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吃山我靠发癫冰冷坛子最新完本小说_免费小说大全靠山吃山我靠发癫(冰冷坛子)

靠山吃山我靠发癫冰冷坛子最新完本小说_免费小说大全靠山吃山我靠发癫(冰冷坛子)

作者:柳暗船

都市小说连载

小说叫做《靠山吃山我靠发癫》是柳暗船的小说。内容精选:男女重点人物分别是坛子,冰冷,混合的现实情感,爽文,逆袭,年代,重生小说《靠山吃山我靠发癫》,由实力作家“柳暗船”创作,故事情节紧凑,引人入胜,本站无广告干扰,欢迎阅读!本书共计39366字,1章节,更新日期为2025-07-02 14:35:34。目前在本网 sjyso.com上完结。小说详情介绍:靠山吃山我靠发癫

2025-07-02 17:33:23

前世我被大伯家榨干骨血,冻毙在八十年代的荒山。重生醒来,

正听见堂哥偷吃本该属于我的最后半块红薯。“乖,分哥哥点,明儿哥给你抓蜻蜓。

”我咧嘴一笑,抓过灶边耗子屎塞他嘴里:“别客气哥,山神大人赐你的福根!

”所有人都觉得我被饿疯了。第二天堂哥拉稀拉到虚脱时,我穿着尿素袋改的裤子进了山。

一年后我靠山珍当上万元户,堂姐哭着求嫁妆。 “给我百元大钞,

不然我就在你家门口上吊!”我蘸着公鸡血当场写债单:“记得利滚利,九出十三归。

”当首富那天,全县人指着报纸骂我癫得不轻。我嚼着满嘴人参朝记者吐泡泡: “啥?

这才哪到哪!”1.雪,真他妈烫啊。像烧红的烙铁片,一下下往我骨头缝里摁。饿?

肠子早八百年就拧成麻花,瘪得前胸贴后背,一阵风过,刮得我轻飘飘打旋。那点想头,

爹妈死了留下来的那点救命钱,眼前晃悠,变成大伯母那双油腻腻的胖手,

沾满灰的布兜一裹,塞进她贴肉的兜,连个响儿都听不见,彻底被吞了。

我蜷在山石背后那片薄薄的雪壳子上,连打哆嗦的力气都榨干了。眼皮重得像是灌了铅,

死命往下坠,白茫茫的天,刺得我眼睛生痛,跟用冰锥狠凿似的。

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转来转去:“林风,你个废物点心,活该喂了狼崽子!

”喉咙里猛地涌上来一股子腥甜味,憋不住“噗”地喷出口,洒在眼前刚积起来那层薄雪上,

刺目的红点晕开,像腊月里泼出来的鸡血。眼前的东西开始晃悠、发黑,

山上的怪风呜呜的嚎,听着像是大伯母在得意地哼唧,

又像是堂哥林建国他那副打饱嗝的声音……然后,稀里糊涂的,这世道,

连同那彻骨的恨、剜心的痛、冷到骨子里的绝望,呼啦一下,全塌了。“……风子?喂!

听见没?睁睁眼!”这声音嗡嗡的,眼皮子沉得像挂了秤砣,费了老鼻子的劲撬开一条缝。

黑乎乎的顶棚,一根烧了一半的旧电线,耷拉下来个灰扑扑的灯泡。

一股子熟悉的霉味、柴火烟味,还有点隔夜饭菜的馊气,猛地灌进鼻孔里。是柴房!

大伯家那个堆柴火的破屋,那个冬天冻不死、夏天热得蒸出半桶汗的鬼地方!怎么回这儿了?

我不是该在山上,等着野物把我当开胃点心吗?念头刚冒出来,

外面灶间压低的说话声就飘了进来,每个字都像是生锈的钉子,硬生生凿进我耳朵眼儿里。

“妈,就小半块了,真给风子?”堂哥林建国那油滑腔调,带着点讨好的腻歪。“他?

”大伯母王氏的声音尖得能戳穿房顶,“一个赔钱货,整天就晓得吃!饿他两顿,死不了!

你爹那死心眼,非说娃可怜…哼,白费老娘的粮食!赶紧的,自己吃了!

别让你那没用的爹瞅见,麻溜儿的!”心脏开始发疯一样地擂。一下,两下,

撞得我胸口闷痛,嗓子眼又涌上那股熟悉的、混着血沫的铁锈味。重生了…我林风,

竟然从八十年代那个冻死人的鬼地方,滚回来了!老天爷!你眼没全瞎啊!这世上的公道,

你懒得主持,我自己来!前世那点子零星记忆碎片一样倒灌回来,比灌辣椒水还烧心。

大伯那优柔寡断的脸,大伯母那算计刻薄的三角眼,

堂哥堂姐那颐指气使的模样……尤其是父母那点用命换来的抚恤金,被他们一口吞下的贪婪,

那点钱现在撑死了也就一百块,但对当时的我和我那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破家来说,

就是续命汤!一股子凶性猛地撞上了天灵盖,烧得我全身滚烫,血都在耳朵里轰轰的响。

我咬着舌尖,硬生生把那口翻腾的气血压下去,血腥味呛得我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扒拉灶膛口的草木灰。机会!

我一个骨碌从冰冷的草铺上爬起来。动作太快,眼前一黑,差点栽回去。饿的。

胃里空空荡荡,刮得生疼。我强撑着,像只野猫似的,悄无声息地溜到柴房那扇破门板后面,

从门缝里往外瞟。灶膛里还有一丁点儿暗红的炭火,微微映亮灶台一角。

堂哥林建国那宽大的背影杵在灶头前,贼头贼脑,一手捂着肚子,

一手正哆哆嗦嗦地伸进灶膛口的余灰里,费力地掏摸着。他那张算盘打得精的脸,

在微弱的光线下拧成一团,透着一种饥渴的光。

“嗤啦——”一小块灰扑扑的东西被他抠了出来,沾满了草木灰末。他使劲吹了两口气,

又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暗红色,表皮皱巴巴的,是红薯!顶多只有半个巴掌大,

甚至可能更小的一块熟红薯!那是我昨天晚饭时眼巴巴看着、被大伯母以“娃子牙口好,

吃点硬的磨磨牙”为由,硬是扣下来的最后一口粮!林建国喉结急速地上下滚动,

眼睛死死黏在那块红薯上,绿油油的。他飞快地往堂屋方向瞄了一眼,竖起耳朵听了听动静,

确定那边没声响。“呸!”他往旁边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掌,

手指就要往那块冷硬的红薯上捏。动作小心翼翼,又透出股迫不及待的猥琐。就这时候。

2.“吱呀——”柴房门那破旧不堪的门轴,被我故意用力一推,发出能拆房子一样的鬼叫。

林建国像是被火燎了腚的猴子,浑身猛地一哆嗦,手一抖,

那块灰里埋着的宝贝红薯“啪嗒”一声掉回草木灰堆里。他猛回头,一脸的惊怒交加,

看清楚是我时,那丝惊慌瞬间被一股子习惯性的恼怒和鄙夷取代。“作死啊你个小兔崽子!

”他压低嗓子吼,唾沫星子差点喷我脸上,眼睛凶狠地瞪过来,像是要吃人,“走路没声?

