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父戏贪官(钱有禄钱有禄)完结版免费小说_热门完结小说假父戏贪官(钱有禄钱有禄)

假父戏贪官(钱有禄钱有禄)完结版免费小说_热门完结小说假父戏贪官(钱有禄钱有禄)

作者:墨蓝影

言情小说连载

《假父戏贪官》是网络作者“墨蓝影”创作的古代,这部小说中的关键人物是钱有禄钱有禄,详情概述:主角是钱有禄的古代,替身,爽文,年代小说《假父戏贪官:我是九千岁他爹》,这是网络小说家“墨蓝影”的又一力作,故事充满了爱情与冒险,本站无广告TXT全本,精彩内容欢迎阅读!本书共计40031字,1章节,更新日期为2025-07-05 19:30:51。目前在本网 sjyso.com上完结。小说详情介绍:假父戏贪官:我是九千岁他爹

2025-07-05 20:56:16

第一章:县令夺产光绪二十二年,清河县。深秋。风刀子似的刮过清河县破败的街巷,

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混着劣质煤烟、马粪和若有若无的鸦片膏味儿,钻进人肺里,

呛得慌。夕阳像颗腌坏的咸蛋黄,有气无力地挂在天边,

给这座本该富庶的江南小城镀上一层病恹恹的昏黄。沿街的铺面大多门板半掩,

伙计们眼神空洞,偶有行人,也是缩着脖子,脚步匆匆,

脸上刻着菜色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畏缩。城西,荒废多年的“三官庙”,

更是这破败图景里最阴冷的一角。断壁残垣,蛛网密布,几尊泥胎神像缺胳膊少腿,

在昏暗中显得面目狰狞。寒风从没了窗纸的窟窿里灌进来,呜呜作响,如同鬼哭。

庙角一堆勉强避风的干草上,蜷着一个身影。

陈砚章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磨得油亮的粗布短褂,外面胡乱套了件同样破旧的夹袄,

还是冻得牙齿打颤。他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身形精瘦,骨架却硬朗,

是常年奔波劳碌的痕迹。脸庞轮廓分明,带着几分风霜磨砺出的硬气,

一双眼睛在昏暗中却异常明亮锐利,此刻正死死盯着庙门口漏进来的一线微光,

仿佛要穿透这冰冷的砖石,看到外面的血海深仇。他不是什么书香门第的少爷。

陈家往上数三代,也就是个勉强糊口的佃户。他爹陈老实,人如其名,是钱家大户的长工,

娘早逝。陈砚章打小就知道,靠土里刨食,刨不出活路。十岁上,

他就跟着一个走街串巷的杂耍班子跑了,说是学艺,其实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这些年,

他跑过码头,扛过大包,跟船贩过私盐,在镖局当过趟子手,也在江湖最底层摸爬滚打,

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随机应变的硬功夫,也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同样挣扎求存的朋友。

这身旧夹袄,就是几年前在运河船上帮工,船老大见他机灵赏的。这次回清河,

本是听说老父病重,想回来尽点孝心,顺便看看能不能在县里寻个安稳营生。可迎接他的,

却是晴天霹雳!“爹…” 陈砚章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拳头狠狠砸在冰冷的泥地上,

指节瞬间擦破,渗出血珠,他却感觉不到疼。就在三天前,他刚踏进破败的家门,

还没来得及放下肩上那个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一点散碎铜板的褡裢,

隔壁王婶就哭着跑来报信:他爹陈老实,被县衙的差役锁走了!罪名“抗捐滋事,意图谋反!

”起因,钱有禄钱县太爷为了给自己新纳的第七房小妾修一座“消暑别院”,

看中了陈家那间虽然破败但位置还算凑合的祖屋,

以及屋后那几分薄得可怜、却是陈家唯一指望的粮食地。于是钱有禄派了个师爷,

丢下几枚铜板,就要“征用”。陈老实一辈子老实巴交,可这祖屋和地是命根子啊!

他跪地哀求,磕破了头。那师爷嫌他碍事,一脚踹翻,骂骂咧咧地让差役动手拆屋。

陈老实气急攻心,抓起地上的半块砖头想拼命,立刻就被如狼似虎的差役按倒在地,

锁上铁链拖走了。陈砚章当时就红了眼,抓起门边劈柴的斧头就要冲去县衙拼命!

是王婶和几个老邻居死死抱住了他。“砚章娃儿!使不得啊!那是县太爷!是官!

你去了就是送死啊!” 王婶哭喊着,

“你爹…你爹他…怕是…怕是熬不过去了…”陈砚章像被抽掉了骨头,颓然坐倒在地。

他跑过江湖,太知道“官”字两张口,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在清河县,钱有禄就是土皇帝!

他一个无钱无势、刚回来的“江湖混子”,拿什么去斗?硬闯?只会白白搭上性命,

连给爹收尸都做不到!接下来的三天,是地狱般的煎熬。陈砚章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铜板,

又咬牙当掉了那件还算厚实的夹袄,才勉强买通了一个老狱卒,

给奄奄一息的老爹送进去一碗掺了药粉的稀粥和一块破棉絮。昨天后半夜,

那个收了他钱的狱卒,在庙外学了三声夜枭叫——这是约定的暗号。

陈砚章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窟窿底。他像幽灵一样溜出破庙,在约定好的城墙根最荒僻的角落,

见到了那狱卒。对方只递过来一个破布包,沉甸甸的,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秽物混合的恶臭。

“你爹…咽气了。这是…他的东西。天亮前,拖到乱葬岗埋了吧。别声张,否则惹祸上身!

” 狱卒声音沙哑急促,说完就匆匆消失在黑暗里,仿佛多待一刻都会被厄运缠上。

陈砚章背着他爹,胸前挂着一个破布包,里面是爹那身沾满血污和泥泞的破烂衣服,

还有…一小块没啃完、硬得像石头的窝头。他爹临死前,嘴里还想省着这点口粮!

在埋掉父亲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抱着这个布包回到三官庙的。

巨大的悲痛像巨石压住了胸口,让他无法呼吸,无法嘶喊,只有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死死咬着牙关,腥甜的铁锈味在嘴里弥漫,硬生生把冲到喉咙口的悲号咽了回去。恨!

滔天的恨意!像毒蛇噬心,像烈火焚身!钱有禄!这个脑满肠肥、心肠比墨还黑的狗官!

为了几间破屋几分菜地,为了讨好小妾,就生生逼死了一条人命!他爹陈老实,

一辈子老实巴交,连只蚂蚁都没舍得踩死过,最后竟落得个“谋反”的污名,

像条野狗一样死在冰冷的牢里!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这个念头疯狂地在陈砚章脑子里咆哮。但怎么杀?像宰猪一样冲进县衙砍了他?痛快是痛快,

可那狗官身边衙役如云,自己就算能近身,也难逃一死。而且,太便宜他了!

他要让钱有禄身败名裂!要让他尝尝什么叫家破人亡!

要让他失去他最在乎的东西——他的官位,他的钱财,他的狗命!可怎么做?

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县令,自己只是个刚回来、在县里几乎没人认识、更无根基的穷小子。

告状?钱有禄上下打点,官官相护,状纸递上去就是石沉大海,还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浪浪地拍打着他。他抱着爹的遗物,蜷缩在冰冷的草堆里,

目光空洞地盯着庙顶漏下的几点星光。跑江湖这些年积累的那点机灵劲儿,

此刻似乎都派不上用场。对手太强大了,强大得让人窒息。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一阵喧哗,

伴随着衙役粗暴的呵斥和鞭子抽打皮肉的闷响,还有百姓压抑的哭喊。“快!

