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裂了是否会影响使用

琵琶裂了是否会影响使用

作者: 闻山隐

言情小说连载

主角是田承嗣冰冷的言情小说《琵琶裂了是否会影响使用是近期深得读者青睐的一篇言情小作者“闻山隐”所主要讲述的是:1 琴中密信长安城破那叛军烧了教我抱着云娘的琵琶冲出火把密信塞进琴她推开我扑向叛军首领:“这琴是贵妃娘娘赏的!”两年安禄山称帝的宫宴我成了节度使的幕云娘在殿中弹奏《郁轮袍琵琶声里藏着金戈铁曲终时她突然用簪子划破琴取出我当年藏匿的密叛将狞笑着撕碎信纸:“裴少你送的假情报害死多少唐军?”云娘拔下铜簪拧露出真正的蜡丸:“情在这”侍卫的刀锋刺入她...

2025-07-07 16:47:35

1 琴中密信长安城破那夜,叛军烧了教坊。我抱着云娘的琵琶冲出火海,把密信塞进琴腹。

她推开我扑向叛军首领:“这琴是贵妃娘娘赏的!”两年后,安禄山称帝的宫宴上,

我成了节度使的幕僚。云娘在殿中弹奏《郁轮袍》,琵琶声里藏着金戈铁马。

曲终时她突然用簪子划破琴身,取出我当年藏匿的密信。叛将狞笑着撕碎信纸:“裴少卿,

你送的假情报害死多少唐军?”云娘拔下铜簪拧开,露出真正的蜡丸:“情报,在这里。

”侍卫的刀锋刺入她后背时,我看到簪头刻着两行小字:“元夜灯如昼,长恨水长东。

”---2 元夜灯如昼长安城的上元夜,总是泼洒着熔金般的炽烈光彩。朱雀大街两侧,

从巍峨宫门一直延伸到明德门,万盏花灯高悬,蜿蜒如一条流淌着赤焰与流金的河,

映照得整座城池都浸在暖融的光晕里。空气里漂浮着甜腻的香,

那是西域进贡的瑞龙脑在巨大的鎏金香炉中缓缓燃烧,

与坊间胡饼铺子飘出的焦香、仕女们行走时衣袂带起的脂粉香混杂在一起,

织成一张无形却醉人的网。教坊深处,水榭临池。我倚着冰冷的朱漆廊柱,

目光越过池面上倒映的迷离灯影,落在水榭中央那个身影上。云娘。她抱着她的琵琶,

指下流淌出的,是教坊新排的《凉州大遍》,嘈嘈切切,

带着一股子刻意雕琢出的边塞金戈之气,为今夜压轴献予贵妃的《霓裳羽衣舞》做着铺垫。

她的头微微低垂,露出一段莹白的脖颈,繁复的宫髻上,一支样式古拙的铜簪斜斜插着,

簪头并非寻常花朵,却是一个奇特的、仿佛可以分开的圆环,在璀璨灯影下泛着幽微的冷光,

与她身上那件石榴红宫锦裙的浓烈形成奇异的反差。她指法娴熟,挑、抹、轮、拂,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如同尺量,却唯独少了些什么。是了,是那股气韵,

那曾经在寻常市井酒肆里,她随手拨弄几下就能勾魂摄魄的鲜活与自在。这教坊的锦绣牢笼,

这宫廷的森严规矩,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的指尖,也缠绕着她的魂灵。乐声暂歇,

舞姬们旋身退下,水榭中只余她一人。她似乎轻轻舒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琵琶的背板,

那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重。就在她抬眸,目光无意间掠过池水这边时,

我们的视线短暂地碰了一下。她的眸子在灯火映照下,像深潭里投入了星子,清亮得惊人,

可那光亮只是一闪,便迅速沉没下去,快得让我疑心只是光影的错觉。随即,她又垂下眼帘,

恢复了那种教坊乐师特有的、恭谨而疏离的姿态,仿佛刚才那刹那的星火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裴少卿?”一个带着点慵懒酒意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是李嗣业,

