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安。那个永远停在十八岁盛夏,笑容灿烂得能融化整个冬天的少年,
林似真觉得谁都比不得她的周屿安。直到那天,遇到了成域,
故事也从那天开始了……深秋的寒意裹挟着城市,高档写字楼底层的连锁咖啡厅里,
中央空调孜孜不倦地吐着冷气,冻得人指尖发麻。林似真坐在靠窗的卡座里,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滚烫的骨瓷杯沿,杯里是浓得发黑的美式,
她此刻正在脑海里剖析项目合同条款。这时,一阵过分爽朗,
甚至有些没心没肺的笑声撞破了咖啡厅里精心维持的安静结界,蛮横地闯进林似真的耳朵。
她蹙眉,被打断思路的不悦让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笑声的源头,隔着一个卡座。
一个极其年轻的男孩,穿着当季最骚包的亮橘色限量版运动外套,头发染成嚣张的银灰色,
正毫无形象地仰头大笑。他对面坐着两个同样打扮得花里胡哨的朋友,
似乎被他刚刚的某个笑话逗得前俯后合。阳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窗,正好泼洒在他身上,
照亮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线,以及那随着笑声上下滚动的、极其鲜明的喉结。
那个弧度……林似真握着钢笔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滚烫的杯壁瞬间失去了温度,冰冷感从指尖沿着神经末梢,直冲大脑。钢笔尖“嗤”的一声,
在合同末尾甲方签名处那行空白的横线上方,划开一道丑陋而深刻的裂口,墨迹迅速晕染开。
她仿佛被那笑声钉在了原地,视线死死地锁在那上下滚动的喉结上。
时光的壁垒在眼前轰然倒塌,碎片纷飞。眼前银发嚣张的年轻面庞,在扭曲的光影里,
一点点溶解、重组,最终幻化成另一张脸——一张同样年轻,同样阳光,
笑起来同样会露出两颗过分可爱的虎牙,喉结滚动时有着一模一样弧度的脸。周屿安。
那个名字在她记忆最深处那个尘封已久的角落,那个永远停在十八岁盛夏,
被定格在泛黄照片里的男人。心脏猛地一缩,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管,
激得她低咳起来,狼狈地掩饰着眼底瞬间涌起的,几乎失控的潮热。她迅速低下头,
目光仓皇地落回被划破的合同上,那晕开的墨迹,像极了她此刻混乱不堪的心绪。
她几乎是有些狼狈地收拾起散落的文件和钢笔,匆匆结了账,
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米白色羊绒大衣,快步朝门口走去。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惶。刚推开沉重的玻璃门,一股深秋的凉风猛地灌了进来,
也让她混乱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一瞬。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朝自己停在路边的车走去。
“姐姐!”一个带着阳光气息的声音,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清亮和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在她身侧响起。林似真脚步一顿,蹙眉侧头。是那个橘色外套的银发男孩。
他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就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脸上挂着灿烂得有些晃眼的笑容,
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和两颗小小的虎牙。夕阳的金辉落在他嚣张的银发上,
跳跃着细碎的光点。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毫不避讳地,
带着直白的欣赏和某种势在必得的兴味,牢牢锁在她身上。
林似真被这过于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不悦,清冷的眉宇间凝起一层薄霜。她没打算理会,
抬脚就要走。他却动作更快,长腿一跨,带着一股清爽的,
混合着淡淡烟草和阳光味道的气息,再次精准地拦在了她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距离近得林似真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姐姐,”他咧嘴一笑,虎牙尖尖,
眼神亮得灼人,带着点理所当然的赖皮劲儿,声音却放低了些,像在分享一个秘密,
“你刚才在里面……是不是偷看我好几眼?”他微微歪着头,笑容里掺了点痞气,
“看得我魂儿都飞了。这账,怎么算?”林似真被他这近乎荒谬的搭讪词震了一下,
随即一股更深的烦躁涌了上来。她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锋,
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和毫不掩饰的警告。“让开。”声音不高,却冷得能掉冰碴子。“不让。
”男孩非但没退,反而更凑近了些,那股清爽又带着点侵略性的气息更浓了,
“魂儿被你勾走了,你得赔。”他理直气壮,眼神在她清冷精致的脸上逡巡,
带着点无赖的探究,“要不……赔个名字?我叫成域。成功的成,领域的域。
”林似真只觉得额角青筋都在跳。这种被宠坏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富二代,她见得多了。
幼稚,无聊,浪费生命。她没再废话,直接伸手,用力推了他挡在身前的手臂一把。
她用了力,但成域的身形出乎意料地稳当,只是被她推得微微晃了一下,脚下纹丝未动。
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点“果然如此”的得意,甚至还顺势反手,极其迅速地,
带着点轻佻的试探,用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指,飞快地勾了一下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尖。
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微弱的电流感倏地窜过林似真的皮肤。“幼稚!
