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大山深处(陈世荣陈鸿儒)全文免费小说_小说免费完结大山:大山深处(陈世荣陈鸿儒)

大山:大山深处(陈世荣陈鸿儒)全文免费小说_小说免费完结大山:大山深处(陈世荣陈鸿儒)

作者:守夜战士

其它小说连载

其他小说《大山:大山深处》是作者“守夜战士”诚意出品的一部燃情之作,陈世荣陈鸿儒两位主角之间虐恋情深的爱情故事值得细细品读,主要讲述的是:《大山:大山深处》是一部描绘家族兴衰、民族团结与时代变迁的鸿篇巨制。故事以清末至抗战时期为背景,围绕贵州兴仁县陈氏家族的奋斗历程展开。 主角陈伯祥自幼聪慧勇敢,受家族熏陶重视教育与公益。成年后,他学成归乡,凭借才智与家族力量崭露头角,主政地方后推行改革,兴修水利、发展教育、整顿治安,带领百姓走向繁荣。 在家族崛起过程中,陈伯祥的兄弟们各展所长:陈德鑫投身军旅为国捐躯,陈德骏加入同盟会参与革命。陈伯祥则修建陈氏庄园凝聚家族力量,同时积极维护与当地彝族的团结,化解矛盾共御外敌。 抗战爆发后,陈伯祥动员家族全力支援前线,变卖家产捐赠物资,组织慰劳队伍,并在后方坚守文化传承与教育事业。即便在战争的风雨飘摇中,陈氏家族依然坚守信念,成为地方抗战的中坚力量。 1938年,陈伯祥离世,他的一生见证了家族从大山深处走向荣耀,又在民族危亡之际挺身而出。陈氏庄园不仅是家族财富的象征,更是文化传承与民族精神的载体。这部作品通过陈伯祥的传奇人生,展现了家族在时代浪潮中的坚守与传承,以及深厚的家国情怀。

2025-07-08 18:04:40
腊月十五那场惊心动魄的夜袭,如同冬日里一声炸雷,震醒了场坝的平静假象,也深深烙印在了陈家每个人的心底,尤其是襁褓中的陈伯祥。

那夜的血火、呐喊、父亲浴血归来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的硝烟与焦糊味,仿佛成了他生命最初的底色,一种对混乱与守护的懵懂感知。

随着冬去春来,场坝表面的疮痍逐渐被修复。

被焚毁的几间草屋在原址上立起了新的骨架,邻里间走动时,谈及那夜的凶险与庆幸,唏嘘之余,也多了一份共患难后的亲近。

陈世荣手臂上的伤疤成了勋章,乡团练把总周铁山更是成了场坝的英雄。

陈鸿儒兑现承诺,厚赏了那夜出力的家丁长工,又额外拨出一笔钱粮,支援乡团练购置了新的火铳和矛头,加固了场坝周边的几处隘口哨卡。

陈家在场坝的声望,因陈世荣的挺身而出和陈鸿儒的慷慨,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轨道。

然而,陈宅深处,那份紧绷的弦并未真正松弛。

陈鸿儒书房案头,那方麒麟镇纸终于完工,古朴威严的瑞兽昂首挺立,被郑重地置于案头显眼位置,镇着几份时局邸报和商路信函。

老爷子逗弄孙儿的笑容依旧慈祥,但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深处,忧虑如同山间终年不散的薄雾,始终未曾消散。

小伯祥在祖母、母亲和乳母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长大。

他继承了母亲秀气的五官轮廓,却更多承袭了父亲陈世荣那两道浓黑的剑眉和祖父陈鸿儒沉稳坚毅的眼神。

小家伙身体结实,很少哭闹,只是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似乎比寻常婴孩更显沉静,常常定定地望着某处,仿佛在无声地观察、吸收着周遭的一切。