装你娘的鬼呢!吓死老子了!滚回你那狗窝去!”我靠在冰凉破旧的门框上,

只觉得一股子邪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骨头都哔啵作响。

看着他脸上那未散尽的偷吃被抓包的慌乱,

加的绝路时那股理所当然的劲儿……“嘿嘿嘿……”一串笑声毫无征兆地从我喉咙里滚出来,

干涩,尖利,尾音打着颤,在昏暗寂静的灶间显得格外瘆人,活像山坳里夜猫子的惨笑。

林建国像是被这怪笑吓懵了,脸上的凶相都僵住了,眼睛里透出点不解和莫名其妙的慌。

“你…你他娘的吃错药了?笑个屁!”他色厉内荏地骂了一句,声音里却虚了半分。

他大概没见过我这样,像一只被掐住脖子又突然松开的鸭子发出的怪声。我没理他,

只是咧着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灶膛边上那摊黑乎乎、有点发亮的耗子屎。

它们一粒粒小小的、干瘪地散落在灰堆边上,刚才他偷红薯时带出来的。我猛地弯腰,

动作快得像个饿极扑食的野狗,

左手闪电般抓起一颗最大的、还湿乎乎、泛着点诡异光亮的耗子屎,

右手则在那堆草木灰里胡乱一掏,捞起那块沾满灰的红薯。一步!我像疯狗一样蹿到他面前,

矮他半个头的身板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哥——!”我扯着嗓子怪腔怪调地尖叫一声,

把林建国惊得往后缩了一大步。趁他愣神张嘴的瞬间,我左手带着耗子屎直插他口鼻!同时,

右手那块沾满草木灰的红薯,狠狠摁向他的脸!林建国根本没反应过来,

只觉得一阵腥臊恶心的东西直冲口腔和鼻腔,呛得他魂飞魄散,刚要本能地闭口,“唔!

”后半句被塞了个结结实实!那块冰凉还带着草屑灰尘的红薯,

毫不留情地糊在了他半张脸上。“呸!呕——!”林建国眼睛暴凸,

脸色瞬间从涨红变成铁青,喉咙里发出濒死野兽一般的呜咽,身体弓成了虾米,

双手徒劳地在脸上、嘴前扒拉,想把那两样异物抠出来,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腥膻恶臭瞬间在灶间弥漫开来。

“嗬嗬……嘿嘿……”我看着他弯腰干呕、狼狈不堪的熊样,那笑声又从我喉咙里挤了出来,

停不住。灶膛里最后一点炭火映着我那双亮得骇人的眼睛,里头烧着火,淬着冰,

映着前世冻死在荒山上的大雪。“山神爷……开恩……”我喘着粗气,

笑声里掺着扭曲的嘶嘶声,像是破风箱在拉,

“看…看哥嘴馋……赏、赏你的……福根儿……别客气……吃!使劲吃!

”我伸手指着那堆耗子屎被抠落的地方,脸上挤出个夸张到狰狞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

“神仙……亲赐的……大补哇!

吃……吃不够……灶台下……还有几泡……新鲜的……”林建国已经吐得翻江倒海,

胆汁都呕出来了,整张脸涕泪横流,沾着灰和红薯渣,糊得不成人样。他猛地抬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巨大,里面全是见了鬼的惊骇和一股想掐死我的怒火。“林风!!

我日你祖宗!!咳咳咳咳咳……呕——!”他一边狂骂,一边又控制不住地拼命干呕,

模样滑稽又狼狈到了极点,像只被硬灌了辣椒水的癞皮狗。这时,

堂屋的门“哐当”一声被猛力推开。大伯母那矮胖结实的身子像颗炮弹一样冲进灶间,

后面跟着同样惊慌失措的大伯林满仓和堂姐林招娣。“作啥死呢?!天都塌了?!

”大伯母的厉声尖叫能把房顶掀翻。她那三角眼一扫,首先看到的就是她心尖上的大儿子,

正弯着腰,一手扶着灶台,一手捂着嘴巴和脖子,咳得惊天动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身上前襟沾满了灰、红薯泥和呕吐物,狼狈得像是刚从屎坑里捞出来。“我的儿啊!

”她嚎了一嗓子,肥壮的身子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将林建国拽到身后护着,

带着能把人生吞活剥的怨毒,死死剜向我,“黑心烂肺的贱皮子!你敢动我家建国?!

老娘扒了你的皮!反了天了你!”她张牙舞爪就要扑上来挠我。那架势,像是要把我生撕了。

“妈!”旁边的林建国终于喘上点气,一边咳得惊天动地,

一边带着哭腔指着自己的嘴和喉咙,口齿不清地控诉,“他……这小疯子……给我喂屎!

耗子屎!还有灶坑灰……呕——!”林招娣捂着鼻子,嫌恶地退了一步,

尖声帮腔:“就是就是!我哥都要被他弄死了!这小疯狗!疯了疯了!昨天就看他眼神不对,

冒绿光!真疯了!”大伯林满仓脸色煞白,看看吐得一塌糊涂、不成人样的儿子,

又看看杵在角落里、浑身轻微发抖是兴奋得发抖、眼睛直勾勾泛着诡异亮光的我,

眉头拧成了疙瘩:“风娃子……你…你这是闹腾啥啊?吃了豹子胆了你?!

”声音带着点不敢置信和后怕。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有愤怒,有恐惧,

有算计,唯独没有一丝温情,只有砭人肌骨的冰冷。我脸上那点病态的笑容猛地僵住,

然后一点点垮下来,嘴角向两边无力地耷拉着,眼底那点疯狂的光像是被风吹熄了,

又像是更深地沉进了潭底。我慢慢抬起刚才抓过耗子屎和红薯、同样沾着灰的手,

直愣愣地举在眼前,指尖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山神……生气了……”我的声音飘飘忽忽,

低得像蚊子哼哼,却又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

“祂说……饿……哥偷嘴……偷了祂老人家的……供品……”我的视线越过自己颤抖的手,

直勾勾地盯着灶膛里那点奄奄一息的红炭火,

“祂……祂要我……拿贡品……赔罪……”我猛地抬手指向林建国,

……要拿……拿哥……的肚子……当……当贡碗……”“噗——”堂姐林招娣吓得直接跳脚,

尖叫出声。大伯母脸色刷地一下褪尽了血色,

刚那点要扑上来撕了我的凶悍劲瞬间被某种惊惧取代,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林建国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胃里一阵剧烈翻涌,“哇”地一声又吐了出来,

这次几乎全是胃酸和胆汁的酸水。他看向我的眼神,已经彻底变成了看什么吃人厉鬼的样子,

腿肚子都在打颤。大伯被我这“中邪”般的疯话吓得不轻,喉咙咕噜响了一下,

试探着走近一步:“风……风娃子,啥山神不山神的?瞎说啥呢?

建国就是饿坏了……”他话还没说完,我猛地一仰脖子,

发出一串更加癫狂、更加歇斯底里的怪笑:“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山神说……吃了福根儿……就得……拉!使劲拉!拉得……裤裆通到屁眼亮堂堂!!

才能……消灾啊!!哈哈哈哈哈!!!”笑声像是钢锉刮着骨头,又像是被撕裂的破布,

又尖又厉又疯狂,猛地撞在这狭窄破旧的灶间墙壁上,激起一片回声,

震得房梁上沉积多年的灰尘簌簌落下。3.空气,刹那间凝固了。

大伯举着要安抚的手僵在半空。大伯母脸上的惊恐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暴怒,五官都扭曲了。

林建国吐得只剩下干呕和抽搐。林招娣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浑身寒毛倒竖。

灶膛里最后一点可怜的红光“啪”地一下,彻底熄灭。黑暗,

伴随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整个灶间。

只有我那还没散尽的、带着浓浓神经质的疯癫大笑的余音,还在黑暗中嗡嗡作响,

像一只只毒蜂在狭窄的空间里乱撞。我知道,他们心里那根弦,绷断了。“疯了!真疯了!

彻底的疯子!”林招娣像是被开水烫了脚的老母鸡,扑棱着往她娘身后缩,声音抖得不成调,

“爹!妈!赶紧把他轰出去!锁起来!不然他要杀人放火了!

”大伯林满仓那张老实巴交的脸,肌肉僵硬地抽动着。他想朝我这边再挪一步,

可那两条腿仿佛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

大伯他看看自家兄弟留下的这根独苗——我瘦得脱了形,裹在破旧单薄的棉袄里,

像个被风吹就要倒的纸片人,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都冻得发紫,只有那双眼睛亮得邪性,

此刻那点光亮似乎淡了点,只剩下一片茫茫的空洞。

他又回头看看自己那壮得像小牛犊子、此刻却因为恶心和惊吓吐得瘫软、脸色蜡黄的大儿子。

他那颗老心脏,像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攥住了,拧得生疼。一边是血脉至亲,

一边是亲兄弟的骨血,亲爹娘早逝,

他当年答应过二弟要照顾好这个孩子……可这些年……“孩子他爹!

