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巨大的老槐树,像一尊蹲踞在村子西北角的庞大且沉默的怪物,盘踞在坟场的入口。
村里人都绕着它走,尤其是夜里。它的根虬结着从泥地里拱出来,
活像无数条深褐色的巨蟒僵死纠缠在地表。树干粗得惊人,要五六个汉子才能勉强合抱,
黑黢黢的树皮早已裂开深深的纹路,扭曲着向上延伸,如同刻满了来自冥府的古老咒文。
最瘆人的是树干中下部那个巨大的树洞,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像怪物永远张开的、等待吞噬的大口。即便是在最毒辣的日头底下,
树冠投下的阴影也浓重得化不开,阴冷潮湿的气息一年四季都从树根处幽幽地散发出来,
带着泥土和朽木的腐败甜腥。老人们抽着旱烟,在村头晒太阳时,
浑浊的眼睛瞥向那阴森的方向,总会压低嗓子,
用一种混合着恐惧和敬畏的口吻说:“那是它的根在吸地气呢……底下埋着东西的。
”他们口中的“东西”,指的是二十年前,甚至更久远的时候,
被放进那个树洞里的一个夭折的婴孩。没人敢去细究那是谁家的孩子,
也没人敢去动那树洞周围哪怕一寸土。这是村子里心照不宣的禁忌,
是供奉给“它”——那棵槐树精——的祭品,以求它不再作祟,庇佑村子平安。
村里人固执地相信,这棵饱吸了阴地滋养和血食供奉的古槐,早已通了灵性,成了精怪。
我的出生,就和这棵邪门的槐树、这片坟地紧紧缠绕在一起,带着洗刷不掉的秽气。那天,
是农历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的日子。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的茅草上,噼啪作响,
风像无数冤魂在旷野里尖啸着扑打门窗。我娘就在那间孤零零立在乱葬岗边缘的破屋里,
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流干了最后一滴血,才把我硬生生挤到这个阴惨的世上。
接生婆王婆子,那双枯瘦得像鸡爪的手沾满了滑腻的血污和黑乎乎的草木灰,
从里屋钻出来时,脸白得像刚刷过的墙皮,嘴唇哆嗦着,
对着我爹和屋外几个探头探脑的胆大邻居,
声音抖得像风里的破布:“生……生了……是个带把儿的……”她顿了顿,
浑浊的老眼惊惧地扫了一眼窗外坟堆的方向,又赶紧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宣告瘟疫般的恐惧,
“可……可这孩子生下来不哭不闹,
他娘……没了……就在那片乱葬岗子边上生的……这娃儿落地就沾了死气…是…是鬼生子啊!
”“鬼生子”三个字像冰锥子,狠狠扎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屋外的风似乎更凄厉了,
卷着坟场飘来的烧纸钱灰烬和腐烂的花果气味,拍打着破败的门板。我爹抱着我,
这个老实巴交、被贫穷和丧妻之痛压垮的汉子,身体抖得像筛糠,
看着怀里安静得诡异、眼睛黑得像深潭的我,眼神里只有一片空茫的死寂和绝望的寒意。
从此,
便得如同地里一块泥巴的名字——就和“灾星”、“祸胎”、“鬼生子”的烙印焊死在一起,
伴着我在这鄙夷、恐惧和刻意回避的目光中,像野草一样艰难地长大。从小,
我就像一块被所有磁石排斥的铁,被隔绝在村子温热的烟火气之外。孩子们远远地看到我,
会尖叫着跑开,仿佛我身上带着瘟疫。大人们则用一种混合着厌恶和畏惧的眼神匆匆扫过我,
然后迅速移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眼就会沾上晦气。只有那棵巨大的老槐树,
那沉默的、潜藏着无尽秘密的怪物,成了我童年唯一可以靠近的、不会排斥我的存在。
我常常一个人溜到那片茂密阴森的槐树荫下,坐在冰凉裸露的树根上,
背靠着那粗糙得能磨破衣服的树皮,听着风穿过巨大树冠发出的低沉呜咽。那呜咽声,
有时像叹息,有时又像是某种压抑了很久、含混不清的呓语,钻进我的耳朵里。
阳光竭力想穿透浓密的枝叶,最终只在树下投下点点破碎迷离的光斑。那巨大的树洞,
黑沉沉地对着我,像一只冷漠而深邃的眼睛。我偶尔会大着胆子凑近洞口,
一股浓烈的、带着腐烂甜腥的泥土和朽木气息扑面而来,
洞壁的木头纹理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盘绕,常常让我产生幻觉,
仿佛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蠕动。每到这时,
一种莫名的巨大寒意就会顺着脊椎爬上我的后脑勺,迫使我猛地后退。二十年的光阴,