羽林卫中一个相熟的校尉,他端着鎏金酒杯凑近,顺着我方才的目光望去,

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看上了?啧,教坊司的云大家,琵琶绝技冠绝长安,

多少公卿都难博她一笑呢。”他灌了口酒,酒气喷在我耳畔,“不过嘛,

你裴公子好歹也是河东裴氏旁支,虽说如今……嘿嘿,”他含糊地笑了两声,意思不言自明,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有心,未必没机会。”我收回目光,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盏中琥珀色的葡萄美酒漾起微澜,

映着水榭的倒影和那一点石榴红。“李兄说笑了。”声音出口,连自己都觉得干涩,

“不过听其琵琶,确有几分不凡罢了。”“不凡?哈哈!”李嗣业大笑,

引来近旁几个同僚侧目,“今夜过后,怕是要更不凡了!

贵妃娘娘亲点了她的琵琶为圣人新制的《得宝歌》伴奏,圣眷正隆啊!”他拍了拍我的肩,

力道不轻,“别想了,喝酒!今夜只谈风月,莫问前程!”我端起杯,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

却压不住心底那点莫名的焦灼。水榭那边,云娘已重新抱起琵琶,微微调整了坐姿,

纤长的手指悬在弦上,等待着召唤。池水倒映的灯火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那支铜簪的圆环在光影中微微晃动,像一只沉默的眼睛。3 长安城破轰——!

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呻吟的巨响,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长安城上元夜所有的笙歌与笑语。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那声音并非来自热闹的街市,

而是遥远得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战鼓,沉重地撞击在每个人的鼓膜上。水榭里,

云娘拨弦的手指猛地一颤,一个刺耳的破音突兀地响起,像指甲刮过琉璃。她愕然抬头,

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满座的公卿贵胄、宫女内侍,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

随即被惊疑和茫然取代。丝竹管弦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

只有池水被震得微微荡漾,破碎了满池的灯影。“报——!!!

”凄厉的、带着血腥味的嘶喊由远及近,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切割着这诡异的寂静。

一个浑身浴血的骑士,头盔歪斜,甲叶破碎,几乎是滚爬着冲进这花团锦簇的所在。

他扑倒在冰冷的金砖地上,溅起几点暗红的泥浆,嘶声力竭:“范阳!……安禄山反了!

……叛军!叛军已破潼关!前锋……前锋距长安不足百里!”他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呕出来的,

随即头一歪,昏死过去,身下迅速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那滩迅速蔓延的、在璀璨灯火下呈现出诡异暗紫色的粘稠液体,像一块冰冷的烙铁,

狠狠烫在每个人的眼底。死寂被彻底打破,恐慌如同瘟疫般炸开。金杯玉盏“叮当”坠地,

碎裂声不绝于耳。方才还雍容华贵的妇人们发出短促尖锐的惊叫,

随即被身旁的男人粗暴地捂住嘴,拖拽着向后涌去。案几被撞翻,

精美的菜肴、瓜果滚落一地,被无数只惊慌失措的脚践踏成泥。混乱像决堤的洪水,

瞬间淹没了这片刻前还极尽奢靡的所在。“潼关破了?不可能!”宰相杨国忠猛地站起,

脸色惨白如纸,宽大的袍袖剧烈颤抖着,他试图维持威严,声音却尖利得变了调,

“胡言乱语!定是边军哗变……”“护驾!护驾!”尖细的宦官嗓音带着哭腔,

徒劳地呼喊着。羽林卫们如梦初醒,仓皇地拔刀出鞘,却不知刀锋该指向何方,

只是本能地簇拥向早已面无人色的皇帝和贵妃。池水倒映着岸上乱作一团的景象,

扭曲、破碎。我站在混乱的边缘,目光死死锁住水榭。云娘还僵坐在那里,抱着她的琵琶,

像一尊被遗忘的石像。她望着岸上的恐慌,望着那滩刺目的血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一片空茫的死白。那支铜簪,依旧稳稳地插在她的发髻上,簪头的圆环在摇曳的灯影下,

反射着冰冷的光。“少卿!还愣着做什么!”李嗣业的声音嘶哑着传来,带着惊惶和催促。

他踉跄着奔过我身边,甚至顾不上拉我一把,“快走啊!叛军……叛军说到就到!

