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儿大吵一架后,我摔门而出。她哭着对我吼:“我真希望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没想到,她的诅咒成真了。等我再次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她房间里粉色的天花板,
闻到的是她身上甜腻的蜜桃味洗发水香气。镜子里,
是我看了十六年的、属于我女儿林悄悄的脸。而我的手机,在此刻疯狂震动起来。
来电备注是妈妈。我颤抖着接起,对面传来急诊中心的声音:“苏晚女士遭遇严重车祸,
昏迷不醒,请家属立刻来医院。”我,变成了我的女儿。而我的身体,正躺在ICU里,
应验着她最恶毒的诅咒。第一章 我的女儿是我宿醉般的头痛撕扯着我的神经。
阳光像一柄烧得赤红的利剑,毫不留情地刺破眼皮。我费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
是粉色的天花板和一盏俗气的羽毛吊灯——我女儿林悄悄最爱的款式,
我曾为此吐槽过她一百次。等等,这不是我的房间。我的主卧是沉稳的灰色调,
配的是极简风的无主灯。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的心脏。我猛地坐起身,
柔顺得过分的黑色长发如瀑布般垂到腰间,
带着一股我从未用过的、甜腻的蜜桃味洗发水香气。我怔怔地抬起双手。这双手,
纤细、白皙,指甲上贴着廉价又闪亮的爱心水钻。这不是我的手。我,苏晚,
一个三十八岁的职场女性,我的手因为常年敲击键盘和操持家务,指关节有些粗大,
虎口处甚至还有一点薄茧。这分明是……我十六岁女儿林悄悄的手!我连滚带爬地冲下床,
脚下甚至被散落一地的漫画书绊了一下。冲进卫生间,我抬头望向镜子。镜子里,
一张洋溢着胶原蛋白的年轻脸庞,正惊恐地瞪大双眼。那是我看了十六年的脸,
我曾亲吻过无数次的脸,我曾因为她青春期冒出的一颗痘痘而大惊小怪的脸。我的女儿,
林悄悄。而现在,这张脸的主人,是我。“不……不……” 我张开嘴,
发出的却是属于少女的、清脆又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我捂住脸,
指尖传来的触感细腻又陌生,我能清晰地摸到她昨天刚在鼻翼上挤过的一个黑头。我,苏晚,
变成了我的女儿,林悄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做梦?恶作剧?还是……我疯了?
就在我脑中一片混沌,几乎要崩溃尖叫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
来电显示的名字像一道惊雷,在我头顶炸开——妈妈我的心脏骤然停跳一拍。妈妈?
谁的妈妈?我的妈妈早在我上大学时就去世了。那么,这个备注是“妈妈”的来电,
毫无疑问,是“我”,苏晚,打给“女儿”林悄悄的。可是,如果我在这里,
那打电话的人是谁?一个荒诞又恐怖的念头让我浑身冰冷。我颤抖着,
用这双属于我女儿的手,划开了接听键。电话里没有传来我熟悉的声音,
而是一个冷静又公式化的男声,背景里是监护仪器“滴滴”的规律声响。“喂,
请问是林悄悄同学吗?”“……是。”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好,
这里是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中心。你的母亲,苏晚女士,于今天凌晨遭遇了一场严重车祸,
目前正在ICU抢救。”男人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锤子,一字一句,将我的世界砸得粉碎。
“……你说什么?”“苏晚女士颅内出血,多处骨折,至今深度昏迷,情况非常危险。
请你作为直系亲属,立刻来医院一趟。”电话挂断了。手机从我无力的指间滑落,
“啪”的一声摔在地毯上。我,苏晚,出了车祸,昏迷不醒,躺在ICU。而我的灵魂,
却匪夷所思地出现在了我女儿的身体里。我努力地、疯狂地回忆着昨天的一切。
昨天……昨天我做了什么?我记得我下午去给悄悄开了家长会,因为她数学考砸了,
我还和她大吵了一架。她哭着说:“我真希望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气得摔门而出,
说要去公司加班,再也不想看见她。然后呢?然后……我的记忆到此为止,一片空白。
我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凌晨遭遇车祸。那段从我摔门而出,
到“我”被送进ICU的记忆,仿佛被人凭空抹去。窗外,城市刚刚苏醒。
而我站在女儿的房间里,看着镜中属于她的脸,只觉得遍体生寒。这不是简单的灵魂互换。
这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而现在,我,必须用我女儿的身份,
去调查——到底是谁,想杀了我?
