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别墅的客厅里，水晶吊灯明晃晃地悬在头顶，照得人无处遁形。
空气凝滞得像一块沉甸甸的铅，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姚薇垂着眼，视线落在自己微微发颤的手上。
那枚小小的、镶嵌着碎钻的订婚戒指，此刻勒得她无名指生疼，仿佛要嵌入皮肉里。
这不是她的戒指，是姐姐姚媚的。
戒指内侧刻着的“媚”字，正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处境。
“薇丫头，”父亲姚正坤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像被砂纸磨过，“你姐姐……不能嫁。”
他坐在昂贵的真皮沙发里，昂贵的西装也掩盖不住脊背的佝偻和一夜之间爬上眼角的深刻纹路。
曾经叱咤商场的姚氏掌舵人，此刻更像一尊被风霜侵蚀殆尽的石像。
他不敢看姚薇的眼睛，目光投向落地窗外——那里，几辆银行的车正停在姚氏集团总部楼下，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将巨大的、印着“资产冻结”字样的封条，一层层贴在光可鉴人的玻璃大门上。
那场景，无声，却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
姚薇的母亲，那个总是温婉柔顺的女人，此刻也失了方寸，紧紧攥着姚薇冰凉的手，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语无伦次：“薇薇……就当妈求你了……你姐姐她性子烈，真嫁过去会出事的……慕家那个……那个废人……还有那笔债……只有你嫁过去，银行才肯宽限几天……你爸爸他……妈，”姚薇终于抬起头，声音很轻，却奇异地穿透了客厅里沉郁的空气，让母亲的啜泣哽在了喉咙里。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痛苦和认命，“妈，我懂。
您别说了。”
她的目光越过父母，投向楼梯拐角那紧闭的房门。
姚媚把自己反锁在里面。
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位姚家真正的大小姐还在歇斯底里地尖叫，摔碎了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声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让我嫁那个坐轮椅的残废？
还要接手他那堆烂摊子？
慕家早就垮了！
破产的丧家犬！
让我去守活寡？
休想！
姚薇去！
她不是整天装得孝顺懂事吗？
让她去！”
每一句，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姚薇心上。
可真正让她无法呼吸的，是母亲紧跟着那句带着哭腔的哀告：“薇薇，你姐姐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你……你懂事……”懂事。
又是懂事。
她懂事地放弃了心爱的油画专业，因为姚媚喜欢珠宝设计，家里资源要优先倾斜；她懂事地收敛光芒，永远站在姐姐身后；现在，她还要懂事地代替姐姐，跳进一个深不见底的火坑，去嫁给一个传说中阴鸷暴戾、双腿残废、家族濒临破产的陌生男人——慕平凡。
为了姚氏集团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
为了父母眼中“受不得刺激”的姐姐？
还是……为了医院ICU病房里，那个靠着昂贵机器维持生命的外婆？
姚薇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是了，外婆的手术费，是慕家承诺的“聘礼”之一。
“……好。”
姚薇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那一个字，抽干了她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也斩断了她最后一丝微弱的挣扎。
“我嫁。”
没有盛大的迎亲队伍，没有喧天的锣鼓鞭炮。
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沉默得像一口移动的棺材，悄无声息地驶离了笼罩在破产阴云下的姚家别墅，碾过满地狼藉的、象征喜庆的红色鞭炮碎屑。
车内空间宽敞得近乎空旷，弥漫着昂贵的真皮座椅和冰冷空调混合的味道。
姚薇独自坐在后排。
她身上这件价值不菲的定制婚纱，层层叠叠的昂贵蕾丝和细密珠绣，此刻沉重得如同冰冷的铁甲，勒得她喘不过气。
纯白的颜色刺得她眼睛发痛。
这不是她的嫁衣，是姚媚挑剩下的、尺寸不合的样品。
她像个被强行套上戏服的木偶，即将被推上一个名为“慕太太”的、荒诞又绝望的舞台。
车子驶入一片远离城市喧嚣的森林深处。
参天的古木遮蔽了天光，浓重的阴影笼罩下来，让车内更显幽暗。
一座庞大的、风格冷硬的现代建筑出现在视野尽头。
与其说是婚宅，不如说更像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
高耸的黑色铁艺大门无声滑开，车子驶入，厚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外面最后一点天光，也隔绝了她所有的退路。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刻板如同石雕的中年管家早己等候在主宅门前。
他拉开沉重的车门，动作标准得像经过精密计算，眼神锐利如鹰隼，从头到脚扫视着姚薇，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审视和评估。
“姚小姐，请。”
他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平板无波，做了一个引路的手势。
姚薇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她扶着车门，提起那沉重得几乎让她迈不开步的婚纱裙摆，踩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台阶上。
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
管家将她引到二楼尽头的一扇房门前。
深色的实木门紧闭着，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森然。
门把手上繁复的金属雕花，触手冰凉。
“先生在里面等您。”
管家说完，微微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入走廊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姚薇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伸出手，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轻轻握住了那冰冷的门把手。