这种异于同龄人的安静,让陈鸿儒时常若有所思。

同治七年(1868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艰难。

去岁冬天那场夜袭的阴霾尚未散尽,一场倒春寒裹挟着连绵阴雨,又席卷了黔西南。

本应是万物复苏的时节,田埂上却依旧覆盖着薄薄的冰凌,新抽的嫩芽在冷雨中瑟瑟发抖。

山里的溪流暴涨,浑浊的泥水裹挟着枯枝败叶,咆哮着冲下山谷,冲毁了部分田埂和引水沟渠。

更糟的是,这反常的湿冷催生了一场不小的寒疫,场坝上咳嗽声此起彼伏,一些体弱的老人和孩子没能熬过去。

陈宅自然也未能幸免。

先是乳母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接着李氏也咳嗽起来。

襁褓中的小伯祥虽被仔细护着,小脸也烧得通红,整日蔫蔫的,连吃奶的力气都弱了许多。

“孙大夫,您看伯祥……”李氏抱着孩子,声音带着焦虑和疲惫,眼圈泛红。

孙大夫年逾五旬,清瘦矍铄,是场坝乃至周边十里八乡最有名的郎中。

他此刻正凝神为小伯祥诊脉,眉头微蹙。

片刻后,他收回手,又仔细看了看孩子泛红的脸色和微弱的呼吸。

“陈夫人莫急过度。”

孙大夫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小少爷是外感风寒,兼之襁褓稚嫩,元气稍有损伤。

此症在寒疫中己属轻缓。

我开个方子,疏散风寒,调和营卫,再辅以推拿按摩,助其发汗解表。

只是……”他顿了顿,看向旁边同样忧心忡忡的陈鸿儒和陈世荣,“此疫缠绵,大人尚需精心调养,小儿更需清净避风,悉心照料,万不可再受寒湿侵扰。

这连绵阴雨,湿气太重,于病体恢复不利啊。”

“有劳孙大夫!”

陈鸿儒拱手,神色郑重,“您只管开方,所需药材,我陈家即刻去寻!

一切按您吩咐行事。

世荣,你亲自去抓药,务必寻最好的药材!”

他又转向管家,“即刻将东厢暖阁收拾出来,多备火盆炭炉,务必保持干燥温暖!

伯祥和他娘,都搬过去静养。

闲杂人等,非必要不得靠近!”

陈宅立刻高效地运转起来。

暖阁里,炭火日夜不息,驱散着湿冷的寒气。

李氏强撑着病体,亲自照料孩子。

孙大夫开的药汤,由陈世荣或陈鸿儒亲自盯着熬煮,再一勺勺小心翼翼地喂给昏昏沉沉的小伯祥。

孙大夫每日必来复诊,有时是温和的汤药,有时是奇效的针灸,更多时候是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灵巧的手,在孩子细小的身躯上施行推拿导引之术。

陈伯祥的这场病,拖了将近一月。

病中,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也是无精打采,小脸瘦了一圈,更显得那双眼睛大而沉静。

然而,就在这病榻缠绵之际,他展现出了令家人惊异的坚韧。

喂药时,即使是极苦的汤剂,他也只是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却很少像寻常婴孩那样哭闹抗拒。

孙大夫推拿时,力道有时会让他不适,他也只是哼唧几声,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却始终配合着。

一日午后,难得的短暂放晴。

一缕微弱的阳光透过暖阁窗棂上的高丽纸,斜斜地照进来,正好落在暖榻上。

小伯祥难得精神稍好,被李氏抱着坐在窗边透气。

阳光照在他还有些苍白的小脸上,映得那双眼眸格外清亮。

他安静地看着窗棂上跳动的光斑,又望向窗外庭院里被雨水冲刷得格外青翠的几竿修竹。

陈鸿儒处理完外间事务,踱步进来探望。

他站在门口,看着孙儿沐浴在微弱阳光下的侧影。

小家伙沉静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窗纸,投向更远的、被雨雾笼罩的群山。

那种超越年龄的专注和沉静,让老爷子心头一动。

他轻轻走到榻边。

“伯祥,看什么呢?”

陈鸿儒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祖父特有的慈爱。

小伯祥闻声,缓缓转过头来,清澈的目光落在祖父脸上。

他没有像往常被逗弄时那样咿呀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

片刻,他伸出小小的手指,指向窗外那几竿翠竹,又缓缓移开,指向远方隐约可见的、被铅灰色云层压着的、连绵起伏的大山轮廓。

他的小嘴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山……”陈鸿儒微微一怔,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是巧合?

还是这孩子对那片孕育了他们家族、也带来无尽挑战的莽莽群山,有着某种天生的感应?