”她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脸上瞬间罩上了一层寒冰,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化为实质。
她不再看他,用力裹紧了大衣,绕过他,快步走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发动引擎,
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逃离的决绝。黑色的轿车汇入车流,迅速消失。成域站在原地,
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脸上那灿烂的,带着点赖皮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但眼底那股势在必得的兴味,却像被点燃的野火,越烧越旺。他低头,
捻了捻刚才碰到她指尖的那两根手指,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瞬间细腻的微凉触感,
还有那被她斥为“幼稚”时,心头莫名泛起的一丝奇异的悸动。“啧,”他轻嗤一声,
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对着早已不见踪影的车尾灯方向,低声自语,
“跑得倒挺快……不过,林似真,我们……走着瞧。”2成域的执行力,
配得上他那嚣张跋扈的姓氏。林似真很快就在各种匪夷所思的场合“偶遇”他。公司楼下,
她刚走出旋转门,那辆扎眼的亮蓝色跑车就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
露出成域那张过分好看的笑脸,银发在阳光下闪着光:“林总,赏脸搭个顺风车?
保证比地铁快,还带专属司机陪聊解闷服务。”林似真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自己的车,
把他和那辆招摇的跑车当成了空气。她常去的法餐厅,靠窗视野最好的位置。
她正和客户低声交谈,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端着酒杯,大喇喇地在旁边空位坐下。“哟,
真巧啊林总,您也喜欢这家的鹅肝?缘分。”他熟稔得仿佛老友重逢,
无视林似真瞬间结冰的脸色和对面客户错愕的眼神,自顾自地点单,
还“热情”地推荐起红酒。林似真全程冷着脸,用最简洁的专业术语结束了和客户的谈话,
然后迅速起身离开,留下成域对着满桌刚上的美食,笑得一脸无辜又得意。
更离谱的是在艺术馆。她正凝神看着一幅抽象派画作,试图捕捉那混乱色彩下的情绪。
一个带着热度的身体就贴了过来,成域几乎要挨着她的肩膀,下巴几乎要搁在她头顶,
气息拂过她的发丝,声音低沉带笑:“姐姐,这画……像不像你?看着冷冰冰硬邦邦,
底下全是炸开的,滚烫的颜色?”他伸手指着画布上一团浓烈的红色旋涡,
指尖几乎要碰到画布。林似真猛地往一边撤了一步,像避开什么病毒,
冷声斥道:“离画远点,不懂就别装。”她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
发出清脆又急促的声响,泄露了主人极力压抑的怒气。成域站在原地,
看着那抹快速消失在人群中的清冷背影,摸了摸鼻子,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这女人,
像块冻了千年的寒冰,又冷又硬。但他成域别的本事没有,
就是有把子用不完的热乎劲儿和死缠烂打的耐心。他就不信,捂不化她。他的攻势开始升级,
变得精准而……诡异。林似真发现,成域开始“不经意”地在她面前展露一些特质,
一些让她心脏骤停,呼吸凝滞的特质。她偶然提到一句大学时喜欢的某个地下摇滚乐队,
那乐队早已解散多年。隔了几天,成域就穿着印有那乐队logo的限量复刻版T恤,
顶着一头刚染回来的和周屿安当年一模一样的深栗色头发,开着他那辆拉风的跑车,
停在她公司楼下,车载音响开到最大,震耳欲聋地播放着那支乐队早已蒙尘的老歌。
那熟悉的旋律和鼓点,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林似真记忆深处最不敢触碰的锁。
她站在写字楼冰冷的玻璃幕墙下,看着阳光下那个穿着熟悉T恤,哼着熟悉旋律,
发色也熟悉得刺眼的年轻身影,一瞬间竟有些恍惚。阳光刺得她眼睛发酸,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闷痛得喘不过气。她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自己的车,
隔绝了那让她心神俱震的音乐和身影。又一天,林似真结束一个冗长的跨国视频会议,
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窗外天色已暗,她习惯性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俯瞰着脚下璀璨流淌的车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
是周屿安留下的。他说,心烦的时候,看看流动的光,心就静了。
这个细微到几乎无人察觉的习惯,连她自己都快忘了。3几天后,在她公寓楼下。
她刚停好车,成域就像从地底冒出来一样,斜倚在她车旁,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小的,
复古的Zippo打火机。火苗“啪”地一声窜起,映亮他年轻英俊的侧脸。他看到她,
立刻收起打火机,站直身体,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笑意,眼神却亮得惊人,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林总,”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带着点刻意的,
模仿某种成熟语调的痕迹,“心烦的时候,看看流动的光,心就静了。”他微微侧头,
示意她看远处车流汇成的光河,动作和语气,几乎完美复刻了当年周屿安说这话时的神态。
林似真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她像一尊瞬间被冻结的冰雕,僵在原地,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成域。深栗色的头发,刻意压低模仿的嗓音,
那个熟悉到让她心碎的动作和话语……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一股巨大的恐慌混合着被窥探隐私的愤怒和被触动逆鳞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失态。她死死地盯着成域,
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和冰冷的怒意。“你调查我?
