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的月光斜斜照进书房，陈家洛望着乾隆远去的背影，怀中的小燕子还在懵懂地追问“黄衣服叔叔”为何流泪。
他轻轻放下孩子，指尖抚过案上被龙袍扫落的秘籍残页，那些被岁月磨得发亮的纸边突然刺痛掌心。
“和先帝比起来，皇上当真差得太远了。”
陈家洛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二十年光阴沉淀的冷意，“当年先帝赦免曾静，留他著书讲学，尽显仁君风范。
可到了这位陛下手里，文字狱一年比一年严苛，连正二品大员说错一句话，都要被丢进宗人府，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陈世倌颤巍巍地拾起地上的老花镜，镜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方家满门抄斩那日，雪吟抱着慈儿在火场里喊的每一句话，老臣至今记忆犹新。
她说‘天道自有公论’，可这公道，到现在都没讨回来。”
老人剧烈咳嗽起来，浑浊的痰液里带着血丝，“如今慈儿在跟前活蹦乱跳，倒让我想起她母亲年轻时的模样，也是这般天不怕地不怕......”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小燕子“呀”地一声扑到窗边，只见数十盏宫灯穿透暮色，将青石板路照得亮如白昼。
陈家洛脸色骤变，抽出软剑横在身前：“来得好快！”
院门“轰”地被撞开，乾隆皇帝身披玄色大氅立在阶前，腰间九龙佩在风中晃出冷芒。
他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御林军，长枪如林，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陈家洛，你方才的话，可敢再说一遍？”
帝王的声音裹着夜色，比暴雨更冷。
小燕子突然从陈家洛身后窜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你怎么又回来啦？
还带这么多人，是要请我们吃宵夜吗？”
她的话让气氛僵了一瞬，几个御林军忍不住低头憋笑。
乾隆死死盯着陈家洛，却对着小燕子开口：“丫头，你过来。”
他伸出的手掌在月光下泛着青白，“朕问你，想不想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死的？”
陈家洛正要阻拦，小燕子却己经蹦蹦跳跳跑过去。
她仰头看着这个比陈爷爷和家洛叔叔都要威严的男人，忽然踮起脚，把桂花糕轻轻放在他掌心：“陈爷爷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但你要是不开心，我可以把我的糖人分给你一半！”
乾隆的手猛地颤抖起来。
二十年前，杜雪吟也是这样，在御花园的梅树下，将半块梅花酥塞进他手里。
那时他还不是皇帝，她也不是罪臣之女。
“你可知，你父亲是因谋逆罪被斩？”
他艰涩地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谋逆是什么？”
小燕子歪着头，“是比抢别人糖糕更坏的事吗？
可陈爷爷说，我爹爹是好官，会帮穷人修桥铺路，还会教孩子们念书......”她的声音渐渐低落，“而且就算做错了事，为什么要杀头呢？
家洛叔叔说，先帝会给人改过的机会......”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首首戳进乾隆心口。
他想起登基之初，也曾立志做个比肩父皇的明君，可当权力握在手中，那些潜在的威胁、臣子的算计，还有日益庞大的国库缺口，都让他越来越恐惧。
文字狱、重刑峻法，不过是他握紧权柄的手段。
“先帝......”乾隆喃喃重复，喉结滚动，“先帝能容曾静，是因为他坐稳了江山。
可朕......”他突然闭上眼，将那半块桂花糕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混着血腥味在舌尖蔓延，“朕接手时，朝廷暗流涌动，不狠些，如何震慑宵小？”
“所以就要让无辜的人陪葬？”
陈家洛突然上前，软剑首指乾隆咽喉，“方家三百余口，上至八十老妪，下至襁褓婴儿，他们何罪之有？
雪吟在火场里把孩子托付给我时，身上的血把慈儿的襁褓都浸透了！”
小燕子突然哇地哭出声：“不要打架！
你们都是大坏蛋！”
她冲过去抱住乾隆的腿，“你明明吃了我的糖糕，为什么还不肯笑？”
乾隆望着怀中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孩，又看看陈家洛眼底燃烧的仇恨，突然觉得累极了。
他挥退御林军，踉跄着坐在石凳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朕......错了吗？”
这句话惊得陈家洛手一抖，软剑差点落地。
二十年了，他无数次在梦中质问乾隆，却从未想过会听到这句话。
小燕子抽抽搭搭地爬上石凳，用脏兮兮的袖子给他擦眼泪：“陈爷爷说，知错就改还是好人。
你要是不再抓人，我就原谅你！”
庭院里静得能听见草叶上的水珠滴落声。
乾隆望着天际残月，想起登基那日，自己在太庙前立下的誓言。
风掠过桂花树，送来清甜的香气，恍惚间竟与二十年前梅树下的气息重叠。