第二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我胡乱地从林悄悄的衣柜里抓出一件卫衣和牛仔裤套上。
这身属于青春期的打扮让我感到一阵阵的别扭和陌生,
卫衣上印着一个我看不懂的乐队logo,牛仔裤的膝盖上破着两个大洞,
寒风顺着洞口往里灌,冻得我一哆嗦。但这具身体的年轻和活力是惊人的。
我几乎是跑着下楼的,双腿轻盈得不像话。我,苏晚,
一个常年久坐、爬三层楼梯都要喘气的职场女性,此刻却能毫不费力地冲刺到路边,
拦下一辆出租车。“师傅,市第一人民医院,快!”我用林悄悄的嗓音喊道,带着一丝哭腔。
这哭腔一半是伪装,一半却是发自内心的恐惧。一路风驰电掣,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
我的大脑却像一台超速运转的电脑,拼命处理着涌入的信息。我,苏晚,出了车祸。
我的灵魂,在女儿林悄悄的身体里。我完全不记得车祸是怎么发生的。
昨晚和悄悄那场激烈的争吵,此刻像电影回放一样在我脑中循环。
她的那句“我真希望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像一句恶毒的诅咒,每一个字都化作冰锥,
扎进我的心脏。不,悄悄只是个孩子,她在说气话。可如果……如果我的车祸不是意外呢?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将我从混乱的思绪中拽回。我冲到急诊中心,
报上“苏晚”的名字后,一个年轻的护士立刻领着我穿过长长的走廊,
停在了一扇巨大的玻璃窗前。“ICU重症监护室,家属不能进去,你可以在这里看。
”我的目光穿透那层冰冷的玻璃,瞬间凝固了。
病床上躺着的那个女人……她的头部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只露出一张苍白浮肿的脸,
嘴角和眼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她的鼻腔里插着呼吸管,
连接着旁边发出“嘶…嘶…”声响的呼吸机。无数条管线从她的身体里延伸出来,
连接到各种闪烁着数字和波形图的监护仪器上。那心电图上起伏的绿线,
是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证明。那是我。那是我每天在镜子里看到,
早已厌倦了眼角细纹和淡淡黑眼圈的脸。那是我为了家庭和事业,熬了无数个夜晚,
透支得不成样子的身体。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以这样一个旁观者的视角,
如此清晰、如此残酷地看着濒死的自己。一股巨大的悲伤和荒谬感将我吞没。
我抬起林悄悄的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冰冷的玻璃,仿佛想触摸到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
“林悄悄同学?”一个穿着白大褂、神情严肃的中年医生走了过来,打断了我的失神。
他胸前的铭牌写着:主治医师,王建国。“王医生,”我立刻转身,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焦急的女儿,“我妈妈……她怎么样了?”王医生推了推眼镜,
表情沉重:“情况非常不乐观。病人送来时是急性硬膜下血肿,颅内压非常高,
我们虽然做了紧急处理,但血肿还在扩大。必须立刻进行开颅手术,清除血肿,降低颅压,
否则……病人随时可能脑死亡。”脑死亡。这三个字像三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我的神经。
“那就……那就马上手术啊!”我急切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手术风险极高,
我们需要直系亲属签署手术同意书。”王医生递给我一份文件和一支笔,“你看一下,
如果没有问题,就在这里签字。”我颤抖着手接过文件,目光落在末尾的家属签字栏上。
我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写下“苏晚”两个字,可笔尖悬在半空,
我才猛然惊醒——我现在是林悄悄,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王医生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
补充道:“你是她唯一的直系亲属吗?手术风险和可能出现的后遗症文件上都写明了,
你……”“医生,”我打断他,声音艰涩,“我……我今年才十六岁,我还没成年。
”王医生的眉头立刻紧紧地皱了起来:“你未满十八周岁,
确实不能签署这份有法律效力的文件。那你父亲呢?你爸爸在哪里?必须让他来签字!
”爸爸。这两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
捅开了我记忆里一间尘封已久的、充满争吵和冷战的房间。我的丈夫,
林悄悄的父亲——林一舟。我们已经分居一年了。一年前,在又一次激烈的争吵后,
他拖着行李箱摔门而去。这一年来,我们除了在离婚协议的财产分割上通过律师沟通过几次,
几乎没有任何联系。悄悄也因为怨恨他抛下我们母女,删除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我,苏晚,
恨不得他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可现在,我,苏晚的性命,
却攥在了这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手里。我用林悄悄的手机,在被拉黑的联系人列表里,
找到了那个备注为“爸爸”的号码。我盯着那个名字,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不敢按下。
打电话给他,要怎么说?用女儿的口吻,求他来救她早已深恶痛绝的妻子?
这比让我承认自己失败还要难堪。“同学?”王医生催促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你母亲的时间不多了。”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指尖重重地按下了拨通键。
“嘟……嘟……”漫长的等待音后,电话被接通了。
那头传来一个略带沙哑、夹杂着一丝宿醉后疲惫的男声,是我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喂?