”我最后看了一眼水榭中那个凝固的身影,一咬牙,猛地转身,逆着奔逃的人流,发足狂奔。

身后,是帝国心脏崩塌的喧嚣与绝望。长安城的末日景象,

以最暴烈、最肮脏的方式铺展在眼前。曾经车水马龙、冠盖云集的朱雀大街,

此刻成了修罗场。马蹄声、哭喊声、咒骂声、兵刃撞击声……无数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形成一种令人耳膜刺痛的巨大噪音。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遮蔽了原本的星月,

也扭曲了那些昔日熟悉无比的朱门绣户、飞檐斗拱。叛军狰狞的旗帜在火光中猎猎舞动,

上面狰狞的兽头仿佛在狞笑。我避开几处正激烈厮杀的小股唐军残部与叛军骑兵,

像只老鼠一样在残垣断壁和燃烧的房舍阴影中穿行。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热浪舔舐着皮肤。

一个宫娥抱着断裂的琴颈,赤着脚在滚烫的瓦砾上疯跑,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脸,

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呜咽。水渠里,漂浮着撕碎的曲谱、染血的宫绦,还有不知名的残破肢体。

教坊的方向,火势最盛。冲天的烈焰将半边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也映照出它正在迅速坍塌的轮廓。我心头猛地一沉,

几乎被脚下的一具尸体绊倒——是那个常在教坊门口卖花的瞎眼老妪,

她枯瘦的手还紧紧攥着几支早已踩烂的残花。冲天的火焰如同巨兽,

吞噬着教坊昔日的雕梁画栋,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热浪裹挟着火星扑面而来,灼得脸颊生疼。

浓烟滚滚,遮蔽视线,呛得人肺腑如焚。我撕下一片衣角,

胡乱浸在路旁污浊的雪水里捂住口鼻,一头扎进那片炼狱。

灼热的气流卷着燃烧的木屑和灰烬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昔日脂粉香浓、丝竹绕梁的楼阁廊庑,此刻只剩扭曲的梁柱在火中呻吟、倒塌。

脚下是滚烫的瓦砾和焦黑的木头,空气里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可怕气味。我凭着记忆,

跌跌撞撞冲向云娘惯常休憩的东厢偏院。院门早已烧塌,

火舌正疯狂舔舐着院中那棵半枯的老梅树。火光中,一个纤细的身影蜷缩在墙角,背对着我,

怀里死死抱着一样东西,正是那把熟悉的琵琶!她身上的石榴红宫裙被燎焦了大片,

发髻散乱,脸上沾满烟灰,几乎辨不出本来面目。

几个穿着杂乱皮甲、满脸横肉的叛军士兵正围着她,粗暴地踢打拉扯,

狂笑着抢夺她怀里的琵琶。“臭娘们!抱得倒紧!给老子撒手!

”一个络腮胡士兵揪住云娘的头发,狠狠向后一拽。云娘痛哼一声,身体被拖得离地,

却依旧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护住琵琶,指甲深深抠进琴身蒙皮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猛地抬起头,被烟熏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看似领头的小校,声音嘶哑,

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清晰:“这琴!是贵妃娘娘亲赐的!砸了它,你们担得起吗?!

”那“贵妃娘娘”四个字,像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士兵动作都是一滞。

那小校脸上的狞笑也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贵妃的积威,

在这群刚刚攻破帝都的叛军心中,似乎还残留着些许分量。就在这短暂的僵持瞬间,

我如同鬼魅般从燃烧的门框阴影里冲出。没有呼喊,没有迟疑,

手中紧握的半截带着钉子的焦黑木梁,狠狠砸向离云娘最近那个士兵的后颈!

