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恒温恒湿，
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培养液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金属气息混合的味道。
这味道钻进鼻腔，沉淀在肺腑，久而久之，连骨头缝都渗着寒意。
我缩在走廊尽头那个属于我的逼仄杂物间兼工位里，后背紧紧抵着冰凉的金属墙壁，
仿佛这能汲取一点支撑。外面是光洁锃亮如镜面般的地板，反射着惨白的顶灯光线。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胃部痉挛的节奏感。是王刚。门被粗暴地推开，
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王刚那庞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整个门框。
他穿着深蓝色的保安制服，肩章上两颗铜星在灯光下闪着廉价的光，
那张横肉堆积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种长期施暴者特有的、对弱者的漠然。“林默！
”他的声音像砂纸在粗粝的水泥地上摩擦，“D区走廊！张组长让你立刻滚过去！现在！
”他甚至懒得问一句“在不在”或者“有没有空”。我的存在，对他们而言，
等于一个会移动的清洁工具。“是，涛哥。”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弹起来，声音干涩发紧，
喉咙像被堵住。肋骨处传来一阵熟悉的、闷钝的疼痛，
提醒着三天前王刚“心情不好”时那一脚的分量。我低着头，不敢看他铜铃般凶戾的眼睛，
侧着身子，像只受惊的老鼠，贴着冰冷的墙壁从他身侧挤了出去。D区走廊，
是整个研究所的核心区域之一，光可鉴人的地板映照着头顶一排排惨白的灯管。
空气里那股消毒水混合着培养液的复杂气味更加浓重，
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尖端仪器的臭氧味。张明远，我们项目组的组长，
正背对着我，站在一台昂贵的基因测序仪旁边。他身形挺拔，穿着剪裁合体的白大褂，
后领处露出一截熨帖的衬衫领口，一丝不苟。他手里拿着一个敞开的试剂瓶，
里面是某种粘稠的、泛着诡异荧光的幽蓝色液体，散发着刺鼻的化学气味。
他似乎正在和旁边的李维，项目组的副手，低声交谈着什么。
李维脸上挂着惯有的、谦卑又精明的笑容，频频点头。就在这时，
张明远的手腕极其“自然”地一抖。“啪嗒！”那瓶幽蓝色的试剂，
精准地泼洒在他脚边一小片锃亮的地板上。粘稠的液体迅速蔓延开，接触到光洁的地面，
立刻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腾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淡白色烟雾。“哎呀！”张明远转过身，
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惊讶和懊恼的表情，嘴角却微妙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像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恶作剧。他的目光越过李维，精准地落在我身上。“小林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虚假的温和，像裹了糖霜的砒霜，“你看这，不小心弄洒了点东西。
这‘夜蓝’腐蚀性太强，得赶紧清理，不然把地板烧坏了，维修报告我可不好写啊。
”他顿了顿，目光在我身上廉价的工作服上扫过，笑容加深，“就用你的衣服擦吧，方便，
动作快点，别耽误实验。”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头顶，血液仿佛凝固了。
我僵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脏污的工作服下摆。那“滋滋”的声音像毒蛇钻进耳朵，
提醒着我那幽蓝液体的可怕。皮肤接触会怎样？灼伤？溃烂？
“张组长…”我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自己都厌恶的颤抖。“嗯？”张明远挑起一边眉毛，
那虚假的温和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旁边的李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镜片后的眼神像淬了冰，嘴角那点笑意也彻底消失，只剩下赤裸裸的轻蔑和不耐烦。
王刚不知何时也晃了过来，抱着胳膊，像一尊铁塔般堵在我身后，无声地散发着威胁的寒气。
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拳头微微捏紧，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像是在热身。没有退路。
一丝一毫都没有。我慢慢蹲下身，手指颤抖着解开工作服最下面几颗扣子。
劣质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此刻变得异常清晰。我脱下外套，里面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
外套太厚，不够“方便”，张明远要的是最直接的羞辱。我攥紧T恤的下摆，深吸一口气。
那混合着刺鼻化学品和冰冷金属的空气呛得肺疼。我闭上眼，
猛地将T恤按向那片幽蓝的区域。“滋——”一股强烈的灼痛感瞬间穿透薄薄的布料，
狠狠烙在掌心和小臂上！我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一颤，几乎要弹开。
但王刚那沉重的脚步声就在身后，像催命的鼓点。不能停。我咬着牙，
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血腥味。睁开眼，死死盯着那片幽蓝。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又一下，
机械地、用力地擦拭着。蓝色的液体被布料吸收、蹭开，留下更深的污渍和灼烧的印记。