悄悄?”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意外,“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我握着手机,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干涩又颤抖的话。
“爸爸……我妈妈……她出车祸了。”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三章 诅咒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能想象出林一舟此刻的表情,或许是惊讶,或许是错愕,但绝不会是担忧。这一年的分居,
早已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消磨殆尽。终于,他开口了。那声音冰冷得像手术刀,
没有一丝温度,透过听筒,精准地刺入我的耳膜。“死了没?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没死就等死了再给我打电话。
”“嘟——嘟——嘟——”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忙音像一声声无情的嘲讽,
在空旷的医院走廊里回荡。我僵在原地,举着手机,大脑一片空白。他说什么?他说,
等我死了再给他打电话。我,苏晚,
那个为他生儿育女、陪他白手起家、与他同床共枕了十七年的妻子,在他眼里,
竟然连一条陌生人的生命都不如。一股夹杂着屈辱、愤怒和彻骨寒意的绝望,
像潮水般将我淹没。我曾以为我们之间只是爱消失了,却没想到,取而代代之的,
是如此深重的恨意。他恨不得我去死。“同学?你爸爸怎么说?
”王医生焦急的声音将我从地狱般的深渊中拉了回来,“他什么时候能到?再拖下去,
手术的成功率会越来越低!”我看着王医生忧心忡忡的脸,
又回头望向ICU里那个被仪器包围、毫无生气的“我”,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林一舟是唯一能给我签字的人。
而他,却盼着我死。这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绝望!放弃吗?就这么躺在病床上,
静静地等待脑死亡的到来?对于苏晚来说,这或许是一种解脱。这三十八年,我活得太累了。
但……我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这双属于林悄悄的手,看着这身属于林悄悄的衣服。
如果我死了,我的灵魂会去哪里?是会就此消散,
还是……会永远被困在这具十六岁的身体里?一想到我将顶着女儿的身份,
用她的眼睛去看她父亲的冷漠,用她的身体去承受失去母亲的痛苦,
用她的人生去过完我失败的余生……这个念头比死亡本身更让我恐惧!我不能死!
更重要的是,如果我死了,悄悄怎么办?她真正的灵魂又在哪里?她才十六岁,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不能让她因为我的死亡,而背上一个“弑母”的诅咒,
或者永远活在我的影子里!我必须活下去,为了悄悄,也为了我自己!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支撑着我,我颤抖着,再一次解锁手机,找到了那个被挂断的号码。
我,苏晚,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求人,尤其是求林一舟。但今天,我别无选择。
我必须放下所有的尊严和骄傲,用我女儿的身份,去求那个恨我入骨的男人,来救我的命。
电话再次被拨通。这一次,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的声音充满了不耐和暴躁。“林悄悄!
你听不懂人话吗?别来烦我!”“爸爸!”我抢在他挂断电话前,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得尖利,带着哭腔,“你听我说!求求你,你听我说完!
”我用上了这辈子都未曾有过的卑微语气,每一个字都像在撕扯我的灵魂。
“妈妈她……她真的快不行了!医生说必须马上手术,只有你能签字!算我求求你,
你和她的恩怨以后再说,你先来救救她好不好?她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爸爸,
我就只有你们了!”我哭喊着,眼泪不受控制地从林悄悄的眼眶里涌出。这眼泪,
一半是演给林一舟看的,另一半,却是苏晚在为自己悲哀的命运而哭泣。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这一次,沉默中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我不敢停下,
生怕他再次挂断。我只能像一个真正无助的十六岁女孩那样,语无伦次地哀求着。
“你不是总说最爱我吗?你就算不为了她,为了我行不行?我不能没有妈妈……爸爸,
求你了……”良久,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沉重又疲惫的叹息,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地址发给我。”说完,电话再次被挂断。我无力地垂下手,手机滑落在地。
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走廊的尽头,
晨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第四章 虚伪的慈父等待的每一分钟都像一场凌迟。我蜷缩在走廊的椅子上,
双手紧紧抱着膝盖,目光死死地盯着电梯口的方向。那扇金属门每一次打开,
我的心都会随之揪紧。终于,在一阵“叮”的提示音后,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风衣,
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甚至还带着发胶的光泽。除了眼底那抹无法掩饰的青黑,
他整个人看起来英挺又体面,与我记忆中那个在家中穿着旧T恤、胡子拉碴的男人判若两人。
林一舟。我的丈夫,悄悄的父亲。那一瞬间,无数复杂的情绪——怨恨、委屈、不甘,
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如火山般喷发。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顾一切地朝他扑了过去。“爸爸!