沉闷的撞击声和骨骼碎裂的脆响同时响起。那士兵连哼都没哼一声,软软栽倒在地。

“什么人?!”其余叛军惊怒回头。

火光、浓烟、倒塌的巨响、同伴的瞬间毙命……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趁着他们刹那的混乱和惊愕,我扑到云娘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力量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走!”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那双被烟熏红的眼睛瞬间聚焦在我脸上,

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剧烈地震荡了一下,随即化为一片冰冷的决绝。她没有挣扎,

甚至没有看我第二眼,而是借着我的拉力猛地站起,同时将怀中紧抱的琵琶,

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狠狠塞进我怀里!那力道之大,撞得我胸口一闷。“走!

”她同样嘶哑地对我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尖利。然后,

就在我下意识抱住那温热的琵琶琴身的瞬间,她猛地挣脱了我的手,决绝地转身,

竟主动迎向那几个反应过来的叛军!她的动作快得像一道扑火的飞蛾,

在络腮胡小校下意识伸手抓她时,她反而更快一步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媚态和急切:“军爷!奴家知道!知道宫里藏宝的地方!带我去见将军!

这琴……奴家献给将军!”她的手指,死死掐进那小校的皮甲缝隙里。

琵琶沉重地压在我的臂弯,上面还残留着她怀抱的温度和汗湿。我抱着它,

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抱着一块冰冷的墓碑。隔着浓烟与火光,

我看见她被那个叛军小校粗暴地拖拽着,踉跄地消失在燃烧的庭院深处,那抹石榴红的残影,

最后只留下一句飘散在热风中的嘶喊,不知是对叛军,还是对我:“护好我的琵琶!

”烈焰舔舐着四周的空气,发出贪婪的咆哮。我抱着那把琵琶,僵立在原地,

仿佛被那抹决绝的石榴红钉在了原地。琵琶沉甸甸的,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微颤和汗湿的温度,这温度灼烧着我的手臂,一直烫到心底。

叛军的呼喝、女人的尖叫、建筑的轰然倒塌……所有声音都模糊了,

只有她那句“护好我的琵琶!”在耳边尖锐地回响,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所有的喧嚣。走!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在混沌的脑中炸开。我猛地转身,不再看那吞噬一切的火焰,

不再听那令人窒息的惨叫,将琵琶紧紧抱在胸前,像抱着唯一能证明她还存在的信物,

一头扎进更深的浓烟与废墟。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方向,直到肺里像塞满了滚烫的沙砾,

双腿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终于,一头撞进一条相对僻静、尚未被大火完全吞噬的陋巷。

背靠着冰冷潮湿、布满苔藓的砖墙,我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烟灼烧后的刺痛。琵琶被我放在膝上,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琴身。

冰冷的紫檀木,细腻的纹理,在掌心下延伸。

琴腹……那处微微鼓起的共鸣箱……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冰冷而清晰。

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手指沿着琴腹边缘的缝隙摸索着,

指甲抠进那极其细微的、因长期震动和使用而略微松动的蒙皮边缘。用力,再用力!

