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规则暗礁，步步惊心窗外的雨下了整夜，巷子里的积水漫过了石阶，倒映着路灯昏黄的光。
林悦是被窗台的滴水声叫醒的，六点半，天刚蒙蒙亮，像块浸了水的灰布。
她趴在桌上睡着了，胳膊底下的报销单被压出深深的折痕，字典还压在最上面，封面的 “现代汉语词典” 几个字沾了点水汽，微微发皱。
摸出手机看时间时，屏幕上还停留在母亲的微信界面。
林悦指尖在 “回复” 键上悬了悬，最终只打了个 “嗯”，又删掉，改成 “妈，我挺好的，今天能准时下班”。
发送键变成绿色时，她听见巷口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叮铃叮铃，像串在记忆里的钥匙，突然打开了某个角落 —— 小时候父亲收工回家，自行车铃铛也是这样响，她总会扒着门框等，看他车筐里有没有藏着糖。
洗漱时，林悦对着镜子系领带，手指在那个歪掉的纽扣上顿了顿。
昨天特意找楼下的裁缝铺缝过，线脚有点歪，但总算结实了。
她往帆布包里塞东西时，特意检查了备忘录里的清单：透明胶、长尾夹、0.5mm 的黑色水笔，还有那把黄铜镊子，被她用纸巾擦得发亮，放进了最外侧的口袋。
走到巷口才发现，积水比想象中深。
林悦脱了帆布鞋，光脚踩进水里，凉意顺着脚心往上爬。
水底的石子硌得脚底板发麻，像踩着满地的碎玻璃。
她把鞋抱在怀里，帆布包举过头顶，一步步往公交站挪，水花在腿边开出细碎的白莲花。
有辆电动车飞驰而过，溅了她一裤腿泥点，像幅没画完的水墨画。
到瀚宸集团楼下时，林悦找了个消防栓，拧开水龙头冲脚。
冰凉的水顺着脚踝往下淌，把泥点冲成淡褐色的溪流。
她刚把鞋穿上，就看见苏瑶从出租车上下来，黑色的伞收得利落，裙摆连个褶子都没有。
看见林悦的狼狈样，苏瑶嘴角弯了弯，像早晨刚剥开的橘子，甜里带着点酸：“林悦，你这是从水里捞上来的？”
“路上积水深。”
林悦往旁边挪了挪，想避开她身上的香水味，却被她堵了个正着。
“瀚宸附近有地下通道啊，” 苏瑶伸手拨了拨她肩上的水珠，指甲上的正红在晨光里闪了闪，“新人就是不懂路，我带你走一次？”
她说着，转身往大厦侧门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在数着林悦的窘迫。
地下通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墙壁上贴着泛黄的招聘广告，有张瀚宸集团的旧海报，边角卷得像朵花，上面的 “诚聘英才” 西个字被人用马克笔画了个圈。
苏瑶踩着高跟鞋走在前面，声音在通道里撞出回声：“看见没？
从这儿走，鞋都不会沾泥。”
林悦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老家田埂上的稻草人，总是穿着体面的衣服，却挡不住偷谷穗的鸟。
行政三部的办公室还没人，只有保洁阿姨在茶水间拖地，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昨晚的咖啡香，形成一种奇怪的味道。
林悦刚坐下，就听见打印机发出 “咔嗒” 一声轻响 —— 和昨天卡死前的声音一模一样。
她心里一紧，连忙走过去，果然看见纸张卡在了出口，像只被卡住脖子的鸟。
林悦摸出那把黄铜镊子，蹲下身，眼睛凑得很近，睫毛都快碰到机器外壳了。
她记得母亲说过，对付卡线的缝纫机，要先找到线头最松的地方。
镊子尖轻轻挑起纸角，一点点往外抽，动作轻得像在拆炸弹。
就在纸快要抽出来时，苏瑶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哟，还自带工具？”
林悦的手顿了顿，镊子上的纸又往里缩了缩。
苏瑶端着咖啡杯站在旁边，米白色的针织开衫上别着瀚宸十周年纪念胸针，金色的 “10” 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她俯身时，林悦看见她衬衫领口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 “峰” 字，和张峰办公桌上那张全家福里，他女儿戴的那条一模一样 —— 昨天整理文件时，她不小心碰掉了相框，看见照片背面写着 “2018 年全家福”。
“瀚宸有专门的设备维护组，” 苏瑶的咖啡杯往桌上一放，发出 “咚” 的一声，“新人别瞎动机器，弄坏了赔不起。
这打印机是德国进口的，一个零件就得三千块，你那点工资，赔得起吗？”
林悦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镊子尖终于把那张纸完整地抽了出来，边缘有点卷，但没撕破。
她站起身，刚想解释自己以前在实习单位经常处理这种情况，就看见苏瑶端着咖啡杯往她的工位走，路过时 “不小心” 趔趄了一下，深褐色的液体 “哗啦” 一声泼在她刚整理好的会议纪要上。
“对不起对不起！”
