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冰冷(师兄长大)全本免费在线阅读_(师兄长大)完结版免费在线阅读

从永恒坠落我困在“永生”里，永远会在死亡后重生回到22岁的早晨。

已经活过八百个22岁，我尝试过1272种死法，始终无法打破循环。

直到某天发现一个同样困在时间里的人：“只有为他人死去，才会真正终结。

”我看着她为救孩童被车撞飞，落地时她对我微笑。

但第二天我依旧在22岁醒来——她骗了我。

十年后我在报纸上看见头条：《无名女子以命换命拯救幼童十周年》。葬礼照片里，

被救的孩子放下一束花。那瞬间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死亡。______八百次轮回，

每一次都从凌晨五点零三分开始。如同每一次一样，

我猛地睁开双眼——意识是被粗暴地拽回这个世界。空气里的消毒水味儿一丝不差，

钻进肺腑深处。那种味道，每一次轮回的初始气息，早已成为一种刻入骨髓的生理反应，

胃里不受控制地一阵翻腾，喉咙隐隐发痒，干呕的冲动被死死压在舌根之下。

时间在这里是个完美的奴隶，精准得令人发狂。我闭着眼睛，

精准复刻：窗外街角垃圾箱旁流浪猫争夺残渣的尖利厮打声；隔壁墙板传来压抑不清的晨咳，

一下接一下，沉重缓慢，如同生锈发条艰难运转；远处某个阳台上，

一只闹钟的滴答声固执地渗入寂静，穿透薄壁，均匀地凿在我的神经末梢上。

我甚至能准确预判：三声咳嗽过后，那脚步虚浮的邻居就要挪到窗口，

用力地、令人厌烦地清一清他的喉咙。他喉咙里滚动的痰液声带着一种黏稠滞涩的质感，

接下来必然是“咔……嗬——啐！”最后那口痰飞落，砸在楼下不知谁家自行车顶棚上，

发出轻微的、令人作呕的“啪嗒”一声闷响。是的，分毫不差。身体的记忆比时钟更可靠。

颈后传来阵阵酸涩，是昨夜在浴缸里泡了太久，血液不畅导致的后颈肌肉僵硬。

手臂内侧皮肤下，还隐隐残存着利刃划开的冰冷痛感。但这又算什么呢？

在八百次无望的重复里，疼痛几乎成了最熟稔的朋友。每一次终结，

无论选择怎样剧烈的消亡，最终都会被这间只有十二平米、墙角发霉的逼仄牢房温柔地回收，

连同那些自以为已经彻底终结的痛苦与疲惫，一起完好无损地奉还，

强迫我重新签收这无期徒刑。睁开眼。天花板上那几道细小的、弯弯曲曲的裂缝，

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阴森莫测。它们早已被我研究过无数遍，像几条被封印的枯水河床。

每一次睁开眼，它们都在原位，仿佛亘古不变，沉默地嘲笑我的徒劳挣扎。

隔壁的邻居果然挪到了窗口，喉咙里熟悉的异响滚动了几下，然后……“咔……嗬——啐！

”“啪嗒。”一丝极其冷酷的笑意无声地掠过我的嘴角，旋即冻结。好了，新一天的表演，

可以开始了。当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带着点浑浊，透过积着厚厚油污的窄窗玻璃投射进来时，