”我用林悄悄的身体,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冰凉的风衣布料下,是他温热的体温。这一刻,
我不是苏晚,我只是一个在母亲生死关头,终于抓到救命稻草的、无助的女儿。
林一舟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低下头,看着我抓着他的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随即,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臂从我的禁锢中抽离。他的动作很轻,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感。然后,那只宽大的手掌落在了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悄悄,”他的声音很温和,温和得像一位慈爱的父亲在安慰受惊的女儿,
“已经是大姑娘了,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猛地抬头,撞入他深邃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焦急或担忧,只有一种公式化的、恰到好处的安抚。他看着我,
就像在看一个需要被哄好的、不懂事的孩子。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不是在关心我,
他只是在扮演一个“好父亲”的角色。王医生适时地走了过来,
将手术同意书递到林一舟面前,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林一舟接过文件,却没有立刻翻看。
他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投向了那扇巨大的玻璃窗,望向ICU里那个躺在病床上的“我”。
走廊的灯光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了几秒钟。突然,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精准地扎进我的心脏。他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熟练地抖出一根,叼在嘴上,
甚至还拿出了一只昂贵的金属打火机,准备点燃。隔着一层玻璃,
他看着病床上毫无知觉的“苏晚”,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残忍的讥讽。“苏晚啊苏晚,
”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懂的音量,轻声呢喃,那语气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快意,
“你不是那么骄傲吗?你不是说离开我,你一样能活得很好吗?”他偏过头,
目光落在我——“林悄悄”的脸上,那抹讥讽变成了赤裸裸的嘲弄。“现在,
这还不是得来求我。”我的血液,一寸寸地冷了下去。原来,他不是来救我的。
他是来欣赏我的落魄,享受我的失败的。我的生死,对他而言,
不过是一场证明他比我强的游戏。就在他准备按下打火机的那一刻,
一只更有力的手伸了过来,直接从他嘴里拿掉了那根香烟。是王医生。
他严肃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目光锐利地盯着林一舟。“这位家长,”王医生的声音不大,
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这里是医院,ICU门口,禁止吸烟。
”林一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丝被人冒犯的恼怒和不快飞快地闪过。他看着王医生,
似乎想说什么,但迎上对方那双洞悉一切的、属于医生的冷静目光,
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王医生将那根烟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然后将手中的笔递到林一舟面前,语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催促道:“病人的时间很宝贵。
如果你决定要救她,就请立刻签字。如果你决定不救,也请明确告知,我们好安排后续事宜。
”“后续事宜”四个字,说得冰冷又平静,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所有虚伪的表演和恶意的嘲讽,在“死亡”这个终极命题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林一舟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他从王医生手里夺过那支笔,低头,“刷刷”几下,
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一刻,我看着他写下的“林一舟”三个字,
心中没有半分感激。我只知道,他签下的,不是一份救命的文件。而是一份,
将我未来的人生,牢牢捆绑在他手里的……卖身契。
第五章 遗失的记忆手术室顶上那盏红色的“手术中”灯牌亮起,像一只嗜血的眼睛,
冷冷地注视着我。“苏晚”被推进了那扇厚重的、隔绝生死的门。随着大门的关闭,
我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我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蹲坐到地上。
周围的喧嚣似乎都离我远去,护士匆忙的脚步声,远处病房的呼叫声,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盏刺目的红灯,和脑海里一片混沌的空白。
我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隙,去梳理那段被强行删除的记忆。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下午的家长会。数学老师毫不留情地批评了悄悄的成绩,
周围家长们同情又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目光,让我如坐针毡。我记得,回家的路上,
我和悄悄在车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她指责我不懂她,只在乎分数;我怒斥她不求上进,
辜负我的期望。我记得,回到家,争吵升级。
她哭着喊出那句“我真希望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气得浑身发抖,抓起车钥匙和包,
摔门而出。“我去公司加班!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这是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呢?
然后……记忆就像被剪断的电影胶片,戛然而生。我开车离开小区了吗?我去了公司吗?
我在哪条路上出的车祸?是被撞了,还是自己撞了什么?肇事者是谁?一概不知。
我的大脑里,关于那几个小时的记忆,就像一块被浓雾笼罩的沼泽,我越是想往里探索,
就陷得越深,最终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迷茫和恐惧。这太不正常了!
就算车祸导致头部重创,也不可能把出车祸前的几个小时记忆删得如此干净!
这更像……更像是有人刻意抹去了什么。“林悄悄同学?”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年轻的护士正担忧地看着我。她手里拿着一个塑料文件袋,
里面装着一些零碎的物品,还有一张打印的凭条。“你妈妈被送来时身上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她将凭条递给我,“手机、钱包这些贵重物品,还有一些衣物,都暂时存放在储物柜。
这是凭条,你有空记得去取一下。存放超过24小时,医院会按规定收取保管费的。
”我麻木地接过那张薄薄的纸。上面打印着储物柜的编号和密码,
冰冷的数字刺痛了我的眼睛。那些属于“苏晚”的东西,现在成了需要被认领的遗物。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不远处。林一舟不知何时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没有点燃,
只是叼在嘴上,像一种无声的、固执的挑衅。他靠在墙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护士显然也看到了他,但大概是懒得再管,只是皱了皱眉,便转身离开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林一舟猛地抬起头。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他的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像是不安,又像是烦躁。他立刻就移开了视线,
动作显得格外别扭和僵硬。“我……公司还有个重要的会。”他清了清嗓子,
语气生硬地打破了沉默,“我先走了。”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他的妻子,
还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他,作为唯一的签字家属,竟然要走?
