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见沈清屿开学典礼的操场,像是被正午的烈日反复炙烤过,
蒸腾起一片模糊而粘稠的热浪。塑胶跑道的橡胶味混杂着新鲜草皮的青涩气息,
弥漫在空气里,又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穿着崭新校服、站得笔直的新生肩头。
我站在班级队列靠后的位置,汗水顺着鬓角滑下,痒痒的,却不敢抬手去擦。
目光放空地盯着主席台前那面巨大的校徽,心思却早已被头顶毒辣的太阳晒得有些昏沉。
周围是嗡嗡的低语,像无数只夏末的倦蝉在耳边聒噪。
前排两个女生压低的议论声断断续续飘过来:“……就是他?高一那个新生代表?”“对啊,
沈清屿!中考全市第三进来的,听说初中就是学生会主席,超厉害的……”名字?沈清屿?
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微不可察的涟漪。我下意识地,
循着她们目光的方向,微微侧过头,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投向主席台。然后,
我就看见了他。阳光几乎是垂直地泼洒下来,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主席台上那个挺拔的身影上。
他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蓝白校服,
但那身普通的布料仿佛被他熨帖的肩线和沉静的气质赋予了某种独特的光泽。
他站在麦克风前,姿态从容得不像个高一新生,倒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瞩目。
话筒里传来他清朗平稳的声音,像山涧里滑过鹅卵石的溪流,每一个字都清晰、沉稳,
带着少年人少有的笃定,穿透了操场上空燥热的空气,也穿透了我耳边那些琐碎的杂音。
“我是高一1班的沈清屿……”世界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操场上几千人模糊成晃动的色块,主席台上那几张严肃的校领导面孔也淡成了背景板。
视野里只剩下那个清晰得如同被刀刻出来的剪影。他说话时微微抬起下颌,
目光坦然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
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弧形的阴影。下颌的线条流畅而利落,
带着一种介乎于少年青涩与初具锋芒之间的英气。心脏毫无预兆地猛跳了一下,
像一面沉寂许久的鼓,被猝不及防地擂响。那沉闷而突兀的“咚”的一声,
几乎震得我耳膜发麻。一股陌生的热意瞬间从脚底窜起,迅速蔓延到脸颊,
耳朵更是烫得惊人。我慌忙低下头,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鞋尖,
试图压下这阵突如其来的慌乱。可那声音,那形象,却像是烙印,牢固地刻在了脑海里。
台上发言的内容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记得那平稳的语调,
那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的侧脸轮廓。直到周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我才如梦初醒般跟着用力拍手,掌心拍得发红发麻,胸腔里那股莫名的悸动却久久无法平息。
队伍开始松动,人群像解冻的溪流一样缓缓向教学楼方向移动。我被人流裹挟着向前,
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穿过攒动的肩膀和晃动的书包,又一次投向主席台的方向。
他已经结束了发言,正微微侧身,准备走下台阶。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胸前那块小小的校牌,
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短暂而刺眼的白光。那道光线,像一个小小的钩子,
猛地攫住了我的视线。几乎是一种近乎本能的驱使,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
身体微微前倾,眼睛努力地聚焦在那块小小的、反光的校牌上。距离有点远,字迹有些模糊。
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睛用力地眨了又眨,试图驱散阳光造成的炫光干扰。
“……清屿……” 那两个字的轮廓在视野里艰难地凝聚、清晰。“沈清屿。
” 我在心底无声地、极其郑重地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
舌尖轻轻触碰上颚,再无声地滚落。一种隐秘的、如同埋藏下种子的感觉,在心底悄然破土。
“喂!林晚!发什么呆呢?走啦!” 肩膀被身旁刚认识的同班女生王薇用力拍了一下,
我一个激灵,瞬间从那种奇特的专注中惊醒。“啊?哦!来了来了!” 我慌忙应着,