“明日，朕会下旨，赦免所有因文字狱牵连的家属。”
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至于方家......”他看向小燕子，“朕会以皇女之礼，将你接入宫中。”
“我不要！”
小燕子跳起来，躲到陈家洛身后，“我要和陈爷爷、家洛叔叔在一起！
我还要学武功，做大侠！”
乾隆笑了，这是今夜的第一个笑，带着释然与苦涩：“也好，也好......”他起身整了整衣袍，九龙佩在腰间轻响，“陈家洛，你说得对，朕确实不如先帝。
但从今日起，朕会试着......做个好人。”
目送乾隆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小燕子突然拽住陈家洛的手：“家洛叔叔，他说的是真的吗？
以后不会再有人被抓走了吗？”
陈家洛望着天空泛起的鱼肚白，将孩子搂进怀里：“或许吧。
就像你说的，吃了甜的，总会想做好事。”
晨光刺破云层，洒在小院里的桂花树上。
小燕子追着一只蝴蝶跑开了，银铃声清脆悦耳。
陈世倌望着孩子的背影，轻声说：“雪吟，你看，咱们的慈儿，真的要成为大侠了。”
而此时的皇宫内，乾隆展开宣纸，饱蘸浓墨写下“罪己诏”三个字。
窗外，新一天的太阳正缓缓升起，照亮了紫禁城的琉璃瓦，也照亮了一个帝王迟到二十年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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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剧烈咳嗽起来，浑浊的痰液里带着血丝，“如今慈儿在跟前活蹦乱跳，倒让我想起她母亲年轻时的模样，也是这般天不怕地不怕......”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小燕子“呀”地一声扑到窗边，只见数十盏宫灯穿透暮色，将青石板路照得亮如白昼。
陈家洛脸色骤变，抽出软剑横在身前：“来得好快！”
院门“轰”地被撞开，乾隆皇帝身披玄色大氅立在阶前，腰间九龙佩在风中晃出冷芒。
他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御林军，长枪如林，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陈家洛，你方才的话，可敢再说一遍？”
帝王的声音裹着夜色，比暴雨更冷。
小燕子突然从陈家洛身后窜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你怎么又回来啦？
还带这么多人，是要请我们吃宵夜吗？”
她的话让气氛僵了一瞬，几个御林军忍不住低头憋笑。
乾隆死死盯着陈家洛，却对着小燕子开口：“丫头，你过来。”
他伸出的手掌在月光下泛着青白，“朕问你，想不想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死的？”
陈家洛正要阻拦，小燕子却己经蹦蹦跳跳跑过去。
她仰头看着这个比陈爷爷和家洛叔叔都要威严的男人，忽然踮起脚，把桂花糕轻轻放在他掌心：“陈爷爷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但你要是不开心，我可以把我的糖人分给你一半！”
乾隆的手猛地颤抖起来。
二十年前，杜雪吟也是这样，在御花园的梅树下，将半块梅花酥塞进他手里。
那时他还不是皇帝，她也不是罪臣之女。
“你可知，你父亲是因谋逆罪被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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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逆是什么？”
小燕子歪着头，“是比抢别人糖糕更坏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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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朕......”他突然闭上眼，将那半块桂花糕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混着血腥味在舌尖蔓延，“朕接手时，朝廷暗流涌动，不狠些，如何震慑宵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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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洛突然上前，软剑首指乾隆咽喉，“方家三百余口，上至八十老妪，下至襁褓婴儿，他们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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