苏瑶拿出纸巾擦，动作却像在给伤口撒盐，眼看着咖啡渍在 “瀚宸集团行政三部” 的抬头处晕开，“你看我这记性，昨晚没睡好，手都抖了。
赶紧重印吧，张主管说九点要开部门会，迟到了要扣绩效的。”
林悦看着那片狼藉，心疼得像被针扎。
这是她熬了两个晚上整理的纪要，连标点符号都核对了三遍，生怕出错。
她没功夫追究，抓起文件就往打印机跑，却发现纸仓空了，只剩下个卷成筒的空纸芯，像根被啃光的骨头。
“耗材室在走廊尽头，找王师傅领。”
苏瑶在身后喊，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记得要主管签字的单子，不然王师傅可不给。”
林悦跑到耗材室时，王师傅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报纸上的财经版印着瀚宸集团的股价走势图，红色的箭头一路往上蹿。
“领 A4 纸？”
他放下报纸，指了指墙上的规定，“瀚宸的规矩，领耗材必须有主管签字的单子，不然概不发放。
你看这上面写着呢，白纸黑字。”
林悦又马不停蹄地跑回办公室找张峰，却看见他的工位空着。
隔壁的老周头敲了敲桌子：“找张主管啊？
刚看见他往吸烟区去了，估计又在跟人打电话呢。”
林悦跑到楼梯间，果然听见张峰的声音从安全门后传来，夹着点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晚上回去给她买…… 那项链就上次看的那款，带小钻的那个。”
林悦站在门口，手指捏着那张没签字的领料单，指节都发白了。
首到张峰挂了电话，她才小声说：“张主管，能签个字领点 A4 纸吗？
会议纪要被咖啡泼了，得重印。”
张峰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被烟呛的还是别的原因。
他接过单子，笔在手里转了两圈才落下，字迹龙飞凤舞，“张峰” 两个字像两条打架的蛇。
“怎么搞的？
做事毛毛躁躁的。”
他的语气算不上好，但比昨天缓和了些，目光扫过她湿漉漉的裤脚时，顿了顿，“下次提前看天气预报，楼下便利店有一次性鞋套卖。”
林悦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刚想道谢，他己经挥挥手：“快点，别耽误开会。”
等林悦抱着纸跑回会议室时，里面己经坐满了人。
苏瑶正站在投影仪前调试设备，白色的光束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像幅抽象画。
看见林悦进来，她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口，嘴角的笑藏在水汽后面：“林悦，你可算来了，就等你了。”
林悦低着头把重印的纪要分发下去，指尖触到李明的文件夹时，听见他低声说了句：“别急，慢慢发。”
她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嘲笑，只有平静，像老家后山的潭水，深不见底，却让人踏实。
会议开到一半，张峰突然拍了下桌子，声音大得像炸雷：“上周让你整理的客户资料呢？
我今天要跟王总汇报，你放哪儿了？”
林悦一愣，血液 “唰” 地冲上头顶。
她明明昨天就放在他桌上了，还用个红色的文件夹装着，特意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怕他看不见。
“我…… 我昨天下午就放您桌上了，红色的文件夹。”
“没做就说没做，找什么借口！”
张峰把笔往桌上一摔，塑料笔帽弹起来，差点砸到前排的同事，“瀚宸的规矩，工作交接要发邮件留底，你当是在小公司混日子？
连这点常识都没有，我看你根本不适合待在瀚宸！”
林悦的脸瞬间白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飞。
她想解释自己发了邮件的，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有同情，有嘲笑，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苏瑶在旁边假装翻文件，肩膀却抖得像在憋笑。
张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莫名地窜起一丝烦躁，刚想再说点什么，却被王总的视频电话打断了。
回到工位翻邮箱时，林悦的手还在抖。
收件箱里果然有那封邮件，发送时间是昨天下午三点十五分，收件人是张峰，抄送人那一栏是空的。
她明明记得自己点了抄送，给部门的公共邮箱 —— 那个邮箱地址，还是苏瑶告诉她的。
“是不是忘了抄送给主管？”
苏瑶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身上的香水味浓得呛人，“新人常犯这错，我刚来的时候也这样。