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热度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再看那个方向,
低着头匆匆跟上王薇的脚步,汇入喧闹的新生洪流之中。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
已经不一样了。那个名字,那个人,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将久久不息。
2 星辰般的他高一的日子,像一轴被缓缓铺开的画卷,
带着初入新环境的懵懂和按部就班的规律。我的座位在靠窗第四排,
一个既不会被老师过度关注,又能随时望向窗外操场的位置。
日子在书本翻页的沙沙声、粉笔划过黑板的吱呀声、课间走廊的喧闹声中不紧不慢地流淌。
而沈清屿,像一颗无法忽视的星辰,在这片属于一中的天空里,稳定地散发着他的光芒。
他的名字,开始高频地出现在各种场合。月考成绩榜的顶端,
他的名字永远稳稳地占据着前三的位置,鲜红的分数在榜单上熠熠生辉,
引得经过布告栏的同学总要多看两眼,发出一两声惊叹。校广播站招募新成员的通知里,
“站长:高一1班沈清屿”的字样赫然在列。开学不久后的学生会换届选举,
他甚至作为唯一的高一新生代表,站在了竞选演讲台上。那天下午,我借口去图书馆还书,
特意绕道经过报告厅后门,从门缝里看见他站在明亮的灯光下,
面对台下黑压压的高年级学长学姐,依旧从容不迫,条理清晰地阐述他的想法。
他说话时微微抬手的动作,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
让报告厅里的空气都仿佛被他的气场凝固了。他毫无悬念地当选了学生会副主席。我的目光,
开始有了固定的追逐轨迹。课间操时,在拥挤的人潮里,
我会下意识地在主席台上搜寻他的身影。他通常站在队列最前方,身姿挺拔,
动作标准得如同标尺。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汗水沿着下颌线滑落,
那专注的神情总让我看得有些出神。放学后,我习惯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写完作业。
那个位置,斜对着篮球场。偶尔,他会出现在那里。脱下校服外套,
露出里面的白色运动T恤,和班上几个同样高挑的男生打半场。他运球的动作不算花哨,
但胜在利落有效,传球精准。当他高高跃起投篮,手臂划出流畅的弧线,
篮球空心入网的刹那,场边总会响起几声喝彩。而我,则在那片喧闹之外,
隔着图书馆厚厚的玻璃窗,像在看一场无声的电影。阳光透过玻璃,
在他奔跑的身影上投下跳跃的光斑。更多时候,是在校园里擦肩而过。通往实验楼的林荫道,
食堂拥挤的窗口前,放学时人潮汹涌的校门口……我的视线总能在纷乱的人群中瞬间锁定他。
他走路时习惯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脚步很快,带着一种目标明确的行色匆匆。
校服外套的拉链总是拉到最顶端,露出一截干净的衬衫领口。偶尔,
他会和身旁的同学交谈几句,唇角带着很淡的笑意,那笑容转瞬即逝,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
在我心里漾开久久不散的波纹。每一次“看见”,都像一次微小的电流穿过身体。
有时是心尖一颤,有时是呼吸一窒,更多的时候,
是一种混杂着遥远距离感和微小满足的、难以言喻的悸动。我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像一个隐秘的坐标,悄然标记在我平凡的高中生活地图上。这种“看见”,
几乎成了我的一种习惯,一种无声的仪式。它不声张,不打扰,
只存在于我目光的每一次无声追随里。我像一个孤独的行星,在自己的轨道上安静运行,
却无法控制地被那颗恒星的引力所牵引,日复一日地,围绕着他无声地公转。
3 意外的部长高二开学不久,空气里还残留着暑热的尾巴,
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又带来了微凉的湿意。教室窗玻璃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外面的世界一片朦胧。班长陈朗抱着一叠通知单走进来,重重地放在讲台上,
清了清嗓子:“咳,安静一下!学生会各部门招新开始了啊!宣传栏贴了详细通知,
有兴趣的同学赶紧去填表报名!特别是咱们班,去年宣传部就没人,今年老班下了死命令,
必须出人!”教室里响起一片意义不明的嗡嗡声,夹杂着几声拖长的“啊——”。学生会?
那感觉离我太遥远了。我低下头,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那道恼人的物理题,
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轻响。课间,王薇拉着我去宣传栏看热闹。
花花绿绿的海报贴满了玻璃橱窗,各种部门名称张扬醒目。
留在角落里一张相对朴素的海报上——“宣传部:期待有热情、有创意、有责任心的你加入!