”大伯母王氏尖利的嗓音再次炸响,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和泼天的怨毒,

“还要琢磨到天亮不成?!这疯子的话你也信?!他今天敢给建国喂耗子屎糊灶灰,

明天就敢往你碗里下耗子药!等他拿刀砍人的时候,你哭都找不到坟头!你看他那眼睛!

鬼上身了!他就是个讨债鬼!扫把星!老林家摊上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一步跨到林满仓跟前,叉着腰,唾沫星子都喷到了男人脸上:“我跟你讲!姓林的!

今儿个!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要是不把这丧门星、疯瘟神扔出去,

老娘我就带着建国招娣回娘家!让你个窝囊废自个儿跟这疯子啃耗子屎去!

”她猛地拽了一把还在弯腰干呕的林建国,“建国!走!收拾东西!这鬼地方没法待了!

”又朝林招娣吼,“死丫头!站着作死?帮你哥拿衣裳!走!

”她这通泼妇骂街加上撒泼打滚的绝活一使出来,

林满仓那点本就摇摇欲坠的犹豫彻底被砸了个稀巴烂。

他看着自己那瞬间又变得痛苦不堪、虚弱无比的儿子主要是刚才笑过头岔了气,

再看看泼辣蛮横、以死相逼的婆娘,

再看看角落里蜷缩着、眼神空洞、沉默得像尊泥塑的我……那双粗糙、长满老茧的手,

神经质地相互搓着,骨节捏得咯咯响。他腮帮子上的肉也在抖,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

那里面涌动着太复杂的东西:愧疚、恐惧、被逼迫的愤怒,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时间像老牛拉的破车,吱吱嘎嘎地往前挪。灶间里,

只听得见林建国断断续续、要死不活的干呕声,

还有堂姐林招娣嘤嘤嗡嗡、蚊子哼哼般的假哭。“风……风娃子……”大伯终于开口,

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沙哑得不成样子。他不敢看我,眼神飘忽地盯着地面,

那冰冷的夯土地面,

“你……你大伯娘……她那性子急……你也看到了……”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喉结上下滚动着:“家里……家里人多……口粮……实在紧……你也大了……懂事点,啊?

”他抬起那只布满裂口和老茧的手,想拍拍我的肩膀,似乎觉得不妥,又生生停在了半空,

指头蜷缩着。“这屋子……也住不开……”他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变成了自言自语般的嘟囔,

也就一百块光景……这好几年了……早就拉扯完了……大伯我……也没法子……”铺垫完了,

终于上硬菜了。他猛地一抬头,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像是给自己打气,

带着一种虚伪的、不容置疑的权威:“这么着!你是咱老林家的种!

饿着你……我这当大伯的心……也过不去!”他从补丁叠补丁的深蓝色旧工装裤口袋里,

摸索了半天,掏出来两张皱巴巴的纸币。一张绿色的,两毛钱。一张土黄色的,五分钱。

加一块儿,两毛五。那钱不知道在他口袋里揣了多久,

带着一股子刺鼻的汗酸味和劣质烟草的臭味。“拿着!”他几乎是塞一样地硬往我手里攥,

粗糙的手指刮得我手背生疼,“这两毛五!算……算大伯一点心意!

城里招工……你这样子也去不了……实在不行……进山去!那荒山深得很!

里头……里边总能摸点野货糊口!饿……饿不死!”他飞快地说完,

仿佛生怕慢一点自己就会反悔。“趁着天还没全黑!赶紧!快走快走!”他挥动着手臂,

像是在驱赶一条带着瘟疫的野狗,眼神躲闪着,不再看我。4.灶口残余的一点点温度,

也彻底散尽了。那两张脏兮兮的、带着汗馊味的纸币,像两片枯死的树叶,

冰冷地贴在我手心。林满仓的话,像磨钝的锈刀,

在我骨头里一下下刮着——把亲生兄弟的儿子,像赶一条得了狂犬病的疯狗一样,

丢进危机四伏的大山自生自灭。就因为耗子屎闹肚子?就省下半口红薯?我那空洞洞的眼底,

猛地窜起一小簇冰冷的火焰。不是愤怒,是嘲弄。冰冷的嘲弄。

“嘿……呵呵……”喉咙里挤出两声短促尖锐的笑,打断了林满仓那语无伦次的“嘱咐”。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终于聚焦,却不是看向林满仓,

也不是看向他那如临大敌的婆娘和宝贝儿子,而是直直地、穿透了他们,

投射向堂屋大门外那片越来越沉、带着湿气的暮色天空。那眼神空洞依旧,

但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在这无边无际的绝望和黑暗里,看到了一缕……光?

一缕能把这破房子、这冰冷人心、这窝囊透顶的人生都烧成灰烬的光!我慢慢地,

极其僵硬地点了一下头。一个音节,干涩、古怪地从我喉咙深处滚出来:“……嗯。

”这个“嗯”,不像是回答,更像是某种确认。我捏紧了手里那两张潮乎乎、臭烘烘的纸币。

转身的动作异常僵硬,一步一步朝堂屋大门挪去。“滚!赶紧滚!

”大伯母王氏的声音像是送瘟神的鞭炮,追着我脚步在后面炸响,充满了解脱和恶毒,

“滚远点!别死在家门口!脏了地方!”脚步声沉重地拖过堂屋坑洼不平的地面,

踩过陈年的灰尘。那扇沉重的、掉了不少漆的木门被从外面粗暴地推开一条缝,

冰冷湿重的山风猛地灌进来,吹得我一个趔趄,却诡异地让我空洞的眼神亮了一下。

我一步迈出门槛,走进了屋外那浓郁得化不开的暮色里。身后,

是王家堡几间低矮参差的土坯房轮廓在昏暗中模糊不清,

偶尔几点昏黄的煤油灯光在窗洞里摇曳,像垂死者最后的光。身前,

则是层叠起伏、延绵到天边的黑黢黢山影,沉默地守望着这片贫瘠的土地。

风从幽深的山谷里打着旋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气和山野间枯草腐叶的气息。前世的记忆碎片,

冻毙时的痛苦,和大伯母那张刻薄的胖脸重叠在一起,

又猛地被一股更强烈的、几乎要破胸而出的灼热冲散。我低下头,

看着掌心汗涔涔、皱巴巴的两毛五。那两张纸在我手中一点点变皱,指尖用力,

几乎要嵌进纸币里去。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白。

“嗤——”一声极轻微、如同毒蛇吐信的冷笑,从我牙缝里挤了出来。

“这……这点本钱……就够了。”声音很轻,只有我自己能听见,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渣,

又像是在冰壳底下熊熊燃烧。再抬头,望向那些沉默的、带着无形威压的苍莽群山,

眼底翻涌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炽热。那眼神,饿狼看见了满山坡跑动的肥羊。

“好邻居……我……回来了……”5.拖着又冷又饿、虚弱不堪的身子,

我没有像前世那样茫然地冲向未知的深山绝路,而是像一只熟悉地形的老猫,

凭借着记忆里模糊的轮廓,朝着一个方向摸索——老林场护林员废弃的窝棚!

前世某个雪封山的日子,为了躲一头饿红眼的野猪,慌不择路撞进去过。那窝棚大半塌了,

屋顶漏水,三面土墙还算结实,关键是后面有个凹进去的山洞,能生火避风。

离村子不算太远也不算近,一个相对安全又能遮风挡雨的苟命点。天黑透之前,

我终于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了地方。窝棚比记忆里更破败了,门早就不见了,

黑黢黢的洞口像怪兽的嘴巴。刚一靠近,

一股浓重的霉味、兽类的臊气和经年落叶腐烂的混合气息扑面而来,熏得我一阵眼晕。

我摸索着进去,脚底下踩碎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咔嚓”的轻响。凭借着最后一点力气,

我扒拉开角落里厚厚的、积年的枯枝败叶和尘土,露出一片还算干燥平整的地面。然后,

像个泄了气的破口袋,重重地瘫坐下去,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再也动不了了。饿,

深入骨髓的饿。寒冷像看不见的爪子,顺着单薄的破棉衣直往里钻。

疲惫更是像浪潮一样要把我吞没。但我强迫自己睁开眼。没吃的?笑话!