仿佛是为了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看着我,
用一种故作深沉的语气说道:“你妈妈的事,你自己做主。你已经16岁了,悄悄,
你也已经是个大人了,要学会独立处理问题。”说完,他甚至没有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
就掐掉嘴上的烟,快步走向电梯,背影里透着一股近乎狼狈的仓皇。我蹲在原地,
看着他消失在电梯门后,只觉得荒谬又可笑。一个小时前,他还在嘲讽我必须求他才能活命。
一个小时后,
的“大人”——一个年仅十六岁、法律上根本无法为自己母亲的生死做主的未成年女儿身上。
他不是在教导女儿独立。他是在逃避。他在害怕什么?我的脑海里,
那片关于车祸的记忆迷雾中,似乎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昨晚,
我摔门而出后,我真的去了公司吗?还是……我去了别的地方,见到了某个本不该见到的人?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储物凭条,一个念头疯狂地滋长起来。手机。我,苏晚的手机!
通话记录、聊天软件、导航历史……那里,一定藏着我失忆的真相!我猛地从地上站起来,
踉跄着冲向储物柜的方向。我必须立刻拿到我的手机,
在任何人——尤其是林一舟——有机会销毁证据之前!
第六章 不存在的通话储物柜“咔哒”一声弹开,
一股混杂着血腥、灰尘和香水味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里面是一个透明的证物袋。袋子里,
我那只用了三年的手机屏幕已经碎裂成蛛网状,金属边框上还沾着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
旁边是我的钱包,还有一只摔掉鞋跟的高跟鞋。我颤抖着手,将手机从袋子里取出来。万幸,
它还能开机。我熟练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密码,屏幕亮起,熟悉的壁纸映入眼帘。
我迫不及待地点开通话记录,从上到下,一目十行地扫视着。没有!昨晚的通话记录里,
根本没有拨打给林一舟的号码!我甚至来来回回翻看了三遍,
发出的通话、接入的通话、未接来电……统统没有!我和他最近的一次通话,
还停留在一个月前,因为悄悄的补习班费用问题,我们不欢而散。
一个巨大的疑问在我脑中炸开。如果我昨晚没有联系过他,
那他今早接到我悄悄的电话时,为什么会是那种宿醉后疲惫又烦躁的语气?
为什么他会仓皇地逃离医院?他刚才那句“我有事先走了”,更像是一个心虚的借口!
他一定隐瞒了什么!我的心跳得飞快,立刻切换到聊天软件和导航APP,
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但结果却让我更加失望——所有的记录都截止在我离开家之前。
就好像我一坐上车,整个人就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直到今天凌晨,
以一场惨烈的车祸重新出现。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手机里没有线索,那就从车祸本身查起。我点开拨号界面,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片刻,
最终拨通了112,转接交通事故处理中心。“您好,
我想咨询一下昨天深夜到今天凌晨的一起交通事故。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一个焦急的女儿,“受害人是我的母亲,苏晚。”电话那头,
一个公式化的男声查询了片刻后回复道:“苏晚女士的车祸我们已经立案了,
目前还在调查取证阶段,具体的细节暂时不方便透露。”“警察同志,”我急切地追问,
“我只想知道,是我妈妈的责任吗?”那头沉默了几秒,
似乎在斟酌用词:“从现场初步勘察的痕迹来看,
苏晚女士驾驶的车辆是在正常行驶车道上被撞的,她应该不是主要责任人。
”不是我的主要责任!也就是说,是别人撞了我!“那肇事车辆呢?肇事司机抓到了吗?
”我追问道。“抱歉,这个案情还在调查中,我们不能……”对方后面的话我没再听进去。
这个消息已经足够震撼了。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意外,我被人撞了!这更像是一场蓄意的谋杀!
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林一舟那张虚伪又仓皇的脸。他对我刺骨的恨意,
他对这场车祸超乎寻常的冷漠,
还有那通根本不存在的通话记录……难道……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心中疯狂滋长,
让我遍体生寒。就在这时,手术室那扇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道缝。
一个护士急匆匆地走了出来,手里捏着一张纸。她环顾四周,目光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扫过,
没看到林一舟的身影,焦灼地皱起了眉头。当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快步向我走来。
“苏晚女士的家属?”她的语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肃和急迫,“你爸爸呢?
”“他……他有急事,走了。”我艰涩地回答。护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和为难。她将手中的那张纸递到我面前,每一个字都像千斤巨石,
重重地压在我的心上。“你母亲在手术中出现大出血,情况非常危险。这份病危通知书,
需要家属签字。”病危通知书。那三个苍白又冰冷的字,像三把尖刀,
瞬间刺穿了我所有的坚强和伪装。我茫然地抬起头,那张纸在我眼中变得模糊起来。
我仿佛能透过它,看到手术台上那个浑身插满管子、生命正在飞速流逝的自己。
我握紧了林悄悄的手,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用尽全身的力气,
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颤抖得不成样子的问话。“救……救不回来了吗?
