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病床上的陌生人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陈屿正跪在ICU病房外的地板上。
指节因为用力攥着病危通知书泛白,护士第三次来催签字时,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只要能救她,用最好的药,不管多少钱。
"林薇薇是在他们婚礼前一周出的车祸。当时她正拿着定制的喜帖样本,
站在马路对面朝他挥手,鹅黄色的连衣裙像朵盛开的向日葵。刺耳的刹车声后,
那抹亮色倒在血泊里的画面,成了陈屿此后三个月的噩梦。她醒来那天,
窗外的梧桐叶刚好落满窗台。陈屿捧着熬了整夜的小米粥冲进病房,
却被她眼里全然的陌生刺得心脏骤停。"你是谁?
"林薇薇的声音带着刚拔过气管插管的沙哑,指尖警惕地蜷缩起来,"这是哪里?
"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脑震荡引发的逆行性遗忘,可能记不起过去的人和事,
恢复期不确定。"陈屿把粥碗放在床头柜上,努力扯出个温和的笑:"我是陈屿,
你的未婚夫。我们再过一周就要结婚了。"她茫然地眨眨眼,
视线落在他无名指上的素圈婚戒上,
又移向自己空荡荡的手指——那枚定制的钻戒在车祸中遗失了。
"未婚夫..."她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像在学习一门新语言。接下来的日子,
陈屿成了最耐心的讲述者。他搬来装满相册的箱子,
一页页翻给她看:高中时她在运动会上冲线的照片,大学毕业旅行时在洱海边的合影,
他单膝跪地求婚时她哭花的脸。"你看,我们在一起七年了。
"他指着照片里笑得灿烂的两人,喉结滚动,"你说最喜欢我做饭,尤其是糖醋排骨。
"林薇薇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眼神却像隔着层磨砂玻璃。
有次陈屿削苹果时不小心划到手指,血珠滴在白色被单上,她只是皱了皱眉,
递过来一张纸巾,没有像从前那样跳起来去拿医药箱。"抱歉,我好像...没什么感觉。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医生说我可能需要时间。
"陈屿把这归结为创伤后遗症。他推掉了所有工作,在病房里支起折叠床,
每天给她读他们以前写的情书,讲她喜欢的偶像剧剧情。夜里她偶尔会惊醒,
他就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直到她重新睡去——尽管她的手指总是僵硬地蜷缩着,
从没有回握过。那天他回家取换洗衣物,打开卧室衣柜时,
发现林薇薇最喜欢的那套婚纱被塞进了最底层,上面压着她车祸前新买的行李箱。
箱子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烫金的机票——目的地是法国,日期就在婚礼后三天。
陈屿的手指悬在半空,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刺眼的光带。
他突然想起,车祸前一晚,林薇薇说要和闺蜜去做婚前SPA,
却有人在机场看到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钝痛沿着血管蔓延。他慢慢合上衣柜门,转身时碰倒了床头柜上的相框,玻璃碎裂的声音里,
照片上两人相拥的笑脸显得格外讽刺。2 巷口的槐花树去医院送饭的路上,
陈屿绕了条远路。穿过那条布满老槐树的巷子时,鼻腔里灌满了熟悉的甜香。
巷子尽头的老房子门口,一个穿着浅蓝色工装的身影正在修自行车,
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安安?"陈屿停下脚步,声音有些发涩。苏安回过头,
额角还沾着点机油,看到他时眼睛亮了亮:"陈屿哥?你怎么回来了?