金属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至全身。
她用力，推开了门。
门内，光线比走廊更加昏暗。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严丝合缝地垂落，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自然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味道，混合着消毒水的冷冽和一种……若有似无的硝烟气息？
这味道让她神经瞬间绷紧。
房间大得惊人，空旷得几乎有些瘆人。
中央，背对着门口，静静地停着一架轮廓冷硬的黑色轮椅。
轮椅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同样黑色的、质地精良的丝绒礼服，背影挺拔，肩线宽阔，一头浓密的黑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仅仅是一个静坐的背影，就散发出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像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
姚薇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脚步钉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这就是慕平凡？
那个传说中双腿残废、性情乖戾的慕家弃子？
轮椅无声地转动了半圈，金属轮毂摩擦着光滑的地板，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男人缓缓转了过来。
光线太暗，姚薇一时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感觉到两道冰冷锐利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穿透昏暗的空气，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评估，还有一种近乎残酷的穿透力，让她感觉自己像一件待价而沽的物品，或者……一个被剥光了所有伪装的猎物。
“姚媚？”
一个低沉醇厚、却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像冰泉滑过坚硬的石面，每一个音节都透着刺骨的凉意。
姚薇的呼吸窒住。
她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不，我是姚薇。”
“哦？”
那声音微微上扬，尾音拖长，带着一丝玩味，更多的却是意料之中的嘲弄，“换人了？
看来姚家大小姐的骨头，比我想象的更软一点。”
他操控着轮椅，不疾不徐地朝她滑近。
那流畅的动作，带着一种与“残废”二字毫不相称的掌控感和力量感。
轮椅在地板上滑行的声音，在寂静中如同催命的鼓点，一下下敲在姚薇紧绷的神经上。
随着距离拉近，昏暗的光线终于勾勒出他的轮廓。
一张脸。
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如同最冷硬的花岗岩雕琢而成。
薄唇紧抿，唇角似乎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的弧度。
鼻梁高挺得过分，在侧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而阴影之上，那双眼睛……姚薇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眼窝很深，睫毛浓密得过分，本该是迷人的，可那眸子里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温度，只有一片冰封的荒原。
锐利、冰冷、洞悉一切，像盘旋在冻土上空的鹰隼，随时准备俯冲下来，用利爪撕碎猎物。
然而，让姚薇如遭雷击，瞬间失去所有思考能力的，是这张脸的轮廓！
尤其是那眉骨的弧度、鼻梁的走向、还有那紧抿的薄唇……一种惊涛骇浪般的熟悉感，裹挟着尖锐的疼痛，轰然撞进她的脑海！
周屿！
那个在三年前一场离奇的海难中，随着他心爱的画室一同坠入冰冷深海，尸骨无存的周屿！
她的初恋，她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她午夜梦回时痛彻心扉的白月光！
这张脸……这张属于慕平凡的脸……竟然和周屿有七分相似！
尤其是侧脸的轮廓，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是慕平凡的眼神更加锋利、阴鸷，带着周屿永远不会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气息。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瞬间攫住了姚薇。
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
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踝却被沉重繁复的婚纱绊住，一个趔趄。
就在她身体失衡的瞬间，轮椅上的男人动了！
快！
快得完全不像一个需要依靠轮椅的人！
他操控轮椅闪电般欺近，身体微微前倾。
姚薇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一股冰冷的金属寒意瞬间抵住了自己的后腰！
那触感坚硬、尖锐，带着死亡的威胁，透过薄薄的婚纱布料，清晰地烙印在她的皮肤上！
是刀！
一把藏在轮椅暗格里的刀！
姚薇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巨大的恐惧像冰水从头浇下，让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能感觉到刀尖冰冷的锋锐，只要对方手腕轻轻一送……慕平凡的脸近在咫尺。
昏暗的光线下，他深邃的眼眸如同两个能将人灵魂吸进去的漩涡。
他微微歪头，冰冷的视线像手术刀一样切割着她的表情，那薄唇开合，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姚薇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姚薇……听说你心里，装着一个死掉的白月光？”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毒针，精准地刺入姚薇心底最柔软、最痛楚的角落。
那冰冷的刀尖，那酷似周屿却更加冷酷的面容，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将她死死困住。
捧花，那束精心挑选的白色铃兰，终于从她彻底脱力的指尖滑落，“啪嗒”一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洁白的花瓣瞬间溅开，零落一地，如同她被碾碎的心。