”我满脸惊恐地看着护士,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决堤而下。我害怕的不是死亡。我害怕的是,
如果苏晚死了,我就要永远活在林悄悄的身体里,顶着她的人生,
去面对一个撞死自己母亲的、禽兽不如的父亲。
第七章 来自地狱的交易护士看着我瞬间崩溃的样子,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同情。她蹲下身,
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放缓了一些。“你别太激动。下了病危通知书,
不代表就一定没救了。只是病人的情况确实非常危急,手术中出现了我们预料之外的并发症,
求生欲也很低……医生们正在全力抢救,但你们家属必须对最坏的情况有心理准备。
”求生欲很低……这五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心里。是啊,苏晚怎么会有求生欲呢?
事业瓶颈,婚姻失败,女儿叛逆,被全世界抛弃……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死亡对她而言,
或许真的是一种诱人的解脱。可我不行!我不能让她放弃!“我……我能为她做点什么吗?
”我抓住护士的白大褂,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可以输血吗?我的血型跟她一样!
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活她!
”护士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不是输血能解决的问题。现在需要你的父亲回来,
医生需要跟他沟通接下来的治疗方案,有些高风险的抢救措施,必须他签字同意。
”又是林一舟!又是他!这个巴不得我死的男人,现在却成了我唯一的生机。
护士看着我苍白无助的脸,叹了口气:“你再给他打个电话吧,跟他说清楚情况的严重性。
他作为病人的丈夫,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责任?他配谈责任吗?我掏出手机,
手指悬在那个号码上,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绝望。求他?
求他回来签署一份可能会让我活下来的文件?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但,我别无选择。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通键。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接的时候,
那头传来了他极不耐烦的声音。“又怎么了?林悄悄,我不是说了公司有会吗!”“爸爸!
”我用尽全力嘶吼,声音尖利得刺破了医院走廊的宁静,“妈妈下病危通知书了!
医生说她随时可能会死!让你立刻回来!”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这一次,
沉默中没有了之前的烦躁和不耐,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的死寂。
我甚至能听到他那边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她……真的快不行了?”良久,他才开口,
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的。“是!”我哭喊着,
“医生让你回来签字,决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你快回来啊!”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他再次开口,
而他说出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窟。“悄悄,你听着。”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阴冷的决断,“你现在去告诉医生,就说……你联系不上我。
让他们尽力抢救,其他的,等我开完会再说。”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让我跟医生说联系不上他?这是要拖延时间,这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为什么?!
”我失控地尖叫起来,“林一舟!你到底想干什么!那是一条人命!那是你老婆!
”“她是不是我老婆,你比谁都清楚!”电话那头的他,声音也陡然变得狰狞起来,
“苏晚那个女人,有多强势,有多自以为是,你难道忘了吗?她毁了我的事业,
毁了我的尊严,毁了这个家!现在让我去救她?凭什么!”他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
狠狠地捅进我的心脏。原来,在他心里,我竟是如此不堪。“你混蛋!”我气得浑身发抖,
口不择言地骂道,“林一舟,我告诉你,如果我妈妈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会恨你一辈子!”“恨我?”电话那头的他突然冷笑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自嘲,
“你早就恨我了,不是吗?从我离开那个家的第一天起,你就当没我这个爸爸了。”他的话,
让我的大脑“轰”的一声。是啊,在悄悄的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走向毁灭的终局时,林一舟的语气突然一转,变得异常平静,
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悄悄,你想救你妈妈,对吗?”我愣住了。“我可以回去签字。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但我有一个条件。”我的心脏骤然停跳。
“苏晚名下那套市中心的房子,还有她手里百分之十五的公司股份,
”他的声音像地狱里的魔鬼,透过电波,向我发出一份致命的交易邀约,
“让她自愿转到你的名下。只要你办妥这件事,我就立刻回去,签下所有能救她命的文件。
”我彻底僵住了。房子,股份……那是我奋斗了半辈子,
为自己和悄悄准备的、最后的保障和退路。是我用来提防他林一舟的最后底牌!
他不是想救我。他是在趁火打劫,他要夺走我的一切!更可怕的是,他这个条件,
是提给我——“林悄悄”的。他笃定,一个爱母亲的女儿,为了救妈妈的命,
一定会想尽办法去说服病床上的母亲,完成这份财产转移。而他不知道,此刻拿着电话,
听着他这个恶毒条件的……正是我本人。第八章 女儿的抉择“不可能!我就是死,
也不会便宜了你!”一声怒吼,不假思索地冲出我的喉咙。那是我苏晚的灵魂深处,
最本能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咆哮。我所有的骄傲、不甘和对林一舟的恨意,
在这一刻尽数爆发。然而,话音刚落,我便浑身一僵。我突然意识到,说出这句话的,
是林悄悄的嘴,而我的思维,却完全是苏晚的。我根本没有站在一个女儿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一个十六岁的女儿,在得知可以用财产换回母亲性命的时候,她会怎么选?