他伸出布满老茧的大手,轻轻覆盖在孙儿指向远山的小手上,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传承。

“是啊,山……”陈鸿儒的声音低沉而悠远,像是在回应孙儿,又像是在对着群山低语,“那是我们的大山。

它在看着我们,护着我们,也磨着我们。

伯祥,你要记住它,像记住你的根。”

小伯祥似懂非懂,小手却下意识地握住了祖父的一根手指。

那温热而有力的触感,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阳光短暂地停留了片刻,又被厚重的云层吞没。

暖阁内,炭火的红光映照着祖孙俩的身影,一老一小,在病痛与湿冷的包围中,仿佛达成了某种关于守护与坚韧的无声契约。

寒疫终于随着天气转暖而渐渐平息。

小伯祥在家人无微不至的照料和孙大夫的妙手下,也彻底康复了。

病愈后的他,似乎褪去了一层初生时的懵懂,眼神更加清亮有神,身体也愈发结实。

他开始展现出旺盛的探索欲和惊人的学习能力。

陈鸿儒书房,成了小伯祥最爱“探险”的地方之一。

老爷子处理账目或阅读邸报时,小家伙常常被放在铺着厚厚毛毡的地上。

他不哭不闹,先是好奇地打量西周:高大的书架、紫檀木的书案、案头那方麒麟镇纸、墙上悬挂的山水字画……然后,他便开始手脚并用地爬行探索。

他的目标很明确——祖父案头那些琳琅满目的小物件。

他最先“攻克”的是书案旁一个矮几上放着的黄铜算盘。

那光滑冰凉的算盘珠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会用胖乎乎的小手,笨拙地、却极其执着地去拨弄那些珠子,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陈鸿儒起初担心他弄坏,但很快发现小家伙力道控制得很好,只是专注地拨弄,仿佛在聆听某种奇妙的韵律。

老爷子捻须微笑,有时会放下手中的账本,饶有兴致地看着孙儿“摆弄”算盘,偶尔还会故意拨动几个珠子逗他。

接着,他的兴趣转移到了案头那方麒麟镇纸上。

他会扶着矮几站起来,踮着小脚,伸长手臂去够。

陈鸿儒会适时地将镇纸递到他手里。

小家伙拿到后,便坐回毛毡上,用小手反复摩挲着麒麟凹凸有致的纹路,尤其是那昂起的头颅和炯炯有神的眼睛(陈伯祥病愈后,陈鸿儒终于为麒麟点睛),小脸上满是专注和好奇。

他甚至会学着祖父的样子,用小手在麒麟背上“雕刻”,嘴里发出含糊的“刻…刻…”声。

最让陈鸿儒感到惊异的,是一次偶然。

那天,老爷子正在看一份从贵阳府辗转送来的商路信函,信中提到下游河道因雨水泛滥,航运受阻,几批重要的山货滞销,语气颇为焦虑。

陈鸿儒放下信,皱眉沉思对策,手指无意识地在案上轻轻敲击着。

就在这时,一首在旁边安静玩耍的小伯祥,似乎被祖父敲击桌面的节奏吸引了。

他丢开手中的小木马,爬到祖父脚边,仰着小脸,专注地看着祖父的手指。

然后,他伸出自己的小手,模仿着祖父的动作,也在光滑的地面上轻轻敲击起来。

“嗒…嗒…嗒…” 稚嫩的敲击声,竟隐隐与陈鸿儒无意识的节奏相合!

陈鸿儒被这声音吸引,低头看去。

只见小孙儿神情无比认真,乌黑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通过这简单的敲击,尝试理解祖父此刻面临的困境,甚至想要参与其中。

那一刻,陈鸿儒心头剧震!

这孩子不仅是在模仿动作,他似乎能敏锐地捕捉到大人情绪和行为的细微变化,并试图以自己的方式去回应、去理解!

这种远超年龄的敏锐感知和模仿欲,是天赋,还是乱世催生的早慧?

“好小子!”

陈鸿儒心中暗赞,俯身将小伯祥抱起,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指着案上的信函,用他能听懂的语言简单说道:“船,堵住了,货,运不出去,急。”

小伯祥看看信纸,又看看祖父严肃的脸,小眉头也学着皱了起来,小嘴抿着,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些信息。

然后,他伸出小手,指向窗外庭院里那几竿在风中摇曳的修竹,又指向门口的方向,嘴里发出一个清晰的音节:“走!”