这深山就是我的粮仓!月光穿过破烂屋顶的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点银白的光斑。

借着这点微光,我开始低头疯狂地在地上摸索。动作迅速,目标明确。

的木头碎屑、甚至某种带着尿骚味的兽类粪便这味道让我眼睛一亮……时间一点点过去。

地上,月光照亮的区域堆起了五小撮东西:最左是一小堆肥厚的灰白色叶片,

边缘有些细微的绒毛山白蒿;接着是一小把深褐色、有着规则六棱角柱状的小块根茎,

疙瘩”——表面坑坑洼洼、颜色深褐近黑、形状扭曲、仔细看有点点菌伞痕迹的干硬块状物,

混杂着些许发酵后的酸腐味采野生黑松露后因无法及时食用,

弃或自然发酵的陈年老料;右边是一把干枯发黑、布满褶皱、卷曲如蛇的干瘪菌体树舌,

俗称老牛肝;最后一撮则是一些暗黄色、形态不规则的块状物,

闻着有股子浓烈的药味某种年份未知的野生黄精根。这些,

就是接下来几天赖以活命、甚至改变命运的口粮和启动资金的一部分!

尤其是那堆其貌不扬、甚至带着强烈“异味”的陈年松露和老牛肝!在前世,

那些国营饭店的采购和城里识货的有钱人,就认这种大山深处的、带着原始风味的“土物”!

6.月光下,我的手指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微微颤抖。

看着地上这些在黑暗中被我“召唤”出来的“宝贝”,那两毛五带来的冰冷和屈辱,

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迅速融化、蒸腾!

“呵……嗬嗬……”诡异的笑声再次从喉咙里挤压出来,在死寂破败的窝棚里回荡,

和外面山风掠过树梢的呜呜声混合在一起,显得格外悚然。我小心翼翼地摊开手,借着微光,

仔细端详着右手心里攥着的最后一样东西。

零零的、颜色异常鲜艳、呈现出诡异而诱惑的荧光橙红色的圆盖小蘑菇某种致幻性毒菌。

它的颜色在这黯淡的光线下显得特别扎眼,仿佛自己会发光,顶盖湿润光滑。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再次翻腾起来。这种菌子,村里叫“鬼灯笼”、“笑面菇”。

据说早年饥荒时有人误食过,不多会儿就失了神智,在村里又哭又笑打滚,

见到人就抱着喊娘。拉稀跑肚?更是成了水龙头,一泻不止,

几天功夫就能把个壮汉彻底抽干!指尖轻轻拂过“鬼灯笼”那冰凉滑腻的顶盖。

我的嘴角慢慢向上咧开,一个无声而扭曲的笑容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绽放。

“……哥……别急……”我对着那蘑菇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像锈刀刮骨,

“我攒着……给你留着……好……好……享用……”阴冷的山风打着旋钻进破窝棚,

吹在我脸上,带来山野深处枯腐与泥土的腥气。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

因为胸腔里正猛烈燃烧着一把冰冷而癫狂的火焰。

掌心的两毛五纸币被我指节捏得发出细微的呻吟。活命?不够!远远不够!这点东西,

顶多支撑我几天不饿死在这荒山野岭。启动资金在哪里?

落堆砌的破烂:那塌了半边的土炕下嵌着几块不知年月的青砖;房顶烂掉的椽子头几根松木,

粗陶水瓮;以及旁边一个脏得看不出原色、边缘卷口的破搪瓷脸盆……这些看似废物的东西,

在我那双饿得发绿、在黑暗里都冒着精光的眼睛里,瞬间被赋予了全新的价值。青砖?

盖起来就是个绝好的灶台!生火烧物,取暖熬汤!烂椽子?引火的好物!深山老林里,

火是命!是暖!是胆!碎陶瓮?正好拿来砸!边缘锋利点,砍藤剁根、敲骨头不行,

对付个蘑菇野菜足够了!尤其是那个破搪瓷盆!简直天赐良机!

煮水、炖汤、熬点稀糊糊续命……破归破,不漏就是好宝贝!

最关键的是它那盆体深沉的蓝底,

在山外收购站墙上瞟见的招贴画——某种稀缺药品“百宝丹”就用的这种深蓝配红花的容器!

土!这就够土!够有年代感!够山沟沟里自产自用的原生态“包装”!我腾地一下站起来,

饿得发飘的身子爆发出惊人的麻利劲儿。扒开碍事的烂椽子落叶,

摸黑把几块沉重的青砖拖出来,吭哧吭哧地搬到还算挡风的墙角,摸索着相互垒实。

中间留出空隙,一个最简陋不过的灶台雏形就成了!碎陶片捡大的、锋利的拢作一堆备用。

那堆搜刮来的“宝贝”草药山菌里,山白蒿叶子直接塞进裤兜,留着当引火绒。

接下来是重点!那堆“异味双宝”——陈年老牛肝和发酵黑松露!借着月光,

我抄起一片还算趁手的碎陶瓦,蹲在地上,开始对它们进行残酷的“再处理”。

双手因为饥饿而有些发颤,下手却极其稳、极其狠!“啪!啪!啪!

”厚实坚硬的老牛肝被陶瓦硬生生劈开、剁碎!那动静在寂静的破屋里回响,

带着一股子泄愤的狠劲儿。“嗞啦——嘎吱——!”粘成一坨、硬得跟石头似的发酵松露块,

被陶瓦硬生生刮下表面最浓烈刺鼻的那层“黑泥”!

手指不可避免地沾上那些黏腻、带着强烈腐酸和土腥土臊的糊状物,奇异的恶臭直冲脑门。

一股酸水猛地涌上喉咙口,胃里剧烈翻搅,但我死死咬住牙关,硬是把那恶心感压了下去!

眼神反而更加亢奋。“呕……”“嘿嘿……呕……”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在我喉咙里撕扯着。

这滋味……真他妈够劲!前世冻死都没尝过这号“山珍”!可这味儿!

这独一无二的深山原始味!就值大价钱!弄下足有小半捧的浓稠黑褐色糊糊和一堆碎牛肝片。

我抖着手,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放进那个被我翻来覆去在裤子上蹭了几道,

勉强露点蓝底和褪色红花的破搪瓷脸盆里。这还不够!目光扫到窝棚入口处泥地上,

一撮混杂着某种啮齿类小兽新鲜排泄物和腐烂苔藓的混合物。

那坨东西黑黢黢湿漉漉的……气味?嗯,很提神!

“……大补哇……嘿嘿……”我神经质地嘀咕着,抄起那半块更残破的陶片,

像铲金子一样铲起一点那新鲜的“添加物”,毫不犹豫地混进了破盆里的“双宝”中!

再用手指粗暴地在盆里搅和了几下!

黏糊糊、湿漉漉、散发着惊天动地复合“风味”的稀糊糊混合物新鲜出炉!

月光幽幽地照在盆里,那稀糊泛着油腻腻的乌光。“好……好货……成了!