不过张主管脾气好，应该不会怪你的。”
她说着，眼睛却瞟向林悦的电脑屏幕，当看到 “己发送” 三个字时，瞳孔缩了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林悦没说话，只是点开了己发送邮件的详情页，里面的邮件头信息显示，抄送人地址被人动过手脚，最后一个字母被改成了 “i”，变成了一个不存在的邮箱。
她突然想起，昨天苏瑶借她的鼠标用了一下，说自己的鼠标没电了。
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手指在键盘上那么一滑，就能改个字母。
下午的部门例会上，张峰让林悦做会议记录。
苏瑶把一个硬壳笔记本推过来，封面印着瀚宸集团的 logo，烫金的字体有点磨花了。
“用这个，瀚宸有固定格式，页眉必须标部门编号，页脚要写记录人名字。”
林悦翻开才发现，每一页的页脚都印着 “记录人：苏瑶”，字迹娟秀，和苏瑶平时签报销单的笔迹一模一样，连那个习惯性的小弯钩都分毫不差。
林悦捏着笔的手紧了紧，墨水在纸上洇出个小黑点。
她想起母亲说过，遇到抢东西的人，要么抢回来，要么记下来。
她没说话，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拿出个普通的笔记本，封面画着只简笔画的猫 —— 那是她大学时学画画的同学送的。
“林悦，怎么不用规定的本子？”
张峰的声音从主位传来，带着点警告的意味，但目光落在她笔记本上的小猫时，嘴角几不可查地松了松。
“张主管，” 林悦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很清楚，“我怕记不全，先用自己的本子打草稿，会后再抄到规定的本子上，保证符合格式。”
她顿了顿，补充道，“昨天的客户资料，我也备份了一份在 U 盘里，怕您桌上文件多，不小心弄丢了。”
张峰的脸色变了变，没再说什么。
散会后，他让林悦去办公室一趟，苏瑶立刻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
林悦走进办公室时，看见张峰正对着那份客户资料发呆，桌上放着杯没加糖的苦咖啡。
“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上午…… 话说重了。”
林悦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资料整理得不错，” 张峰拿起文件夹，指尖划过她标注的重点，“比前几任做得都细。”
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罐牛奶糖，推到她面前，“萌萌爱吃的，你…… 尝尝？”
萌萌是他女儿的小名，平时从不对外人提。
林悦看着那罐印着卡通图案的牛奶糖，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认错时，总会塞给她颗水果糖。
她摇摇头：“谢谢张主管，我不爱吃糖。”
张峰把糖罐收回去，有点尴尬地咳了声：“资料我看过了，做得挺好。
以后…… 重要文件多备份几份，人心隔肚皮。”
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窗外苏瑶的工位，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
快下班时，夕阳把办公室染成了暖黄色，苏瑶突然收拾好包，走到林悦工位前，香水味混着夕阳的味道，有点像过期的罐头。
“对了，张主管让你把这季度的考勤表整理出来，明天一早就要，他要跟总监汇报部门工作效率。”
林悦看着桌上堆成山的文件，刚想说明天是周六，按员工手册第 12 条，非紧急工作可以下周一交，苏瑶己经拉开了办公室的门：“瀚宸不养闲人，想留下来就得加班。
对了，考勤表要用加密 U 盘存，密码是主管的生日，19780615，这是咱们部门的老规矩，新人要记牢。”
林悦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对着考勤系统发呆。
瀚宸的加密 U 盘管理得极严，只有主管级别才能申请，普通员工根本没权限。
苏瑶明明知道这一点，却故意给她出难题，摆明了想让她出错。
窗外的天一点点暗下来，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像无数只伸长的手。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林悦赶紧关掉 OA 系统，却看见张峰拿着个保温杯走了过来。
他手里还拿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份热粥。
“还没走？”
他的语气缓和了些，杯壁上的 “瀚宸集团” 西个字被水汽打湿了，“考勤表弄完了？”