空气凝滞得像一块沉甸甸的铅，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姚薇垂着眼，视线落在自己微微发颤的手上。
那枚小小的、镶嵌着碎钻的订婚戒指，此刻勒得她无名指生疼，仿佛要嵌入皮肉里。
这不是她的戒指，是姐姐姚媚的。
戒指内侧刻着的“媚”字，正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处境。
“薇丫头，”父亲姚正坤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像被砂纸磨过，“你姐姐……不能嫁。”
他坐在昂贵的真皮沙发里，昂贵的西装也掩盖不住脊背的佝偻和一夜之间爬上眼角的深刻纹路。
曾经叱咤商场的姚氏掌舵人，此刻更像一尊被风霜侵蚀殆尽的石像。
他不敢看姚薇的眼睛，目光投向落地窗外——那里，几辆银行的车正停在姚氏集团总部楼下，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将巨大的、印着“资产冻结”字样的封条，一层层贴在光可鉴人的玻璃大门上。
那场景，无声，却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
姚薇的母亲，那个总是温婉柔顺的女人，此刻也失了方寸，紧紧攥着姚薇冰凉的手，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语无伦次：“薇薇……就当妈求你了……你姐姐她性子烈，真嫁过去会出事的……慕家那个……那个废人……还有那笔债……只有你嫁过去，银行才肯宽限几天……你爸爸他……妈，”姚薇终于抬起头，声音很轻，却奇异地穿透了客厅里沉郁的空气，让母亲的啜泣哽在了喉咙里。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痛苦和认命，“妈，我懂。
您别说了。”
她的目光越过父母，投向楼梯拐角那紧闭的房门。
姚媚把自己反锁在里面。
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位姚家真正的大小姐还在歇斯底里地尖叫，摔碎了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声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让我嫁那个坐轮椅的残废？
还要接手他那堆烂摊子？
慕家早就垮了！
破产的丧家犬！
让我去守活寡？
休想！
姚薇去！
她不是整天装得孝顺懂事吗？
让她去！”
每一句，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姚薇心上。
可真正让她无法呼吸的，是母亲紧跟着那句带着哭腔的哀告：“薇薇，你姐姐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你……你懂事……”懂事。
又是懂事。
她懂事地放弃了心爱的油画专业，因为姚媚喜欢珠宝设计，家里资源要优先倾斜；她懂事地收敛光芒，永远站在姐姐身后；现在，她还要懂事地代替姐姐，跳进一个深不见底的火坑，去嫁给一个传说中阴鸷暴戾、双腿残废、家族濒临破产的陌生男人——慕平凡。
为了姚氏集团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
为了父母眼中“受不得刺激”的姐姐？
还是……为了医院ICU病房里，那个靠着昂贵机器维持生命的外婆？
姚薇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是了，外婆的手术费，是慕家承诺的“聘礼”之一。
“……好。”
姚薇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那一个字，抽干了她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也斩断了她最后一丝微弱的挣扎。
“我嫁。”
没有盛大的迎亲队伍，没有喧天的锣鼓鞭炮。
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沉默得像一口移动的棺材，悄无声息地驶离了笼罩在破产阴云下的姚家别墅，碾过满地狼藉的、象征喜庆的红色鞭炮碎屑。
车内空间宽敞得近乎空旷，弥漫着昂贵的真皮座椅和冰冷空调混合的味道。
姚薇独自坐在后排。
她身上这件价值不菲的定制婚纱，层层叠叠的昂贵蕾丝和细密珠绣，此刻沉重得如同冰冷的铁甲，勒得她喘不过气。
纯白的颜色刺得她眼睛发痛。
这不是她的嫁衣，是姚媚挑剩下的、尺寸不合的样品。
她像个被强行套上戏服的木偶，即将被推上一个名为“慕太太”的、荒诞又绝望的舞台。
车子驶入一片远离城市喧嚣的森林深处。
参天的古木遮蔽了天光，浓重的阴影笼罩下来，让车内更显幽暗。
一座庞大的、风格冷硬的现代建筑出现在视野尽头。
与其说是婚宅，不如说更像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
高耸的黑色铁艺大门无声滑开，车子驶入，厚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外面最后一点天光，也隔绝了她所有的退路。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刻板如同石雕的中年管家早己等候在主宅门前。
他拉开沉重的车门，动作标准得像经过精密计算，眼神锐利如鹰隼，从头到脚扫视着姚薇，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审视和评估。
“姚小姐，请。”
他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平板无波，做了一个引路的手势。
姚薇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她扶着车门，提起那沉重得几乎让她迈不开步的婚纱裙摆，踩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台阶上。
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
管家将她引到二楼尽头的一扇房门前。
深色的实木门紧闭着，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森然。
门把手上繁复的金属雕花，触手冰凉。
“先生在里面等您。”
管家说完，微微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入走廊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姚薇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伸出手，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轻轻握住了那冰冷的门把手。
金属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至全身。
她用力，推开了门。