手掌和小臂的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剧痛，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在扎刺。额头渗出冷汗，
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地板上，混入那片污浊之中。张明远就站在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
脸上带着一种欣赏猎物挣扎的愉悦。李维早已转过身，对着电脑屏幕，
仿佛这边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王刚则抱着胳膊，
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快意，像是在看一场免费的猴戏。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酷刑。
直到那片幽蓝终于被污浊的布料彻底覆盖、吸收，
地板上只留下一大片难看的水渍和淡淡的化学气味。我停下动作，
攥着那块浸透了腐蚀液、变得沉甸甸又滚烫的T恤，手臂和手掌的皮肤一片通红，
火辣辣地疼着，微微肿胀。“嗯，还行。”张明远像是终于看够了，轻描淡写地点评了一句，
仿佛在评价一件物品的清洁程度。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转头对李维说：“李维，
下午那个新批次的‘端粒活化剂’到了吧？准备一下，三点开始第一次稳定性测试。
射线室那边调试好了吗？”“都安排好了，张组。”李维立刻换上那副谦卑精明的笑容，
“小王已经去检查设备了。”“好。”张明远点点头，两人并肩离开，
白大褂的下摆划出利落的弧线，仿佛刚才那场龌龊的戏码从未发生。我依旧蹲在原地，
手里攥着那块滚烫、肮脏、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破布。汗水模糊了视线，
手臂的灼痛和肋骨的闷痛交织在一起，啃噬着神经。走廊空荡荡的，
只剩下惨白的灯光和仪器低沉的嗡鸣。我慢慢地、极其艰难地站起身。每动一下，
断裂的肋骨都像有钝刀在里面搅动。我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挪，走向最近的清洁间。
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在滚烫刺痛的手臂上，带来短暂的麻痹感。水流冲走了污渍，
却冲不掉皮肤上那片刺目的红痕和深入骨髓的屈辱。镜子里的脸苍白如纸，眼神空洞麻木，
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只有手臂上那片狰狞的红色，是活着的证明，也是屈辱的烙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个冰冷、高效、等级森严的牢笼里，我早已被碾碎成尘埃，
即便是有一身的本事，在这里也难以发挥。尊严？那是最先被剥夺的奢侈品。反抗？
王刚的拳头、张明远的权限、李维的阴冷算计，
会像拍死一只苍蝇一样轻松地碾碎任何不切实际的妄想。我关掉水龙头，胡乱擦干手臂，
套上那件散发着异味和腐蚀气息的破T恤，再穿上工作服。布料摩擦伤处，
又是一阵钻心的疼。我挺直脊背——尽管这动作牵扯得肋骨剧痛——拉开门，
重新走进那片惨白的光线下。下午三点，核心射线实验室。这里是研究所真正的禁区之一。
厚重的铅合金大门紧闭着，门上闪烁着醒目的红色辐射警告灯。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干燥的臭氧味，以及大型设备运转时发出的低沉嗡鸣，
压迫着耳膜。实验室中央，一个圆柱形的巨大铅合金腔体矗立着，
这就是高能伽马射线发生仪。它的外壳冰冷坚硬，
表面布满了复杂的管道接口和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精密控制面板。此刻，
腔体厚重的防护门敞开着，里面幽深黑暗，像一个等待吞噬的巨口。
张明远、李维和小王都穿着防护服正站在主控台前。
主控台的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波形图。“稳定性测试，第72小时。
”张明远的声音透过防护面罩传出，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端粒活化剂’在持续伽马照射下的耐受性变高了，现在就看这一批了。
”他指着屏幕上一条不断波动但总体维持在高位的曲线，“活性维持得不错。小维，
记录数据。”“明白。”李维立刻在旁边的平板电脑上快速操作着。“小王，
设置照射结束倒计时，1小时。”张明远命令道。“是，张组。
”小王在主控台上熟练地输入指令。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个鲜红的倒计时数字：60:00。
“行了，锁定参数，开启自动防护。”张明远满意地点点头，“等时间到了，
系统会自动关闭射线源并启动冷却。小王你看着点。”“是，张组。
”张明远和李维摘下面罩，脸上都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项目顺利的放松。
他们脱下厚重的防护服挂好，朝门口走来。“林默！”张明远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我正拿着抹布，在擦拭门边一个无关紧要的仪器外壳——这是王刚之前扔给我的任务。
“收拾干净，把实验台也整理好。”他指了指射线仪旁边凌乱的操作台，
上面散落着一些记录本、笔和几个空的离心管，“还有，射线结束前，你也待在这里，
看着点时间。”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随意，“万一那个自动定时失效了，
你手动关一下总闸。就在主控台后面那个红色按钮，看见没？按下去就行。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让我操作的只是一个电灯开关。我的心猛地一沉。伽马射线！总闸！
那是需要经过严格培训和授权才能接触的紧急制动装置！
让我一个毫无权限、连防护服都没资格穿的清洁工来负责这个？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张组长，我…我没操作过这个…”我鼓起残存的勇气，