我完成了所有“流程化”的苏醒程序。冷冽的自来水泼在脸上，

刺骨的寒意短暂地让我精神一振。镜子里那张脸，在模糊不清的水渍后面无表情地回望着我。

年轻得可怖。被无限重复的二十二岁囚禁的躯壳，饱满，却透着沉沉死气。眼神空洞，

眼白爬着细红的血丝。每一次清洗冲刷掉的只是皮肤表面的污迹，

内里的疲惫却如一层不断增厚的茧，严丝合缝地包裹着灵魂。

浴室角落的马桶水箱盖被移开了几寸，

这成了我每次轮回开始时的一个固定动作——取出一个深褐色的小药瓶。八百次的轮回，

八百瓶不同剂量但注定徒劳的安眠药片。药瓶握在手里，瓶壁冰凉。

标签已经被一次次汗水的浸渍彻底磨花，

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残缺的“苯”字和剂量的数字“2.0mg”。拧开瓶盖。

里面剩余的白色小圆片在瓶底轻微地碰撞。

瓶盖内侧边缘留着一圈极其模糊泛黄的印记——那是第247次轮回，

我试过用氰化物粉末代替了药片，结果只在瓶盖内侧腐蚀出一圈淡黄的痕迹。我倒了倒手腕，

一把白色的小圆片轻快地滚落在还算干燥的掌心。大概七八粒，或者更多？没数过，

也不需要数。它们躺在那里，白生生地闪着某种冷漠的光，像即将被投入熔炉的废料。

一仰头，整个药片群体被无声地抛进口腔深处，

舌根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苦味和腻滑的蜡质感侵占。没有停顿，

抄起旁边接满冷水的杯子猛灌了几口，喉结滚动几下，

这些细小的死神信使便被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强行咽了下去。

动作精准得如同经过上千次反复演练的程序——事实上，确实如此。吞咽之后，

我对着镜子张开口腔，对着里面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照了照，

确认没有任何残渣藏在舌下或牙缝。一种令人窒息的熟练。

水杯被我随意地、带着点厌倦地扔回洗手盆台面。

硬塑料杯底磕碰在廉价瓷面上的清响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回荡了一下，然后死寂重新合拢。

镜子里的男人嘴角似乎翘了翘，形成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讥诮弧度，旋即又冷下去。

时间到了。该出去走走了，完成这场既定“仪式”。去看看这个被诅咒的太阳又一次升起时，

世界是否会给我一个新故事——尽管八百次的循环已经像最牢固的枷锁，

死死焊在了命运的轨迹上，把希望碾成齑粉。我拉开门，

一股混合着机油、尘土和城市清晨排泄物味道的浊气扑面而来。

它和屋内的消毒水味截然不同，却同样象征着“重复”二字。

楼道尽头一扇破旧的单元门敞开着，通向一个毫无悬念、令人厌倦的“新”天。

街对面那家招牌缺了块灯管、勉强闪烁着“王记包子”几个字的铺子，是我习惯的去处。

每一次轮回的开始，我总会踏进那扇油腻的门。

并非留恋那肉馅里常混有来历不明筋膜的口感，或者油腻发黄的笼屉上腾出的廉价水蒸气，

而是因为它能提供一种固定的刻度。

胖老板油腻的脸永远是同一天的凝固状态；墙上那只沾着油污的旧电子万年历，

屏幕角落的数字“09：04”仿佛焊死在上面；角落里歪斜的塑料折叠凳上坐着的老头，

永远颤巍巍地啃着同一个粘牙发黑的韭菜馅包子，嘴角沾着几丝烂糊的墨绿色菜叶。

这里的一切都是精准的布景板，是反复刻印的模板。

我照例在靠窗、能看见外面街道的油腻小桌旁坐下。

桌面黏糊糊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袖子传来。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动，