”她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成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随即又绽开,带着点无辜和更深的赖皮:“姐姐,你的事,还用调查吗?关心你,是本能。
”他上前一步,距离近得林似真能看清他眼底跳跃的,
毫不掩饰的野心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你看,我学得像不像?
是不是……比那些照片上的影子,更像一个活人?”他伸出手,指尖带着试探的意味,
轻轻拂过她额前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动作模仿着记忆中某个模糊的温柔片段。“林似真,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蛊惑,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你要找的那个影子……不就是我吗?我比他年轻,比他鲜活,
比他……更懂得怎么让你心跳加速。”他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带着一种宣告般的,不容置疑的强势:“这个替身……我当定了。而且,保证专业对口,
让你……满意。”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轻,却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
狠狠烙在林似真混乱的心湖上,激起惊天的巨浪。林似真猛地挥开他的手,力道之大,
让成域都踉跄了一下。她退后一步,像躲避瘟疫,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冰冷得能冻死人,
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疯子,离我远点。”她转身,几乎是跑进了公寓楼。
冰冷的电梯镜面映出她苍白失血的脸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惶。成域没有追上来,
但他最后那句话,那句“让你满意”,却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反复回响,搅得她心乱如麻。
她逃回了自己冰冷的堡垒,那扇厚重的防盗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也隔绝了那个带着阳光和侵略气息的疯子。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板上,
公寓里一片死寂,只有她急促的心跳声在空旷中回响,擂鼓一般,敲打着她的耳膜。黑暗中,
她闭上眼。成域那张带着痞气和执拗的脸,和周屿安那张永远定格在阳光里的笑脸,
在她混乱的脑海中交替闪现,重叠,撕扯着她的神经。那个模仿的语调,
那个熟悉的动作……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到底想干什么?一种巨大的疲惫和一种隐秘的,
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如若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那晚之后,
林似真像一只受惊的蚌,彻底缩回了坚硬的壳里。她拉黑了成域所有的联系方式,
拒绝参加任何可能“偶遇”他的场合,甚至更换了常去的餐厅和行车路线。
她用更厚的工作壁垒将自己武装起来,试图将那个银发的幽灵彻底屏蔽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然而,成域就像一块被嚼过的口香糖,黏上了,就甩不掉。他总有办法。
4她公寓楼下的信箱里,开始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一支带着露水的白色洋桔梗。
卡片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字迹,嚣张又刺眼:“今日份阳光签收,姐姐。
” 林似真面无表情地将花扔进楼道垃圾桶,连着卡片一起。她的办公桌上,
开始出现各种稀奇古怪,包装夸张的“慰问品”。有时是一盒造型丑萌到爆,
齁甜无比的巧克力,卡片写着:“吃点甜的,中和一下您那苦大仇深的美式咖啡人生?