如同坟岗上飘过的风,卷着纸灰和白幡的碎片,倏忽而过。
那个“鬼生子”的烙印非但没有随着时间褪色,反而刻得更深。我成了一个沉默的影子,
在村子的边缘游荡。除了下地干活,我几乎不与人交谈。生活如同一潭凝滞的死水,
被一层厚厚的、名为“宿命”的淤泥覆盖着,发不出任何声响。直到那天黄昏。
夕阳像个巨大的、沉甸甸的血球,软塌塌地陷落在西边山峦的锯齿线上,
将最后一点残红泼洒在坟场和老槐树的巨冠上,把那片阴森之地染得更加诡异和狰狞。
我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像往常一样,会下意识地瞥一眼那棵巨大的槐树,
仿佛它是我生命中一个无法摆脱的、阴冷的坐标。这一瞥,让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就在那巨大的、如同地狱之口的树洞边缘,一抹刺眼的、崭新的白色,
赫然出现在焦黑扭曲的朽木背景里!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又猛地抛进了深渊!锄头“哐当”一声脱手砸在脚边的土坷垃上,我顾不上捡,
双腿像是被那树洞里的东西吸住了,踉跄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冲了过去。越来越近,
白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异常清晰——那是一个小小的、干净的、用崭新的粗布缝制的襁褓!
它被随意地丢在树洞边缘,一半被阴影吞噬,一半暴露在血色的残阳下。襁褓里面,是空的。
一股寒气,比坟地里最冷的石头还要冰,从我的脚底板猛地窜起,瞬间席卷了全身,
头皮一阵阵发麻。二十年前的恐惧和村里的传说,像冰冷的潮水一样将我彻底淹没。
难道……“它”又要了?那个埋在槐树根下的夭折婴儿的“位置”,空了?
“它”在索要新的“祭品”?下一个被选中的孩子……是谁家的?巨大的恐惧像沉重的磨盘,
碾压着我仅存的思维。我不能喊,这个“鬼生子”的惊呼只会引来更多的嫌恶和恐慌,
甚至可能被当成妖异本身。我像一尊被寒冰冻住的石雕,僵立在巨大的树影之下,
死死盯着那个空荡荡的襁褓,只觉得周围的阴冷气息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坟场的死寂无声地蔓延开,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死寂和恐惧彻底压垮时,一个嘶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着干裂的树皮,
突兀地在我背后响起:“祸根深种,孽债临门。”这声音毫无预兆,吓得我浑身一激灵,
猛地转身。一个穿着脏兮兮、洗得发白靛蓝粗布道袍的老道士,
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瘦得像个纸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道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嶙峋的骨架上,下摆沾满了黄泥和草屑。脸上沟壑纵横,
如同刀劈斧凿般深刻,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浑浊的眼白里嵌着一对精光四射的黑色瞳仁,
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我,又越过我的头顶,锐利地钉在了那个树洞口崭新的襁褓上。
他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更深的凝重。“果然……”他低语,声音干涩,
“这树里的东西,不安静了。它闻到味儿了。”他不再看我,佝偻着背,一步一步,
异常沉稳地走向那棵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老槐树。他的脚步很轻,踩在松软的腐殖土和枯叶上,
几乎没有声音。走到离那巨大树洞几步远的地方,老道士停住了。
他从那破旧油腻的褡裢里摸出三样东西:一个巴掌大的、磨得发亮的黄铜罗盘,
一只小小的、外壳暗红的葫芦,还有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刃口黯淡无光的短柄木剑。
他先是将那黄铜罗盘平托在满是老茧的左掌心,右手食指指甲在罗盘天池位置用力一划!