很快便感到一层腻手的薄油。点了一份牛肉粉丝汤和两个酸菜包子的动作娴熟得如同背诵，

然后，就只需要等待。等待那个铁疙瘩摩擦地面的声音。轮胎粗暴地啃噬柏油路面的尖啸。

声音会先来。果然——急促的刹车声撕破了喧闹中虚假的平静！

带着金属被硬生生扭断、橡胶在高温下瞬间熔化的尖锐痛楚，强行钻入我的耳膜。

一种近乎生理性的厌恶让我微微皱了下眉头。

眼睛几乎无需控制地循着声音刺来的方向移过去。街道斜对面，

那辆我早已熟悉得能画出每个细节的灰色小货车，

正以一个绝对精确的撞击角度、施加着每一次都毫厘不差的力度，

凶狠地碾上一个移动物体——这一次，是个骑自行车的年轻男人。

视线甚至比声音抵达得更远，如同拥有穿透距离与血肉的冷漠能力，

清晰捕捉到撞击瞬间的细节：男人的身体猛地弓起成夸张的弧度，

被一股巨力狠狠抛离自行车座，在空中短暂滞空，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笨拙鸟雀。

然后砰然一声闷响，身体沉重地砸落在冰硬的柏油路面上。

脊椎骨碎裂的声响仿佛一道极轻极闷的电流，穿透嘈杂的背景音，钻入我的脑髓深处。

街面上短暂地安静了一瞬。包子铺里凝固了：伙计僵立在门口，

笼冒着失控的白烟；胖老板脸上的油腻光泽在那一刻似乎都冻结了；啃包子的老头停了下来，

嘴唇上沾着的一抹墨绿菜叶随着他无意识的颤抖也哆嗦了一下。只有那辆肇事的灰色货车，

后轮在离地上那堆扭曲肉体不足半米的地方戛然刹死。人群开始骚动，向中心围拢，

形成一个不断缩小的圆形旋涡。

叹息声、惊呼声、手机拍照的快门声、有人冲上去的脚步声混杂着响起。我收回目光，

低头看向桌上自己的牛肉粉丝汤。白瓷碗里的汤表面凝结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琥珀色的油块，

几点青蒜叶无精打采地漂浮在凝固的油层上。一丝烦躁涌上来，我拿起桌上的竹筷，

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汤面的油层，看着那顽固的黄色油脂缓慢地聚散，像一张丑陋而愚钝的脸。

每一次拨弄，它都碎裂、聚合，仿佛在嘲笑我的徒劳。就在这时，

另一阵更加执着、更加急促的脚步声穿过人群的嗡嗡声直逼桌前。空气被搅动，

伴随着浓重而熟悉的廉价烟草和汗液混合的体味。“小顾！”一个沙哑油腻的声音，

带着一种故作熟稔的粗鲁，像一把缺口的钝刀硬生生插进我的听觉范围。

我不用抬头就知道是他——那个头顶日渐稀疏、永远穿着一身廉价化纤西装的税务员。

每一次，都精准得如同预设好的闹铃，在车祸这个固定戏码结束后准时登场，

用他那点微不足道的罚款单来宣告世界对我的额外厌恶。

一只肥厚的手掌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啪”地一下重重拍在我面前的油腻桌面上，

震得桌上盛辣油的小碟子跳了一跳，里面浑浊猩红的油脂晃荡着溅出一两滴，

落在油乎乎的桌面。一张边缘带着折痕的淡黄色单子被那同样油腻的手指捏着，

粗鲁地推到我眼皮底下。“拖欠！小顾老板，”他凑近了一些，

那张因烟酒过量而毛孔粗大的脸几乎要贴上我的侧颊，

浓重的烟臭和口臭混合成一股恶心的气息喷在我脸上，“房租！水电！这个月又到期了！

躲在这儿装看不见呢？以为我们是好糊弄的老实人？”声音拔高了一个调门，

试图在安静的店铺里制造最大回响。隔壁啃包子的老头受惊地抖了一下，

墨绿色的韭菜叶从他的唇角滑落到油亮的桌布上，像一只僵死的虫子。他没有抬头，

只是更小口、更迅速地啃着剩下的包子残渣，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缩进一个安全的壳里。