我们需要你的画笔和文字!” 下面附着一张小小的报名表,寥寥几格,
要求填写姓名、班级、特长意向文案/美工。“宣传部?”王薇撇撇嘴,“听说最累,
活儿多还不起眼,吃力不讨好。去年都没招满人,全靠老成员硬撑。
”我看着那张简单的报名表,心里某个角落轻轻动了一下。
画笔……我下意识地摸了摸书包侧袋里那个小小的速写本。
里面画满了各种涂鸦:窗外的树影,讲台上老师的背影,
还有……某个在操场上奔跑的模糊轮廓。“林晚,你画画不是挺好的吗?
去年板报比赛还得过奖呢!”王薇撞了撞我的胳膊。“啊?一般般吧……” 我含糊地应着,
眼神却像被粘在了那张报名表上。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念头:学生会副主席……沈清屿……他会不会……也管宣传部?
这个念头像一颗火星,落在干草堆上,瞬间燃起一小簇难以名状的火焰。心跳有点快。
“算了算了,别想了,走吧,下节是‘灭绝师太’的课,迟到就惨了!
”王薇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离开。那天晚上,书桌上的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作业摊开在面前,我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书包侧袋里那个小小的速写本,
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无声地吸引着我的注意力。指尖在粗糙的封面上轻轻摩挲。
脑子里天人交战。一个声音理智地提醒:林晚,你性格内向,不善言辞,
学生会那种地方不适合你。宣传部很累,会占用很多学习时间。沈清屿……他那么耀眼,
怎么会注意到角落里一个默默无闻的宣传干事?另一个声音却带着蛊惑:试试吧?万一呢?
也许……能离他稍微近一点点?哪怕只是在一个空间里,能多看他几眼?犹豫了很久,
久到窗外的夜色更深沉。最终,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冲动压倒了所有的顾虑。我深吸一口气,
拿出那张在宣传栏前偷偷撕下来的空白报名表。借着台灯的光,我拿起笔,一笔一划,
极其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班级。在“特长意向”那一栏,指尖微微颤抖着,
郑重地勾选了“美工”。第二天午休,趁着人少,我像做贼一样溜到学生会办公室门口。
那扇普通的木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讨论的声音。我的心跳得像擂鼓,手心全是汗。
我甚至不敢探头看一眼里面是否有那个熟悉的身影。飞快地将折好的报名表塞进门缝下,
然后像被烫到一样,转身就跑,一直跑到教学楼另一端的楼梯拐角才停下,扶着墙大口喘气,
脸颊滚烫。仿佛完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又仿佛只是进行了一场毫无意义的徒劳。
接下来的一周,日子平静得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依旧在课间操时搜寻主席台上的身影,
在图书馆的窗边遥望篮球场。只是偶尔经过学生会办公室那扇紧闭的门时,
脚步会不由自主地慢下来,心里那点微弱的期待,像风中的烛火,明明灭灭。他应该很忙吧?
那么多报名表……也许我的那张,早就被淹没在某个角落了。一丝淡淡的失落,
像初秋的凉风,悄悄渗透进来。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
教室里弥漫着周末将至的松弛气息。班主任李老师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进来,
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惊讶和无奈的表情。“安静!宣布个事儿。
”李老师把作业本放在讲台上,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林晚同学,
恭喜你,当选新一届学生会宣传部部长。”“轰——”的一声,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谁?林晚?”“宣传部部长?她?
”“不是吧?她报名的?看不出来啊!”“哇塞!深藏不露!”我整个人僵在座位上,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耳朵里嗡嗡作响,那些议论声变得遥远而模糊。
当选?部长?开什么玩笑!我明明只是……只是想报个干事啊!