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似乎划破了皮肉,

但一块蒙皮终于被我小心翼翼地撬开了一个仅容两指探入的缝隙。黑暗中,

我摸索着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只有小指头大小的蜡丸。里面封着的,

是潼关失守前最后一份关于叛军粮道和某支潜行精锐动向的绝密军情。蜡丸带着我的体温,

沉甸甸的,仿佛有千钧之重。我屏住呼吸,将它从缝隙中塞入琵琶腹内那空腔的深处。

指尖触碰到里面几根冰冷的琴弦和共鸣柱。然后,我用力将撬开的蒙皮边缘按回原处,

尽可能地抚平,再用沾着汗水和污泥的衣袖反复擦拭,抹去撬动的痕迹。做完这一切,

冷汗早已浸透内衫,晚风一吹,刺骨的冰凉。我抱着这把藏匿着秘密的琵琶,

蜷缩在陋巷的阴影里。远处,长安城的火光映红了天际,如同不灭的地狱之火。浓烟滚滚,

遮蔽了星辰。巷口外,杂沓的脚步声、粗野的呼喝声、零星的哭喊声时远时近。我闭上眼,

云娘最后决然转身、扑向叛军的那个石榴红身影,和她塞给我琵琶时眼中那片冰冷的决绝,

反复在眼前闪现。她……能活下来吗?夜色,在燃烧与死亡的气息中,浓重得化不开。

4 洛阳宫宴洛阳宫阙,昔日的东都神都,如今成了大燕皇帝安禄山骄奢淫逸的巢穴。

新漆的朱红宫墙掩盖不住砖缝里旧日的血污,巨大的兽头金钉在阳光下刺目地闪耀,

却透着一股暴发户式的虚张声势。丝竹管弦之声夜以继日地从深宫中飘出,

却早已失去了长安教坊的清越雅致,只剩下一种喧嚣到极致的空洞与浮夸,

像是给一具腐烂的尸体披上华美的锦袍。我垂手侍立在田承嗣身后半步的位置。

这位安禄山麾下权势最盛的节度使,此刻正踞坐在紫檀木大案后,

案上堆满了来自河北诸郡的军报文书。他身形魁梧,面皮紫黑,

一双细长的眼睛总像是半眯着,偶尔精光一闪,锐利如刀,扫过殿中每一个角落,

也扫过侍立在他身后的我。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烤肉香气、酒气,

还有一种新贵府邸特有的、混合了名贵香料和某种不安定气息的味道。“裴先生,

”田承嗣没有回头,粗短的手指随意点着案上摊开的一份卷宗,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范阳那边催粮催得紧,魏州仓廪的实数,报上来的……似乎有些水分?”他端起金杯,

啜了一口酒,目光却透过杯沿的缝隙,斜斜地落在我脸上。我微微躬身,

声音平静无波:“回禀节帅,魏州刺史高晖上月所报存粮七万石,

经属下详查库簿、点验仓廪,实存仅五万三千余石。短缺之一万七千石,

账目上记为‘损耗’与‘支应平卢军前月用度’,然平卢军上月并无魏州支粮记录,

其损耗数目亦远超常例。属下已草拟弹章,请节帅过目。

”我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备好的文书,双手呈上。田承嗣接过,粗粗扫了几眼,

嘴角缓缓扯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弧度,像笑,又像某种野兽的龇牙。“唔…裴先生办事,

果然精细。高晖这厮,胆子不小。”他将弹章随意丢在案上,不再看它,

转而拿起一块炙烤得滋滋冒油的羊排,狠狠撕咬了一口,油光顺着他粗壮的指节流下,

“就依先生所言,拟令,着高晖即日补齐亏空,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至于弹章……”他顿了顿,细长的眼睛瞥了我一下,“先压着吧。高晖在范阳根子不浅,

眼下……还不是动他的时候。”“是,属下明白。”我垂首应道,

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份被随意丢弃的弹章,心头一片冰冷。这就是我如今的位置,

田承嗣幕中一个精于算计、善于查账的刀笔吏。用我的“精细”,

为这些新贵们梳理他们混乱的账目和更混乱的权力版图,在夹缝中求得一丝喘息。

每一次递上这样的文书,都像是在自己的墓碑上多刻一刀。而两年前那个长安上元夜,

那个抱着琵琶冲入火海的裴少卿,仿佛早已被这洛阳宫阙的浊气吞噬得尸骨无存。“对了,

”田承嗣将啃光的羊骨随手丢开,拿起丝帕擦了擦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今夜陛下在凝碧池设宴,为史将军庆功。你也随本帅一同赴宴。”“是。”凝碧池畔,