把今年的‘厘捐’都交齐了!钱大人等着给上头贺寿呢!” “官爷!求求您再宽限两天吧!

实在揭不开锅了啊!” “少废话!没钱?拿你闺女抵债!带走!” “爹!娘!

救我啊——!”凄厉的哭喊声像针一样扎进陈砚章的耳朵。又是钱有禄!又在盘剥百姓!

为了给上司贺寿?真是冠冕堂皇!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指甲再次深深嵌进掌心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让他混乱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一瞬。

给上司贺寿…钱有禄最怕什么?最想巴结什么?一个念头,如同暗夜里划过的一道冰冷闪电,

毫无征兆地劈进了他的脑海!权!钱有禄这种捐官出身的暴发户,最怕丢官!最怕上头!

最想往上爬!他最畏惧的,是比他更大的官!是能一言决定他乌纱帽甚至生死的人!那么,

在清廷,在这光绪年间,谁是最让地方官闻风丧胆、又最想拼命巴结的“大人物”?

陈砚章跑过码头,听过无数南来北往的客商水手、江湖汉子唾沫横飞地谈论京城的秘闻轶事。

那些故事里,

开一个名字——一个权势熏天、连王公大臣都要礼让三分、地方督抚更是要拼命巴结的名字!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冰冷的锐光在眼底疯狂凝聚,几乎要刺破这庙里的黑暗。

一个胆大包天、疯狂至极、却又似乎带着一线渺茫生机的计划雏形,在他被仇恨烧灼的心底,

轰然炸开!他猛地坐直了身体,

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庙外那片被钱有禄一手遮天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嘴唇无声地翕动,

吐出三个带着血腥气和冰冷杀意的字:“李…莲…英…”寒风呼啸着卷过破庙,

吹得残破的窗棂哐当作响,仿佛无数冤魂在应和,又像是为一场即将掀起的滔天巨骗,

奏响了序曲。第二章: 江湖旧友黄昏,清河县外的一间破旧茶馆,炊烟袅袅,蚊蝇乱舞。

陈砚章坐在角落,身前一壶劣酒,两碟花生,神情平静,

却在心中盘算着一场胆大包天的骗局。他知道,单凭一己之力,扮不得天衣无缝。

要骗倒钱有禄,必须有人协助,必须有江湖中精于演戏、胆大心黑的人才。他想到了胡九。

胡九,江湖绰号“笑里藏刀”,年轻时是市井混混,后来做过戏班子、盗墓贼、骗子,

什么都干过,就是没干过正事。这人心狠、嘴甜、胆大、会易容、懂骗术,最重要的,

是和陈砚章有旧交——七年前,两人在江南“葬龙湾”盗墓时结识,算是过命的交情。

天刚蒙蒙亮,刺骨的寒意还凝在清河县每条巷道的砖缝里。城东“四海茶馆”的粗瓷大碗里,

廉价茶梗翻滚出的热气,成了这清冷早晨唯一一点活泛气儿。

跑船的、扛货的、走街串巷的货郎们挤在油腻腻的长条凳上,就着咸菜啃窝头,

低声交换着昨夜听到的零星消息,多是关于钱大老爷又加了什么捐税,或是谁家遭了殃。

陈砚章缩在茶馆最角落的阴影里,面前一碗浑浊的茶水早已冰凉。

他换上了一件稍显体面的靛蓝色细布长衫,这是当掉父亲最后一件稍好衣物换来的“行头”。

头发仔细梳拢,脸上刻意抹了点灰,遮住过于锐利的眼神,

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为生计奔波、消息还算灵通的底层小商人。他耳朵支棱着,

捕捉着茶馆里每一个关于钱有禄的议论,脸上适时露出和其他人一样的麻木、畏缩,

偶尔夹杂着一丝敢怒不敢言的愤懑。直到一个老船工啐了一口浓痰,低声骂了句:“呸!

这姓钱的,刮地皮都刮出油来了!听说昨儿又抬走了西城老刘家的小闺女抵‘花捐’,

真他妈不是东西!”时机到了。陈砚章端起冰凉的茶碗,装作不经意地叹了口气,声音不大,

却足够让邻桌几个竖起耳朵的茶客听见:“唉,这世道…官字两张口,说你有罪就有罪。

京里头的贵人们,怕是也差不多吧?”他这话没头没尾,

却成功引起了旁边一个消息灵通的中年货郎的注意。货郎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小兄弟,

这话可不能乱说。京里的天,高着呢!不过嘛…” 他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

“前些日子我跑直隶府送货,倒是听了个稀罕事儿,跟宫里那位…咳…大总管有关。

”“宫里大总管?”陈砚章适时露出好奇又敬畏的神色,“您是说…李…李公公?”“嘘!

” 货郎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脸上却带着分享秘闻的兴奋,“可不就是他老人家!

听说啊,李公公最近心神不宁,私下里派了不少心腹人,在直隶、山东一带悄悄寻人呢!

”“寻人?寻什么人?” 旁边竖着耳朵的茶客忍不住插嘴。“还能寻谁?

” 货郎神秘兮兮地,“寻他负气出走的亲爹!李公公是直隶大城人,早年间家里穷,

闹长毛的时候走散了,最近才找着。可是不知为何最近老太爷和李公公吵了一架,

一气之下就一个人离开了京城,李公公心里急啊,你想,宫里规矩多大?

让人知道九千岁的爹流落民间…啧啧,多不好听?所以啊,都是秘密寻访!

”这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油锅里滴了滴水,瞬间在几桌茶客间“滋啦”炸开。“真的假的?

李公公还有爹在世?” “寻爹?这倒是稀奇…” “秘密寻访?难怪没动静…” “哎,

要是谁能帮着找到,那岂不是…泼天的富贵啊!” 有人眼睛亮了起来。 “富贵?

别做梦了!没听说是秘密吗?搞不好先灭你的口!” 也有人泼冷水。

陈砚章听着周围的议论,脸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向往,心里却一片冰冷。

他要的就是这股风!这股带着“泼天富贵”诱惑和“秘密寻访”禁忌的风!

让它先在清河县最底层的茶馆里吹起来,自然会有人添油加醋,传到该听的人耳朵里,

至于那个挑起话题的货郎,依然是陈砚章找的托。他不再多言,默默放下两个铜板,

起身离开了茶馆。那货郎还在唾沫横飞地补充着“细节”,

关于李父可能的年纪、口音、特征…陈砚章知道,

这些“细节”很快就会在清河县的街头巷尾发酵、变形,

最终形成一个模糊却又似乎触手可及的“秘闻”。离开茶馆,陈砚章没有回破庙。

他七拐八绕,专挑最偏僻的小巷走,

最后停在一间挂着褪色“胡记纸马铺”招牌的破旧铺面前。铺子门板紧闭,

透着股香烛纸钱和陈年灰尘混合的怪味。陈砚章没有敲门,

绕到铺子后身一个堆满废旧花圈、纸人残肢的小院。他学了三声短促的布谷鸟叫。片刻,

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眼袋浮肿的脸,正是铺子主人胡九。

“谁啊…大清早的…” 胡九看清是陈砚章,惺忪睡眼猛地瞪圆了,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迅速关上门,“砚章?你来了?我一收到你的信就赶过来了,听说你爹…唉!

” 他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带着真切的同情和担忧。胡九比陈砚章大十来岁,

早年在运河跑船时,陈砚章曾在他被水匪围攻时不要命地帮过他,两人算是过命的交情。

胡九后来伤了腿,才在老家清河开了这间半死不活的纸马铺。“九哥,” 陈砚章声音嘶哑,

开门见山,“我爹的仇,得报。”胡九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烧穿一切的冰冷恨意,

心里一哆嗦:“兄弟,哥知道你心里苦!可那是县太爷!咱们…咱们拿什么跟他斗?