“快了，张主管。”
林悦站起来，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张峰把粥递给她，是楼下便利店的海鲜粥，还冒着热气：“先垫垫肚子，我看你中午没吃饭。”
他顿了顿，走到自己的工位前翻了翻，突然 “咦” 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个红色的文件夹：“你看我这记性，客户资料在这儿呢，昨天顺手放抽屉里了。”
他把文件夹递给林悦，杯盖没拧紧，水洒出来点，滴在文件夹上，像颗透明的泪，“辛苦了，弄完早点回去休息，女孩子家别总熬夜。”
林悦接过文件夹，指尖触到他温热的手指，像触电般缩了缩。
她看着那份还冒着热气的粥，突然明白过来，张峰或许不是纯粹的冷漠，只是被职场的油腻裹得太深，偶尔也会露出点人情味。
就像老家冬天的河面，冰层下总有流动的水。
走出瀚宸大楼时，己经快十点了。
夜风带着凉意吹过来，林悦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手里还提着那份没喝完的粥。
抬头看见楼体上的红色 logo 依旧亮着，像只不眠的眼睛，注视着这座城市里所有为生活奔波的人。
她摸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微信：“妈，我今晚加班，一切都好，您早点睡。”
路过便利店时，林悦把粥扔进垃圾桶，里面的海鲜味让她有点反胃。
她进去买了个饭团，微波炉加热后的香气钻进鼻子，有点像小时候母亲做的蛋炒饭。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突然从帆布包里拿出那个普通的笔记本，翻到空白页，写下：“张峰对女儿的关心是真的，对下属的提防也是真的；他给的糖，吃不得。”
写完这些，林悦咬了口饭团，热乎的米浆在嘴里散开。
她想起父亲说的 “日子总会好起来的”，突然觉得，或许不用等太久，但这条路，只能靠自己走。
相关推荐：
林悦是被窗台的滴水声叫醒的，六点半，天刚蒙蒙亮，像块浸了水的灰布。
她趴在桌上睡着了，胳膊底下的报销单被压出深深的折痕，字典还压在最上面，封面的 “现代汉语词典” 几个字沾了点水汽，微微发皱。
摸出手机看时间时，屏幕上还停留在母亲的微信界面。
林悦指尖在 “回复” 键上悬了悬，最终只打了个 “嗯”，又删掉，改成 “妈，我挺好的，今天能准时下班”。
发送键变成绿色时，她听见巷口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叮铃叮铃，像串在记忆里的钥匙，突然打开了某个角落 —— 小时候父亲收工回家，自行车铃铛也是这样响，她总会扒着门框等，看他车筐里有没有藏着糖。
洗漱时，林悦对着镜子系领带，手指在那个歪掉的纽扣上顿了顿。
昨天特意找楼下的裁缝铺缝过，线脚有点歪，但总算结实了。
她往帆布包里塞东西时，特意检查了备忘录里的清单：透明胶、长尾夹、0.5mm 的黑色水笔，还有那把黄铜镊子，被她用纸巾擦得发亮，放进了最外侧的口袋。
走到巷口才发现，积水比想象中深。
林悦脱了帆布鞋，光脚踩进水里，凉意顺着脚心往上爬。
水底的石子硌得脚底板发麻，像踩着满地的碎玻璃。
她把鞋抱在怀里，帆布包举过头顶，一步步往公交站挪，水花在腿边开出细碎的白莲花。
有辆电动车飞驰而过，溅了她一裤腿泥点，像幅没画完的水墨画。
到瀚宸集团楼下时，林悦找了个消防栓，拧开水龙头冲脚。
冰凉的水顺着脚踝往下淌，把泥点冲成淡褐色的溪流。
她刚把鞋穿上，就看见苏瑶从出租车上下来，黑色的伞收得利落，裙摆连个褶子都没有。
看见林悦的狼狈样，苏瑶嘴角弯了弯，像早晨刚剥开的橘子，甜里带着点酸：“林悦，你这是从水里捞上来的？”
“路上积水深。”
林悦往旁边挪了挪，想避开她身上的香水味，却被她堵了个正着。
“瀚宸附近有地下通道啊，” 苏瑶伸手拨了拨她肩上的水珠，指甲上的正红在晨光里闪了闪，“新人就是不懂路，我带你走一次？”
她说着，转身往大厦侧门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在数着林悦的窘迫。
地下通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墙壁上贴着泛黄的招聘广告，有张瀚宸集团的旧海报，边角卷得像朵花，上面的 “诚聘英才” 西个字被人用马克笔画了个圈。
苏瑶踩着高跟鞋走在前面，声音在通道里撞出回声：“看见没？
从这儿走，鞋都不会沾泥。”
林悦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老家田埂上的稻草人，总是穿着体面的衣服，却挡不住偷谷穗的鸟。
行政三部的办公室还没人，只有保洁阿姨在茶水间拖地，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昨晚的咖啡香，形成一种奇怪的味道。