那张报名表……我明明只勾了美工意向……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慌感像冰冷的潮水,
瞬间将我淹没。我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班主任的表情,只是死死地盯着桌面上的木纹,
仿佛要把它看穿。“安静!”李老师提高了音量,教室里稍微静了一些,“虽然是部长,
但宣传部目前就林晚一个成员。”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安抚,“任务比较重,林晚,
你……尽力而为吧。学生会那边会协调支持你的工作。明天上午九点,学生会全体会议,
别迟到。”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地点在行政楼三楼小会议室。
”李老师后面又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完了!
行政楼三楼……学生会全体会议……沈清屿……他一定会在!
我要以这种极其狼狈、极其可笑的“光杆司令部长”身份,出现在他面前?放学铃响了很久,
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我才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王薇凑过来,
一脸兴奋又担忧:“喂!林晚!行啊你!不声不响搞了个部长!
虽然……嗯……光杆司令有点惨……”她拍拍我的肩,“别怕!明天我精神上支持你!对了,
听说学生会主席和副主席都超帅的,特别是那个沈清屿……”“别说了。”我打断她,
声音干涩得厉害。背上书包,脚步沉重地走出教室。走廊的光线有些昏暗,
窗外的天空也是灰蒙蒙的。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绝望的紧张感紧紧攫住了我。
明天……我该怎么面对他?4 心跳的会议周六上午八点五十分。初秋的晨风带着凉意,
吹过空旷的校园。行政楼走廊里异常安静,
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慌乱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地撞击着耳膜,甚至盖过了脚步声。
我抱着一个崭新的笔记本,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掌心却一片冰凉湿滑。
笔记本的硬质封面硌着我的手臂,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真实感,提醒我这不是一场荒谬的梦。
走到那扇标着“小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门前,我停下了脚步。门虚掩着,
里面隐约传来交谈声,听不真切,但那低沉平稳的声线……是他吗?我猛地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没能压下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紧张。不行,不能迟到。我咬咬牙,
抬手,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在门上敲出两下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请进。
”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新装修气味和纸张油墨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不算大的会议室里,椭圆形的长桌旁已经坐了七八个人。
我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像被磁石吸引一般,瞬间就捕捉到了坐在靠里位置的那个身影。
沈清屿。他正微微侧头和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低声说着什么,
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黑色的中性笔,无意识地在摊开的笔记本上轻轻点着。
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清晰的腕骨线条。
窗外的晨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干净利落的线条。他似乎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
抬起眼,目光朝门口扫来。那双眼睛,沉静、深邃,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审视感,
准确地落在了我的脸上。轰——!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冲向了头顶,
又在下一秒被冻结。耳朵里瞬间只剩下自己疯狂擂鼓的心跳声,震耳欲聋。脸颊火烧火燎,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热度在皮肤下蔓延。大脑一片空白,
之前反复练习过的开场白忘得一干二净。我僵在门口,像一个误入禁地的笨拙木偶,
连呼吸都忘了。“这位是……?”刚才那个温和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询问。
是坐在主席位的一位高年级学姐,胸前别着“学生会主席”的徽章。“林晚。
”一个声音响起,清晰、平稳,如同山涧清泉流过石面。是沈清屿。
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毫无预兆地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身上,
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他放下手中的笔,
微微抬手指了指他对面一个空着的座位:“宣传部林晚部长,你的位置在那里。
” 语气公事公办,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啊……是,谢谢。” 我的声音干涩发紧,
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像个提线木偶,同手同脚地挪到那个空位上,僵硬地坐下。
椅子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过分安静的气氛里显得格外突兀。我死死地盯着面前光滑的桌面,
不敢抬头,手指紧紧攥着笔记本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会议开始了。
主席学姐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安排着本学期的工作重点,分配着各部门的任务。
那些声音进入我的耳朵,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难以理解。
我的全部感官都仿佛被对面那个人的存在所攫取。我能感觉到他偶尔翻动纸张的轻微声响,
能捕捉到他拿起水杯时衣袖摩擦桌面的细微动静。每一次他开口说话,
哪怕只是简单的“同意”或“补充一点”,那沉稳的声音都像一把小锤子,
轻轻敲在我的心尖上,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和颤栗。“……秋季校园艺术节,
是这学期的重头戏。”主席学姐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将我的神智勉强拉回了一点,
“时间紧,任务重。
整个艺术节的前期预热宣传、氛围营造、海报设计、场地布置、摄影记录以及后期成果展示。
工作量非常大。”我的心猛地一沉。这么多?我一个人?