我能感觉到那束目光死死地钉在我的侧脸上，像两只吸血的虫子。

他正不遗余力地用他的存在感碾碎空气。厌烦的情绪如同发酵的面团，在胸腔里急速膨胀，

顶得肋骨一阵发疼。那感觉并非恐惧，也不是焦虑，

而是更深的——那种面对无法摆脱的苍蝇时的狂躁，

是看到注定失败的剧本在自己眼前一幕幕重演的疲惫和彻底的鄙夷。我缓慢地抬起头，

动作迟滞得如同一个关节锈死的木偶。目光掠过桌上油腻的抓痕、凝固的油块、溅落的辣油，

最后停留在他那张油腻而刻意瞪大的、布满红血丝的牛眼上。他的嘴角因为激动略微抽搐着，

几根稀拉的胡子也随之抖动。没有表情。

像看着一场拙劣默剧中一个动作夸张却极度乏味的丑角。眼神里是全然的空洞，

深处却仿佛燃着一簇冻彻骨髓的蓝色火焰，冰冷而极尽轻蔑。那空洞感如同实质的探照灯，

把对方试图施加压力的表演照得无处遁形。那束黏腻的目光微微一窒。

他嘴角那种习惯性的、咄咄逼人的抽搐仿佛被什么东西突然冻住了，僵在那里，

形成一种滑稽的定格。连他额头上刚才还挂着的细小油汗，似乎都凝固在扩张的毛孔上。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停顿，只有远处隐隐传来的救护车嘶鸣在填塞这片真空。随后，

一种被侮辱和某种潜意识的恐慌混杂而成的恼怒猛地冲上他的脸颊。

那张油腻的胖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脖子上的青筋因为充血而根根鼓起。

“你、你小子这是什么眼神？！”他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声音陡然拔高，又尖又细，

刺耳地划破了小店短暂的死寂，“装聋作哑？看不起老子？！

”他甚至激动地扬起了一只粗短的肉手，似乎想再拍一次桌子来强调权威，

但那动作在空中顿住了。也许是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刺中了他深处那点被忽视的不安。

他大概从未在一个如此年轻的、理应惧怕他的租客脸上，

见到过那种混合着极致的冷漠和无上轻蔑的冰原。那眼神穿透了讨债这件微不足道的事，

仿佛洞见了他生活的全部平庸和可悲，直达他灵魂深处所有油腻污垢堆积的角落。最终，

那只扬起的手只是有些僵硬地落了下去，带着几分色厉内荏，

指尖刮在了那张被他拍在桌上的淡黄色罚款单边缘。救护车尖锐的“呜哇呜哇”声由远及近，

最终停在街道对面的事故点。声音钻入店里，撕扯着这片沉默。

隔壁老头终于瑟缩着抬了下眼皮，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恐惧，飞快地扫过我们这张桌子，

又立刻低下头去，仿佛多看一眼就会引火烧身。我把目光从他涨红的脸上移开，

重新投向桌上那碗彻底凉透、表面油脂凝结的牛肉粉丝汤。那几片青蒜叶如同溺水者的尸体，

无望地陷在琥珀色的油脂沼泽里。“别来烦我。”声音异常平稳，干涩得像摩擦的砂纸，

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轻而易举地盖过了门外刺耳的救护车噪音和人群的喧哗。

那是一种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陈述，仿佛在对空气或规则本身说话。

“下次——你再出现时，我会让你彻底滚蛋。”这次他没再咆哮。只有一种更深的僵冷，

像一层寒霜，霎时覆满了那张猪肝色的胖脸。那双先前还试图瞪大的牛眼猛地收缩了一下，

瞳孔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悸。那不是对言语威胁的回应，

更像是一种直觉的、面对某种看不见却极其危险的事物的本能退缩。他的嘴唇嚅动了一下，

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救护人员抬着简易担架的沉重脚步声急匆匆地在街面上响起。

他喉结上下滑动，像咽下了一口难以消化的铁块。那双鼓胀的眼睛最后死死盯了我两秒钟，

仿佛要将此刻凝固在我脸上的冰霜印刻到灵魂深处。然后，他猛地转身，

带着一种仓皇的、几乎称得上是狼狈的姿态，脚步虚浮踉跄地冲出了油腻的小店门口。

那身紧绷的廉价西装被门帘蹭了一下，刮拉在门框上发出一声轻响。他没敢回头，

肥胖的身躯笨拙地推开围观车祸的人群，挤出一条缝隙，消失在人群之外。

隔壁啃包子的老头从碗沿上悄悄抬起一点视线，

浑浊的眼睛带着深深的困惑和一丝残留的恐惧，偷偷地觑着我。我缓缓靠回椅背。

塑料椅承受重量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小店里显得格外刺耳。目光从汤碗飘到窗外。车祸现场，