鸡蛋碰石头啊!”“不碰石头,” 陈砚章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

“我要让他自己把脖子伸进绳套里,再亲手勒紧!”他拉着胡九进了里屋,关紧门窗,

才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将那个疯狂的计划和盘托出——利用李莲英寻父的“秘闻”,

他陈砚章,要扮李莲英失散多年的亲爹“李福贵”!而他胡九,

要扮李莲英派来寻父的心腹小太监“小禄子”!目标,就是清河县令钱有禄!要榨干他,

毁了他!胡九听完,整个人像被雷劈了,僵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鸭蛋,半天没喘上气。

好一会儿,他才猛地倒抽一口凉气,脸都白了:“我…我的亲娘祖奶奶!砚章!你…你疯了?

!这…这是冒充皇差!是诛九族的死罪啊!那李莲英是什么人?那是九千岁!

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咱们八百回!”“我知道是死罪。”陈砚章的声音异常平静,

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钱有禄不死,我活着也是行尸走肉!九哥,

这事我一个人干不了,得有你!你跑过码头,见过世面,知道京城口音,

更懂那些三教九流的门道!还有一手易容的本事,我需要你的本事!”他从带来的破包袱里,

小心翼翼地拿出两样东西,摊在胡九面前那满是纸屑的破木桌上。

“这是我连夜找以前认识的戏班班主重金“借”来的行头。”第一件,

是一套面料普通但做工还算精细的靛蓝色太监服饰,领口袖口有描金的云纹滚边。第二件,

是一个小巧玲珑、碧玉质地的鼻烟壶,壶底有个模糊不清、似龙非龙的印记。

胡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套太监服和那个鼻烟壶,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恐惧依旧占据着他的脸,

但眼底深处,一丝被压抑了太久的、属于江湖人的野性和对“大富贵”的渴望,

如同火星般被点燃了。他跑过江湖,刀口舔过血,骨子里就有一股赌性。更何况,

他和陈砚章有着过命的交情。他颤抖着手,摸了摸那太监服的料子,

又拿起那个冰凉的鼻烟壶,对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看了看壶底的印记,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陈砚章那张年轻却写满仇恨与孤注一掷的脸,

想起了当年运河上这小子为了救自己,拎着把豁口的砍刀就敢冲向水匪头子的狠劲儿。

过了足足一袋烟的功夫,死寂的屋子里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胡九脸上的恐惧、挣扎最终被一种近乎狰狞的兴奋取代。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纸屑飞扬,

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劣质烟叶熏黄的板牙,

那笑容里带着豁出去的疯狂和一丝对陈砚章胆大包天的叹服:“他奶奶的!老陈!

这掉脑袋的买卖,干了!” 他抓起那件太监服,摩挲着上面的描金滚边,眼中闪着光,

随即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挑战感,死死盯着陈砚章,“可…老陈,这‘爹’,

您…您真能演得像?那可是九千岁的爹!一个眼神,一句话,露了馅儿,

咱哥俩可就真得去阴曹地府唱戏了!”第三章: 李福贵“现身”接下来的几天,

清河县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死水,表面依旧沉闷压抑,底下却悄然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关于“九千岁李公公秘密寻父”的传言,像长了脚的风,

从“四海茶馆”吹遍了码头、货栈、甚至一些不那么起眼的暗门子。版本越来越多,

细节越来越“真”。有人说李父想纳小妾李公公阻止导致老太爷出走的的,

有人说老太爷出来是寻亲的,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李公公托梦,

父亲就在直隶南边一带…而“清河县”这个地名,

也隐隐约约夹杂在了一些添油加醋的版本里。就在这传言发酵得最微妙的时候,

一个陌生的老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城西一条名叫“柳枝巷”的僻静巷子里。

老者自称姓李,名福贵。他看起来约莫六十出头,身形清瘦,背脊却挺得笔直,

穿着一件半旧的藏青色细棉布长袍,浆洗得干干净净,外面罩了件同色的马褂,虽无华彩,

但针脚细密,透着一股子京城老派人家的体面与讲究。他脸上刻着岁月的风霜,皱纹深刻,

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有神,看人时带着一种阅尽世事的平静,

又隐约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和…怨气?他说话带着明显的京片子口音,字正腔圆,

不急不缓,偶尔夹杂着几个地道的老北京土词儿。

李福贵在柳枝巷尽头租下了一个小小的独门小院。院子不大,只有两间正房带个小灶间,

围墙有些斑驳,但胜在清静。租金给得爽快,一次性付了三个月的,

让原本想抬价的房东都愣了一下。他的到来,本不该引起什么波澜。但在这传言四起的当口,

一个操着地道京腔、气度不凡、又自称姓李的孤身老者,本身就足够惹人注目。更何况,

这位“李福贵”老先生,行为透着几分古怪。他深居简出,除了必要采买,几乎足不出户。

偶尔出门,也是去巷口那家最不起眼的“张记杂货铺”买点米面油盐、灯油蜡烛,

或者去更远些的药铺抓几味常见的安神药材。买东西时话很少,付钱利索大方,

眼神很少与人对视,仿佛藏着重重心事。负责照看他的是邻居,一个姓吴的寡妇。

吴寡妇四十来岁,男人早年在运河上没了,靠着给浆洗缝补和一点微薄的房租过活,

是胡九早年跑船时就认识的“老关系”,嘴巴严实,人也机灵。李福贵搬来的第二天,

吴寡妇就热心地送了一碟自家腌的咸菜过去,说是邻里之间照应。这一送,就送出了消息。

据吴寡妇后来不经意地在巷口老槐树下跟几个纳鞋底的老姐妹唠嗑时说:那位李老先生啊,

人倒是不错,就是心事太重!一个人关在屋里,常常对着北方长吁短叹,还抹眼泪!

有一次她去送热水,

隐约听见老先生对着个旧包袱低声念叨:“…儿啊…你如今富贵了…变得不认爹了啊?

…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不孝子啊…” 那声音,又怨又念,听得人心酸!“唉,养儿不防老啊?

” 一个纳鞋底的老婆子立刻竖起了耳朵,“他儿子在北方?还富贵了?莫不是…”“嘘!

可不敢乱猜!” 吴寡妇赶紧打断,脸上却是一副“你懂的”神秘表情,压低声音,

“老先生嘴严得很,就漏了这么一句!不过啊,看他那气派,那京腔,还有那眼神…啧啧,

不像是一般人!怕是家里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唉,就是这儿子,不孝啊…唉!

” 她恰到好处地叹口气,留足了想象空间。

“怨气…不孝儿子…京城口音…富贵了却不认爹?”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

经由吴寡妇这张“可靠”的嘴,再经过老姐妹们充满同情心和八卦精神的加工润色,

迅速在柳枝巷乃至附近几条街巷的小范围内传开了。人们看向那座小院的目光,

多了几分探究和同情,也多了几分敬畏。没人敢去直接打听,

但“柳枝巷住了个可能大有来头的怪老头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这消息,

自然也吹进了清河县最灵通的耳朵里——县衙的耳目。这天晌午,

“四海茶馆”依旧人声嘈杂。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穿着皂隶服、腰挎铁尺的汉子,

正是县太爷钱有禄的心腹衙役,张大彪和李锁。他俩是奉命出来“体察民情”,

实则是找个地方偷懒打盹,顺便听听街面上有什么新鲜事。

邻桌几个扛大包的力工正唾沫横飞地议论着: “…听说了吗?柳枝巷那新来的老头?