“考虑到宣传部目前只有林晚部长一位成员,”学姐的目光转向我,
带着一丝温和的歉意和显而易见的担忧,“沈清屿副主席,”她的目光又转向对面,
“你统筹协调能力强,经验也丰富。艺术节这块的宣传重担,你多帮衬一下林晚同学,
共同负责。你们俩要紧密配合,确保宣传效果。”共同负责?紧密配合?
这几个字像带着魔力,瞬间抽走了我周围所有的空气。我猛地抬起头,
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对面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沈清屿也正看着我。他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
只是那双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微光,
像是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他微微颔首,语气是一贯的沉稳:“好的,主席。
我会和林晚部长对接好。”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仿佛有实质的重量,
带着一种审视和评估的意味,让我刚刚冷却一点的脸颊再次轰然烧了起来。“林晚同学,
”主席学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鼓励,“有什么困难或者想法,随时和沈副主席沟通。
你们俩多交流,尽快拿出方案。时间不等人。”“嗯……好……好的。”我慌忙点头,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交流?沟通?和他?光是想象那个场景,
我的指尖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后背甚至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巨大的压力像一座无形的山,轰然压在了我的肩头,让我几乎喘不过气。会议的后半程,
我如坐针毡。周围讨论的声音、纸张翻动的声音,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对面那个存在感无比强烈的身影,以及自己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每一次他目光扫过这个方向,哪怕只是无意,都让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直到主席宣布散会,我几乎是第一个弹起来,抱着笔记本就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
“林晚部长,稍等一下。”沈清屿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散会时的嘈杂。
我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脊背僵硬。他绕过桌子走了过来,停在我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
一股淡淡的、清冽的洗衣液混合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距离太近了,
近得我能看清他白色衬衫领口一丝不苟的折痕,近得我能感受到他身高的压迫感。
我的视线只能勉强平视到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再往上抬,需要莫大的勇气。
“关于艺术节的宣传,”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依旧平稳,但似乎少了几分会议上的疏离感,
“时间很紧。今天下午,或者明天下午,你方便吗?我们尽快碰个头,
讨论一下初步方向和分工。”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询问。我强迫自己抬起头,
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立刻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紧握笔记本的手指,
声音细若游丝:“明……明天下午吧。”“好。”他干脆地应道,“明天下午三点,
学生会办公室。带上你的想法,或者……任何你觉得有用的东西。
”他的目光似乎在我紧抱着的笔记本上停顿了半秒。“嗯。”我用力点头,
感觉脖子僵硬得像生了锈。“明天见。”他说完,便转身和其他人低声交谈着离开了会议室。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我才像虚脱一样,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小块。
明天下午三点……学生会办公室……单独……讨论……这几个词在脑海里反复盘旋,
像魔咒一样,让刚刚放松一点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窗外,初秋的阳光明亮得有些刺眼。
我抱着笔记本走出行政楼,脚步虚浮。校园里高大的梧桐树已经开始零星地飘落黄叶,
在微凉的秋风中打着旋儿。一片枯黄的叶子晃晃悠悠地飘落在我的脚边。
我低头看着它清晰的脉络,心中一片茫然。和沈清屿搭档?共同负责艺术节宣传?
这究竟是老天开的一个巨大玩笑,还是……一场注定会让我狼狈收场的灾难?