一滴深红的、带着铁锈味的血珠瞬间沁出,准确地滴落在罗盘正中的磁针上。
“嗡……”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穿透耳膜的震颤声从罗盘内部发出。
原本静止的磁针猛地一抖,随即开始疯狂地旋转!那旋转并非指向某个确切方位,
而是毫无规律地乱颤乱摆,像一只被无形狂风吹打的陀螺,
指针的尖端在盘面刻画的地支天干刻度上划出一道道混乱的残影。
罗盘表面那层古旧的黄铜包浆,竟在指针的狂舞下,
隐隐透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无法忽视的、令人心头发悸的暗绿色幽光!
老道士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铁疙瘩,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如同刀刻。不死心,
他又拔开那只小葫芦的木塞。一股极其浓烈刺鼻的辛辣气味猛地冲出,
瞬间盖过了周围泥土和腐殖的味道。那是雄黄、朱砂、童子尿混合成的浓重气味,
带着一股强烈的镇压邪祟的阳烈之气。
老道士小心翼翼地将葫芦里暗红色的粘稠粉末倒出少许在掌心,对着那漆黑阴森的树洞口,
用尽全力一吹!呼!红雾弥漫,扑向洞口。就在红色粉末接触到树洞口那片浓稠黑暗的瞬间!
嗤啦——!一阵如同烧红烙铁猛地浸入冰水中的刺耳声响骤然爆开!
洞口边缘那些焦黑扭曲的朽木纹理上,凭空冒起一大片剧烈的白色烟雾!烟雾翻滚着,
升腾着,里面隐隐约约,
竟似有无数张极度痛苦、极度怨毒、扭曲到不成人形的细小面孔在无声地嘶吼、挣扎!
那烟雾翻滚的形状,甚至在刹那间聚合成一个模糊的、巨大婴儿啼哭的脸!
一股极其浓烈、令人作呕的甜腥腐烂气息,如同实质的恶风,猛地从树洞深处倒灌出来!
这气息里充满了无尽的怨念、不甘和冰冷的恶意,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向我和老道士。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惊得倒退一步,胃里翻江倒海。老道士却站得极稳,
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那翻滚消散的白烟和其中隐约的鬼脸,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猛地将手中那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短柄木剑往身前的泥地上一插!噗!木剑入土三寸,
稳稳立住。“哼!”老道士一声冷哼,带着一股凛然的怒意,“凶煞冲天!积年孽障,
吸食阴魂精血,竟已凶戾到如此地步!今日不斩你,这方水土必定怨孽丛生,永无宁日!
不独此村,周遭十里八乡,都要化为人间鬼蜮!”他猛地转向我,
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像是两把锥子,直直刺入我惶惑的心底:“小子!你想不想活?
想不想这村里的人活?!”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力量,
像一把重锤砸开了我心头那层积压了二十年的、名为“灾星”的冰壳。想不想活?
想不想村里人…活?这二十年来,我像阴沟里的老鼠,在鄙夷和恐惧中苟延残喘,
从未想过“活”意味着什么,更不敢想自己能和“村里人”的命运扯上任何有益的联系。
可此刻,看着老道士眼中那灼烧的决绝,看着他身后那棵散发着冲天凶煞的妖槐,
一股夹杂着恐惧、愤怒和一丝微弱却决绝的、想要撕碎这笼罩我二十年的阴冷宿命的冲动,
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炸开!我死死地咬着牙,尝到了口腔里淡淡的血腥味,迎着老道士的目光,
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用尽全力的嘶哑音节:“想!”老道士的目光在我脸上锐利地扫过,
似乎要穿透皮肉看进骨头里。他看到了某种他需要的东西,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如同困兽般孤注一掷的疯狂。他脸上的凝重丝毫未减,
反而更添了一份铁血的肃杀。“好!”他低喝一声,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时辰不等人!
天一黑透,这东西吸足了地阴之气,更难对付!听我吩咐,保你性命!