”我盯着那盆散发销魂气息的混合物,像是看着绝世珍宝。破屋外,

山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声里,隐约夹杂了一声凄厉的狼嗥,像是回应。

7.黎明前最冷最深的黑暗包裹着山林。王家堡被死一般的寂静笼罩。

就连平日里最警觉的老狗,此刻也蜷缩在冰冷的窝里,不愿发出一点声响。

老林家那三间破旧的土坯房,黑洞洞地趴着。东屋窗户底下,柴禾垛的阴影被拉得老长,

像蛰伏的鬼影。一个比鬼影更瘦小的影子无声无息地从垛子后溜出来,

动作快得像一道贴着地面的风。月光吝啬地抹过几道惨白的光,勉强照出影子模糊的动作。

那影子在林家东屋那扇薄薄的、糊着破报纸的木窗根下停住。

手里一捧湿冷粘稠、散发着难以形容怪味的东西那破脸盆里的混合极品,

被毫不犹豫、带着一股阴狠的力道,“吧唧——噗嗤——”狠狠糊在了窗台正中!力道之大,

让那早已风化的土台面都簌簌落下尘土。糊状物不规则地摊开,粘腻地往下淌,

月光下活像一滩刚刚吐出来的、冒着热气的……脏东西。做完这一切,影子如同受惊的壁虎,

闪电般缩回柴垛后。但那影子没有离开,反而探出半个脑袋。那双眼睛,

在浓重的黑暗中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的不是火光,而是两块淬了千年寒冰的炭,

死死盯着那扇被“污秽”了的窗户,像等待猎物走进陷阱的毒蛇。时间仿佛凝固。

只有远处起伏的峦影在渐退的夜色里沉默呼吸。不知过了多久,鸡叫了第一遍,

声音穿透稀薄的晨雾,干涩地在村子死寂的上空回荡。“吱呀——”一声轻响,

老林家那扇东屋门被从里面推开一道缝。堂哥林建国那张蜡黄浮肿的脸探了出来,睡眼惺忪,

眼底挂着浓浓的黑气。昨天那场惊吓加呕吐显然没让他好利索,整个人蔫头耷脑。

他打着哈欠,趿拉着破棉鞋往外挪,

习惯性地朝着窗根下的“自留地”——一个破咸菜坛子旁边的角落——走过去,

解开肮脏的裤腰带,看样子是要解决一夜的积存。他困得眼皮都粘在一起,一边打哈欠,

一边揉着眼睛。就在他迷迷糊糊即将跨入那块“风水宝地”的瞬间,脚下不偏不倚,

正好踩进那摊刚刚被我精心放置、还保持着一定湿度和弹性的……“宝贝”混合物里!

“噗叽——!”一声格外清晰、如同踩爆了发酵沼泽泡泡的闷响,打破了清晨虚伪的宁静。

林建国僵住了。所有的睡意瞬间灰飞烟灭。他猛地低头,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右脚。

破棉鞋的鞋底和脚面子,

一大滩粘稠冰冷、黑黄交错、散发着浓郁腥臊混合着松露和兽粪腐败气息的烂泥状物体糊满。

那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了。接着……“嗷——————!!!!

”一声非人的、能撕裂人耳膜的嚎叫,如同一个无形的巨大炸弹,猛地在这个小院里炸开!

声音里充满了极度的惊恐、无法置信和触及灵魂的恶心!“啊——!!!啥玩意儿!!滚开!

滚开啊!!”林建国像疯了一样原地蹦跳起来,那只沾满“污物”的脚拼命甩动,

想把那玩意儿甩掉,试图挣脱鞋的束缚。可他慌乱之中,踩了“烂泥”的左脚又绊到右脚,

整个人在湿滑的地面上一个趔趄!“砰!哗啦——!噗嗤!”悲剧再次上演!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脑袋“咚”地一声撞在他准备用来方便的破咸菜坛子上!

坛子应声而碎,里面发绿发黑的咸菜水和长了白毛的咸菜疙瘩四溅开来!更要命的是,

他那只刚才奋力蹬踹时抬起的右脚,不偏不倚,

整只脚踏进了那破坛子碎裂后的、混杂着粘稠咸菜水残渣和污秽的泥泞里!这下可好了!

右脚沾满我糊上去的“宝贝”,左脚泡在碎裂咸菜坛的“原汤”里。

脸上、头发上溅满了绿的咸菜水、白的霉菌毛和黑的“混合泥”!

浑身散发着浓烈到无法形容的、集万物之“精华”于一体的“复合型气味”!

那酸臭、腐臭、骚臭、泥土腥混杂在一起的气息,在清晨寒冷的空气里极具穿透力和辨识度。

“呕——”林建国连嚎叫都变了调,刚想骂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整个人侧卧在地,

对着那堆破碎的咸菜、污秽和自己的杰作,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脸色比死人还白,

身体筛糠一样抖。“建国!建国!我的儿啊!”“咋啦?!天爷啊!

”大伯母王氏那变调的尖叫和林满仓惊恐的喊声几乎同时响起。屋里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

林招娣披头散发地冲出来,看见地上这一摊“惨烈”景象和她哥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吓得一声惨叫“妈呀——!鬼呀!!”然后以比出来时快十倍的速度缩了回去,

紧接着屋子里传出一阵更加惊天动地的干呕声。整个王家堡都被这动静惊醒。

几户邻居亮起了昏暗的煤油灯,推开门探头探脑地查看。

那难以言喻的、极具侵略性的恶臭也随风飘散开去。“谁?!是谁干的?!

天打雷劈的杂种啊——!”大伯母的哭骂声从最初的尖利转向了神经质的嘶哑,

她想去扶儿子,可看着那一身“丰功伟绩”,又嫌弃得不敢靠近。林满仓也慌得没了方寸,

脸色煞白地看着自己吐得奄奄一息、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干净地方的大儿子,

再看看那窗口台子上残留的、形状可疑的……一堆玩意儿,嘴巴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8.就在这时。“呵呵……”“嘻嘻……”一串极其诡异、带着明显幸灾乐祸味道的笑声,

像是从墙根下的柴禾垛缝隙里,慢悠悠地渗了出来。笑声不高,却尖利得瘆人,

清晰地钻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在这鸡飞狗跳、臭气熏天的清晨里显得格外刺耳和突兀。

柴禾垛那黑暗的角落,仿佛有一双眼睛闪烁着非人的光。

正俯身查看儿子情况的大伯母王氏浑身一僵,像被人用冰水从头浇到脚。

她那张被恐惧和愤怒扭曲的胖脸瞬间煞白,猛地扭头,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

死死盯着柴垛那个阴暗的角落,身体筛糠一样抖了起来。“他……他……没走远!是那疯子!

是那挨千刀的瘟神回来了!!”她的嗓音彻底劈了叉,尖利得几乎能刮破玻璃,“鬼!

是他招来了山鬼!报应!全是报应啊!!”她像是被那笑声抽走了所有力气,腿一软,

“噗通”一声瘫坐在地,顾不得地上的污秽,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癔症般的惊恐状态,

嘴里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山神…报应…鬼…疯子…”之类的词,眼神涣散。

林建国本来吐得只剩下抽搐的劲儿了,听到这渗人的笑声,又是一阵剧烈的痉挛,

口鼻里再次喷出粘液,只剩出的气没进的气。林家院子里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滚烫的臭粥!

这“序幕”刚刚上演,阴影里的“导演”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抽身而退。

一个矮小的身影沿着村外熟悉的荒僻小径,用尽可能快的速度,

朝着那座藏着破窝棚的大山狂奔而去。寒风像冰锥一样刺在脸上,

单薄的破棉袄被灌得鼓胀起来,勒得身子生疼,两条腿更是又沉又木,

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踩在灌了铅的棉花堆里。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

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刀刮般的剧痛和喉头浓重的血腥味。但那双眼睛却在黑暗中亮得骇人,

死死地盯着前方山林深处那个窝棚的方向,里面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贪婪。钱!我需要钱!

至少几块钱的巨款!才能去公社的集市上换来盐巴,那点盐巴就是“点金术”!

才能让我这盆精心制造的“秽物”产生脱胎换骨、点臭成金的变化!

才能换来这乱世之中真正坚实的立足之本!风像无形的鞭子,抽在我裹着单薄破棉袄的身上,

留下生疼的印子。脚下的枯枝败叶踩下去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在死寂的林子里格外刺耳。但我不能停。窝棚的破口就在眼前,像张开大嘴的兽。我冲进去,

一脚踹开挡路的半截烂椽子,扑到墙角。昨天辛辛苦苦垒起来的简易青砖灶台还在。

旁边那个价值连城的破搪瓷盆里,

还剩下大半盆黏腻腻、黑乎乎、散发着销魂气味的“双宝”混合物!