她真的会为了那冰冷的房产和股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妈妈去死吗?悄悄会吗?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她哭着对我喊“我真希望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脸。可紧接着,
又浮现出她小时候发着高烧,紧紧抱着我的脖子,用小奶音说“妈妈,你不要生病”的模样。
我的心,被狠狠地撕扯着。电话那头,林一舟听完我的嘶吼,发出一声极尽嘲讽的嗤笑。
“呵,我就知道。”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鄙夷,“你果然跟你那个妈一模一样,自私、冷血,
骨子里都刻着利己两个字,真是恶心!
”“嘟——嘟——嘟——”电话再一次被他无情地挂断。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
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沾了盐水的鞭子,
狠狠地抽在我的心上。自私?冷血?是啊,我苏晚,确实自私。我宁愿死,
也不愿意向那个背叛我的男人低头,不愿意让他得逞。可林悄悄呢?她也该这么自私吗?
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这张年轻的脸庞滑落。我蹲下身,将头埋进膝盖里,
放声痛哭。我忽然觉得,就这样死了,也挺好。我再也不用面对这失败的婚姻,
再也不用为岌岌可危的事业发愁,再也不用为女儿的叛逆而心力交瘁。死亡,对我苏晚来说,
真的是一种解脱。可是……女儿怎么办呢?她才十六岁。如果我死了,
她就要去面对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林一舟会怎么对她?
是把她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操控的傀儡,还是会因为对我的恨,
而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她身上?一想到悄悄可能面临的未来,我的心就像被凌迟一样疼痛。
我不能死!至少,不能这么窝囊地死!我必须活下去,夺回我的身体,保护我的女儿!
“唉……”一声轻轻的叹息在我身旁响起。是那个护士。她全程目睹了我的通话,
从我的哭喊和争吵中,她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家庭内部巨大的矛盾和悲剧。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蹲在地上崩溃痛哭的我,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她又等了一会儿,
见我没有再次拨打电话的迹象,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我说道:“小姑娘,你先起来。
”我抬起泪眼婆娑的脸,不解地看着她。她将那份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病危通知书,
连同一支笔,一起塞到了我的手里。“如果你父亲真的联系不上,
或者……他不愿意来处理这件事,”她顿了顿,选择了一个相对委婉的说法,
“作为现场唯一的直系亲属,这份文件,你可以代他签署。”我愣住了,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护士看着我震惊的表情,补充道:“这不符合规定,
但现在是人命关天的紧急情况。不过我必须提前告诉你,你毕竟是未成年人,
代签的法律效力存在争议。如果以后因为今天的抢救措施,
出现了任何医疗纠纷或者家庭矛盾,我们医院不会承担任何责任。这个风险,你明白吗?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病危通知书和那支笔。我明白。我当然明白。如果我签了字,
就意味着我,林悄悄,
将独自承担起母亲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后果——无论是手术成功后的巨额费用,
还是手术失败后的人财两空。而林一舟,那个本该承担这一切的男人,却可以因为我的签字,
而完美地置身事外,撇清所有责任。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也是唯一的生机。
护士的目光里带着询问和催促:“你考虑清楚。医生们还在等你妈妈的消息,时间不多了。
”我抬起头,透过玻璃窗,望向手术室那盏依旧亮着的红灯。一边,是苏晚的骄傲和不甘,
是与林一舟的血海深仇。另一边,是林悄悄的未来,是她作为一个女儿,
救回母亲的唯一希望。我的灵魂,在苏晚的理智和悄悄的本能之间,剧烈地挣扎着。最终,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当再次睁开眼时,我做出了决定。我拿起笔,用林悄悄的手,
在那份病危通知书的家属栏上,一笔一划,郑重地写下了三个字——林一舟。
我不能签“林悄悄”。我必须签下这个男人的名字,将他死死地钉在这份责任书上。
哪怕是伪造。哪怕,这是另一场豪赌的开始。
第九章 沉睡的她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我不知道自己在手术室门口站了多久,
只觉得双腿已经麻木,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我紧紧攥着那张伪造了签名的病危通知书,
手心里的汗水几乎将它浸透。终于,“手术中”的红灯“啪”的一声熄灭了。
那扇隔绝生死的大门缓缓打开,刺目的白光倾泻而出。
王医生和几个护士推着移动病床走了出来。病床上,“苏晚”的头上缠着更厚的纱布,
脸上毫无血色,双眼紧闭,如果不是胸口那微弱的起伏和旁边监护仪上跳动的绿线,
她看起来就像一具被精心保存的尸体。我的心脏瞬间被揪紧,几乎是扑着冲了过去。“医生!