”;有时是一个会发出诡异笑声的减压玩具,附言:“给林总解压,笑一笑十年少,
虽然您不笑也好看”;最离谱的是一次收到一个巨大的,用亮紫色包装纸裹着的,
里面塞满了各种她大学时无意中提过喜欢的幼稚零食的永生花束,卡片更是欠揍:“林总,
这花据说能活一万年,比某些人的‘记忆’靠谱多了吧?零食记得吃,过期不候。
”助理拿着这些东西,表情尴尬又无措。林似真看着那堆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她冷着脸,让助理统统处理掉,连带着那些卡片,一个字都不看。
但成域的“专业对口”,远不止于此。他开始更加精准地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她生活的缝隙。
某个加班到深夜的雨夜,林似真疲惫地走出电梯,公寓楼道里声控灯应声而亮。
昏黄的光线下,她看到自家门口的地垫上,放着一个保温袋。袋子外面贴着一张便利贴,
依旧是那嚣张的字迹:“雨大,热乎的。喝完好睡觉,别熬了。”她皱着眉,迟疑了一下,
还是弯腰提起袋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保温桶,拧开盖子,一股熟悉又陌生的,
带着浓郁姜味的红糖姜茶的甜香扑鼻而来。这味道……她猛地怔住。大学时,
她每次生理期痛得死去活来,周屿安总会笨手笨脚地煮一大锅姜味浓得呛人的红糖水,
逼着她喝下去,一边喂一边笨拙地讲着一点也不好笑的冷笑话,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味道,几乎一模一样。林似真握着温热的保温桶,站在冰冷的楼道里,
看着那扇紧闭的防盗门,许久没有动作。雨水敲打着楼道尽头的窗户,发出单调的声响。
一种复杂而汹涌的情绪,混合着红糖姜茶的甜腻香气,无声地弥漫开来,将她紧紧包裹。
她最终还是把保温桶带进了屋。没有喝,只是放在了冰冷的厨房料理台上。那一晚,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听着窗外的雨声,厨房里那若有若无的姜糖香气,固执地钻进她的鼻腔,
扰得她心神不宁。成域似乎笃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古训,攻势愈发猛烈,
也愈发……“专业”。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她公司附近的咖啡馆。不再是偶遇,
而是守株待兔。每次她推门进去,总能看见他坐在她常坐的那个靠窗位置,
面前放着一杯和她一模一样的,浓得发黑的美式咖啡。他不再穿那些扎眼的亮色外套,
而是换上了质感良好的深色休闲装,头发也保持着柔顺的栗色,安静地看着窗外,
或者低头翻着一本她曾经在朋友圈发过的,冷门的经济学著作。看到她进来,他会抬起头,
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阳光又不失沉稳的微笑,点点头,并不多言,
仿佛真的只是碰巧在此看书。林似真每次都冷着脸,无视他,径直走到离他最远的角落坐下。
但眼角余光里,那个安静看书的侧影,那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关节的弧度,
甚至是他微微蹙眉思考时眉宇间的神态……都像一根根细密的针,
无声地扎在她日渐动摇的心防上。他甚至开始模仿周屿安的一些小习惯。比如,
周屿安思考时喜欢无意识地用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某次林似真和下属开会,
成域作为某个合作方代表的“随行人员”,天知道他怎么混进来的,坐在会议桌另一端。
当她阐述某个关键点时,会议室里异常安静,只有成域那边传来一阵极其轻微,
却异常熟悉的,有节奏的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嗒…嗒…嗒…林似真的声音猛地顿住。
她几乎是有些僵硬地抬起头,目光越过会议桌,精准地落在成域身上。
他正低头看着手中的资料,神情专注,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那敲击的动作自然无比。那一瞬间,林似真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被猛地抛进滚烫的岩浆里。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继续未完的发言,但声音里却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
林似真坐在主位上,整理着文件,指尖冰凉。成域磨磨蹭蹭地留到了最后。他走到她身边,
俯下身,带着清爽的须后水气息,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点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邀功:“姐姐,我刚才……学得像吗?