前路像被浓雾笼罩,充满了未知的、令人心悸的忐忑。5 深夜的灵感星期天的下午,
阳光透过学生会办公室朝西的窗户斜射进来,
在磨得有些光滑的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明暗交织的光斑。空气里悬浮着细小的尘埃,
在光束中无声地飞舞。三点十五分,我就站在了办公室门外。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手心湿漉漉的。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鼓起勇气,轻轻敲了敲门。“请进。
”里面传来沈清屿的声音。推开门,他果然在里面。靠窗的办公桌旁,
他正低头翻看着几份文件,阳光勾勒着他专注的侧影。听到声音,他抬起头,
目光落在我身上,点了点头:“来了?坐。”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嗯。
”我应了一声,声音干涩,抱着笔记本和几张昨晚熬夜画的草图,僵硬地在他对面坐下。
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几声鸟鸣,
和他翻动纸张的沙沙声。这种寂静放大了我的局促,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过于急促的心跳声。
我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笔记本坚硬的边角,不敢看他。“关于艺术节的宣传,
”沈清屿放下手中的文件,开门见山,语气是工作式的平稳清晰,“时间很紧,
我们需要立刻定下主题、宣传节奏和主要呈现形式。主席那边要求,
预热海报和校园主通道的大型文化墙是重中之重,
必须在下周末前完成设计初稿和墙面基础处理。”他语速不快,条理分明,
每一个要求都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精准地砸在我的心头。下周末?海报设计?大型文化墙?
光是这几个词,就让我眼前阵阵发黑。我紧张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喉咙发紧,
脑子里一片混乱,之前想的几个点子此刻都像受惊的兔子,跑得无影无踪。
“我……我昨晚……画了几张草稿……” 我几乎是嗫嚅着开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手忙脚乱地翻开笔记本,把那几张揉得有些皱巴巴的草图抽出来,指尖微微颤抖着,
推到他面前。几张粗糙的铅笔稿。一张是象征性的音符和画笔缠绕,写着“青春飞扬,
艺彩纷呈”;另一张是模糊的舞台剪影,配着“梦想舞台,等你来秀”……构图简单,
内容空泛,毫无新意可言,甚至显得有些幼稚。推过去的瞬间,巨大的羞耻感就淹没了我。
太糟糕了,在他面前拿出这种东西,简直是自取其辱。我恨不得立刻把图纸抢回来撕掉。
沈清屿拿起那几张草图,修长的手指捏着纸页边缘,垂眸仔细看着。他的神情很专注,
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出明显的情绪。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纸张在他指尖翻动时发出的轻微声响。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的脸颊滚烫,
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手指死死地绞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完了,
他一定觉得我毫无能力,不堪重任……“想法……方向是对的。” 他忽然开口,
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我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向他。他正将目光从图纸上移开,
看向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预想中的轻蔑或失望,反而是一种……平静的审视,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但是,”他话锋一转,指尖在其中一张草图上点了点,
“主题不够聚焦,缺乏视觉冲击力。‘青春’、‘梦想’太空泛,很难让人一眼记住。
我们需要一个更具体、更有温度、能引发共鸣的切入点。”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我那些苍白草图的要害。不是嘲讽,而是切中肯綮的分析。
我怔怔地看着他,紧张感依旧在,但一种奇异的、被引导的感觉悄悄滋生出来。
“你的草稿里,有提到‘看见’这个词。”他拿起另一张草图,
上面有我随手写下的几个备选主题词,其中就有“看见不一样的你”。“这个角度不错。
”他抬眼,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专注的、思考的神情,“艺术节,
本质上是让学生展示平时被课业遮蔽的才华、热情和个性。是让彼此‘看见’,
让校园‘看见’。我们可以围绕‘看见’这个核心词来展开。
”“‘看见’……”我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心底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了一下。是啊,
看见……就像我一直以来的目光,默默地、执着地追逐着他。这个主题,
仿佛带着某种隐秘的契合。“对,‘看见光,成为光’,”沈清屿沉吟着,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叩,发出规律的笃笃声,似乎在推敲词句,
“或者更简洁有力一点——‘你,被看见了!’You Are Seen!”。
他的眼神亮了起来,带着一种捕捉到关键点的锐利光芒,“主题明确,有力量,有号召力。
视觉上也好做文章,可以用光束、眼睛、破茧而出的意象来表现。”“你,
被看见了……” 我喃喃地念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像电流一样窜过全身。他寥寥数语,
就拨开了我眼前的迷雾,清晰地指明了方向。这个主题,既点出了艺术节的核心,
又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我看向他,眼神里不自觉地带上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
“主题定了,接下来是具体执行。”沈清屿将草图推回到我面前,他的动作很自然,
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海报设计交给你,下周三之前我需要看到三版不同风格的小样。
文化墙那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墙面清理和基础打底需要体力,
这部分我来负责协调人手。但核心的主题画面设计,也需要你尽快出方案。
”他的分工清晰而务实,既把需要创意的核心任务交给了我,
又主动承担了繁重的体力协调工作。这让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好……好的。
”我连忙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点,“我……我回去就构思海报。”“嗯。
”他应了一声,目光再次落到我脸上,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公事公办地补充道,
“有困难,或者需要讨论,随时找我。办公室钥匙你有,我下午一般都在。或者,
”他拿起桌上的笔,在一张便签纸上飞快地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手机号,
急事可以发信息。”他将那张小小的便签纸推到我面前。纸上是两行干净利落的数字。
我的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纸面,心脏又是一阵不受控制的狂跳。他的……手机号?