灯火辉煌更胜往昔的长安宫宴。巨大的铜柱盘龙绕凤,新铸的金兽香炉吞吐着浓郁的异香。

池水被无数漂浮的莲花灯映照得流光溢彩,倒映着池畔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喧嚣。

安禄山庞大的身躯高踞在镶满宝石的龙椅上,笑声如同闷雷滚动。

史思明等一众新贵将领红光满面,大声谈笑,粗豪的划拳声此起彼伏。

舞姬们穿着近乎透明的轻纱,在铺着波斯地毯的殿中旋舞,媚眼如丝。

我坐在田承嗣下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面前案几上摆满了珍馐,却毫无胃口。

酒气、肉香、脂粉味混合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骄横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殿中奏乐的伶人班子——都是新面孔,陌生的脂粉下是掩不住的惊惶。

云娘……她究竟在哪里?是早已化为长安城某处无人认领的枯骨?还是……“下一曲,

《郁轮袍》!陛下有旨,宣——教坊司琵琶供奉,云娘!”内侍尖细悠长的唱喏声,

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劈入我的耳中!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又在下一刻疯狂地涌向头顶。

我猛地抬眼望去——殿侧的帷幕缓缓拉开。一个抱着琵琶的身影,在两名宫娥的引导下,

缓步走至殿心。依旧是那纤秾合度的身姿,依旧是那低垂的眼睫。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却透着廉价光泽的桃红宫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簪着几朵俗艳的绢花,

却唯独不见那支样式古拙的铜簪。脸上敷着厚厚的铅粉,嘴唇点得鲜红欲滴,

像戴着一张精致的假面,掩去了所有真实的情绪,只留下一种空洞的、近乎麻木的柔顺。

是她!真的是云娘!她还活着!活在这洛阳宫阙,活在这大燕皇帝的宴席上,

成了一个……琵琶供奉?巨大的冲击让我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酒杯。

我强迫自己低下头,死死盯着杯中晃动的酒液,不敢再看,

生怕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会泄露分毫。那杯中的倒影,却清晰地映出她走到殿心,

对着御座方向,盈盈下拜的身影。指尖落下,拨动了琴弦。铮——!一声清越的裂帛之音,

瞬间压过了殿中所有的喧嚣!那不是寻常的起调,更像是一把冰冷的剑骤然出鞘,

带着凛冽的寒芒,划破了凝碧池畔浮华的帷幕。喧嚣的宴席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粗豪的谈笑声、杯盏碰撞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

不由自主地被那殿心抱着琵琶的女子吸引。云娘低垂着眼睑,

浓密的睫毛在厚厚的铅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的眸光。只有那按在弦上的手指,

稳得如同磐石。轮指如疾风骤雨般倾泻而出,密集的音点如同冰雹砸落玉盘,急促、冷硬,

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锋芒。那不再是取悦君王的靡靡之音,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淬了冰,

裹着铁,在辉煌的灯火下折射出金戈铁马的森然寒光!琴声陡然拔高,

如同被逼至绝境的孤鹤发出凄厉的长唳!指尖在弦上疯狂地扫拂、轮拨,速度越来越快,

力道越来越重!琴弦在她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旋律早已超越了《郁轮袍》原本的框架,充满了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气,

如同万千铁蹄踏碎山河,刀剑撞击,血火交织!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张力以她为中心,

在殿中弥漫开来。安禄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肥胖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龙椅扶手。

史思明皱紧了眉头,酒杯停在唇边。田承嗣半眯的细长眼睛里,精光闪烁不定,他微微侧头,

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扫过殿中每一个人的脸,最后,

若有若无地在我紧绷的侧脸上停顿了一瞬。我的心跳如同擂鼓,撞击着胸腔。

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这不是献艺!

这琵琶声里藏着刀!她想要做什么?那把琵琶……那把藏着蜡丸的琵琶!

难道……就在这杀伐之音攀至顶峰,弦音几乎要撕裂空气的瞬间——铮!!!!