”他佝偻的身躯猛地挺直了几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从他嶙峋的骨架上散发出来。
他猛地从褡裢里又掏出一大把东西塞进我怀里,东西冰凉坚硬,
带着一股陈年的血腥气和辛辣。“快!把这些,沿着槐树周围三尺地界,插成一圈!
间隔不能超过半步!快!”他语速极快,不容置疑。我低头一看,
怀里是一把用茅草简单捆扎着的、尺许长的陈旧木钉。木钉通体呈一种近乎焦黑的深褐色,
沉甸甸的,上面似乎用什么东西刻画着弯弯曲曲、早已模糊不清的暗红色符文。
入手冰凉刺骨,一股难以言喻的锐利煞气透过掌心直往骨头缝里钻。这是老桃木做的镇魂钉!
我心头一紧,知道这是要画地为牢,先断了这树精借地脉汲取阴气、遁走的根基!
再不敢有丝毫犹豫,我抱着这把冰冷的钉桩,像一头被鞭子抽打的骡子,
沿着那巨大树冠投下的、如同实质般的阴冷阴影边缘,狂奔起来。每一步踏下去,
脚下的腐殖土都传来一种怪异的粘滞感,仿佛踩在某种巨大活物的冰冷皮肤上。
我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微微震颤!那震颤并非来自物理的震动,
而是……一种无声的、来自深处的愤怒咆哮!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
浓稠如墨的黑暗仿佛有生命般,
从槐树巨冠的深处、从那个漆黑的树洞里、甚至从每一根裸露的虬结树根下,
丝丝缕缕地弥漫出来,试图缠绕我的脚踝。“快!”老道士的厉喝如同惊雷在我头顶炸响。
他此刻已盘膝坐在那棵巨大槐树正南方的空地上,面朝树干,双手掐诀,置于膝上。
那柄短小的木剑,就插在他身前尺许的泥土中,剑身微微震颤,发出一种低沉而急切的嗡鸣。
我将恐惧和身体的僵硬死死压下去,凭着胸中那一股被点燃的疯狂狠劲,咬着牙,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将一根根沉重的桃木钉狠狠楔入泥土!每一根钉子砸下去,
都发出一声沉闷的“噗”响,钉身入土过半。就在钉子入土的瞬间,
我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震颤猛地加剧一下,像是有一根巨大的神经被狠狠刺痛!
那弥漫过来的、试图缠绕我的黑暗气息,也会像受惊的蛇,猛地缩回几分。同时,
钉子上那些模糊的暗红色符纹,似乎会极其短暂地闪过一道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黯红光芒。
一圈!整整三十六根桃木镇魂钉,绕着这棵庞大妖物盘踞的范围,
深深地没入潮湿阴冷的泥土,只留下小半截刻满符文的焦黑木桩露在外面,
如同给这怪物套上了一圈冰冷尖锐的荆棘项圈!我几乎累脱了力,拄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冰渣子,胸口火辣辣地疼。就在最后一根木钉入土的刹那间!
呜——!!!一声低沉到极致、却仿佛能震碎灵魂的闷吼,猛地从我们脚下的地底深处传来!
大地不再是细微的震颤,而是如同波浪般猛地向上拱了一下!
巨大的槐树整个躯干都随之剧烈摇晃起来,
树冠上那些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枯枝败叶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树洞深处,
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臭气息瞬间浓烈了十倍,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般喷涌而出!“起!
”老道士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暴涨,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双手闪电般结成一个极其复杂古朴的手印,口中暴喝出声!随着他的喝声,
那圈打入地下的三十六根桃木钉,骤然间爆发出刺眼的红光!
每一根木桩顶端的符文都如同烧红的烙铁般亮起,红光彼此勾连,
瞬间在槐树周围三尺之地的上空,凝成了一道低矮的、如同燃烧火焰般的赤红色光幕!
光幕微微波动,散发出灼热而锐利的气息,将整个槐树主体连同周围大片土地都笼罩在内!
地底的怒吼变成了狂暴的咆哮!那巨大的槐树疯狂地扭动起来,
粗壮的树干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从中断裂!