”我抓住王医生的手臂,用林悄悄的嗓音急切地问道,“我妈妈怎么样了?手术成功了吗?
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一连串的问题,暴露出我内心的恐惧和期盼。王医生摘下口罩,
露出一张疲惫却还算平静的脸。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我。“手术很成功。”这四个字,
像一道天光,瞬间照亮了我灰暗的世界。我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差点瘫软在地。
但王医生接下来的话,却又将我重新打入了深渊。“病人的急性硬膜下血肿已经清除,
颅内高压暂时解除了。但是……”他看着我,目光沉静又带着一丝怜悯,
“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已经超出了外科手术的范畴,主要得看她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求生意志?“或许是明天,或许是明年……”王医生顿了顿,说出了最残酷的可能性,
“也或许,就这么一直睡下去,永远醒不过来。你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说完,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便指挥着护士将病床推向了重症监护病房,
只留给我一个渐行渐远的、无能为力的背影。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轰鸣。
靠病人的求生意志……靠我自己的求生意志……这是一个何等荒谬的悖论!我,苏晚的灵魂,
此刻正生机勃勃地站在女儿的身体里,焦急、愤怒、恐惧,充满了对活下去的渴望。
而我真正的身体,那个被医生判断为“求生意志薄弱”的躯壳,却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拒绝醒来。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激活我自己的求生意志?
难道要我站在病床前,对我自己的身体大喊:“苏晚,你快醒醒!我不想死!”吗?
这太疯狂了!别人只会把我当成一个被母亲病危逼疯了的可怜女孩。我无力地靠在墙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无助将我吞没。我解决了签字的危机,解决了手术的危机,
却迎来了最无解的难题——如何唤醒一个不想活下去的自己。而在这片巨大的混乱之中,
一个被我刻意忽略的问题,再次尖锐地浮现出来。如果我的灵魂在这里……那悄悄的灵魂呢?
我真正的女儿,林悄悄,她又在哪里?是在我的身体里,和我一同沉睡?
还是……在我出车祸的那一刻,她的灵魂就已经……我不敢再想下去。我跟着护士,
来到了新的ICU病房。隔着玻璃,我看着病床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我”。
她的生命体征平稳,呼吸均匀,就像只是睡着了。可我知道,她被困住了。就像我,
也被困在了这具年轻的身体里。我们母女俩,仿佛被卷入了一场诡异又残忍的灵魂风暴,
各自被囚禁在错误的牢笼里。我看着她,她看着我虽然她闭着眼睛。
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却像是隔着生与死的银河。要怎样才能回去?
要怎样才能让她醒来,让我归位?我的目光,落在了她那只没有打点滴的手上。鬼使神差地,
我抬起林悄悄的手,隔着玻璃,将我的指尖与她的指尖,遥遥相对。就在这一刹那,
我的脑海里突然“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段模糊的、破碎的画面,
毫无征兆地闪现出来——漆黑的雨夜,刺耳的刹车声,碎裂的挡风玻璃……以及,
在车灯的强光照射下,一张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惊恐万分的脸。
那张脸……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是林一舟。第十章 血色的真相那张脸!
那张在刺眼车灯下,因极度惊恐而扭曲变形的脸!是林一舟!这个画面就像一道闪电,
劈开了我记忆中最浓重的那团迷雾。无数被强行遗忘的、混乱的碎片,
在这一刻瞬间聚合、倒灌,在我脑中炸开!我全都想起来了。昨晚,我摔门而出,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我没有去公司,
而是下意识地将车开向了我们曾经最爱去的那条沿江大道,想一个人静一静。就在那里,
我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林一舟的黑色奔驰。
它停在一家我从未去过的、灯光暧昧的私人会所门口。我鬼使神差地将车停在暗处,熄了火。
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或许只是想印证心中那个早已存在的猜想。没过多久,
他从会所里走了出来。他不是一个人。他的手臂,亲密地揽着一个年轻女孩的腰。
那女孩妆容精致,笑得花枝招展,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他的身上。他们旁若无人地调笑着,
女孩甚至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那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尽管分居一年,但我们毕竟没有离婚。他这种行为,是赤裸裸的背叛和羞辱!
我几乎是失去了理智,发动汽车,猛地踩下油门,将车横在了他的奔驰车前,
挡住了他的去路。我冲下车,在冰冷的雨夜里,和他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我质问他那个女孩是谁,他却反唇相讥,说我没有资格管他。我骂他无耻,他骂我不可理喻。
我们将这十几年来所有的积怨和不满,都化作最恶毒的语言,疯狂地攻击着对方。
那个年轻女孩早就吓得躲回了车里。争吵的最后,我看着他那张冷漠又无情的脸,
心中一片死灰。我指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林一舟,我们完了。明天,不,就现在!
我要你净身出户!我要让你为你的背叛付出代价!”说完,我转身就走,准备上车离开。
就是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我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猛兽般的低吼,和引擎疯狂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