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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未婚妻的我，对贺临川的感觉就如同亲哥哥一般。 住在贺临川家的顾朝云，却与他搅和在了一起。 我意味深长地说：“她想嫁给他，这事终究是要闹出来的。” 到那时，我让母亲埋下的线，自会有人提及。 娘的脸上隐约闪过怒意：“你的意思我明白，自家儿女什么样，做娘的心里最清楚。她不愿说自家儿子不好，还想着享齐人之福，这般折辱咱们，我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贺临川与顾朝云走得近，贺母早就知晓了。 可哪个母亲会嫌弃儿子受欢迎呢？ 反正吃亏的又不是她儿子。 正当我琢磨着该如何推顾朝云一把时，母亲靠近我身旁，搂住我的肩膀。 “怪娘当初没挑好人选，让你遭了这般糟心事。” 我顺势靠在她的肩膀上：“一条狗都有自己的想法，更何况是人。能在婚前知晓这些，也算是幸事。” 本以为这样宽慰她，她会开心。 可她非但没放心，反而担忧地看着我。 “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他私下与顾朝云往来密切，只是觉得家里不愿意解除婚约，所以才不敢说出口？” 她温柔的眉眼间，满是对我的心疼。 我心中微颤，原来我的变化，家人早就看在眼里：“哪能啊，他与我往来时从不提顾朝云，这么多年下来，我以前也只知道他家有这么个人罢了。” 正是因为从来不提，我们都下意识地忽略了她。 连我的家人都对贺临川信赖有加。 大家都觉得他收留老师女儿的做法很仁义，完全没觉得他会失了分寸。 “娘只是觉得，你好像变得格外懂事。”娘轻轻蹭了蹭我的脑袋，“就好像经历了许多事，有时候远远看着你，总觉得你很落寞。” 许多伤心事扛着扛着就习惯了。 只是听不得别人的关心。 刹那间，十年积攒的心酸涌上心头。 我嗓子眼堵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样备受折磨的日子，实在是太久了。 我想说我不到三十岁就死了。 想说他们也没有好下场。 可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一如许多年前，我哭着说想回家。 娘却开口道：“你要是回来，那你妹妹的婚事怎么办。” 后来又变成：“你不能生，二嫁只能替别人养孩子，嫁给比你大二十多岁的男人，闻着臭烘烘的老人味，你就开心了吗？” 那时我崩溃得一直掉头发。 总觉得没人能体会到我的感受。 可她说的又确实有道理：“女人都这样，嫁人就是一场赌。” 我痛苦地呐喊：“我再不要嫁人了！” 一句话把她气得怒斥出声：“便是绞了头发做姑子，没有依靠，也要受欺负。嫁人就是唯一的出路。” 想起过去，万般苦涩涌上心头。 我故作轻松地与娘撒娇：“哪能啊，女儿只是在想，如果不明不白嫁过去，那得受多少委屈啊！想着想着就觉得心酸，难免情绪低落。” 娘忍不住叹息：“你就是心思太重了。” 这话我听过许多次。 以前，我不喜欢这样的定义，必然会拉下脸生气。 现在却能云淡风轻地笑笑。 然后扭头看着她笑：“幸好有娘为我做主，不然真的得泪洗面了。” 我对家人有过失望，也有过理解。 直到临死前。 在我的一再追问下，丫鬟芷萱哭倒在床沿，握着我的手说：“四娘发动了，老夫人不放心，亲自过去坐镇，怕是要明日才能回来，好娘子，你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 那一刻，我清醒地意识到。 我不是爹娘唯一的孩子，但他们是我唯一的爹娘。 所以难免会对他们产生过多的期待。 至于去理解他们的难处，完全没必要。 尤其是在陷入困境时。 我去理解他们，得不到同等的回馈只会让痛苦加倍。 转眼到了大姐孩子抓周的日子。 娘早两日就过去小住了。 我随哥嫂们当天过去。 两家是亲家，我们小一辈的都很熟。 一到地方，我便挥退丫鬟，自顾自地往后边逛去。 陈文淑一看到我便乐了，招呼妹妹陈文静过来：“天天听你念叨敏珠，现在不就来了，你们俩不用在这候着，去玩吧！” 陈文静早就坐不住了，拉上我就说：“走，快走，免得等会来人，我二姐张口就安排下来。” 匆匆跟在她后面跑。 听到后面传来文淑姐姐压低声音的呼喊：“跑慢点！” 离得远了，陈文静放慢步伐，勾住我的胳膊，凑到我身边小声问道：“你真和贺家退婚啦？” “嗯！”我点了点头，“这还能有假？” 陈文静皱起眉：“昨天我娘话赶话，问起你是不是明年出嫁，你娘说你和贺临川相处久了，把他当成自家哥哥，总觉得嫁过去很别扭，还说你闹脾气不肯履行婚约！” 她上下打量我，还伸手往我额头上凑：“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么，你满心期待想嫁给他，怎么突然就退婚了？” 人生大事发生转变，亲朋好友会第一时间担心我。 但纯粹的感情，似乎只能维持到婚前。 我曾以为父母不懂我，朋友应该最理解我。 在我和贺临川闹得不可开交时，他曾请来许多说客。 其中就有陈文静。 她说了许久都说不通，便有些生气：“他找我过来，可见心里是有你的，感情吵着吵着就稀薄了，你再作下去，只会把他往顾朝云那边推。” 我流着泪对她说：“我一开始没想过为难她，但在我和她大大小小的冲突中，他从来没想过维护我，也没有信我哪怕一次。既然他们这么契合，为何还要娶我这个外人过来受罪呢？” 青梅竹马无条件的信任，在遇到顾朝云时失效了。 属于我和他的默契，转移到了他们的一言一行中。 因为他们也是青梅竹马，他打心底里维护她。 我听得最多的就是：“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失去家人已经很可怜了，你为什么还要针对她。” 一开始只是些许安排上的疏忽。 我甚至不知道是下人的问题，还是顾朝云刻意为之，倒显得我像个刻薄的主母。 又或许顾朝云早就对贺临川说过：“章敏珠嫁进来，我是不是要回避，她看到我会不会不高兴”之类的话。 在我嫁进来之前，她就已经视我为敌人，埋下一个又一个的陷阱，搅得我和贺临川的关系越走越远。 信任崩塌，我们逐渐像疯了一样地攻击对方。 连他请陈文静过来劝我，是因为他给陈文静的丈夫行了方便；他请我父母过来压我，也是要让我认清，我根本没有回头路可走。 仇恨我的时候，他用尽手段逼我低头。 过往种种，只有我一个人知晓。 在陈文静打探的眼神下，我不解地反问她：“近几年，我越看贺临川，越觉得他和我二哥没什么区别。你要是有熟人喜欢他，那可得抓紧了，免得到时候又定了别人。” 陈文静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那我呢？如果那个人是我，你会不会生气？” 我突兀地笑了一声。 在她胆颤回避的眼神下，轻飘飘地说：“他娶谁我都不介意，只是话要说在前头，以后过得不好可别来怪我，毕竟我也没和他过过，不知道他婚后会是什么样子。” 毕竟前世她那么愤愤地劝我。 说不定她不介意贺临川那些事呢？ 也许他们会过得好呢？ 说话间，后面忽然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有人语气突然顿住。 有人欣喜地呼喊：“敏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