” “哪个?就那个说话京片子的?” “对!就是他!听吴寡妇说,那老头可了不得!

整天唉声叹气的,念叨他儿子!” “儿子?他儿子咋了?” “嘿!说是儿子不孝!

如今啊…啧啧,发达了!大富大贵!可好像…不认这个爹了!” “真的假的?京城来的?

富贵儿子不认爹?这听着…咋有点耳熟啊?” “嘘!小声点!你忘了前些天那事儿了?

直隶府那边传过来的…” 说话的人使了个眼色,朝北边努努嘴。

张大彪和李锁原本懒洋洋地剔着牙,

听到“柳枝巷”、“京片子”、“找富贵儿子”、“不认爹”这几个词儿,

耳朵瞬间支棱起来,困意全无。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和一丝…兴奋!

前些天茶馆里关于“九千岁寻父”的传言,他们自然也听到了,还当是市井闲谈。可如今,

一个活生生的、符合“特征”的老者,就出现在清河县?还带着“怨气”?

这…这难道是巧合?张大彪猛地灌了一口粗茶,把茶碗重重一顿,

压低声音对李锁说:“锁子,这事儿…不对劲!

柳枝巷…姓李…京腔…找儿子有怨气…这他娘的也太巧了!”李锁也紧张起来:“彪哥,

你的意思是…那位…他爹…真在咱清河?”“是不是,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张大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夹杂着恐惧和一种可能撞上大运的激动,

“赶紧回去禀报钱大人!这事儿可大可小!

要真是那位的老太爷在咱地界上受了委屈…咱们知情不报,脑袋还要不要了?

”两人再也没心思喝茶,丢下几个铜板,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急匆匆冲出茶馆,

朝着县衙方向,一路小跑而去。而此刻,柳枝巷那座安静的小院里,

“李福贵”——也就是易过容陈砚章正站在窗边,透过窗纸一道细微的缝隙,

冷冷地注视着巷口的方向。他脸上那属于老人的沧桑和怨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和一丝猎人般的锐利。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两个衙役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缓缓放下窗棂,走到屋内唯一一张旧桌子旁,桌上放着一个破旧的蓝布包袱,

里面是他父亲陈老实留下的那几件血衣。他伸出手,轻轻抚过那粗糙的布料,

感受着上面早已干涸却仿佛依旧滚烫的血迹。第四章: 急报三日后,清河县衙。天色阴沉,

秋风卷着落叶扫过县衙前的石阶,发出沙沙的声响。钱有禄正坐在后堂,

慢悠悠地品着一盏上好的龙井,

心里盘算着这几日从商户手里榨来的银子该如何分配——一部分孝敬上头,一部分留给自己,

再拨点零头打发衙役,免得他们嘴碎。正美滋滋地想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穿着驿卒服饰、满脸风尘的汉子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手里捧着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大人!大人!京中有传来急报!

”那驿卒——正是乔装改扮的胡九——气喘吁吁地喊道。钱有禄眉头一皱,

不悦地放下茶盏:“放肆!县衙重地,岂容你大呼小叫?什么急报?拿来我看看。

”只见那信函封皮上赫然写着几个朱砂大字——“密呈直隶各府县主官亲启,

不得延误”下方盖着一方模糊的私印,虽看不清具体字样,

但那朱红的印泥和隐隐透出的威压,却让钱有禄心头一跳。他眯起眼,伸手接过信函,

沉声问道:“这信……是谁发的?”胡九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道:“听驿丞说,

好像是……宫里递出来的。”“宫里?!”钱有禄手一抖,差点把信掉在地上。他强自镇定,

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候着,本官看看再说。”胡九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临走时还“不小心”绊了一跤,显得格外慌张。待胡九退出,钱有禄立刻拆开火漆,

抽出信纸。信纸是上好的宣纸,边缘烫金,字迹工整中透着几分凌厉,

显然是出自训练有素的文书之手。

内容更是让他越读越心惊——“各府县主官钧鉴:本总管近日得悉,

家父李福贵年六旬有余,直隶大城口音,身形清瘦,

左眉角有一旧疤或家庭琐事负气离家,至今下落不明。家父年迈,恐遭不测,

本总管日夜忧心,故密令心腹暗访。若有线索,务必即刻密报,不得声张。

凡助本总管寻回家父者,必有重谢;若敢隐瞒不报,或走漏风声,

致家父陷于险境……休怪本总管不讲情面!此事务必谨慎,切勿外泄。

——李莲英 亲笔”信末盖着一方私印,虽有些模糊,但依稀能辨出“李莲英印”四个篆字。

钱有禄读完,手已经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李莲英的亲爹!

难道真的就在清河县?他猛地站起身,又跌坐回椅子上,脑子里嗡嗡作响。

狂喜、恐惧、贪婪、忐忑,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若真能找到李莲英的亲爹……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别说升官发财,

就是日后在京城横着走都行!可万一走漏风声,

或者那“李福贵”出了什么岔子……李莲英的手段,他可是听说过的!正心乱如麻间,

师爷贾师爷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见他神色不对,低声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

”钱有禄猛地回神,下意识想把信藏起来,但转念一想,贾师爷是自己人,

便强作镇定地将信递过去:“你……你看看。”贾师爷接过信,仔细读了一遍,

眉头渐渐皱起。钱有禄紧张地盯着他:“如何?可是真的?”贾师爷沉吟片刻,

突然指着信纸一角,眯起眼道:“大人,此事……似乎也太蹊跷了些?

”第五章: 全城秘搜县衙后堂,气氛凝重。钱有禄捏着那封密信,指节发白,

额角的汗珠顺着肥腻的脸颊滑落。贾师爷那句“事有蹊跷”像根毒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师爷,你的意思是……这信有假?”钱有禄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贾师爷捻着山羊胡,三角眼里精光闪烁:“大人,兹事体大,不可不察。李公公何等人物?

他的父亲,岂会轻易离京?就算离京,

为何偏偏出现在我们清河县……”钱有禄的心凉了半截,

但那份巨大的诱惑又像钩子一样扯着他:“可……可那西城的老者,样貌、口音,

都跟信上对得上啊!左眉角的疤……本官派赵三去暗中瞧过,确有其事!”“样貌口音可仿,

伤疤亦可伪造。”贾师爷冷静道,“大人,一步踏错,可是万劫不复。

”钱有禄在屋里焦躁地踱步,像一头困兽。放弃?不甘心!相信?又怕掉进陷阱!“报——!

”赵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进来!”钱有禄没好气地喝道。

赵三快步进来,脸上带着神秘:“大人!有‘祥瑞’!”“祥瑞?

”钱有禄和贾师爷都是一愣。“正是!”赵三压低声音,“西城城隍庙!就在刚才!

那棵枯死了快十年的老槐树,突然……开花了!”“枯树开花?!”钱有禄倒吸一口凉气。

枯木逢春,自古便是大吉之兆!“千真万确!”赵三赌咒发誓,“小的亲眼所见!

而且……而且有香客看见,那花苞初绽之时,恰逢那位西城租住的李老先生,在庙里上香!

他刚在神像前磕完头,那树上的花骨朵儿就‘啪’地绽开了!庙里的老庙祝都看傻了,

直呼‘神迹’!说是老先生诚心感动了城隍爷!”枯树开花!恰逢其会!

钱有禄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眼睛瞪得溜圆,

刚才贾师爷的疑虑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祥瑞”冲散了大半!他猛地看向贾师爷,

声音都变了调:“师爷!这……这难道是……天意?!”贾师爷眉头紧锁,

枯树开花确实罕见,但……太过巧合了!他刚想开口再劝,钱有禄却猛地一挥手,

眼中贪婪和侥幸的光芒彻底压倒了理智:“天意!定是天意!定是城隍爷显灵,指引本官!