这感觉……太不真实了。“谢谢……副主席。”我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便签,
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迅速夹进笔记本里。“不用那么客气,叫我沈清屿就行。
”他淡淡地说,随手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回去构思海报,
文化墙的方案我们改天再细化。”“嗯,好。”我如蒙大赦,赶紧抱起自己的东西站起身。
“对了,”在我转身准备离开时,他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我脚步一顿,心又提了起来。
“林晚,”他叫了我的名字,语气很平常,却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别太有压力。
创意需要时间,慢慢来。”这句简单的、甚至算不上安慰的话,却像一股微小的暖流,
猝不及防地注入我紧绷的心绪。我回过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他依旧坐在那里,
阳光勾勒着他的轮廓,神情平静。我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逃也似地快步离开了办公室。关上门的瞬间,我靠在冰凉的门板上,
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后背的衬衫似乎又湿了一块。
办公室里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冽的气息,和他最后那句“别太有压力”的话语,
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在心头萦绕不去。压力依旧如山,但方才那短暂的交锋,
他展现出的清晰思路、务实作风,还有那最后一句出乎意料的温和,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让原本一片死寂的水面,漾开了层层叠叠、复杂难言的涟漪。前路依旧迷茫而充满挑战,
但似乎……不再仅仅是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了。6 雨中的守护日子像上了发条,
被骤然加速。距离艺术节开幕只剩下不到三周,宣传部的重担沉沉地压了下来。
白天是排得满满的课程,笔记记得飞快,脑子里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分神,
盘旋着海报的构图、色彩搭配。晚上回到宿舍,匆匆扒拉几口饭,就立刻摊开画纸和颜料,
在台灯下奋战。沈清屿的“别太有压力”言犹在耳,
但压力早已化作桌角越堆越高的草稿纸和颜料管。海报设计比预想的更艰难。“你,
被看见了!”这个主题简洁有力,但如何用视觉语言精准地表达出来,却让我绞尽脑汁。
画了撕,撕了画,垃圾桶很快就被揉皱的废稿填满。周三下午,我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
拿着熬夜赶出来的三版海报小样,再次敲开了学生会办公室的门。沈清屿果然在,
正对着电脑屏幕敲打键盘,眉头微蹙,似乎也在处理棘手的事情。“副主席……海报小样。
”我把几张画稿放在他桌角,声音带着熬夜后的疲惫和忐忑。他停下敲击,拿起画稿,
一张张仔细翻看。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我的目光落在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心一点点往下沉。果然……还是不行吧?“这张,
”他抽出一张以抽象光束穿透黑暗为主视觉的稿子,“方向是对的。
光束的动感和穿透感抓住了主题核心。”他的指尖在画面上划过,
“但色彩对比可以再强烈些,暗部太沉闷,亮部的光束不够突出‘看见’的惊喜感。
字体也稍显拘谨,试试更有张力、更活泼的变形字体?
”他又拿起另一张以“眼睛”为主元素的稿子:“元素太直白,缺乏想象空间。
可以尝试用隐喻?比如破茧的蝶翼,或者被光束照亮的尘埃?”他语速平稳,意见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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