门内，光线比走廊更加昏暗。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严丝合缝地垂落，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自然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味道，混合着消毒水的冷冽和一种……若有似无的硝烟气息？
这味道让她神经瞬间绷紧。
房间大得惊人，空旷得几乎有些瘆人。
中央，背对着门口，静静地停着一架轮廓冷硬的黑色轮椅。
轮椅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同样黑色的、质地精良的丝绒礼服，背影挺拔，肩线宽阔，一头浓密的黑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仅仅是一个静坐的背影，就散发出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像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
姚薇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脚步钉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这就是慕平凡？
那个传说中双腿残废、性情乖戾的慕家弃子？
轮椅无声地转动了半圈，金属轮毂摩擦着光滑的地板，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男人缓缓转了过来。
光线太暗，姚薇一时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感觉到两道冰冷锐利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穿透昏暗的空气，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评估，还有一种近乎残酷的穿透力，让她感觉自己像一件待价而沽的物品，或者……一个被剥光了所有伪装的猎物。
“姚媚？”
一个低沉醇厚、却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像冰泉滑过坚硬的石面，每一个音节都透着刺骨的凉意。
姚薇的呼吸窒住。
她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不，我是姚薇。”
“哦？”
那声音微微上扬，尾音拖长，带着一丝玩味，更多的却是意料之中的嘲弄，“换人了？
看来姚家大小姐的骨头，比我想象的更软一点。”
他操控着轮椅，不疾不徐地朝她滑近。
那流畅的动作，带着一种与“残废”二字毫不相称的掌控感和力量感。
轮椅在地板上滑行的声音，在寂静中如同催命的鼓点，一下下敲在姚薇紧绷的神经上。
随着距离拉近，昏暗的光线终于勾勒出他的轮廓。
一张脸。
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如同最冷硬的花岗岩雕琢而成。
薄唇紧抿，唇角似乎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的弧度。
鼻梁高挺得过分，在侧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而阴影之上，那双眼睛……姚薇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眼窝很深，睫毛浓密得过分，本该是迷人的，可那眸子里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温度，只有一片冰封的荒原。
锐利、冰冷、洞悉一切，像盘旋在冻土上空的鹰隼，随时准备俯冲下来，用利爪撕碎猎物。
然而，让姚薇如遭雷击，瞬间失去所有思考能力的，是这张脸的轮廓！
尤其是那眉骨的弧度、鼻梁的走向、还有那紧抿的薄唇……一种惊涛骇浪般的熟悉感，裹挟着尖锐的疼痛，轰然撞进她的脑海！
周屿！
那个在三年前一场离奇的海难中，随着他心爱的画室一同坠入冰冷深海，尸骨无存的周屿！
她的初恋，她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她午夜梦回时痛彻心扉的白月光！
这张脸……这张属于慕平凡的脸……竟然和周屿有七分相似！
尤其是侧脸的轮廓，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是慕平凡的眼神更加锋利、阴鸷，带着周屿永远不会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气息。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瞬间攫住了姚薇。
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
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踝却被沉重繁复的婚纱绊住，一个趔趄。
就在她身体失衡的瞬间，轮椅上的男人动了！
快！
快得完全不像一个需要依靠轮椅的人！
他操控轮椅闪电般欺近，身体微微前倾。
姚薇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一股冰冷的金属寒意瞬间抵住了自己的后腰！
那触感坚硬、尖锐，带着死亡的威胁，透过薄薄的婚纱布料，清晰地烙印在她的皮肤上！
是刀！
一把藏在轮椅暗格里的刀！
姚薇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巨大的恐惧像冰水从头浇下，让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能感觉到刀尖冰冷的锋锐，只要对方手腕轻轻一送……慕平凡的脸近在咫尺。
昏暗的光线下，他深邃的眼眸如同两个能将人灵魂吸进去的漩涡。
他微微歪头，冰冷的视线像手术刀一样切割着她的表情，那薄唇开合，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姚薇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姚薇……听说你心里，装着一个死掉的白月光？”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毒针，精准地刺入姚薇心底最柔软、最痛楚的角落。
那冰冷的刀尖，那酷似周屿却更加冷酷的面容，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将她死死困住。
捧花，那束精心挑选的白色铃兰，终于从她彻底脱力的指尖滑落，“啪嗒”一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洁白的花瓣瞬间溅开，零落一地，如同她被碾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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