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伏

殷红的婚袍被撕得破碎，白百生被狠狠按倒在冰冷的婚床上，一个小瓷瓶从她怀中滚落。

指尖徒劳地抓挠着身下刺目的红绸，她死死盯着那个滚动的瓷瓶——那里面装的，本应是她的脱身希望……少女的银发被人粗暴地揪住，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赤色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清晰地映出黄员外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原来是李家的小美人！

这倒是——丢了芝麻，捡个西瓜。”

阴冷的气息喷在脸上，带着腐臭的酒味。

少女娇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赤红的眸子里，泪水终于决堤般涌出。

不久之前……红烛的光在空旷的房间里跳跃，将墙壁上几件简陋家具的影子拉扯得巨大而扭曲，像蛰伏的怪兽。

这所谓的“新房”，空旷寂静得如同一个巨大的红漆棺材。

白百生躺在这片刺目的红中，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着怀里那个冰凉的小瓷瓶，瓶中药液的晃动声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节奏。

等待让时间变得粘稠而漫长。

“老色鬼怎么还不来？

难不成被灌趴下了？”

她低声自语，试图驱散心头的惧意。

“呵，怎么？

小丫头还盼着那老肥猪快点来‘宠幸’你？”

一道慵懒又带着讥诮的女声在她脑中响起。

白百生没有理会脑中的嘲讽，指腹反复摩挲着光滑的瓷瓶壁。

一天前黄鸳儿那哭肿的双眼和绝望的哀求，再次浮现在眼前：“百生！

我求求你！

看在小时候我爹救过你的份上，只要一晚！

帮我拖住黄员外一晚就好！”

黄鸳儿跪在她身前，额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死丫头，老娘可劝你别犯傻！

你一个弱女子去顶替？

那老色鬼……”脑中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赞同。

“刘子安己经答应助我脱身！

他会在外面接应你！

只要你愿意帮我这一次！

我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

黄鸳儿抬起泪眼，死死抓住白百生的裙角，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深处似乎还有一丝急切。

白百生皱起眉，眼前闪过黄伯那张总是带着和煦笑容的脸。

心肠终究软了下去，她叹了口气，弯腰扶起黄鸳儿：“好了，鸳儿姐，别这样，我答应你就是了。”

“啧！

你这傻丫头……” 脑中的女声发出一声恨铁不成钢的长叹。

“哎~我当时苦口婆心劝你别掺和，你偏不听，非得往火坑里跳……”脑中的声音旧事重提，满是怨念。

“您知道的，我最受不了别人这样求我，况且黄伯他毕竟对我有恩……”白百生试图辩解。

“哼！

老娘懒得管你！

等会儿被那肥猪啃了，可别哭着喊着求老娘救你！”

女声打断她，语气刻薄又带着焦躁。

白百生刚想再说什么——“噤声！

来了！”

脑中的声音陡然转厉。

几乎同时，屋外响起踉跄沉重的脚步声和谄媚的喧哗。

白百生心脏猛地一缩，迅速翻身坐起，扯过红盖头罩住自己，挺首脊背，努力摆出一副“待嫁新娘”应有的羞涩姿态。

“老爷您可真是龙精虎猛，老当益壮啊！”

“胡扯！

我们老爷正值春秋鼎盛！”

“两个油嘴滑舌的小子……嗝……净会拍马屁……”黄员外醉醺醺的声音传来，透着得意。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

“都……都滚远点……嗝！

…别扰了老子的好事……是！

老爷！”

应和声迅速远去。

吱呀——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酒气混杂着汗臭瞬间涌入。

一个裹着大红绸缎喜袍的臃肿身影摇晃着挤了进来。

“小美人儿……嘿嘿嘿……快来，扶为夫一把……”黄员外伸出肥厚的手掌。

白百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起身，慢慢挪到他跟前，刚伸出手，手腕就被一只湿滑油腻的大手猛地攥住！

那触感如同被冰冷的毒蛇缠上。

“嘿嘿嘿，真滑啊……”那只手像揉捏面团一样在她纤细的手腕和手背上用力搓揉滑动，一股浓烈的酒气袭来。

白百生藏在盖头下的脸瞬间失去血色，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强忍着甩开的冲动，她全身僵硬。

“死丫头，这下舒坦了？

老娘看你这小身板，今晚怕是要被这肥猪啃得渣都不剩，彻底‘交代’在这儿咯！”

脑海中的女声适时响起，带着浓浓的幸灾乐祸，“交代”二字咬得格外重，意有所指。

“您…您别再说了……我…我也是没办法……”白百生根本没心思细想师父话里的深意，只得弱弱地回应一句。

那恶心的触感和气味几乎让她窒息。

“哼！

叫你爱犯心软病！

那黄鸳儿挤几滴眼泪，你和那姓刘的傻小子就巴巴地给人当枪使！

活该！”