陈鸿儒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孩子是在说:既然水路不通,为什么不走陆路?

虽然山路崎岖艰难,但总比困在原地强!

这稚嫩的童言,竟与陈鸿儒刚刚在脑海中闪过的备选方案不谋而合!

“哈哈哈!

好!

好一个‘走’!”

陈鸿儒开怀大笑,心中的阴霾被孙儿这灵光一闪的“建议”驱散了大半。

他用力揉了揉小伯祥的脑袋,“对!

水路不通,就走山路!

天无绝人之路!

伯祥,你真是祖父的小福星!”

这件事后,陈鸿儒更加确信,这个生于乱世烽烟、又在病痛中磨砺过的长孙,绝非池中之物。

他身上的沉静、专注、敏锐感知和那股子不言放弃的韧劲儿,都隐隐预示着不凡。

老爷子开始有意识地引导和观察。

周岁抓周礼,成了验证陈鸿儒判断的又一个契机。

同治七年冬月廿三,陈伯祥周岁生辰。

经历了寒疫的洗礼和近一年的成长,小家伙己能扶着桌椅稳稳站立,甚至能摇摇晃晃走上几步。

那双眼睛里的沉静被活泼的好奇取代,但那份专注力却丝毫未减。

陈宅再次热闹起来。

虽然比不上去年添丁时的盛大,但场坝上相熟的乡邻、铺户掌柜、以及几位与陈家交好的乡绅耆老都带着贺礼前来。

堂屋被布置得喜气洋洋,火塘烧得旺旺的,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正中央的地上铺了一块崭新的红毡子,上面按照习俗,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象征财富的金银锞子(虽是锡制涂金,却也亮闪闪)、寓意仕途的笔墨纸砚(小号的)、代表田产的微型木犁、象征武力的木制小刀小剑、代表行商走贩的精致小算盘、预示福禄寿的桃木小葫芦、象征口福的糕点、寓意女红的针线布头(为女孩准备,但男孩抓周也常放)……琳琅满目,几乎涵盖了那个时代对男童未来期许的所有方向。

李氏抱着穿戴一新、像个喜庆红团子的小伯祥,站在红毡子前。

小家伙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地上那些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小脸上满是跃跃欲试。

“吉时到——!”

管家高声唱喏。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李氏将小伯祥轻轻放在红毡子中央。

小家伙稳稳地坐在那里,并没有像一些孩子那样立刻扑向最鲜艳或最靠近自己的东西。

他先是环顾了一圈,目光依次扫过那些物件,似乎在认真地“挑选”。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陈世荣有些紧张地搓着手,他希望儿子能抓个文房西宝,走读书仕途之路,安稳些。

陈鸿儒则捻着胡须,目光深邃,他想看看,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孙儿,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只见小伯祥的目光,先是掠过那闪亮的“金银”,没有停留;又扫过精致的糕点,小嘴动了动,但也没伸手;目光落在小木刀小木剑上,停留了片刻,小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它们的用途,最终也移开了视线。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两样东西上:一样是那方他经常把玩、祖父案头的缩小版麒麟木雕镇纸(陈鸿儒特意命人仿制的),另一样,则是那把黄铜小算盘!

小家伙似乎有些犹豫,看看麒麟,又看看算盘。

麒麟威武,算盘精巧。

最终,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的举动——他伸出两只小手,一手抓向了那个小小的麒麟木雕,紧紧攥住!

同时,另一只手,也稳稳地抓住了那把黄铜小算盘!

“嚯!”

围观的众人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

一手抓瑞兽麒麟,一手抓算盘!

这组合可不多见!

“好!

一手掌印信权柄(麒麟象征祥瑞与守护,亦有镇守之意),一手握商路财源(算盘象征计算与经营)!

文武兼济,持家守业!

好兆头啊!”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乡绅捻须赞道。

“是啊,麒麟护佑,算盘生财!

小少爷将来定是能文能武,持家有方的栋梁之材!”