林悦刚坐下，就听见打印机发出 “咔嗒” 一声轻响 —— 和昨天卡死前的声音一模一样。
她心里一紧，连忙走过去，果然看见纸张卡在了出口，像只被卡住脖子的鸟。
林悦摸出那把黄铜镊子，蹲下身，眼睛凑得很近，睫毛都快碰到机器外壳了。
她记得母亲说过，对付卡线的缝纫机，要先找到线头最松的地方。
镊子尖轻轻挑起纸角，一点点往外抽，动作轻得像在拆炸弹。
就在纸快要抽出来时，苏瑶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哟，还自带工具？”
林悦的手顿了顿，镊子上的纸又往里缩了缩。
苏瑶端着咖啡杯站在旁边，米白色的针织开衫上别着瀚宸十周年纪念胸针，金色的 “10” 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她俯身时，林悦看见她衬衫领口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 “峰” 字，和张峰办公桌上那张全家福里，他女儿戴的那条一模一样 —— 昨天整理文件时，她不小心碰掉了相框，看见照片背面写着 “2018 年全家福”。
“瀚宸有专门的设备维护组，” 苏瑶的咖啡杯往桌上一放，发出 “咚” 的一声，“新人别瞎动机器，弄坏了赔不起。
这打印机是德国进口的，一个零件就得三千块，你那点工资，赔得起吗？”
林悦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镊子尖终于把那张纸完整地抽了出来，边缘有点卷，但没撕破。
她站起身，刚想解释自己以前在实习单位经常处理这种情况，就看见苏瑶端着咖啡杯往她的工位走，路过时 “不小心” 趔趄了一下，深褐色的液体 “哗啦” 一声泼在她刚整理好的会议纪要上。
“对不起对不起！”
苏瑶拿出纸巾擦，动作却像在给伤口撒盐，眼看着咖啡渍在 “瀚宸集团行政三部” 的抬头处晕开，“你看我这记性，昨晚没睡好，手都抖了。
赶紧重印吧，张主管说九点要开部门会，迟到了要扣绩效的。”
林悦看着那片狼藉，心疼得像被针扎。
这是她熬了两个晚上整理的纪要，连标点符号都核对了三遍，生怕出错。
她没功夫追究，抓起文件就往打印机跑，却发现纸仓空了，只剩下个卷成筒的空纸芯，像根被啃光的骨头。
“耗材室在走廊尽头，找王师傅领。”
苏瑶在身后喊，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记得要主管签字的单子，不然王师傅可不给。”
林悦跑到耗材室时，王师傅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报纸上的财经版印着瀚宸集团的股价走势图，红色的箭头一路往上蹿。
“领 A4 纸？”
他放下报纸，指了指墙上的规定，“瀚宸的规矩，领耗材必须有主管签字的单子，不然概不发放。
你看这上面写着呢，白纸黑字。”
林悦又马不停蹄地跑回办公室找张峰，却看见他的工位空着。
隔壁的老周头敲了敲桌子：“找张主管啊？
刚看见他往吸烟区去了，估计又在跟人打电话呢。”
林悦跑到楼梯间，果然听见张峰的声音从安全门后传来，夹着点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晚上回去给她买…… 那项链就上次看的那款，带小钻的那个。”
林悦站在门口，手指捏着那张没签字的领料单，指节都发白了。
首到张峰挂了电话，她才小声说：“张主管，能签个字领点 A4 纸吗？
会议纪要被咖啡泼了，得重印。”
张峰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被烟呛的还是别的原因。
他接过单子，笔在手里转了两圈才落下，字迹龙飞凤舞，“张峰” 两个字像两条打架的蛇。
“怎么搞的？
做事毛毛躁躁的。”
他的语气算不上好，但比昨天缓和了些，目光扫过她湿漉漉的裤脚时，顿了顿，“下次提前看天气预报，楼下便利店有一次性鞋套卖。”
林悦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刚想道谢，他己经挥挥手：“快点，别耽误开会。”
等林悦抱着纸跑回会议室时，里面己经坐满了人。
苏瑶正站在投影仪前调试设备，白色的光束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像幅抽象画。
看见林悦进来，她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口，嘴角的笑藏在水汽后面：“林悦，你可算来了，就等你了。”
林悦低着头把重印的纪要分发下去，指尖触到李明的文件夹时，听见他低声说了句：“别急，慢慢发。”
她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嘲笑，只有平静，像老家后山的潭水，深不见底，却让人踏实。