”他肥胖的脸上涌起病态的红晕,“赵三!立刻!秘密地、仔细地给本官查!不,

本官要亲自去偶遇!去城隍庙!现在就去!记住,绝不可惊扰了那位老先生!要巧遇,懂吗?

要让他觉得是缘分!”“是!大人!”赵三领命而去。贾师爷张了张嘴,

看着钱有禄那副被“祥瑞”和富贵冲昏头脑的样子,最终把话咽了回去。这“祥瑞”,

未免来得太是时候了……半个时辰后,清河县城隍庙。香火缭绕,但人并不多。

那株位于庙宇角落、虬枝盘曲的老槐树,此刻成了绝对的焦点。只见几根光秃秃的枯枝上,

竟真的顶出了十几朵指甲盖大小、粉白娇嫩的花苞!虽未完全绽放,

但那抹生机在枯槁的枝干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而神圣。

几个闻讯赶来的香客和附近的街坊正围在远处,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李福贵穿着一身半旧的深灰色长袍,独自一人,正跪在正殿的城隍爷神像前。他脊背挺直,

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嘴唇无声地翕动着,神情肃穆而专注,仿佛沉浸在与神明的沟通之中,

对外界的骚动充耳不闻。那斑白的鬓角和眉角那道浅浅的旧疤,

在缭绕的香烟中更添几分沧桑。钱有禄在赵三和几个便装衙役的簇拥下,

装作寻常香客混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跪在蒲团上的李福贵,心头狂跳!像!太像了!

那身形,那气度,尤其是那份面对神明的专注和隐隐透出的孤高,

绝不是寻常乡下老汉能有的!他强压激动,装模作样地上了炷香,

然后看似随意地踱步到李福贵身边不远处,也跪在了一个蒲团上,

眼角余光却死死锁定着目标。李福贵似乎祷告完毕,缓缓睁开眼,

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深深的忧思?他慢慢站起身,

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准备离开。就在这时,赵三按照事先安排,装作不小心,

一个趔趄,“哎哟”一声,看似无意地朝李福贵身上撞去!“小心!

”钱有禄适时地惊呼出声,一个箭步上前,搀扶住了被撞得微微一晃的李福贵。入手的感觉,

是老者特有的清瘦骨架。“老人家,您没事吧?”钱有禄脸上堆起十二分的关切,声音温和。

李福贵猛地抬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充满了戒备和警惕!

他迅速抽回被钱有禄扶住的手臂,动作带着明显的抗拒和疏离。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钱有禄和他身后那几个虽然穿着便服、但腰杆挺直、眼神锐利的随从,

眉头紧紧锁起。“无妨。”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直隶口音,极其冷淡,

“老朽自己走得稳。”那眼神中的冰冷和抗拒,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钱有禄心头一凛!

这绝不是装出来的!这是对“官”或者说对“官府中人”深入骨髓的不信任和……厌恶?

“是在下的人莽撞了,惊扰了老先生,实在对不住!”钱有禄姿态放得极低,连连拱手赔笑,

“看老先生气度不凡,不似本地人,可是来此寻亲访友?在下钱有禄,在本地也算认识些人,

或许……”“不必!”李福贵断然打断,语气生硬,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

“老朽之事,不劳外人费心。”说完,他不再看钱有禄一眼,径直转身,

步履沉稳却带着一丝刻意加快的节奏,仿佛要尽快远离这群让他感到不安的人,

快步朝庙外走去。那决绝的背影,透着一股历经沧桑后的固执与孤僻。钱有禄被晾在原地,

脸上赔笑的表情僵住了,心中却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警惕!孤高!对官府中人强烈的排斥!

这一切,都完美地契合了密信中对那位“负气离家、心怀怨怼、不愿声张”的李父的猜测!

再加上那枯树开花的“祥瑞”……钱有禄看着“李福贵”消失在庙门口的背影,肥胖的脸上,

一丝狂喜再也掩饰不住地浮现出来。他猛地转头看向赵三,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就是他!给本官……盯紧了!他的一举一动,本官都要知道!

记住,远远地看,不许惊扰!更不许让任何人知道!”第六章:半信半疑两日后,黄昏时分。

西城那处僻静小院的门被轻轻叩响。叩门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礼貌。院内,

正坐在一张旧藤椅上闭目养神的李福贵缓缓睁开眼,锐利的目光扫向院门,

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鱼儿,果然按捺不住了。他起身,整理了一下半旧的靛青长衫,

步履沉稳地走到院门后,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谁?”“老先生,冒昧打扰了。

”门外传来钱有禄刻意放得温和圆润的声音,“在下钱有禄,前日在城隍庙唐突,

实在过意不去。今日特来赔罪,顺便…看看老先生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刻意隐去了官职,只报了名字。陈砚章深吸一口气,

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带着疲惫、疏离又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表情。他拉开院门,

看着门外穿着普通员外服、脸上堆着假笑的钱有禄,眉头依旧微蹙,

但眼神中的警惕似乎淡了些许,只余下深深的倦怠。“钱员外有心了。”他声音低沉,

侧身让开,“寒舍简陋,员外不嫌弃,就请进来喝杯粗茶吧。”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钱有禄心中一喜,连忙拱手:“叨扰了,叨扰了。” 他迈步进来,

目光迅速而隐蔽地扫过小院——干净,但极其简朴,几乎没什么值钱物件,

透着一种刻意的清冷。这更符合一个“儿子不孝、心灰意冷”老人的处境。

陈砚章引他在院中石桌旁坐下,石桌上只有一套粗瓷茶具。他沉默地提来一壶温水,

倒入两个粗瓷碗里,茶叶都欠奉。“粗茶淡饭,钱员外见笑了。” 他坐下,

目光落在院中一角枯黄的草叶上,带着一种物是人非的苍凉。钱有禄端起碗,

象征性地沾了沾唇,心思完全不在茶上。他斟酌着开口:“敢问老先生贵姓?

老先生独居于此,身边也没个人照应……若是有寻访故旧或亲眷的难处,

在下在本地还算有些薄面,或许……”“老夫李福贵,你说什么?难处?”李福贵猛地抬头,

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深切的痛苦,有浓得化不开的思念,

更有一种被深深压抑的怨愤!这情绪如此强烈而真实,让钱有禄心头都是一震。

“我没什么难处……” 陈砚章的声音陡然沙哑下去,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喉咙,

他缓缓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攥住了粗糙的碗沿,指节发白。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直隶腔调,

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只是.....我那不孝顺的…儿子…” 他抬起头,

眼中竟隐隐有了水光,那是一种强忍着不落下的老泪。钱有禄的心跳骤然加速!来了!

他强压激动,小心翼翼地问:“哦?令郎……怎么了?