”他看着她瞬间绷紧的侧脸线条,嘴角的弧度加深,“你看,我多努力。
连他敲桌子的节奏都研究过录像带。”林似真猛地抬头,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刃,
狠狠剜向他:“成域,你真的很让人恶心。” 她抓起桌上的文件夹,用力之大,指节泛白,
猛地站起身,撞开椅子,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会议室,留下成域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看着那扇被她用力甩上的门,眼神里掠过一丝受伤和迷茫,
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执拗取代。他低声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恶心?……没关系。
只要能让你记住我,恶心就恶心吧。
”拉扯在无声的对抗和成域单方面固执的“模仿秀”中升级。林似真用更厚的冰层武装自己,
试图将一切拉回“纯粹厌恶”的轨道。而成域,则像一头被激怒又不知如何正确表达的小兽,
用各种笨拙、别扭、甚至带着点自毁倾向的方式,一次次撞击着她筑起的高墙。墙在摇晃,
冰层之下,某些东西在悄然松动,发出细碎的裂响。
5那场为重要投资人举办的私人藏品鉴赏会,设在林似真一位重要合作伙伴的私人宅邸深处。
气氛庄重典雅,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雪茄的醇厚气息和古董家具散发的幽深木香。
林似真穿着月白色的真丝旗袍,身姿挺拔,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社交微笑,
正与一位白发苍苍的收藏家低声交谈。成域就站在她斜后方几步远的地方。
他今天难得穿得异常正式,深灰色暗条纹三件套西装,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
收敛了所有外放的锋芒,
安静地扮演着“林总年轻有为的追求者”这一角色——尽管林似真从未承认过。
他手里端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威士忌,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墙上那些价值连城的画作,
但眼角的余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始终落在林似真身上。林似真的目光掠过人群,
落在一幅挂在僻静角落的画上。那是一幅不大的风景油画。画的是黄昏的大学操场。
夕阳将跑道染成温暖的金橘色,篮球架投下长长的影子,
远处的宿舍楼在暮霭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画技算不得多么高超,甚至有些学生气的稚拙,
但笔触间流淌着一种毫无保留的,近乎灼热的青春气息。林似真的脚步,
像是被那画中的夕阳黏住了,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脸上的社交面具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缝。
她定定地看着那幅画,眼神穿透了眼前的画布,仿佛被拉入了另一个时空维度。
那个熟悉的操场,那个奔跑的身影,
那个在夕阳里朝她挥手、笑容灿烂得能点亮整个世界的少年……周屿安。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尖锐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所有的防备,
所有的理智,所有精心构筑的堤坝,在这一刻被汹涌而至的记忆洪流冲得摇摇欲坠。
觥筹交错的名流、价值连城的藏品、甚至空气里雪茄的味道……全都模糊、褪色、消失不见。
只有那个身影,那个名字,带着巨大的悲伤和刻骨的思念。
就在这意识完全被旧日幻影攫住的瞬间,一个挺拔的,穿着深灰色西装的身影,
恰好端着酒杯,侧身从她面前走过,挡住了墙上那幅画的一部分光影。林似真猛地回过神,
视线下意识地聚焦在那个近在咫尺的,穿着深灰色西装的背影上。那宽阔的肩背线条,
昏暗光线下依旧清晰的后颈线条……一股无法言喻的巨大恐慌和无法承受的思念混合着剧痛,
冲垮了她最后一丝理智的堤防。她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
想要抓住那衣袖的一角。声音干涩喑哑,带着浓重的,
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和绝望的依恋,冲口而出:“屿安……”那两个字,轻得像叹息,
却又重如千钧,在相对安静的角落里,清晰地落入了成域的耳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成域端着酒杯的手,猛地僵在半空。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剧烈地晃荡了一下,溅出几滴,落在他昂贵的手工西装袖口上,
留下深色的印记。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刚才还带着点温和疏离的俊脸,
此刻只剩下骇人的冰冷。那双总是盛着阳光或痞气的眼睛,此刻黑沉沉的,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压抑的海面,酝酿着足以摧毁一切的惊涛骇浪。他死死地盯着林似真,
眼神锐利得像淬了毒的冰锥,一寸寸刮过她瞬间褪尽血色的脸。
林似真对上他那双眼睛的瞬间,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名字,巨大的恐慌和狼狈瞬间攫住了她,
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撞到了身后一个摆放着古董瓷瓶的矮几,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声音打破了死寂,也像点燃了成域体内那座压抑已久的火山。“呵……”一声极低,
极冷的笑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嘲弄和痛楚。
他看也没看周围投来的惊疑目光,猛地将手里的酒杯狠狠掼向光洁的大理石地面。
“哗啦——”水晶杯碎裂的巨响,炸裂在安静的鉴赏会上,
琥珀色的酒液和锋利的碎片四处飞溅,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倒抽冷气的声音。
成域却置若罔闻。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双眼赤红,一步跨到林似真面前,
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将她完全笼罩。他伸出手,不是拉她,
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
不由分说地将她拖离了这片混乱的中心,大步流星地朝着宅邸深处无人的走廊走去。
林似真被他拽得踉踉跄跄,手腕传来钻心的疼痛,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急促而慌乱。她试图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