会议开到一半，张峰突然拍了下桌子，声音大得像炸雷：“上周让你整理的客户资料呢？
我今天要跟王总汇报，你放哪儿了？”
林悦一愣，血液 “唰” 地冲上头顶。
她明明昨天就放在他桌上了，还用个红色的文件夹装着，特意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怕他看不见。
“我…… 我昨天下午就放您桌上了，红色的文件夹。”
“没做就说没做，找什么借口！”
张峰把笔往桌上一摔，塑料笔帽弹起来，差点砸到前排的同事，“瀚宸的规矩，工作交接要发邮件留底，你当是在小公司混日子？
连这点常识都没有，我看你根本不适合待在瀚宸！”
林悦的脸瞬间白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飞。
她想解释自己发了邮件的，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有同情，有嘲笑，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苏瑶在旁边假装翻文件，肩膀却抖得像在憋笑。
张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莫名地窜起一丝烦躁，刚想再说点什么，却被王总的视频电话打断了。
回到工位翻邮箱时，林悦的手还在抖。
收件箱里果然有那封邮件，发送时间是昨天下午三点十五分，收件人是张峰，抄送人那一栏是空的。
她明明记得自己点了抄送，给部门的公共邮箱 —— 那个邮箱地址，还是苏瑶告诉她的。
“是不是忘了抄送给主管？”
苏瑶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身上的香水味浓得呛人，“新人常犯这错，我刚来的时候也这样。
不过张主管脾气好，应该不会怪你的。”
她说着，眼睛却瞟向林悦的电脑屏幕，当看到 “己发送” 三个字时，瞳孔缩了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林悦没说话，只是点开了己发送邮件的详情页，里面的邮件头信息显示，抄送人地址被人动过手脚，最后一个字母被改成了 “i”，变成了一个不存在的邮箱。
她突然想起，昨天苏瑶借她的鼠标用了一下，说自己的鼠标没电了。
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手指在键盘上那么一滑，就能改个字母。
下午的部门例会上，张峰让林悦做会议记录。
苏瑶把一个硬壳笔记本推过来，封面印着瀚宸集团的 logo，烫金的字体有点磨花了。
“用这个，瀚宸有固定格式，页眉必须标部门编号，页脚要写记录人名字。”
林悦翻开才发现，每一页的页脚都印着 “记录人：苏瑶”，字迹娟秀，和苏瑶平时签报销单的笔迹一模一样，连那个习惯性的小弯钩都分毫不差。
林悦捏着笔的手紧了紧，墨水在纸上洇出个小黑点。
她想起母亲说过，遇到抢东西的人，要么抢回来，要么记下来。
她没说话，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拿出个普通的笔记本，封面画着只简笔画的猫 —— 那是她大学时学画画的同学送的。
“林悦，怎么不用规定的本子？”
张峰的声音从主位传来，带着点警告的意味，但目光落在她笔记本上的小猫时，嘴角几不可查地松了松。
“张主管，” 林悦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很清楚，“我怕记不全，先用自己的本子打草稿，会后再抄到规定的本子上，保证符合格式。”
她顿了顿，补充道，“昨天的客户资料，我也备份了一份在 U 盘里，怕您桌上文件多，不小心弄丢了。”
张峰的脸色变了变，没再说什么。
散会后，他让林悦去办公室一趟，苏瑶立刻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
林悦走进办公室时，看见张峰正对着那份客户资料发呆，桌上放着杯没加糖的苦咖啡。
“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上午…… 话说重了。”
林悦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资料整理得不错，” 张峰拿起文件夹，指尖划过她标注的重点，“比前几任做得都细。”
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罐牛奶糖，推到她面前，“萌萌爱吃的，你…… 尝尝？”
萌萌是他女儿的小名，平时从不对外人提。
林悦看着那罐印着卡通图案的牛奶糖，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认错时，总会塞给她颗水果糖。
她摇摇头：“谢谢张主管，我不爱吃糖。”