声音艰涩地开口。“啧，废物。”李维在旁边不耐烦地嗤笑一声，
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满是鄙夷，“就按个按钮，三岁小孩都会！让你看着是看得起你，
别不识抬举！再说了，小王不也在这？”张明远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眼神像手术刀一样锋利。那眼神里没有命令，只有无声的威胁。我知道，拒绝的后果，
很可能比面对未知的射线更可怕。“……是。”喉咙像被堵住，最终只挤出一个干瘪的音节。
我低下头，避开了他那令人窒息的目光。张明远似乎满意了，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
和李维低声交谈着走了出去。厚重的铅合金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
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将我与外面隔绝开来。实验室里只剩下我和那个穿着防护服的小王。
射线仪的嗡鸣声似乎更清晰了，屏幕上那鲜红的倒计时数字：59:45，像一个催命符。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小王在主控台前坐了一会儿，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开始刷手机。
我则机械地擦拭着实验台，心神不宁。那巨大的射线仪像一头沉睡的猛兽，
无声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我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主控台后面那个醒目的红色按钮。
它像一只充满恶意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我。就在倒计时显示还剩下大约半小时的时候，
实验室厚重的铅合金大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是王刚。他没穿制服外套，
只穿着一件紧绷的黑色背心，露出虬结的肌肉和胳膊上狰狞的刺青，一脸急不可耐的暴躁。
“喂！里面那个！”他粗声粗气地吼道，目标显然是我，“收拾完了没？磨磨蹭蹭的！
赶紧滚蛋！”我被他吼得浑身一僵，攥紧了手里的抹布：“涛哥，张组长让我…看着时间，
等射线结束…”“看个屁！”王刚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带进一股汗味和烟味混合的气息，
直接打断了我的话。他指着主控台屏幕上那鲜红的倒计时——28:15——“看见没？
有这玩意儿呢！定时关！懂不懂？自动的！用得着你在这儿杵着当门神？
”他几步就跨到我面前，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来强烈的压迫感。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实验台边缘。“我他妈急着走！”王刚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浓重的口臭熏得我一阵反胃，“今晚有‘猛虎队’的生死战，老子押了重注！全部家当！
再磨蹭赶不上开场了！赶紧滚！别他妈碍事！”他蒲扇般的大手伸过来，
粗暴地推搡我的肩膀。那力道极大，我本就脆弱的肋骨被狠狠撞在实验台坚硬的金属棱角上！
“呃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我眼前一黑，痛呼出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下去，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废物！装什么死！”王刚见后非但没有停手，反而更加恼怒。
他一把揪住我胸前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我从地上提溜起来，然后狠狠地朝门口掼去！
巨大的力量让我完全无法抵抗，双脚离地，整个人像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砰！
我的身体重重地撞在厚重的铅合金大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
眼前金星乱冒，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我顺着冰冷的金属门滑落在地，蜷缩成一团，
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妈的，晦气！
”王刚啐了一口，看都没看我一眼，
转身对着还穿着防护服、吓得缩在控制台后的小王吼道：“你！也他妈快点！收拾好滚蛋！
锁门！”说完，他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实验室。我瘫在冰冷的地上，
意识在剧痛的边缘挣扎。视线模糊中，看到小王手忙脚乱地脱下防护服挂好，
又胡乱整理了一下主控台，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了实验室。
厚重的铅合金大门再次关闭、上锁。“咔哒。”那声音，
像是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被强行卡死。实验室里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射线仪持续不断的、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像一头被唤醒的巨兽，
在铅合金的牢笼里发出规律的呼吸。屏幕上的红色倒计时数字：27:50，
冰冷、精确、无情地跳动着。每一秒的流逝，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张明远那轻飘飘的话语在耳边回响：“万一那个自动定时失效了…” 万一！
这两个字像毒蛇的信子，缠绕着心脏，带来窒息般的恐惧。