或许……”“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陈砚章的声音充满了沉痛和无力感,

“我就想让他出点钱…重修一下祠堂,也才…三万两……” 。

“那孩子…非说什么言官一直盯着他…” 陈砚章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回忆里,

眼神变得逐渐愤怒,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无奈的弧度,

“说什么老佛爷崇尚节俭……”钱有禄听得屏住了呼吸!他虽未亲眼见过李莲英,

但关于这位“九千岁”的传闻数不胜数!其中就有说他由于铺张浪费,多次被言官弹劾,

老佛爷忙着给八国联军赔偿,下旨让各级官员节俭……这些极其私密、外人绝难知晓的消息,

竟从这老人口中如此自然、如此充满感情地说了出来!钱有禄心中的天平,

剧烈地朝着“真实”倾斜过去!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问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但残存的理智和贾师爷的警告让他硬生生憋住了。“唉……老先生受苦了。

”钱有禄适时地叹了口气,脸上堆满同情,“令郎可能也有难言之隐,也不是不孝顺。

或许……他也在寻您呢?” 他紧紧盯着陈砚章的脸,试图捕捉任何一丝破绽。陈砚章闻言,

脸上那点无奈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刻骨的怨怼!他猛地放下茶碗,

碗底磕在石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寻我?”他冷笑一声,那笑声干涩而充满嘲讽,

“寻我这个没用的老东西做什么?拖累他吗?”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死死盯着钱有禄,那股先前被悲情掩盖的孤高和压迫感再次弥漫开来。“钱员外,

” 陈砚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冰冷和审视,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

“你今日前来,嘘寒问暖,又如此关心老朽那失散多年的不孝儿……”他顿了顿,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石桌上:“莫非……你认得他?!”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钱有禄脸上的同情和温和瞬间僵住,如同被人狠狠打了一记闷棍!他端着茶碗的手猛地一抖,

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都浑然不觉。那双细长的三角眼骤然睁大,

瞳孔里映出“李福贵”那张布满风霜却充满凌厉审视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怎么会这么问?!他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一种试探?!

巨大的恐惧和猝不及防的冲击,让钱有禄的大脑一片空白,

准备好的所有试探说辞瞬间忘得一干二净!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肥腻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惊骇的惨白!小院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秋风卷着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更添几分令人窒息的寒意。“不认识,不认识,

我哪有那种荣幸能认识您老的儿子。您先休息,我改日再来看您。”钱有禄不敢再多言,

找了个理由便退了出去。第七章:“小禄子”驾临县衙后堂,死寂如墓。

钱有禄肥胖的身躯陷在太师椅里,脸色煞白,冷汗浸透了里衣。

小院里李福贵那句石破天惊的质问,如同魔咒般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惊得他魂飞魄散,

连夜逃回县衙后,至今惊魂未定。他一会儿觉得那老者定是李莲英亲爹无疑,

一会儿又觉得贾师爷的疑虑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巨大的诱惑和死亡的恐惧交织,

几乎将他逼疯。“大人!大人!” 赵三惊慌失措的声音打破了死寂,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来…来了!宫…宫里来人了!”“什么?!” 钱有禄像被针扎了屁股,

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椅子腿刮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谁?在哪里?”“就…就在大堂!

指名要见您!穿…穿着宫里太监的衣裳!那…那气派……” 赵三舌头都在打结。

钱有禄脑袋“嗡”的一声,腿肚子发软,几乎站立不稳。贾师爷也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

“快!快请!不!本官亲自去迎!” 钱有禄声音都变了调,连滚带爬地冲出后堂,

贾师爷紧随其后,两人心中都掀起了滔天巨浪——宫里真的来人了?!县衙大堂。

肃杀之气弥漫。原本懒散的衙役们此刻个个噤若寒蝉,垂手低头,大气不敢出。大堂中央,

负手而立一人。一身崭新的靛青色太监服饰,领口、袖口用金线绣着精致的云纹滚边,

在略显昏暗的大堂里泛着幽冷的光。头戴六瓣无翅纱帽,腰束玉带,脚下是千层底宫靴。

身形不算高大,但站得笔直,下颌微抬,眼神半眯着,

透着一股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倨傲和阴冷。正是乔装改扮的胡九——“小禄子”。他身后半步,

垂手侍立着两个同样穿着低级太监服饰、面无表情的随从。整个大堂,落针可闻。

只有胡九指尖缓缓捻动一串油光水滑的檀木佛珠发出的轻微“嗒、嗒”声,

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压迫。钱有禄几乎是踉跄着冲进大堂,

一眼看到胡九的装扮和气度,心脏猛地一缩!这派头,这眼神……错不了!

绝对是宫里出来的!他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卑职…卑职清河县令钱有禄,

恭迎…恭迎上差!不知上差驾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 他身后的贾师爷和一众衙役也跟着呼啦啦跪倒一片。小禄子眼皮都没抬一下,

仿佛没看见跪了一地的人。他继续捻着佛珠,

尖细、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慢悠悠地在大堂里响起:“钱……有……禄?”“卑职在!卑职在!

” 钱有禄头磕得砰砰响。“咱家奉九千岁口谕——” 小禄子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尖利,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子扎进钱有禄的耳朵里,“问你一句!

”他猛地睁开半眯的眼睛,

两道寒光如同实质般射向地上抖如筛糠的钱有禄:“上头的急报收到没?

有消息说李老太爷在你们清河县出现过,咱家问你,咱家干爹!李老太爷!

你——找着了没有?!”轰!钱有禄只觉得脑袋里仿佛炸开了一个惊雷!干爹?!李老太爷?

!九千岁亲自派人来问了!这事是真的!“大人!” 跪在旁边的贾师爷猛地抬头,

脸色煞白,眼中惊疑不定,他硬着头皮低呼一声,试图提醒钱有禄谨慎。就是这一声!

小禄子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瞬间锁定了贾师爷!那眼神里的阴鸷和暴戾,

让贾师爷浑身一僵,如坠冰窟!“嗯?” 小禄子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危险的冷哼,

手中的佛珠停止了捻动。他微微侧头,对着贾师爷,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戏谑和杀意:“你是个什么东西?咱家问话,轮得到你插嘴?

”话音未落!小禄子身后一个小太监如同鬼魅般一步上前,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啪——!!!”一记响彻云霄、用尽全力的大耳刮子,狠狠抽在了贾师爷的脸上!

力道之大,直接将贾师爷抽得整个人离地半尺,惨叫着侧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一颗带血的槽牙混着口水喷出老远!半边脸瞬间高高肿起,嘴角鲜血直流,耳朵嗡嗡作响,

眼前金星乱冒!“啊——!” 衙役们发出一片压抑的惊呼,头埋得更低了,

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钱有禄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挡在贾师爷身前,

对着小禄子磕头如捣蒜:“上差息怒!上差息怒!他是卑职的师爷,不懂规矩!冲撞了上差!

卑职该死!卑职管教无方!”小禄子看都没看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贾师爷,

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抖成一团烂泥的钱有禄,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无尽的冰冷和威压。

他从怀里缓缓掏出一样东西——正是陈砚章交给他的那个碧玉鼻烟壶!

那鼻烟壶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壶底那个模糊不清、似龙非龙的印记,

此刻在众人眼中却如同催命符一般刺眼!小禄子用两根保养得极好、如同葱白般的手指,

拈着那鼻烟壶,在钱有禄眼前轻轻晃了晃,声音压得极低,

却字字如重锤砸在钱有禄心上:“认得这个吗?九千岁心尖尖上的玩意儿,让咱家带着,

给老太爷把玩解闷儿的。”他顿了顿,看着钱有禄瞬间惨白的脸,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

“钱大人,九千岁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就在这时!窗外庭院里,

一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灰褐色鹩哥,扑棱棱落在枝头,歪着脑袋,竟口吐人言,

声音尖细怪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谲腔调:“找着没?…找着没?…九千岁问…找着没?

!”这突如其来、匪夷所思的“鸟语”,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钱有禄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口谕!信物!神鬼莫测的手段!这绝对是李莲英的心腹太监!