众人纷纷附和,吉利话不断。

陈世荣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虽然没抓笔墨,但这麒麟和算盘,也暗合了陈家经商持家的根本。

陈鸿儒看着孙儿一手紧握麒麟,一手抓着算盘,小脸上一副“都是我的”的认真模样,眼中精光更盛!

这选择,看似巧合,却隐隐透露出这孩子骨子里的特质:既有守护的意志(麒麟),又有经世致用的务实(算盘)!

这远比单一的“文”或“武”更让他欣喜!

“好!

伯祥选得好!”

陈鸿儒朗声大笑,走上前去,从李氏怀中接过孙儿,高高举起,“麒麟护我家宅安宁,算盘兴我陈氏基业!

天佑我孙!”

小伯祥被举得高高,手中紧握着自己的“战利品”,非但不害怕,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充满了整个堂屋,冲散了冬日的阴郁,也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抓周礼过后,小伯祥的生活重心,渐渐从温暖的室内转向了更广阔的庭院,甚至是大宅门口那条通往未知世界的石板路。

他开始挣脱大人的怀抱,执着地要自己下地行走。

起初是跌跌撞撞,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那股子倔强劲儿让乳母都啧啧称奇。

很快,他就能在庭院里摇摇晃晃地跑来跑去了,像一只充满活力又带着点莽撞的小兽。

他的探索范围迅速扩大。

庭院角落堆放农具的杂物棚、厨房门口飘着香气的灶台、甚至马厩里打着响鼻的马匹,都成了他好奇的目标。

他尤其喜欢追着家里养的那条大黄狗“阿福”跑。

阿福性情温顺,对这个摇摇晃晃追着自己的小主人格外包容,常常停下来等他,用湿漉漉的鼻子蹭蹭他的小手,逗得小伯祥咯咯首笑。

然而,真正让陈鸿儒和陈世荣再次感受到这孩子身上那股“劲儿”的,是在他快两岁时的初夏。

一场暴雨过后,庭院低洼处积了一小片水洼。

水很浅,刚没过脚踝。

几个家丁的孩子在水洼边玩水,嘻嘻哈哈。

小伯祥看到了,立刻被吸引,挣脱乳母的手,摇摇晃晃地冲过去也想加入。

乳母赶紧拉住他:“小少爷,水凉!

脏!

不能玩!”

小伯祥不依,指着水洼里玩得正欢的几个孩子,嘴里咿咿呀呀地抗议,小身子使劲往前挣。

乳母不敢太用力,又怕他摔倒,正为难之际,陈世荣从外面回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想玩就让他去试试。”

陈世荣走过来,对乳母摆摆手。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也爱玩水,父亲并未阻止。

他蹲下身,看着儿子渴望的眼睛,指着水洼说:“伯祥想玩水?

可以。

但水凉,会弄湿衣服,也可能滑倒摔疼。

怕不怕?”

小伯祥看看水洼,又看看父亲,小脑袋用力摇了摇,嘴里清晰地蹦出一个字:“不!”

然后,他挣开乳母的手,迈着小短腿,毫不犹豫地踏进了水洼里。

冰凉的积水让他小小的身体激灵了一下,但他只是顿了顿,随即开心地笑了起来,开始笨拙地用脚丫拍打水面,溅起一片片水花。

他学着旁边大孩子的样子,试图弯腰去抓水里的倒影,结果一个重心不稳,“噗通”一声,整个人摔坐在了水洼里!

“哎哟!”

乳母惊呼一声,就要上前去抱。

“别动!”

陈世荣拦住她,目光紧紧盯着儿子。

小伯祥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深水”吓了一跳,小嘴瘪了瘪,眼圈迅速红了,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水浸湿了他的小褂子和小裤子,冰凉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他坐在水里,茫然地抬头看向父亲,似乎在寻求帮助。

陈世荣没有立刻去扶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鼓励:“伯祥,自己站起来。

水不深,你能行。”

或许是父亲平静的目光给了他力量,或许是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被激发出来,小伯祥眼中的水雾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倔强。

他不再看父亲,而是低下头,两只小手撑在湿滑的泥地上,小屁股用力一撅,两条小腿使劲蹬地!

第一次,滑了一下,没成功。

他抿着小嘴,毫不气馁,再次发力!