"她是陈屿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在这条巷子里长大。苏安的父亲是修自行车的,
她耳濡目染,十几岁就会拆装链条。后来陈屿家搬了新房,她考上大学去了外地,
联系渐渐少了,只知道她毕业后回了老家,接了父亲的修车铺。"来看看你。
"陈屿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手里的扳手灵活地转动,"叔叔身体还好吗?""去年走了。
"苏安低下头,声音轻了些,"所以我回来守着这个铺子。"她擦了擦手上的油污,
指腹因为常年干活磨出了薄茧,"你...听说你快结婚了?恭喜啊。"陈屿扯了扯嘴角,
没说话。他想起小时候,苏安总跟在他身后,像条小尾巴。有次他被高年级的同学欺负,
是她举着修车的扳手冲上去,结果自己胳膊被打青了一大块,还笑着说"没事,
我皮糙肉厚"。"你未婚妻...还好吗?"苏安犹豫着问,"前阵子听我妈说她出车祸了。
""嗯,在住院。"陈屿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不过...她好像不记得我了。
"苏安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担忧的神色:"那你很辛苦吧?需要帮忙的话,随时跟我说。
"她从口袋里掏出颗大白兔奶糖,剥开糖纸递给他,"吃颗糖,甜的。"糖纸的沙沙声里,
陈屿突然想起,小时候他每次不开心,苏安都会变戏法似的拿出颗糖来。
有次他弄丢了母亲给他买的新钢笔,是苏安把自己攒了半年的零花钱拿出来,
陪他去买了支一模一样的。含着糖,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压下了心头的涩意。
陈屿看着苏安重新低下头修车,阳光照在她认真的侧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浅浅的阴影。
"安安,"他突然开口,"周末有空吗?我车有点问题,想让你帮忙看看。"苏安抬起头,
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了:"当然有空,随时来都行。"离开巷子时,
陈屿回头看了一眼。苏安还在低头修车,槐花落在她的发间,像撒了把碎雪。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颗被体温焐热的糖,突然觉得,这三个月紧绷的神经,
好像在这一刻放松了些。回到医院,林薇薇正靠在床头看杂志。看到他进来,她放下杂志,
露出恰到好处的迷茫:"阿屿,你今天去哪了?我等了你好久。"陈屿把保温桶放在桌上,
声音平静:"去看了个老朋友。"他打开保温桶,里面是苏安塞给他的槐花饼,
"吃点东西吧。"林薇薇看到槐花饼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是什么?
我好像不喜欢吃这个。""你以前很喜欢的。"陈屿看着她,"小时候外婆总做给你吃。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可能...忘了吧。"陈屿没再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心里那点残存的侥幸,像被风吹过的烛火,慢慢熄灭了。
3 修车铺的灯光周末,陈屿把车开到了苏安的修车铺。其实车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他故意拧松了刹车线。苏安检查了半天,终于发现了症结。她抬起头,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陈屿哥,你这刹车线,是故意弄松的吧?"被戳穿心思,
陈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想找个借口来看看你。"苏安低下头笑了,
眼角弯成好看的月牙。她很快修好了刹车,又仔细检查了其他部件:"好了,安全起见,
我帮你换了新的刹车片。""多少钱?"陈屿掏出钱包。"跟我还谈钱?
"苏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晚上有空吗?我妈包了饺子,想请你过来吃。
"陈屿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点点头:"好啊,正好尝尝阿姨的手艺。
"傍晚,陈屿提着水果来到苏安家。老式居民楼里飘着饺子的香气,
苏安的妈妈系着围裙迎出来,热络地拉着他的手:"小屿啊,可算把你盼来了。快坐快坐。
"饭桌上,苏妈妈不停地给陈屿夹饺子,絮絮叨叨地说:"你跟安安从小就亲,
要不是后来你家搬远了...""妈!"苏安红着脸打断她,"吃饭呢。
"陈屿笑着摆摆手:"没事,阿姨。我跟安安确实好久没见了。"他看向苏安,
她正低头小口吃着饺子,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饭后,苏安送陈屿下楼。
夏夜的风带着槐花的甜香,路灯在地上投下两人交叠的影子。"谢谢你,安安。
"陈屿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这阵子...多亏了你。
"苏安摇摇头:"我们是朋友啊。"她顿了顿,轻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关于你未婚妻的事。"陈屿沉默了一会儿,说:"等她好起来,我会跟她谈谈。
"他看着苏安的眼睛,"安安,我以前...是不是忽略了很多东西?"苏安的睫毛颤了颤,
没说话。她转身想回屋,却被陈屿拉住了手。他的掌心温热,带着点微汗。"安安,
"陈屿的声音有些沙哑,"如果...如果我现在重新追求你,还来得及吗?
"苏安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嘴唇。
过了很久,她才轻轻挣开他的手,低声说:"陈屿哥,你...你需要想清楚。
"她转身跑上楼,没再回头。陈屿站在原地,看着她家窗口亮起的灯光,心里既紧张又笃定。
他知道,这一次,他不能再错过了。4 真相的碎片林薇薇出院那天,陈屿去接她。
她穿着他新买的连衣裙,化了淡妆,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看向他的眼神里,
少了几分亲昵,多了几分刻意的依赖。"阿屿,我好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以后你要多照顾我啊。"她挽住他的胳膊,语气娇嗲。陈屿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帮她拉开车门:"先回我家吧,你的公寓还在打扫。"回到家,林薇薇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像第一次来一样。陈屿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冷笑——这套房子是他们一起设计的,
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的心血,她怎么可能不记得?晚上,陈屿去书房处理工作。
他故意把笔记本电脑留在客厅,屏幕上是他和苏安的聊天记录,
里面有他约她周末去看电影的内容。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听到客厅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
走出去一看,林薇薇站在电脑前,脸色苍白,眼里满是愤怒和委屈。"陈屿!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