没工夫欣赏我的“杰作”。饿?肠子都快拧成麻绳打结了!我扑通一声跪坐在冰凉的地上,

像虔诚的信徒扑向神坛,

双手颤抖着从那堆“存货”里飞快地扒拉出几片厚实坚韧的老牛肝树舌,

一把干瘪皱缩的土茯苓块茎,几根药味冲鼻的黄精根。动作几乎带着一种狂热的机械性,

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塞进那个同样脏污的破搪瓷盆里。青砖灶膛内里,

早已被我提前塞满了干燥易燃的松针和枯草绒。没有火柴?

有原始人取火的宝贵遗产——火镰!昨天特意翻出来的。那是块巴掌大的粗糙铁片,

带着点铁锈,边缘被打磨得锋利了些。一手死死攥紧火镰,

另一只手摸到一块边缘尖锐、带有天然凹槽的青灰色燧石。记忆中,

护林员老头用过这个法子。“嚓——!嚓嚓——!”铁片在燧石的边缘拼命摩擦!动作笨拙,

手臂因为脱力和饥饿抖得厉害。火星极其吝啬地在黑暗中零星迸溅几下,旋即熄灭。“废物!

”我低吼一声,嗓子眼像堵着一把沙子,腥味更浓了。加大力气,

铁片边缘死死抵紧燧石粗糙的棱!“嚓!嚓!嚓——嗤!

”一道刺眼的橘红色火星猛地迸射出来,如同黑暗中炸开的小型闪电!

精准地落入了灶膛里那堆预备好的、极其干燥的枯草绒和松针的中央!一缕细微至极的青烟,

在幽暗的灶膛里,带着无尽的期待,悄然升起。成了!!心脏猛地撞向肋骨!成了!

我猛地伏低身体,鼓起腮帮子,对着那缕细弱游丝的青烟,小心而用力地吹气。

每一口气都带着我滚烫的希望和饥饿的喘息。“呼——呼——”青烟变粗,扭动着,

一丝微弱的红色光焰,怯生生地、在枯草绒的中心探出了头!橘红色的光点,

贪婪地开始蚕食周围干燥的松针,噼啪作响,细微而清晰的爆裂声,如同庆祝生命的天籁!

我猛地抓起几根之前就削好、带着松脂的纤细枯枝,

小心翼翼地将燃烧的一端送入那簇新生火苗的下方。小火苗受到新的燃料刺激,

瞬间昂起了头!金色的火舌猛地向上舔舐着干燥的松脂细枝,

发出欢快的、噼噼啪啪的爆鸣声!温暖的金红色光芒瞬间扩张,

彻底驱散了角落里浓得化不开的寒冷和黑暗!跳跃的火光映在我脸上,

在破败的土墙上投下巨大、摇曳不定的人影,像一只终于挣脱了束缚的狰狞恶鬼。水!

需要水!顾不上扑灭脸颊上不知何时滚落的冰凉的泪痕,我抓起破脸盆就冲了出去,

朝着窝棚后方记忆中有小溪流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9.山林里的天光依旧是灰蒙蒙的,

寒意逼人。山涧的溪水冰冷刺骨,冻得我手指关节生疼。我哆嗦着接了半盆冰凉的山泉水。

水很清澈,反射着一点点微弱的天光。“嘿……好东西……”我盯着盆底荡漾的水,

神经质地笑了笑。盐分?矿物质?都是免费的补品!抱着半盆晃荡的冷水回到窝棚。

火苗已经窜得高了些,灶膛里发出令人心安的噼啪声。我把破脸盆架在青砖灶台上,

水面距离燃烧的松枝还有不少距离,

正好利用火焰辐射的热力和锅底虽然只是搪瓷破盆传导的热量。没有刀?

之前捡到的锋利陶片就是!

药材、蘑菇和奇异添加物的东西一股脑儿倒进这半盆水里——几片撕碎的山白蒿叶子消炎?

管它呢!有点绿色好看!、碎老牛肝管他是不是树舌,

煮熟了吃不死人、几根切碎的黄精根微苦回甘?就当提味了!、几块土茯苓丁淀粉?

总比空气强,最后是压轴的那点“混合双宝精华”——发酵松露糊和“野生添加剂”!

量不多,保证风味!浑浊的水面迅速被这些奇形怪状的“食材”占据,

随着温度缓慢上升主要是火焰辐射传导的微温,

一股更加难以言喻的、集酸馊腐臭土腥于一体的混合气息开始在窝棚里弥漫,

浓烈得几乎能化成实质,刺得人眼睛发酸。换个人早就熏吐了。我却凑在锅边破盆,

贪婪地嗅了一口那上头的蒸汽。“咕噜——”肚子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熟了!

我顾不得烫手,抓起一块旁边捡到的稍微平整的瓦片当碗,

从盆里舀起一坨颜色最深、糊状的东西。也不吹气,忍着烫就塞进嘴里。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瞬间炸开!先是浓郁的腐烂气味直冲天灵盖,

接着是黄精的微苦、土茯苓的淀粉感、树叶的粗糙纤维感在舌头上混战一团……谈不上好吃,

甚至可以说极其难吃!但我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往下咽!热!食物进入胃袋带来的一丁点暖意!

那点该死的暖流让我被冻得快失去知觉的四肢百骸都颤抖起来!我疯了似的往嘴里塞。

瓦片刮着盆壁,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汤汤水水、糊糊渣渣,统统灌下喉咙!

吞咽的动作带着一种凶狠的贪婪,眼神死死盯着盆里不断减少的混合物,如同护食的野兽。

半盆乱七八糟的糊糊很快就见了底。空荡荡、被撑得有些不适的胃袋里传来隐约的痛感,

但这疼痛竟然带来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呵呵……呜……”饱腹感引发的眩晕让我忍不住发出一声介于呜咽和痴笑之间的声音。

“该……干活了……”目光投向破窝棚角落更深处那片黑暗,

我的眼底闪过一丝更加狰狞的兴奋光芒。真正的宝贝,

还在更深的、被烂木头盖着的隐秘角落里!

相对好一些的黑松露块、几朵完整的老牛肝干菌、一株被我连根刨起来的成年黄精……这些,

才是换钱的关键!但那点东西,远远不够!我手脚并用,像个幽灵一样飞快地爬起,

冲向破窝棚那塌了一半的后墙角落。

那里堆叠着更多腐烂的椽子、塌陷的黄土和丛生的荆棘杂草。我连拔带刨,

不顾尖锐的荆刺扎破手掌,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出的窄小岩缝。

一股浓重的阴湿霉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深处特有的腥寒。我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洞口狭窄,里面却是个小小的天然凹洞,纵深不足三步,高不过一人,但异常干燥!

天赐的储藏室!借着洞口投进来的那点可怜微光,

可以看到洞底角落铺着一张不知是狐狸还是野狸子留下的、混杂着黑黄毛发的肮脏破毛皮,

毛皮上面散乱地堆放着几样东西。最大头的是一小堆形态各异的黑褐色疙瘩,大的如鸡蛋,

小的如栗子,表面粗糙甚至布满虫眼深山里个头较小的次级野生松露。

旁边则是几朵形状扁圆、木质化严重、菌盖呈现出深木纹色的干硬真菌陈年优质老牛肝。

最边上,小心翼翼地靠洞壁放着几个用巨大新鲜树皮卷成的筒,

色橙黄或土黄、肉质肥厚脱水程度不同的菌块鸡油菌、黄丝菌等无毒高品相杂菌干!

以及最边上几根用茅草紧紧捆扎的、纺锤形根茎,表皮干硬,呈现深棕色陈年干制黄精。

这些,就是我昨天在深山里耗费了大半天,用饿得发绿的眼睛精挑细选,

甚至不惜冒险从腐烂大树根部抠出来、从岩石缝隙里硬拽出来的!品相说不上顶级,

胜在够“野”!够“土”!够原始!关键是量大!但这还远远不够启动我的“造盐大业”!