无数条粗如儿臂、黑褐色的气根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猛地从地底弹射出来!
这些气根带着浓烈的腥风,末端尖锐如矛,疯狂地抽打、刺向那道刚刚形成的赤红光幕!
砰砰砰!嗤嗤嗤!气根猛烈地撞击在光幕上,发出沉闷如擂鼓般的巨响。每一次撞击,
光幕都剧烈地波动,红光乱闪,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同时,气根接触到红光的部分,
立刻冒起浓浓的白烟,发出烧焦皮肉的“滋滋”声,迅速变得焦黑萎缩,
如同被烈火炙烤的活蛇!然而这些气根悍不畏死,前赴后继,源源不断地从地底钻出、抽打!
光幕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红光开始变得明灭不定,甚至有几处显出了细微的裂痕!
那被封锁在光幕内的甜腥腐臭气息如同沸腾的开水,剧烈翻腾着!
老道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他沟壑纵横的额头滚滚而下,
身体筛糠般抖动起来。他插在身前的那柄木剑,嗡鸣声变得极其尖锐刺耳,剑身剧烈震颤,
仿佛随时要崩断!“阴煞反冲!这孽畜的根基太深了!”老道士艰难地嘶吼着,
声音被巨大的撞击声淹没了一半。他猛地咬破自己左手中指指尖,
一滴比先前更浓、更艳、仿佛带着灼热温度的心头精血瞬间涌出。
他毫不迟疑地将这滴血珠狠狠抹在身前那剧烈震颤的木剑剑身上!嗡——!
木剑发出一声高昂清越的长鸣,通体骤然亮起一层温润却无比凝实的青光!
那岌岌可危的赤红光幕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猛地一振,红光暴涨,暂时稳固了下来,
将那些疯狂扑击的毒蛇般的气根死死挡在外面,灼烧得青烟直冒。“快!童子血!眉心!快!
”老道士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一种近乎力竭的疯狂,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我!
童子血!眉心!这两个词像两道闪电,劈开了混乱的恐惧,
也点燃了我骨子里最后一点不顾一切的狠戾!我不知道我算不算“童子”,但我知道,
这是最后的、唯一的机会!噗!没有半分犹豫,我猛地抬起右臂,一口狠狠咬在手腕内侧!
皮肉瞬间被撕裂,钻心的剧痛传来,但此刻这股痛楚反而成了力量的催化剂!
一股温热、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瞬间涌出,顺着我的小臂流淌下来!我抬起剧痛的手臂,
用沾满了自己鲜血的手指,狠狠戳向自己的眉心正中央!嘶啦!指尖触及皮肤,
一种冰火交织的诡异感觉瞬间从眉心炸开,顺着脊椎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
仿佛有一股沉睡的、极其原始的力量被强行唤醒了!
头脑在剧痛和一种奇异的清明中剧烈震荡!“吼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我喉咙里爆发出来,带着血沫!
我将沾满鲜血的手猛地伸向那柄插在老道士身前、正散发着青濛濛光晕的木剑剑柄!
指尖触及那冰冷木柄的刹那!轰!!!一股难以形容的、狂暴到极点的力量洪流,
如同九天惊雷顺着我触碰剑柄的手臂,蛮横无比地冲入我的身体!那不是温暖的真气,
而是一种冰冷、锐利、饱含着无尽杀伐意志的庚金之气!我的身体像是被投进了熔炉,
又像是被万根钢针穿刺!血液仿佛瞬间沸腾、燃烧!眉心被血指戳中的地方,
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灼痛,像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打开!视野瞬间变得一片血红!
耳边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流如怒涛的轰鸣,
以及槐树枝叶疯狂抽打光幕的、如同万千恶鬼咆哮的恐怖声响!“给我开——!
”老道士须发皆张,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发出一声裂帛般的嘶吼,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我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仿佛成了一个被巨大力量驱动的提线木偶。
那股冰冷狂暴的庚金煞气操控着我的手臂,将那把此刻仿佛重逾千斤、却又轻若无物的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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