绝不会有假!他再也顾不得贾师爷的疑虑,也顾不得什么谨慎,

巨大的恐惧和攀附的狂喜彻底淹没了他!他涕泪横流,对着小禄子“砰砰砰”连磕响头,

额头瞬间青紫一片:“是,是!卑职一定尽心尽力的寻找老太爷。

”小禄子看着脚下如同烂泥般磕头求饶的钱有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不屑和嘲弄。

他缓缓收起鼻烟壶,尖细的嗓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针,刺破县衙死寂的夜空,

清晰地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哼!算你还有点眼力见儿!九千岁说了,

再找不着老太爷——”他故意拖长了音调,

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钱有禄和捂着脸、满眼惊骇绝望的贾师爷,一字一顿,

如同宣判:“你这顶乌纱帽,还有你这吃饭的家伙,都甭想要了!”小禄子说完,

带着几个小太监扬长而去。第八章: 奉若上宾西城,

一座新腾挪出来的、名为“静心园”的奢华别院。亭台楼阁,曲径通幽。上好的苏绣屏风,

紫檀木嵌螺钿的桌椅,官窑烧制的青花瓷盏里,碧螺春的香气袅袅升腾。

几个低眉顺眼、穿着崭新绸衫的小厮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

李福贵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色万字纹杭绸长袍,外面罩着玄色暗纹马褂,

被钱有禄几乎是半搀半扶地引到了主位坐下。他脸上没什么喜色,反而眉头微蹙,

带着一种被强行安置于此的不适和疏离感,目光挑剔地扫过屋内过于繁复的摆设,

最终落在窗外一株略显萧琐的芭蕉上,沉默不语。钱有禄站在下首,腰弯得几乎成了虾米,

脸上堆着十二万分的谄媚笑容,额头上还带着刚才磕头留下的青紫印记,汗水浸湿了鬓角。

“老太爷,您看这地方可还入眼?”钱有禄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问,“若有不满意之处,

您尽管吩咐!卑职立刻让人去办!”李福贵收回目光,淡淡地“嗯”了一声,

声音听不出喜怒:“钱大人有心了。只是老朽漂泊惯了,这般锦绣堆里,反倒有些不自在。

”“应该的!应该的!老太爷您何等身份?就该住这样的地方!”钱有禄连忙道,

又试探着问,“不知……不知九千岁他老人家,平日里都喜欢些什么?

卑职也好学着孝敬……”提到“九千岁”,李福贵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他端起那盏价值不菲的青花瓷茶碗,却没有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瓷壁,

眼神变得幽深而复杂,仿佛陷入了某种难以释怀的往事。

一股无形的低气压瞬间在厅内弥漫开来。钱有禄心头一紧,暗骂自己多嘴,

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小禄子。小禄子适时地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打破了沉寂。他尖细的嗓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劝解:“干爹,事情都过去了。

九千岁他……也是身不由己啊。”“身不由己?”李福贵猛地抬眼,

眼中压抑的怨气和一种深沉的痛楚瞬间爆发出来!他冷笑一声,那笑声干涩而充满讽刺,

直刺得钱有禄耳膜发疼。“好一个身不由己!” 李福贵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浓重的直隶口音,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他如今是九千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风风光光!可我们李家的祖宗呢?!还在大城老家那荒草堆里埋着!坟头都快平了!

族谱都让耗子啃烂了!”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微微起伏,手指因为用力攥着茶碗而指节发白,

眼中那点水光,不知是愤怒还是悲凉:“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可我就想求他,

求他拨个五万两……就五万两!修修祖祠!整整坟茔!把族谱续上!让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

也能闭眼!也能知道他这个不肖子孙……如今出息了!”五万两!修祖坟!

钱有禄听得心惊肉跳!这数目对他这个县令来说也是天文数字!

但更让他震撼的是李福贵话语中透露出的巨大信息量和那无法作伪的悲愤!

这绝非一个骗子能编造出的情感!这父子间的矛盾,竟是因为……祖宗?“可他是怎么说的?

” 李福贵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充满了刻骨的失望和怨毒,

他模仿着一种尖细、冰冷、带着浓浓官腔的语调,惟妙惟肖:“‘爹!您糊涂!五万两?

您当那是大风刮来的?这银子一动,多少双眼睛盯着?那些个吃饱了撑的穷酸言官,

正愁找不到弹劾我的由头!说宦官奢靡,厚葬先人,僭越礼制!

您是嫌您儿子这顶帽子戴得太稳当了?!’”这模仿的语气、神态,

尤其是那股子宫里大太监特有的阴冷和算计劲儿,让钱有禄浑身汗毛倒竖!他毫不怀疑,

这就是李莲英亲口说的话!也只有李莲英的亲爹,才敢如此惟妙惟肖、充满怨怼地模仿出来!

“祖宗都不要了!脸面都不要了!就为了他那顶帽子!” 李福贵猛地将茶碗顿在桌上,

发出刺耳的声响,茶水四溅!他剧烈地喘息着,仿佛被巨大的悲愤堵住了胸口,

老泪终究还是没忍住,顺着布满皱纹的眼角滚落下来,滴在华贵的衣袍上,

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那是一种被至亲之人彻底背弃、对祖宗基业无能为力的绝望!

厅内一片死寂。只有李福贵压抑的喘息声。

钱有禄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和如此私密、如此真实的宫廷秘闻震得目瞪口呆,

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如同阳光下的薄冰,彻底消融!这绝对是李莲英的亲爹!这滔天的怨气,

这关乎祖宗基业的矛盾,这五万两的数目……做不得假!绝对做不得假!

巨大的狂喜和攀附的野心瞬间压倒了所有!他看到了一个绝佳的、向九千岁表忠心的机会!

一个能让他钱有禄一步登天的天赐良机!他“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膝行几步,

几乎是扑到李福贵脚边,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充满了孝子贤孙般的赤诚:“老太爷!

老太爷息怒!保重身体要紧啊!”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斩钉截铁地说道:“九千岁身居高位,自有他的难处!可这祖宗基业,岂能荒废?!

这是天大的不孝啊!您老放心!这修祖祠、整坟茔、续族谱的大事……”他顿了顿,

挺直了腰板,仿佛要扛起千钧重担,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交给卑职来办!

卑职愿倾尽所有,代九千岁,为李家列祖列宗尽这份迟来的孝心!

“我李家的祖坟什么时候需要你这小小的县令来修缮?”李福贵淡淡说道。“不敢,不敢,

能为九千岁做点事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请李老太爷不要拒绝了。

”钱有禄一脸真诚的说道,仿佛能为李莲英办事是他几世积德换来的一般。

第九章:修缮祖坟“你有心了。”说着,

福贵从怀中拿出一张绘制在泛黄宣纸上的“风水堪舆图”被小心翼翼地铺展在紫檀木案几上。

图上线条繁复,标注着“龙脉”、“水法”、“砂位”、“明堂”等术语,

中心位置用朱砂醒目地圈出了一片区域——直隶大城李家祖坟旧址。

图旁还附着一页蝇头小楷的“批注”,言明此地乃“潜龙蛰伏”之穴,

若能依图重新规划修缮,必能“引龙归巢,福泽绵长,荫庇后世,贵不可言”!

钱有禄躬着身子,肥硕的脑袋几乎要凑到图纸上,

一双细长的三角眼死死盯着那朱砂圈出的“贵不可言”四个字,呼吸粗重,眼珠子都红了。

仿佛那四个字不是朱砂写的,而是用黄金熔铸而成!“老太爷,

这图……当真是九千岁早年请高人勘定的?”钱有禄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抬头看向端坐主位、神色淡然的“李福贵”。李福贵眼皮微抬,

用茶盖轻轻拨弄着碗中碧绿的茶芽,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和……嘲弄?“哼,

他那时节,心气儿还高着,总想着光宗耀祖,堵住那些瞧不起他出身的人的嘴。花了大价钱,

请的是钦天监退下来的老供奉。图是画了,可后来……”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只是重重地将茶盖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响,未尽之言中的怨怼,

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钱有禄心领神会!九千岁后来位极人臣,反而更加谨小慎微,

怕惹非议,这修祖坟光宗耀祖的大事,反倒不敢做了!可这图还在!