目光落在洞底深处那片毛皮覆盖着的、微微隆起的边缘。我上前一步,

屏住呼吸洞里的味道实在谈不上好,小心翼翼地将那破破烂烂的毛皮一点点掀开。

月光艰难地挤进洞口,吝啬地洒下几丝冷白的光。照亮了皮子下面藏着的东西。

几只僵硬的山鼠,大张着嘴,露出尖细的牙齿,死状各异,显然是死于诱捕陷阱和冻饿,

腹部都干瘪了。一只瘦骨嶙峋的野兔,皮毛失去光泽,

脖子上被树枝和藤蔓编织的活套勒过的痕迹还清晰可见山体滑坡区域被困住的,

早已没了气息。还有一串用韧性极好的山藤串起来的鸟!大多是山雀、鹌鹑之类的小东西,

羽毛凌乱,有的内脏已经被掏空陷阱捕获后被掏空了内脏以便保存,

甚至夹杂着几只小型蜥蜴和蛙类……风干了?半风干?

或者……仅仅是在这阴冷之地暂时没腐烂?洞里的空气带着刺骨的冰寒,

一种强烈的腐败血腥气味,混杂着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钻进鼻腔直冲脑门。

我的喉头猛地一动,发出一声干硬的吞咽声。胃里刚刚灌下去的热糊糊似乎又开始翻腾。

但我那双饿狼般的眼睛,却在看到这些东西的瞬间亮得如同鬼火!食物?呵!是启动资金!

是通往“盐”的无价基石!我咧嘴一笑,毫不客气地伸手,手指因为寒冷和饥饿而微微发抖,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一把攥住那只分量最沉的僵硬野兔脖颈!再扯过那串死鸟!

管它冻得像石头还是半风干成了腊肉!管它有没有那股子尸膻味!能吃就行!能卖钱就行!

没有盐来祛味,它们就是最好的“原生态证明”!我将这堆“珍贵”的死物粗暴地拢在一起,

用那张散发着恶臭的破兽皮一裹。一股浓烈的尸膻混着土腥味差点没把我呛背过去。

但我反而更加用力地将它们拢进兽皮里,捆扎紧实!沉甸甸的一大包!扛在瘦弱的肩膀上,

压得我脚下一沉。我咬紧牙关,腮帮子鼓出硬棱,顶着不断冲击味觉神经的恶臭,

扛起这足以让任何正常人退避三舍的“货物”,转身钻出了这阴森的藏宝洞。

10.重新站在破窝棚里,冷风灌进来,冲散了身上沾着的腐气,

但肩上那包的恶味却如同跗骨之蛆。灶火的光芒摇曳着,

给我冰冷僵硬的身体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走!”吐掉嘴里含着的一口腥咸的唾沫,

那是干渴引起的血腥味。天光已经比刚才亮了些,山林的轮廓勾勒出清冷的剪影。

我把那个装着关键“混合双宝剩料”的破搪瓷盆用石头小心地盖住藏在灶台最里角。

然后毫不犹豫,扛着死沉死沉、散发异味的兽皮包裹,

一头扎进了黎明时分最浓重的、寒气弥漫的山雾里。方向——山外,公社!

目标——用这堆“宝贝”,刮下改变命运的第一把盐!

群山在熹微的晨光中显露出沉默而庞大的黑色轮廓。肩上那包裹着死物的破兽皮,

沉甸甸地压着我瘦骨嶙峋的肩膀,重量几乎要把我的脊椎直接压进泥土里。每一步踩下去,

脚下的冻土都硬得如同生铁,撞得脚底板骨头生疼。可更折磨人的,

是从兽皮缝隙里不断渗出来的味道。

一种混杂着浓烈尸体的腥膻、腐物沤烂的酸馊、还有风干鸟禽内脏特有的浊臭的复合型毒气!

它在冰冷的清晨空气中顽固地弥漫着,钻进我的鼻腔,粘在喉咙口,

直冲我本就因为饥饿而翻江倒海的胃袋!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钝刀子刮着气管,

带来阵阵窒息般的呕吐欲。但我死死咬紧牙关,硬挺着脊梁骨,

强迫自己在那条被厚厚落叶覆盖、布满尖利石头和盘虬树根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不能停!绝对不能停!那点盐,在公社那个破破烂烂的露天集市角落里的供销分社柜台上,

它就躺在粗糙的草纸小包里!那是点石成金的神物!

是能把我这盆“秽物”点化成惊世“奇珍”的唯一钥匙!“咯嚓!”一脚踩空,

枯枝断裂发出脆响。我一个趔趄,肩上的重量狠狠往下一坠,整个人向前扑倒。“噗嗤!

”身体重重砸在积满了腐叶的斜坡上,冰冷的烂泥瞬间糊了一脸!

肩膀上那包要命的“宝贝”也跟着滚落,骨碌碌地顺着小坡向下滚了两米多远,

撞在一棵老树根上才停下。破兽皮散开,露出了里面那只冻得梆硬、死状狰狞的兔子,

几只风干变形的鸟尸,还有一只灰扑扑的死耗子!烂泥的湿冷直往衣服里钻,

脸颊被尖锐的枯枝划开一道细小的口子,火辣辣地疼。鼻子嘴巴里全是腐叶、泥土的腥气,

混合着那兽皮包裹里逸散出的恶臭,冲得我眼前发黑。

“操……”一声低沉的、混合着疼痛和剧烈恶心的闷哼,从沾满泥巴的嘴唇里挤出来。

胃里翻江倒海,刚吞下去的糊糊残渣拼命往上涌。

“……盐……”我喉咙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干呕,带着撕裂般的沙哑,

“……老子的盐……”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泥地里挣扎着爬起来,

脸颊上的伤口渗出的血混着泥水往下流。我跌跌撞撞地扑向那堆散开的“宝贝”,

不顾那强烈的恶臭和令人作呕的视觉效果,像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

慌里慌张地把兔子、死鸟、耗子……统统重新拢进那张散发着强烈怪味的破兽皮里!

动作粗暴而迅速,沾染上更多污秽和冰凉。最后用力一勒,将包裹口死死扎紧,

动作透着一股被逼到绝境的凶狠!再次扛上肩!这一次,感觉比刚才更加沉重,

像是扛着整座大山。脸上的泥和血在寒风中迅速干结绷紧,像戴了个粗糙的面具。

但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却依旧烧着火,死死盯着山下的方向。走!不知走了多久,

眼前死寂的山林景象开始有了变化。模糊地听到了远处隐约的嘈杂人声和几声单调的狗吠。

前面出现了大片大片被砍伐过的坡地,只剩下低矮的树桩和大片枯黄的杂草,像丑陋的疮疤。

再往前,土路的痕迹变得清晰,虽然依旧是泥泞坑洼。天彻底亮了。

灰蒙蒙的太阳有气无力地挂在天边,毫无暖意。

我终于踏上了通往公社的那条勉强能称得上“路”的土道。路上开始零星看到行人,

大多是附近村子的农民,赶着瘦骨嶙峋的老牛,或是担着瘪瘪的箩筐。

看到我这个人不人鬼不鬼、扛着巨大散发臭味包裹、脸上还糊着血泥痂的“怪物”,

无不侧目而视,下意识地躲远几步,眼神里充满毫不掩饰的惊疑和……恐惧?

仿佛我是什么携带瘟疫的活鬼。对这些目光,我视若无睹。或者说,

我全部的力气都用来对抗肩膀上的重量和身体内部传来的强烈不适了。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棉花上。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那点微薄的糊糊能量早就在长途跋涉和刺骨寒风中消耗殆尽。胃袋又开始疯狂地抽搐、尖叫。

快到了!快到了!那个破茅草棚搭的供销社分点!就在集市最边上!盐!