救护人员正试图抬起担架上那具软塌塌的身体。那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

像一条抽掉了脊椎的死鱼。穿着深色制服的人正对几个呆若木鸡的人说着什么，做着记录。

一只被主人甩飞的运动鞋，孤零零地躺在路中间，鞋带散开，

被清晨尚未清扫干净的积水浸湿了一半鞋面。一切都被精准地复制下来。每一个细节，

每一次呼吸的频率，每一个旁观者脸上的表情，都像是上一轮放映中定格截取的画面。“嗤。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只有我自己能听见的嗤笑声从喉咙里滚落出来，

消散在油腻沉闷的空气里。像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无声地坠落，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我的手指伸进夹克的内袋，那冰凉的金属触感紧贴着指尖皮肤——一把弹簧刀。

刀锋抵着拇指内侧的皮肤，只需要再推进半分，粘稠的温热就能挣脱出来。但动作停在半空。

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倦怠感，像黑色的沥青，从头颅深处慢慢渗透下来，

漫过僵冷的四肢百骸。八百次了。这个节点，在这里重复切开动脉？那种涌出、冷却、凝固，

然后意识像断线风筝飘散的感觉……太熟悉了。熟悉的麻木比未知的疼痛更加恐怖。

手腕一转，刀锋悄无声息地滑了回去。站起身的瞬间，廉价的塑料椅脚与水泥地面摩擦，

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推开那扇油腻的门帘走出去。外面城市的喧嚣如同浑浊的洪水瞬间涌来，

将我包裹。阳光透过高楼的缝隙投下惨淡的条状亮光，空气浑浊污秽，

充斥着汽车尾气的辛辣和路边小吃摊廉价油脂燃烧的焦糊气。行人脸上裹着匆忙冷漠的麻木，

像无数自动运行的程序模块，各自沿着设定好的轨迹移动着。我融入人流，

随着人潮无意识地向前涌动，但身体内部却像一座被彻底遗忘的、坚冰砌成的坟墓。

每一次抬脚，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自毁前的绝对停滞感。

口袋里那冰凉的金属物沉甸甸地贴着大腿，一个随时准备触发的选项。但去哪里？

有什么意义？视线飘忽地扫过街边橱窗、闪烁的霓虹、灰蒙蒙的天空，

最终停在街角一家装修还算干净、门口挂着木质牌匾的咖啡店玻璃门上。

门牌上用花体字写着：“寻光”。以前路过，总是大门紧闭，橱窗里积满了灰尘。

今天那里却亮着微黄的灯光，像是黑暗中一点不合时宜的、小小的挣扎。

脚步停在那扇擦得晶亮的玻璃门前，我透过玻璃，看到了里面。深木色的桌椅，

低垂的几何吊灯洒下柔和的光晕，弥漫着一种难得的、不属于这条街道的静谧气息。推门。

一股醇厚馥郁的咖啡香，混杂着烘烤面包的暖意迎面扑来。

一个女声温和平静地响起：“欢迎光临，看看喝点什么？”那声音像一阵微风吹过，

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让我的指尖不易察觉地微微动了一下。循声望去。

她站在柜台后，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米白色亚麻围裙。个子不算高，身形单薄得有些羸弱，