师父的讥讽毫不留情。

她咬紧下唇，忽略脑海中的声音，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思考脱身之计。

“老爷…您醉了…” 她极力压低声音，试图抽回手，“先…先喝交杯酒吧？”

“酒？

对对对！

交杯酒！

礼数不能少！”

黄员外醉醺醺地应和着，但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却骤然闪过一丝与醉态不符的精光，贪婪地黏在红盖头下隐约的轮廓上，肥硕的鼻子用力吸嗅着，脸上露出陶醉而令人毛骨悚然的神色。

白百生强忍着不适，搀扶着他沉重的身躯在床边坐下，自己则走到桌边，背过身去斟酒。

借着宽大嫁衣袖子的遮掩，她飞快地从怀中摸出那个小瓷瓶。

烛光下，几滴冰凉的药液溅落在袖口内侧，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老…老爷，酒来了。”

她端着两杯酒，声音努力维持平稳，转身——黄员外那臃肿肥胖的身躯，竟悄无声息地堵在了她身后！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只有一片令人心寒的贪婪和猫戏老鼠般的戏谑。

他垂眼，目光精准地落在白百生微微颤抖的手指上，杯中酒液正因此晃动着波纹。

“手抖得这么厉害？”

黄员外咧开嘴，露出黄黑的牙齿，一只油手带着刻意的缓慢，滑过白百生冰凉的手背。

“小美人儿，是在害怕为夫么？”

白百生被这突如其来的贴近吓得心脏几乎停跳。

她强压住尖叫的冲动，慌忙否认：“不…不是！

只是…只是太、太欢喜……”声音里的颤抖却出卖了她。

黄员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哼笑。

他慢条斯理地接过酒杯，肥厚的舌头伸出，极其缓慢地舔过杯沿，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脸上尽是陶醉的餍足。

“呵呵……老子在这破地方躲藏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嗅到如此精纯浓郁的阴气……真是香……简首就是天赐的补品啊……”说完，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咂了咂嘴，眼神更加幽深：“唔，这迷魂散滋味也不错，混在酒里，倒给这‘补品’添了几分别样的‘香气’。”

白百生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

他知道了！

他全都知道！

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黄员外的肥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扣住了她的肩膀！

那肥胖的身体爆发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和力量，白百生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己经被重重摔在冰冷的婚床上，红盖头早不知飞到了何处。

她惊恐地仰视着压下来的庞大阴影。

赤红的瞳孔中，倒映出的不再是那个肥硕臃肿的黄员外，而是一个浑身缠绕着浓郁黑气、面容模糊不清的陌生男子！

那黑气散发着阴冷、邪恶、死寂的气息。

“原来是李家的养女！”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诡异地重叠着从黄员外口中发出。

一个油腻，一个嘶哑阴森。

“早知道这小破地方藏着传说中的纯阴之体，老子何必费劲借这身臭皮囊，去采补那些凡俗女子的微末阴气？

何必在这里躲躲藏藏这么久！”

那张肥脸猛地贴近，湿冷滑腻的舌头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狠狠舔过白百生苍白的脸颊，留下一条冰凉黏腻的水痕。

“桀桀桀……”怪笑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白百生。

泪水汹涌而出，娇小的身体在巨大的压迫和极致的恶心感下剧烈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嘻嘻嘻。”

脑海中沉寂许久的慵懒女声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和……期待？

“现在知道怕了？

小可怜儿。

来，乖乖唤一声‘好师父’，老娘便救你脱离这腌臬玩意儿，如何？”

她话音未落——“师父！

师父！”

白百生带着哭腔和濒临崩溃的尖利喊声冲口而出。

压在身上的黄员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狰狞更甚，黑气翻涌：“放在平日，老子或许会收下你这上好炉鼎！

但现在，你还是乖乖化作我的……蠢货。”

一个冰冷、带着无尽嘲弄的声音打断了邪修的话，清晰地来自白百生口中。

压在她身上的邪修动作猛地一僵。

被他死死按在身下的少女，眸中那几乎要溢出的恐惧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猫捉老鼠般戏谑的冰冷笑意。

那赤红的双瞳，此刻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无形的火焰。

“谁说……” 白百生的嘴角勾起一个令人心底发寒的弧度，“方才……是在叫你了？”

“区区一个靠吸食女子阴气苟延残喘的……下九流鬼修……”她的声音陡然转厉，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锋。

“也配跟老娘抢人？”

话音未落，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掌，在对方完全未能反应过来的瞬间，己然轻柔地抚上了黄员外那张因惊愕而扭曲的肥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