火星。死寂,

成了唯一的基调。我弄了个最便宜的老年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

号码只告诉了必须联系的人。世界仿佛被强行按下了静音键,虽然催债的压力,

依旧像乌云压顶,但至少,那刺耳的铃声和短信提示消失了。小宇变得更加孤僻。

他不跟同学玩,放学就回家。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再画画,也不做别的。

以前他最喜欢画画。直到那天,我帮他收拾书包。一张折起来的画纸掉了出来。

我下意识地捡起,展开。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血都凉了!画是用铅笔画的,线条很用力,

有些地方甚至划破了纸。画面上方,是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机器轮廓,闪着幽蓝的光,

像极了Rivermind的主机。机器伸出许多扭曲的管子,像怪物的触手。

管子连接着下方一个很小、很模糊的人影。人影蜷缩着,在哭泣。人影旁边,

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爷爷在冰箱里…好冷…”画的右下角,

是一辆被画了个大红叉的汽车,能看出宝马的轮廓。汽车旁边,一个更小的小人,坐在地上,

额头上画着一个夸张的、流血的伤口,旁边写着:“小胖说:活该!”最下方,是一架钢琴,

也被打了大大的叉。钢琴旁边,站着一个留着长头发的小人,脸上画满了黑色的叉叉和眼泪。

而另一个代表我的小人,则被画在角落,很小,很模糊,几乎看不清。这张画,

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我的心脏!

把孩子心里积压的所有恐惧、创伤、委屈、愤怒…血淋淋地摊开在我面前!

的痛苦、对母亲状态的不解和恐惧、还有我这个父亲的…无能和渺小…“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小宇尖利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他像头被激怒的小狮子,猛地冲过来,一把抢过画纸,

死死抱在怀里!小脸涨得通红,眼睛里燃烧着愤怒和巨大的羞耻!

“小宇…爸爸…”我喉咙哽住,想抱住他。“别碰我!”他猛地后退,眼神充满敌意和受伤,

声音带着哭腔。“你们都是骗子!爷爷没了!奶奶没了!车没了!琴也没了!

你们就知道吵架!就知道哭!就知道摔东西!我恨你们!我恨这个家!”他吼完,

抱着那张画,转身冲回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巨响甩上门!反锁的声音清晰传来。

我僵在原地,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心被他的话割得鲜血淋漓。第二天下午。班主任的电话,

打到了我的老年机上。“小宇爸爸,您最好立刻来学校一趟。”老师的声音很严肃。

“小宇…他把同学打了。情况…有点严重。”14.电子幽灵赶到学校时,办公室里,

气氛凝重。小宇靠墙站着,低着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他旁边站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正是小胖。小胖脸上,赫然几道新鲜的血痕,眼眶乌青,

正扯着嗓子嚎哭。他妈妈在旁边,叉着腰,满脸怒容,唾沫横飞地跟班主任控诉。“王先生!

你看看!你看看你儿子把我家小胖打的!下手这么黑!还有没有家教了!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家里大人不是东西,小的也…”“你闭嘴!”我猛地吼出声,

声音嘶哑,带着一股自己都没想到的戾气!那女人被我吼得一怔。我喘着粗气,没理她,

径直走到小宇面前,蹲下,尽量放柔声音:“小宇,告诉爸爸,怎么回事?

”小宇猛地抬起头。他没哭,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愤怒!

他死死盯着还在嚎哭的小胖,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小狼崽!“他活该!”小宇的声音,

尖利得变了调。“他骂奶奶!他说奶奶是疯子!是神经病!自己跳河喂鱼死了活该!

他还说…还说爷爷是穷鬼病鬼!死得好!省得浪费钱!他…他该打!打死他活该!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刀子,捅进我的耳朵!小胖妈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你…你个小兔崽子胡说八道!我家小胖才不会…”她尖叫着要扑过来。“够了!

”班主任厉声喝止,脸色铁青。事情清楚了。小胖的伤看着吓人,但都是皮外伤。

小宇的行为固然过激,但事出有因。处理结果:小宇当众向小胖道歉,我们赔偿医药费,

小胖被严厉批评教育。班主任私下跟我说,建议给小宇做心理疏导。带着小宇走出校门。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始终低着头,不看我,也不说话。额头上那块旧疤,在暮色里,

显得格外刺眼。回到家。妻子在厨房,机械地洗着碗。水声哗哗。我疲惫地瘫在沙发上。

老年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不是催债。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发来的短信。“志刚,

我是你爸。”短短五个字,像一道冰锥,瞬间刺穿我的天灵盖!我浑身汗毛倒竖!手指僵硬,

几乎拿不住那破旧的手机!短信还在继续:“那白地方…太冷了。空得瘆人。

我听见你妈喊我了…她是不是来找我了?你们…别怪她。那机器…关得好。

关了好啊…就是…就是放不下小宇…”嗡! 脑子一片空白!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这语气…这内容…除了我爸,还能是谁?!Rivermind?!

他们不是说服务终止了吗?!数据保管费,我他妈也欠着没交啊!这是…闹鬼了?!“哐当!

”厨房传来碗碟摔碎的声音!妻子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洗碗池边,脸色惨白如纸,

眼睛死死盯着我手里的手机屏幕!水龙头还在哗哗流。与此同时——“啊——!!!

”母亲房间,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是妻子的声音在模仿?不!

那声音…那声音像极了母亲!我和妻子猛地冲过去!推开虚掩的房门!房间里空空荡荡。

只有母亲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旧工装,放在床上。窗户开着,风吹动着窗帘。声音消失了。

仿佛刚才那声尖叫,只是我们极度疲惫和恐惧下的…幻觉?但手机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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