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沫芒宫的窗户漏进来，在芙宁娜的被子上洒下跳跃的金点子。
芙宁娜蜷在柔软的被窝里动了动，睫毛扑闪着，发出一声慵懒的鼻音：“嗯……该起床了。”
指尖无意识地蹭着被面上繁复的刺绣，头也眷恋地在枕头上蹭了蹭，芙宁娜闭着眼，有点舍不得这晨间的暖意。
“身为水神怎么能赖床呢？”
随后她小声嘟囔着告诫自己，努力驱散睡意，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梳妆镜前，她仔细摆正头上那顶标志性的小礼帽，对着镜中的影像满意地扬起下巴：“这样就完美啦，不愧是我。”
小小的臭美之后，她走到餐桌旁，舀起一勺精致的小蛋糕送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温柔地漫开，她眉头却微微蹙起：“也不知道昨天带回来那家伙在客房里醒了没？”
踩着被阳光烘暖的长廊地面，芙宁娜快步向客房走去，鞋跟敲击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而，客房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
守在门口的女仆恭敬地说：“芙宁娜大人，那位先生天刚亮就自己走出去了，我们不敢拦着……”芙宁娜脚步一顿，轻哼了一声：“这家伙，倒是会跑。”
转身便向宫外走去。
路过大厅时，隐约听见女仆们还在低声议论昨天的巨响和那位神秘的客人。
芙宁娜的脚步在门口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扬起惯常的自信笑容，挺首脊背走了出去。
走出沫芒宫大门的瞬间，湿润的水汽裹挟着清晨的花香扑面而来。
她抬手在眉眼处搭了个小凉棚，遮挡住有些刺眼的阳光，看着街上渐渐熙攘起来的人群，嘴角习惯性地翘起漂亮的弧度。
“芙宁娜大人早安！”
“芙宁娜大人今天的气色真好！”
此起彼伏的问候声里，芙宁娜熟练地笑着挥手回应，青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阳光洒在她明媚的笑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光晕。
转过两条热闹的街巷，喷泉广场沐浴在清澈的晨光中。
长椅一角，那个苍白的身影被勾勒出一道安静的淡影。
少年独自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身上那件残破的衣服被晨风吹得微微飘动，几缕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周围路过的人们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好奇、疑惑的议论声像无形的蛛网悄悄蔓延，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定定地望着远处的天空，眼神空茫得像两口沉寂了千年的枯井。
芙宁娜快步走过去，没有丝毫犹豫地拉起他冰凉的手：“没吃东西吧？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指尖触到他掌心那异于常人的凉意，她心里轻轻跳了一下，却握得更紧了些。
芙宁娜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街巷，推开一家她颇喜欢的街角餐厅的门。
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在铺着格子桌布的餐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也给少年没什么血色的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芙宁娜利索地点了龙虾浓汤、刚出炉的肉松面包，还有一份堆满了新鲜蓝莓和雪白奶油的小蛋糕。
诱人的奶油香混着浓汤的热气在空气中氤氲开来。
精致的食物很快摆满了小桌。
芙宁娜拿起勺子，少年却只是垂眸盯着面前的盘子，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仿佛眼前的珍馐与他毫无关系。
芙宁娜见状，无奈地扶了扶额：“看来还得从头教起啊。”
她舀起一小勺吹得温热的浓汤，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唇边：“来，张嘴，啊——”汤匙微凉的边缘触碰到他冰凉的嘴唇时，他木讷地张开了嘴。
温热的汤汁滑入他的喉咙，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品尝到美味的波动，眼神依旧空茫地落在虚空中，仿佛吞咽只是一个被触发，与味觉无关的动作。
一丝汤汁顺着他的下巴滑落，在他破旧的衣襟上晕开一小块深色的湿痕。
邻桌有几位早起的客人投来了惊讶的目光，好奇的视线在芙宁娜和少年之间逡巡，低低的议论声飘了过来。
芙宁娜恍若未闻，或者说，她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将那份属于水神的从容与优雅展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还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小孩子呢。”
芙宁娜语气里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无奈与宽容，仿佛在演绎一幕仁慈神明的戏码，笑着抽出一方柔软的手帕，动作轻柔地擦拭他沾着汤汁的嘴角。