一声刺耳欲裂的、如同琉璃崩碎的巨响!是琴弦断裂的声音!曲声戛然而止。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凝碧池畔。所有人都被这突兀的变故惊得怔住。只见殿心的云娘,

脸上那层麻木的柔顺面具仿佛也随着这声断弦而寸寸碎裂。她没有惊慌,没有请罪,

反而猛地抬起头!那双一直被低垂眼睑遮蔽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

如同寒潭深处燃起的两簇幽火,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她的目光,越过舞池,

越过无数惊愕的面孔,如同两道冰冷的箭矢,穿透喧嚣与浮华,直直地钉在了我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有的声音、色彩、气味都消失了。只有她眼中那焚尽一切的火焰,

和我胸腔里那颗快要撞碎肋骨的心脏。然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

在侍卫有所动作之前——云娘动了!她没有任何预兆地,

猛地拔下发髻上一支毫不起眼的素银簪子我这才看清,那并非她旧日所戴的铜簪!

手腕一翻,簪尖如同毒蛇吐信,狠狠地、决绝地刺向她怀中那把紫檀木琵琶的琴腹!“噗嗤!

”并不响亮,却异常清晰的撕裂声。那坚韧的蟒皮,竟被她用尽全身力气,

硬生生划开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贱婢!尔敢?!”田承嗣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

他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霍然起身,脸上的横肉因暴怒而扭曲。然而,太迟了。云娘的手,

已经闪电般探入了那道狰狞的裂口!她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精准和狠厉,仿佛早已在脑海中演练过千百遍。

在无数双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她的手指从那破开的琴腹中,

掏出了一样东西——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却已微微泛黄的纸笺!正是我两年前,

在长安城破那夜的陋巷中,塞入琴腹的那张假情报!

上面详尽“描绘”的叛军粮道和精锐潜行路线,

早已将不知多少批试图据此截击的唐军引入了万劫不复的死地!殿中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云娘身上,如同无数道冰冷的枷锁,狠狠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惊愕、怀疑、愤怒、杀意……瞬间将我淹没。“裴少卿!

”田承嗣的咆哮带着难以置信的狂怒和一丝被愚弄的暴戾,他紫黑的脸膛涨得发紫,

细长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我,手指如同钢钩般指向我的鼻尖,“好!

好一个精细的裴先生!原来你送出的‘厚礼’,竟是这般毒计!”他怒极反笑,

声音如同夜枭般刺耳,“哈!为了你这张破纸,范阳那边折了多少精骑?

又白白填进去多少唐军的人头?你这一石二鸟的毒计,玩得可真够绝啊!

”侍卫的刀锋已然出鞘,冰冷的寒光映着我的脸。我站在无数道目光的焦点,

如同置身于冰窟之中,手脚冰凉,血液似乎都已凝固。巨大的绝望和荒谬感攫住了我。

那张假情报……它竟成了我的催命符!她……她竟用这个来……指认我?为什么?

是为了向新主表功?

还是……就在这千钧一发、我几乎要被那无形的压力碾碎的瞬间——殿心的云娘,再次动了!

她看也没看那张被她亲手取出的、引来滔天巨浪的假情报,

更无视了田承嗣的咆哮和指向我的刀锋。她的动作快如鬼魅,另一只手猛地抬起,

一把扯下了自己发髻上那支毫不起眼的素银簪子!“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大殿死寂所吞噬的脆响。

只见她手指在那看似浑然一体的银簪簪头处用力一拧、一拔!簪头,竟被她生生拧开了!

原来那看似普通的簪头,内里竟被精巧地掏空!在所有人,包括暴怒的田承嗣,

都尚未完全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意味着什么时,

云娘的手指已闪电般探入那空心的簪管之中。下一刻,

一枚小小的、裹着深色油蜡、仅有小指头大小的蜡丸,被她稳稳地捏在了指尖!时间,

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冻结。凝碧池畔所有的喧嚣、所有的杀意、所有的目光,

都凝固在那枚小小的蜡丸上。它静静地躺在云娘沾着琵琶木屑的指尖,

在满殿辉煌的灯火映照下,那深色的蜡衣泛着幽微而冰冷的光泽,像一颗来自深渊的眼瞳。

“情报,”云娘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再是方才弹奏时的压抑嘶哑,

也不是塞给我琵琶时的决绝尖利,而是一种奇异的、近乎平板的清晰,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在玉盘上,穿透了凝滞的空气,清晰地送入殿中每一个人的耳中,