这“贵不可言”的预言还在!如今落到了他钱有禄手里!天意!这绝对是天意!

是上天赐给他钱有禄攀上九千岁、甚至自身也沾染贵气的通天梯!“老太爷!

” 钱有禄猛地挺直腰板,脸上的肥肉因激动而抖动,他“噗通”一声再次跪倒,

声音洪亮得近乎嘶吼,充满了“义不容辞”的使命感:“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岂能安眠?!

九千岁身不由己,这份天大的孝心,这份泽被后世的风水大业,就由卑职来替九千岁完成!

卑职愿倾尽所有,肝脑涂地,也要把这祖坟祠堂,修得比王侯将相的还要气派!

让天下人都看看,李家的祖宗,是何等的荣光!”他像宣誓一般,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上那点青紫瞬间变成了血印子。小禄子坐在一旁,耷拉着眼皮,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撇,

随即换上一副孺子可教的赞许表情,尖声道:“钱大人这份孝心,咱家回去,

定会一字不漏地禀报九千岁。”县衙后堂,气氛却如同冰窖。“大人!三思啊!

” 贾师爷半边脸还肿得老高,说话漏风,嘴角淤青,但眼中满是焦灼和惊骇,

他指着桌案上那厚厚一叠刚刚估算出来的预算清单,手指都在发抖,“您看看!

您看看这数目!光是购置大城那几块‘风水宝地’、迁走原有坟茔、补偿乡民,就要两万两!

这还只是地皮钱!”“再看这物料!” 他几乎要吼出来,“金丝楠木的梁柱!

汉白玉的台阶栏杆!琉璃瓦!朱漆大门!还要请最好的石匠雕刻龙纹碑刻!

请南方的彩画匠描金绘彩!这……这每一项都是吞金兽啊!初步估算,没有八万两银子,

根本下不来!八万两啊大人!”钱有禄坐在太师椅上,脸色也有些发白,八万两!

这比他之前预估的五万两还多了三万!几乎掏空他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和能挪用的库银!

但他一想到那“贵不可言”的预言,想到九千岁可能的滔天恩宠,

想到自己日后飞黄腾达的景象,那点肉疼瞬间被狂热的贪婪压了下去。“你懂什么!

” 钱有禄烦躁地一拍桌子,三角眼瞪着贾师爷,“这是给九千岁祖上修坟!

是积攒功德的大善事!是通天的大机缘!银子算什么?花了还能再挣!可这机会,

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库银……库银已经挪用了三万两应急,

剩下的还要支撑衙门运转和……和孝敬上头啊!” 贾师爷痛心疾首。“那就加税!

” 钱有禄眼中凶光一闪,毫不犹豫,“今年的‘冬捐’提前收!加征三成!

就说是……剿匪安民、兴修水利的摊派!那些商户,尤其是盐商、米商,让他们乐捐!

告诉他们,这是为九千岁办事,是他们的福气!谁敢不捐,就是跟九千岁过不去!”“还有!

” 他咬着牙,从怀里摸出几本厚厚的田契、地契,啪地摔在桌上,脸上肌肉抽搐,

带着剜肉般的痛楚,“把这些……都拿去!找城里最大的通源钱庄,抵押!借印子钱!

利息高些也无妨!等祖坟修好,九千岁一高兴,手指缝里漏点,就够还了!”“大人!

那是您祖上几代积攒的田产啊!还有您名下最好的几间铺面!” 贾师爷失声惊呼。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钱有禄低吼道,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为了九千岁,

为了我钱家的前程,这点东西算什么?快去办!”清河县,瞬间陷入一片愁云惨雾。

衙役如狼似虎地冲上街头,挨家挨户催逼“冬捐”。“钱大人有令!剿匪安民,

加征冬捐三成!三日之内,必须交齐!违者重罚!”“什么?三成?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官爷!行行好!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啊!”“少废话!没钱?拿东西抵!

再啰嗦抓你去蹲大牢!”商户们更是被重点关照。“王掌柜,九千岁祖坟风水大业,

乃是本县头等善事!您这清河县首富,不表示表示?”“李东家,

听说您新进了一批上好的苏绸?正好,给老太爷做几身新衣裳,也是您的福分!”“刘盐商,

一百两?您打发叫花子呢?九千岁看得上你这点?五百两!少一个子儿,你这盐引子,

我看也快到期了吧?”通源钱庄后院密室,钱有禄的心腹狗腿正与钱庄大掌柜低声密议。

厚厚的田契地契堆在桌上。“钱大人这些产业……都是上好的水田和旺铺啊。

”钱庄掌柜捻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不过……抵押借这么大笔款子,又是急用,

这利息嘛……”“利息好说!”衙役咬牙,“就按钱庄最高的九出十三归!只求快!

”“爽快!”掌柜露出满意的笑容,蘸饱墨汁,在借据上落下重重一笔。库房里,

白花花的税银被一箱箱搬走,贴上“李氏风水工程专用”的封条。账面上,

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巨大亏空。而静心园内,

李福贵正对着小禄子带来的一张“风水宝地”地契微微颔首,

脸上露出一丝“总算对得起祖宗”的疲惫释然。窗外,秋风呜咽,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

仿佛在为这座即将被贪婪彻底掏空的小县,奏响一曲凄凉的哀歌。

第十章:小禄子索贿静心园暖阁,檀香袅袅,却驱不散一股无形的寒意。钱有禄搓着手,

脸上挤着谄笑,小心翼翼地陪着小禄子喝茶。祖坟工程如火如荼,

银子像决堤的洪水般往外涌,他心头滴血,

却更盼着这位“九千岁心腹”能在主子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早日换来那“贵不可言”的回报。小禄子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放下那官窑薄胎茶盏,

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眼皮微抬,扫了一眼坐立不安的钱有禄,

尖细的嗓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慵懒:“钱大人,工程上的事儿,你办得还算上心,

老太爷那边,气儿也顺了些。”钱有禄心中一喜,腰弯得更低了:“全赖上差提点!

卑职分内之事!分内之事!”“不过嘛……”小禄子话锋一转,尾音拖得长长的,

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割在钱有禄的心上,“这京城里头……可不太平啊。

”钱有禄的心猛地一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小禄子捻着并不存在的兰花指,

语气带着一种深谙内幕的忧心忡忡:“九千岁位高权重,盯着他老人家后脑勺的眼睛,

那可比天上的星星还多!都察院那帮穷酸,闻着点味儿就跟苍蝇见了血似的!

还有内务府那起子小人,见不得别人好!”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

却字字如同惊雷:“修祖坟,动静太大了!虽说咱家这边捂着,可架不住有人眼红,

想往宫里递小话儿啊!昨儿个,咱家刚收到京里飞鸽传书……”他故意顿了顿,

看着钱有禄瞬间煞白的脸,满意地继续道,“说是有不开眼的,

已经在打听直隶大城那边大兴土木的事儿了,隐隐约约,似乎还扯上了九千岁的名头!

”“啊?!”钱有禄如遭雷击,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差!这……这可如何是好?!

”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工程才刚铺开,若此时被捅破,前功尽弃不说,

九千岁为了撇清干系,第一个拿他开刀祭旗!“慌什么!”小禄子冷哼一声,

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倨傲,“九千岁是什么人物?这点小风小浪,翻不了天!

不过嘛……”他话锋又是一转,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响,

如同催命的鼓点,“该打点的关节,该堵住的嘴,那是一刻也耽误不得!

”他伸出三根保养得极好的手指,在钱有禄眼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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