手帕细腻的触感蹭过他冰凉的皮肤。
看着他依旧空洞的侧脸，一个念头忽然闪过。
“既然你不会说话，也没名字……”芙宁娜眼睛突然一亮，拍了下手，转头看向少年，眼睛里里闪烁着不容置疑的灵光和一丝为自己绝妙主意而雀跃的得意。
“就叫你 芙晨•德•枫丹吧！
‘枫丹’随我的姓，‘芙晨’呢，是你被我捡到的那个清晨，也象征着一个崭新的开始！
怎么样，是不是既气派又好听？”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满满的肯定。
少年安静地看着她柔和的轮廓在晨光中跳跃，没有任何回应。
“嗯，没反对就是同意啦！”
芙宁娜自顾自地点点头，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加冕仪式，语气里带着小小的满足和宣告感。
她心情颇好地叉起一块裹着奶油的蓝莓塞进自己嘴里，眯起眼发出满足的赞叹：“唔…好吃！”
饭后，芙宁娜带着芙晨在枫丹廷闲逛。
她指着远处沫芒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尖顶，语气带着小小的炫耀：“看，那里就是我住的地方，是不是很气派？”
她晃了晃牵着芙晨的手，示意他跟上自己的目光。
阳光下的河面波光粼粼，船只缓缓行驶，这一切在她眼中是流动的风景，而在芙晨空茫的视线里，却只是一片无声的光影。
路过一家明亮的服装店时，橱窗里模特身上一套简洁利落的运动服瞬间吸引了芙宁娜的注意，正是当下枫丹年轻人最喜欢的款式。
“哎呀，差点忘了！
你这身袍子都快能种花了，必须换掉！”
不等芙晨有任何反应（事实上他也不会有），芙宁娜就把他拉进了店里，指着那套衣服对店员说：“麻烦给他换上这套。”
试衣间的门轻轻关上。
里面，年轻的店员有些紧张地替这位沉默而奇特的客人更衣。
芙晨像个精致却没有灵魂的人偶，顺从地抬起手臂，褪下那身沾满尘土和汤渍的破旧衣袍，任由店员为他换上柔软舒适的白色运动服。
整个过程，他空洞的眼神始终望着前方某处虚空，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毫无知觉，仿佛那只是一具被更换了外壳的躯壳。
试衣间的门再次打开时，焕然一新的芙晨走了出来。
纯净的白色衬得他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庞愈发苍白，却也意外地让那双空茫的眼睛显出一种奇特与近乎透明的质感。
芙宁娜绕着他转了两圈，眼睛亮晶晶的，指尖带着点亲昵地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不错不错！
看着精神多了嘛，不愧是我的眼光！”
她叉着腰，笑容明媚地看着芙晨，对自己的选择非常满意。
带着芙晨在枫丹廷的阳光下逛了一天，看街景，听人声，芙宁娜莫名地感觉心头的某个角落似乎轻松了一点，仿佛连日来积压的某种无形重负被悄悄拂去了一层。
“错觉吗？”
她晃了晃脑袋，甩开那点模糊的感觉。
侧头看着身边始终安静如影的芙晨，他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像一张等待落笔纯净无瑕的白纸。
而握着笔的人，似乎正是她自己。
“走吧，该回沫芒宫了。”
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快。
芙晨默然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崭新的鞋底敲打在光滑的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与她清脆的高跟鞋声交织在一起，在傍晚渐起的微风里，像两句意犹未尽、尚未说完的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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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的河面波光粼粼，船只缓缓行驶，这一切在她眼中是流动的风景，而在芙晨空茫的视线里，却只是一片无声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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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头看着身边始终安静如影的芙晨，他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像一张等待落笔纯净无瑕的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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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晨默然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崭新的鞋底敲打在光滑的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与她清脆的高跟鞋声交织在一起，在傍晚渐起的微风里，像两句意犹未尽、尚未说完的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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