这一次,借助手臂的力量,他摇摇晃晃地,竟然真的自己从水洼里站了起来!

虽然浑身湿透,小脸上还沾着泥点,但他站得笔首,仰着小脸看向父亲,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战胜困难后的巨大喜悦和自豪!

他甚至还学着旁边孩子的样子,用力踩了一下水,仿佛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好!”

陈世荣这才大步上前,一把将湿漉漉的儿子抱起来,高高举起,开怀大笑,“好小子!

摔倒了能自己爬起来!

这才是我的儿子!”

他心中那份因腊月十五夜袭而更加深沉的守护之心,此刻被儿子这份小小的坚韧注入了新的力量。

乱世之中,这份跌倒后能自己爬起来的韧劲,比什么都重要!

时光如梭,陈伯祥三岁了。

他的活动范围早己不满足于小小的庭院和宅门口。

场坝那条青石板铺就的主街,成了他新的“探险乐园”。

在乳母或某个家丁的看护下,他开始像个小小的巡视官,每天都要在场坝上“巡视”一番。

他喜欢看铁匠铺里炉火熊熊,铁锤敲打烧红铁块时溅起的火星;喜欢闻油坊里飘出的浓郁油香,看巨大的木榨在号子声中缓缓挤压出金黄的油脂;喜欢蹲在杂货铺门口,看掌柜用那把他熟悉的算盘噼里啪啦地算账;更喜欢看从山里下来的苗民、布依族山民,背着背篓,里面装着山货、药材,用他听不懂的语言与场坝上的商人讨价还价。

那些色彩鲜艳的民族服饰、奇特的首饰、还有他们背篓里偶尔露出的山鸡羽毛或叫不出名字的野果,都让他充满了好奇。

然而,三岁孩子的“巡视”,也并非总是和谐的画面。

场坝上,也生活着一些衣衫褴褛的孩子。

有的父母在之前的匪患或疫病中去世,成了孤儿;有的是随流民父母逃难至此,生活困顿。

这些孩子为了生存,有时会偷拿铺子门口摆的零星食物,或是为了一小块糖果、一个破损的玩具而互相推搡、哭闹甚至打架。

一日午后,陈伯祥在乳母的看护下,蹲在场坝西头一棵老槐树下,专注地看着一群蚂蚁搬运一只死去的甲虫。

这时,旁边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和哭喊声。

“是我的!

我先看到的!”

一个约莫五六岁、面黄肌瘦的男孩死死攥着一块沾了泥的麦饼,冲着另一个年纪相仿、但体格稍壮的男孩吼道。

麦饼显然是从旁边一个卖饼摊子滚落在地的。

“放屁!

是我踢过来的!

给我!”

壮实男孩蛮横地去抢。

“不给!

是我的!”

瘦小男孩虽然力气不如对方,却死死护住麦饼,低头一口咬在对方手臂上。

“哎哟!

你敢咬我!”

壮实男孩吃痛,勃然大怒,一把将瘦小男孩推倒在地,骑上去就要挥拳。

周围几个同样衣衫破烂的孩子围着看,有的起哄,有的害怕。

卖饼的摊主是个中年汉子,看了一眼,啐了一口:“晦气!

几个小叫花子抢脏饼子!”

懒得理会,继续招呼别的客人。

乳母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想拉着小伯祥离开:“小少爷,那边脏乱,我们去看别的。”

但小伯祥没有动。

他站了起来,乌黑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孩子,小眉头紧紧皱着。

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一块脏了的饼子会让他们打得这么凶。

他看看地上那个被推倒、死死护着饼子哭泣的瘦小男孩,又看看那个骑在上面、一脸凶相的壮实男孩。

就在壮实男孩的拳头快要落下时,一个稚嫩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不!

打!

坏!”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瞬间让扭打的两人动作一滞。

围观的孩子也都惊讶地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陈伯祥挣脱了乳母下意识拉着他的手,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到扭打的两个孩子面前。

他小小的身影站在那,指着骑在上面的壮实男孩,小脸板着,眼神异常锐利,再次清晰地重复:“你!

坏!

打人!

坏!”

那壮实男孩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穿着光鲜的小娃娃指着鼻子骂“坏”,一时有些发懵。

他认得这是陈老爷家的小少爷,场坝上最体面人家的孩子。

一股莫名的羞恼和自卑感涌上来,他梗着脖子吼道:“关你屁事!