11.公社“集”市的景象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比我想象中更破败萧条。

一条歪歪扭扭的土路两边,

散乱地支着几个同样破旧的草棚或者干脆就是用破塑料布遮顶的摊位。

稀稀拉拉的人群在里面流动,大多是穿着打了补丁旧棉袄、脸色蜡黄的村民。

叫卖声有气无力,摊位上也没什么像样的货物:自家腌的咸菜疙瘩,

少得可怜的、卖相极差的白菜萝卜,

一丁点粗得如同黄沙的玉米面……透着一股末世般的苍凉。我扛着那显眼又恶臭的包裹,

踉踉跄跄地挤过人群。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潮水般自动分开。

那股无法被忽视的味道如同瘟疫源头,引得人人侧目、捂鼻、躲闪。

惊恐的议论声在身后响起。“我的老天爷……他扛的啥玩意儿?死狗?” “呕……天杀的!

这是从哪钻出来的瘟神!熏死人了!” “快看他的脸!全是血痂泥巴!眼睛都是红的!

快躲开!怕不是个逃出来的……”无数道冰冷、好奇、恐惧的目光像是无形的钢针,

扎在我的脊背上。我咬着牙,充耳不闻,脚下蹒跚但目标明确地穿过歪斜低矮的摊位,

穿过指指点点的人群,最终停在了集市边缘那个最破烂的茅草棚摊位前。供销社分点!

草棚下用土坯垒了个齐胸高的土台算是柜台。

一个戴着藏蓝色粗布帽子、同样裹着臃肿旧棉袄的中年男人缩在柜台后面,抄着手,

在几乎没有货物可售的空柜台上打着盹,脸皮耷拉着,透着一股子百无聊赖。

柜台上唯一还有点分量的货物,就是角落里用暗黄色粗糙草纸包起来的一小堆方块——粗盐!

盐!我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干裂的嘴唇因为激动而颤抖。胃袋在那瞬间甚至忘记了绞痛!

“啪嗒!

”我将肩上那个散发着冲天臭气的兽皮包裹重重地掼在了供销社那摇摇欲坠的泥巴土柜台上!

一声沉闷污浊的闷响!震得那破柜台都晃了晃,扬起一片陈年老灰。

打瞌睡的中年营业员被吓得浑身一激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惊恐的睡眼还没完全睁开,就被近在咫尺的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恶臭给熏得眼珠子都直了!

“咳咳……呕!”他连退两步,手死死捂住口鼻,一张胖脸瞬间绿了,“作死啊你?!

啥脏东西也敢往柜台上放?!快给老子弄走!熏死人不要命了?!”他一边尖声叫着,

一边拼命往后缩,仿佛我扛来的是个毒气炸弹。“盐!买盐!”我的声音嘶哑干裂,

如同两块锈铁在摩擦,直接压过他的尖叫。那只沾满污泥和兽皮污渍的手,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凶狠,猛地拍在柜台上,震得另一摊灰也飘了起来,

直指向角落里那一小堆用草纸包着的粗盐。柜台里的男人被我拍桌子的动作和嘶吼吓了一跳,

再次猛退一步背靠土墙,脸上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我这副“尊容”。脸上是半干的血泥混合物,

糊得几乎看不清五官,单薄破烂的棉袄到处露着发黑的棉花絮,

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混合着尸体、粪便、污泥的死亡气息。尤其那双眼睛,

在昏暗的茅草棚阴影里亮得如同饿急了的狼。他似乎想骂点更狠的,

但被我那股亡命徒般的气势慑住,喉结滚动了一下,硬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嫌弃地、又带着点小心地避开我拍过的地方,飞快地从盐堆里扒拉出一小包掂了掂,

没好气地嚷嚷:“粗盐!四分!要称的另算!只收现钱!别想拿这些埋汰货糊弄!

”他伸手指了指我砸在柜台上那个还在散发着恶臭的包裹,指尖都带着颤抖和嫌恶。四分钱?

!听到这价格,我那因为看到盐而暂时被压下去的胃袋,猛地一阵剧烈的抽搐绞痛!空!

饿得太狠了!眼前又是一阵发黑,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钱?我哪里有钱?

大伯施舍的那两毛五?那是启动下一阶段计划的唯一现金!绝不能动!

眼前这堆……就是唯一的货币!“这堆……干货!”我喘着粗气,努力让自己别栽倒,

再次重重一拍桌子,几乎是用尽力气指着那个鼓鼓囊囊、臭味刺鼻的兽皮包裹,“兔子!

山鸡!耗子!全……山货!鲜!风干的!值钱!换了!”“值个屁的钱!

”供销员几乎要跳脚了,脸都气得发紫,“你拿堆死老鼠烂鸟粪也想忽悠老子?滚!快滚!

再不滚老子叫民兵了!”他一边吼,一边又忍不住瞟了一眼那个包裹,

大概是想确认里面到底是什么可怕的玩意儿。集市上稀稀拉拉的人流被这边的动静吸引,

有几个胆大的远远站定了朝这边看热闹,指指点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戾。叫民兵?那又如何!今天这盐,老子拿定了!

“啪——嗤——啦!!!”我二话不说,猛地伸手,抓住兽皮包裹口捆扎的草绳,

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狠狠一扯!捆扎被大力撕裂!接着双手攥住兽皮的两个角,

在柜台营业员惊恐万分的注视下,朝着柜台面奋力一掀!哗啦——!

一大堆僵硬的、风干的、毛色暗淡带着尸斑甚至冰霜死泥的“宝物”散落开来!

一只冻得铁硬的野兔扭曲着四肢,死不瞑目地躺在最上面。

下面滚落出几只羽毛杂乱、内脏被掏空的野鸟,风干收缩的身体如同怪异的玩偶。

夹杂着一两只毛刺刺、尾巴僵直的大田鼠尸体!

还有两三条表皮干硬、如同小号腌萝卜的……蜥蜴?

更刺鼻的、混合着内脏腥味、死气、腐土冰碴的气味瞬间在小小的供销点炸开!“呕——!

我的老天爷!!”“天杀的瘟神!!”“打死他!这个发瘟的东西!

”围观的人群里爆发出更大的惊呼和更加剧烈的干呕声,

所有人都像避洪水猛兽一样往后急退,惊恐地指着这边。

连旁边摊位的摊主都惊恐地捂住了鼻子,恨不能立刻收摊跑路。供销员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他眼睁睁看着一只死鸟的尸体滚到了他脚边的柜台下面,那空洞的眼窝好像正对着他!

“疯了!你他娘的疯了!!”12.我根本不理睬他们的尖叫。胸腔剧烈起伏,

眼前阵阵发黑,但我像头被逼到墙角的困兽,喉咙里发出压抑、嘶哑的低吼:“盐!

给老子盐!不给……山神爷……就要来找你了!!”我的手猛地指向供销员,

沾满泥污的手指带着强烈的威胁感!声音不高,却用一种极其诡异的腔调挤出,

“他……在你家……等着你回去……开饭呢……嘿嘿……”那声音混在刺鼻的尸臭和骚乱中,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供销员那张胖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唰”地褪得干干净净!

他死死地盯着我那双在脏污面具下亮得如同鬼火的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滚……瘟神……拿着你的盐……快滚!!

”他失魂落魄地尖叫着,看都不敢再看那堆“山货”一眼,像是被恶鬼追着一样,

猛地从盐堆里抓出两个最大包的盐坨绝对不止四分钱的量!,

哆嗦着远远地朝着我面前的柜台抛了过来,动作之大,

震得柜台上另一只死耗子的尸体都跳了跳!粗盐沉重地砸在柜台上,

沾到了旁边死鸟翅膀上的污秽羽毛。他看都不敢看,肥胖的身子拼命往后缩,

死死贴着冰冷的土墙,仿佛想把自己嵌进去:“快走!快走!拿走快走!!”成了!!

强忍着席卷而来的眩晕和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呕吐感,

我脸上却无法抑制地扯动出一个僵硬而扭曲的、介于胜利和病态之间的笑容。

手像是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抓住柜台上的两大包粗盐!盐!救命盐!点金石!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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