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围裙下是洗得发白的T恤和一条普通的卡其裤。

黑色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额前散落下几缕不太听话的发丝。然而那张脸，

异常苍白——一种失血过多的冷白，皮肤薄得近乎透明，底下淡青色的细小血管隐约可见。

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抿着一丝若有若无、仿佛对一切都了然于心的淡笑。

真正让人呼吸一窒的是她的眼睛。一双非常大的、形状很美的杏眼，镶嵌在那张过白的脸上。

那瞳孔的墨色，浓郁得近乎粘稠，仿佛吸收了光线中所有的杂质，只留下最深沉的幽暗。

而此刻，这双幽潭般的眼睛，正坦然地、毫不避讳地迎上我的视线。平静，却异常锐利。

那眼神里没有普通人的一丝好奇、审视、热情或畏惧。她的目光掠过我的脸，

如同扫描仪掠过一件有着复杂刻痕的古老造物，

穿透了我脸上那层精心涂抹了八百次的麻木冰层，

精准地捕捉到了底层那些淤积了八个世纪的疯狂、厌倦，和濒临毁灭边缘的灰烬。

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但那短短一瞬的穿透感，

却强烈到如同实质的利刃划过冰面，留下了一道看不见却剧烈灼痛的刻痕。

仿佛一柄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我层层叠叠的腐朽外壳，直刺核心。那核心早已枯死，

只剩下被诅咒的灼烧。“……卡布奇诺？美式？或者试试我们今天的豆子？

”她的声音依然平缓温和，像流淌在幽谷中的冷水，语调几乎没有起伏，

仿佛刚才那洞穿灵魂的对视从未发生。我站在原地，

喉咙深处泛起一阵被窥破后的奇异的干涩和刺痛。那感觉极其陌生，

像是冻结了太久的肢体突然被狠狠剐蹭了一下。我张了张嘴，

最终却只发出一声同样干涩的音节：“最苦的。”“好。”她简短地应了一声，

仿佛早已了然。苍白的手指利落地拿起研磨机，熟稔地倒入深褐色的咖啡豆，盖子合上。

嗡——研磨机尖锐的声音瞬间填满了小小的空间，打破了那短暂、如同对峙般的寂静。

那杯深棕色的液体被放在我面前。没有拉花，没有泡沫的浮饰，

只是一杯纯粹的、浓得发黑的液体。温度透过粗瓷杯壁传来，烫得吓人。她却没有离开。

“有时候，”她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结了霜的窗台上，“找不到出口，

是因为站得太近了。”她的目光投向窗外街上麻木流动的人潮，

那双深邃的黑色眸子在咖啡店微黄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点幽暗莫测的光。

“或者……”她的嘴角又弯起那点奇特的、近乎透明的淡笑，带着点残忍的意味，

“方向完全错了。”我端起粗重的杯子，滚烫的液体灼烧着唇舌，

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被挑动后更深的烦躁和被隐隐冒犯的抗拒。她是谁？

凭什么用那种穿透一切的眼神看我？凭什么用这种仿佛掌握了宇宙真理的平静语调？

我近乎是恶意地开口，

声音因为滚烫咖啡的刺激和压抑的情绪而更加嘶哑：“听上去……很有经验？”“不多，

”她侧过脸看我，没有半分被刺痛的痕迹，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那苍白得吓人的脸色在灯光下更像一张精致的瓷器面具。“刚死了……七百多次？八百出头？

记不清了。可能你更清楚？”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洞感。

嗡——咖啡店里细微的背景音乐似乎在一瞬间扭曲、拉长，变得不真实起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住，狠狠往下沉坠，直接坠入了腹腔底部某个深不见底的冰窟。

每一次下坠都撞击着冻硬的脏腑。血液逆流冲上大脑，耳朵里全是鼓胀的血流奔涌声。

指尖猛地一颤，滚烫的咖啡飞溅出来，几点灼痛落在手背上，

但那痛感被一股更强大的、灭顶的冲击彻底覆盖了。我的瞳孔在急速收缩。

目光死死钉在她那张苍白得近乎妖异的脸上，试图从上面找出哪怕一丝玩笑或者疯狂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