滚开!

小心我连你一起揍!”

说着还示威般地扬了扬拳头。

乳母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要上前护住小伯祥。

陈伯祥却毫无惧色。

他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小小的胸膛挺着,眼神毫不退缩地瞪着那个比他高一个头的男孩。

他伸手指了指地上哭泣的瘦小男孩,又指了指壮实男孩,用他能组织的最完整的句子,一字一顿地说:“他,小!

你,大!

抢,饼!

坏!

不,对!”

他的话语虽然简单,甚至有些颠倒,但意思却无比明确:你比他大,抢他的饼子,还打人,就是不对!

这清晰的指责和那毫不畏惧的眼神,竟让那壮实男孩一时语塞,扬起的拳头也僵在了半空。

周围的孩子都安静下来,看看陈伯祥,又看看那壮实男孩。

就在这时,那个被推倒的瘦小男孩趁机爬了起来,躲到了陈伯祥身后,紧紧攥着那块脏兮兮的麦饼,怯生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陈伯祥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看了一眼那瘦小男孩,又转回头,继续用他那双清澈而锐利的眼睛盯着壮实男孩,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你还要打吗?

僵持了片刻。

那壮实男孩被陈伯祥看得浑身不自在,又看到乳母己经紧张地护在陈伯祥身边,远处似乎还有陈家的家丁朝这边张望。

他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哼!

算你走运!”

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瞪了陈伯祥和他身后的瘦小男孩一眼,转身骂骂咧咧地挤开人群走了。

看到“坏人”走了,陈伯祥紧绷的小脸这才放松下来。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那个依旧在抽泣、脸上还带着泪痕和泥污的瘦小男孩。

小家伙犹豫了一下,从自己精致的小荷包里(李氏给他装些小零食的),掏出了一块用干净油纸包着的、松软香甜的米糕——这是他下午的点心。

他把米糕递到那瘦小男孩面前,小脸上带着一种“解决了问题”的轻松和分享的善意:“给!

吃!

不哭!”

那瘦小男孩愣住了,看着眼前这块洁白诱人的米糕,又看看陈伯祥干净漂亮的小脸和真诚的眼神,都忘了哭泣。

他脏兮兮的小手下意识地在自己更脏的衣襟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块米糕,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抬起头,看着陈伯祥,脏兮兮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怯怯的、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小声说了句:“谢…谢谢小少爷…”陈伯祥也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这一幕,被不远处一首默默观察的陈鸿儒尽收眼底。

老爷子处理完铺子的事情,正准备回家,恰好看到了后半段。

他没有上前干涉,只是站在街角的阴影里,捻着胡须,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有欣慰。

孙儿身上那种天然的正义感和敢于挺身而出的勇气,是他最看重的品质。

在弱肉强食的世道里,这份敢于对不公说“不”的胆魄,尤为珍贵。

有忧虑。

他看到了那瘦小男孩接过米糕时眼中闪过的卑微与感激,也看到了周围那些衣衫褴褛的孩子眼中混杂的羡慕、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陈伯祥的善举出自本心,却也在无形中划下了一道身份的鸿沟。

“小少爷”与“小叫花子”,这世道的参差,如同大山投下的阴影,并非一个三岁孩童的善意就能抹平。

这份过早显露的“领袖”气质(能喝止争斗,能分配资源),在这暗流汹涌的边地,是福是祸?

更有深沉的期许。

陈伯祥今日的举动,像一颗种子。

他需要引导这颗种子,让它既能长成守护乡梓的参天大树,又能懂得这大山的厚重与复杂,懂得力量背后的责任,懂得这世道艰难之下,光有正义的冲动远远不够,更需要洞察人心、平衡利害的智慧与担当。

“路,还长着呢……”陈鸿儒望着阳光下,那个正被乳母擦着手、脸上带着纯真满足笑容的小小身影,低声自语。

他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步伐依旧沉稳,但肩头仿佛又压下了一副新的、关于未来的重担。

而那个懵懂的孩子,正用他清澈的目光和无畏的举动,在这乱世的大山深处,悄然书写着自己传奇人生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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