“在这里。”她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毫无遮掩地投向了我。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

没有悲伤,没有恐惧,甚至没有诀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燃烧殆尽的平静。那平静之下,

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与决绝。她捏着蜡丸的手指,微微抬起,似乎要将它展示给所有人看。

田承嗣脸上的暴怒瞬间僵住,随即被一种更深的、难以置信的惊骇所取代。

他那双细长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枚蜡丸,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横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那张假情报是饵,是障眼法!这枚从簪中取出的蜡丸,

才是真正的杀招!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吼出什么。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就在云娘指尖抬起、蜡丸暴露在灯光下的同一刹那——“妖女!毁坏御赐之物,

还敢妖言惑众!”一声炸雷般的暴喝在云娘身侧响起!是史思明身后一名剽悍的亲卫将领!

他反应快得惊人,似乎早已蓄势待发,就在云娘亮出蜡丸的瞬间,他一步踏前,

腰间的横刀如同毒龙出洞,带着刺骨的寒光,毫不留情地朝着云娘的后心猛刺而去!

那动作快、狠、准,带着一种要将危险源头彻底扼杀的冷酷!噗嗤!

那是利刃刺入血肉的闷响。声音并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我看见那柄锋利的横刀,从云娘背后那件俗艳桃红宫装的肩胛骨下方,

毫无阻碍地刺入,穿透,冰冷的刀尖带着一蓬细小的、凄艳无比的血雾,

从她胸前心脏稍下的位置猛地透了出来!血,不是喷涌,而是如同被挤压的深红丝绒,

迅速在她胸前那抹刺眼的桃红上晕染开来,越洇越大,颜色浓得发暗,

像一朵骤然盛开的、绝望的地狱之花。“呃……”云娘的身体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如同被折断翅膀的鸟。所有的动作瞬间定格。捏着蜡丸的手指猛地一松。

那枚小小的、深色的蜡丸,沾染着她指尖的鲜血和木屑,从半空中坠落。它落下的轨迹很慢,

很慢。滚过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发出极其细微的滚动声。最终,停在了距离我的靴尖,

仅有三寸之遥的地方。蜡衣上,那一点来自她指尖的暗红血渍,在辉煌的宫灯下,

刺目得如同当年长安上元夜,她石榴红裙裾的颜色。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嚣、田承嗣的怒吼、史思明的惊疑、侍卫的拔刀声……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一片死寂的白噪音。

我的眼睛,死死钉在那枚滚落脚边的蜡丸上,那一点暗红的血渍,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眼底。

然后,视线不受控制地抬起,越过那短短的、却仿佛隔着重洋的三寸距离,

投向那个被刀锋贯穿的身影。云娘的身体还保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

像是被那柄透胸而出的刀钉在了原地。桃红的宫装前襟,

那朵迅速蔓延的暗红血花已经浸透了半边衣料,边缘还在无声地向外蚕食。

她脸上厚厚的铅粉,此刻白得如同新刷的墙壁,衬得那点得鲜红的唇瓣更加诡异。

她的头微微垂着,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就在我以为她已无声无息时,

她的身体又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那只刚刚松开蜡丸、沾满鲜血的手,极其缓慢地,

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艰难,抬了起来。不是捂向胸前那致命的伤口。而是,颤抖着,

摸索向自己散乱的发髻。她的手指沾着血,在乌黑的发丝间慌乱地探寻、摸索。一下,

两下……动作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无力。最终,她的指尖,

触碰到了什么——是那支被她拧开簪头、丢弃了蜡丸后,依旧插在发髻里的素银簪身。

她的手指,极其微弱地,却无比清晰地,

失去了簪头的银簪尾端——那个本该是铜簪圆环所在的位置——轻轻地、眷恋地摩挲了一下。

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什么看不见的印记。这个细微到几乎被忽略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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