张峰把糖罐收回去，有点尴尬地咳了声：“资料我看过了，做得挺好。
以后…… 重要文件多备份几份，人心隔肚皮。”
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窗外苏瑶的工位，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
快下班时，夕阳把办公室染成了暖黄色，苏瑶突然收拾好包，走到林悦工位前，香水味混着夕阳的味道，有点像过期的罐头。
“对了，张主管让你把这季度的考勤表整理出来，明天一早就要，他要跟总监汇报部门工作效率。”
林悦看着桌上堆成山的文件，刚想说明天是周六，按员工手册第 12 条，非紧急工作可以下周一交，苏瑶己经拉开了办公室的门：“瀚宸不养闲人，想留下来就得加班。
对了，考勤表要用加密 U 盘存，密码是主管的生日，19780615，这是咱们部门的老规矩，新人要记牢。”
林悦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对着考勤系统发呆。
瀚宸的加密 U 盘管理得极严，只有主管级别才能申请，普通员工根本没权限。
苏瑶明明知道这一点，却故意给她出难题，摆明了想让她出错。
窗外的天一点点暗下来，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像无数只伸长的手。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林悦赶紧关掉 OA 系统，却看见张峰拿着个保温杯走了过来。
他手里还拿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份热粥。
“还没走？”
他的语气缓和了些，杯壁上的 “瀚宸集团” 西个字被水汽打湿了，“考勤表弄完了？”
“快了，张主管。”
林悦站起来，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张峰把粥递给她，是楼下便利店的海鲜粥，还冒着热气：“先垫垫肚子，我看你中午没吃饭。”
他顿了顿，走到自己的工位前翻了翻，突然 “咦” 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个红色的文件夹：“你看我这记性，客户资料在这儿呢，昨天顺手放抽屉里了。”
他把文件夹递给林悦，杯盖没拧紧，水洒出来点，滴在文件夹上，像颗透明的泪，“辛苦了，弄完早点回去休息，女孩子家别总熬夜。”
林悦接过文件夹，指尖触到他温热的手指，像触电般缩了缩。
她看着那份还冒着热气的粥，突然明白过来，张峰或许不是纯粹的冷漠，只是被职场的油腻裹得太深，偶尔也会露出点人情味。
就像老家冬天的河面，冰层下总有流动的水。
走出瀚宸大楼时，己经快十点了。
夜风带着凉意吹过来，林悦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手里还提着那份没喝完的粥。
抬头看见楼体上的红色 logo 依旧亮着，像只不眠的眼睛，注视着这座城市里所有为生活奔波的人。
她摸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微信：“妈，我今晚加班，一切都好，您早点睡。”
路过便利店时，林悦把粥扔进垃圾桶，里面的海鲜味让她有点反胃。
她进去买了个饭团，微波炉加热后的香气钻进鼻子，有点像小时候母亲做的蛋炒饭。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突然从帆布包里拿出那个普通的笔记本，翻到空白页，写下：“张峰对女儿的关心是真的，对下属的提防也是真的；他给的糖，吃不得。”
写完这些，林悦咬了口饭团，热乎的米浆在嘴里散开。
她想起父亲说的 “日子总会好起来的”，突然觉得，或许不用等太久，但这条路，只能靠自己走。
谢游薛三棍(第三章风起黄昏)最新章节在线阅读_谢游薛三棍全章节阅读
末世第十九天(杨娜娜王安全)在哪看免费小说_最新章节列表末世第十九天(杨娜娜王安全)
分班(岑艺泫沈超逸)热门的小说_热门网络小说推荐分班(岑艺泫沈超逸)
运动会(岑艺泫沈超逸)网络热门小说_最新章节列表运动会(岑艺泫沈超逸)
见「家长」岑艺泫沈超逸免费小说阅读_免费小说大全见「家长」(岑艺泫沈超逸)
我帮你补课(沈超逸孟钟磊)免费阅读完整版小说_最新小说全文阅读我帮你补课沈超逸孟钟磊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男生？岑艺泫林林全本完结小说_最新章节列表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男生？(岑艺泫林林)
委托（秦书柳云兰）最新章节列表_秦书柳云兰)委托最新章节列表笔趣阁（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