射线仪巨大的腔体像一个沉默的深渊，里面正进行着足以摧毁一切的狂暴能量释放。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去主控台确认一下。但肋骨处传来的剧痛像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扯碎裂的骨头。刚才被王刚掼在门上那一下，绝对让伤势雪上加霜。
额头上冷汗涔涔，视线一阵阵发黑。不行…动不了…稍微一动，剧痛就让我眼前发黑，
几乎窒息。恐惧像冰冷粘稠的沥青，从脚底迅速蔓延上来，将我牢牢地钉在原地。
我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身体因为剧痛和寒冷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喉咙里那股腥甜的味道越来越浓。
时间，在死寂和嗡鸣中，一分一秒地爬过。
…00:04…00:03…00:02…00:01…00:00！
倒计时归零！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主控屏幕！嗡——！
射线仪发出的低沉嗡鸣声，没有丝毫变化！没有预期的设备关闭时的减速和停顿，
没有冷却系统启动的气流声！那代表着高能伽马射线仍在持续释放的、令人心悸的嗡鸣，
依旧稳定地、无情地充斥着整个空间！屏幕上，原本归零的倒计时位置，
出一个刺眼的红色错误代码：ERR-07: Timer Malfunction！
定时器故障！完了！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像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
张明远的“万一”，竟然成真了！我挣扎着，试图向主控台爬去。
那醒目的红色紧急制动按钮，就在几米之外！但身体背叛了我。
肋骨断裂处的剧痛像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体内搅动，稍微一用力，眼前就是一片漆黑，
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我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徒劳地扭动了一下，就再次瘫软下去，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红色的错误代码在屏幕上无声地嘲讽。射线仪的嗡鸣，
此刻听起来如同死神的低语。幽深的射线腔体，仿佛变成了一个正在积蓄毁灭能量的熔炉。
我不知道那些被遗忘在里面的“端粒活化剂”在超量辐射下会发生什么。我只知道，
危险正在累积，而我，却被困在冰冷的地板上，动弹不得。绝望，如同铅灰色的浓雾，
沉甸甸地压下来，将我彻底淹没。意识在剧痛和恐惧的夹击下，终于支撑不住，
滑入了无边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像是沉在冰冷浑浊的河底，
被黏稠的水草缠绕着，一点点艰难地向上浮。“哐当！”一声金属撞击的巨响，
粗暴地撕开了黑暗。我猛地一个激灵，涣散的意识被强行拽回。
刺眼的灯光像针一样扎进眼睛，我下意识地闭上眼，又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是王刚！
他站在主控台前，脸色铁青，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恐惧。他刚才显然是用力砸了一下控制台。
屏幕上，
那个红色的ERR-07: Timer Malfunction依旧刺眼地亮着。
射线仪的嗡鸣声似乎比之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能量过载般的震颤。“妈的！
妈的！操！”王刚低声咒骂着，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粗壮的手指在主控台上慌乱地戳按着，
试图强行关闭系统。但屏幕上的错误提示顽固地闪烁着，没有任何反应。他猛地抬头，
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过空荡的实验室，然后，像受惊的野兽般，落在了蜷缩在门边的我身上。
我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再次闭上眼，放缓呼吸，身体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僵硬姿态，
像一具真正的尸体。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王刚的脚步沉重而急促地靠近。
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汗味、烟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气息。他停在我身边，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我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
我能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妈的…废物…没死吧？！你他妈在这不会关仪器？！妈的，死废物！”他低声嘟囔了一句，
带着浓重的厌恶，似乎是在确认我是否还活着，又像是在发泄情绪。他没再管我，
脚步声又匆匆离开。接着，我听到了开关被用力拨动的声音——不是主控台那种精细的操作，
更像是强行拉下了某个沉重的电闸。“咔啦！”一声沉闷的巨响，
伴随着电火花短路的“噼啪”声！整个实验室的灯光猛地闪烁了一下！同时，
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射线仪嗡鸣声，戛然而止！一片死寂。
只有仪器断电后残余的、细微的“嗡嗡”余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很快也消失了。
王刚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敢告诉其他人，
老子杀了你！” 王刚凶狠却十分心虚地警告我。接着，
是更加慌乱的脚步声和收拾东西的声音。他似乎把什么东西匆匆塞进了口袋。然后，
沉重的铅合金大门被拉开，又被迅速关上、锁死。“咔哒。
”实验室彻底陷入了绝对的死寂和黑暗。我依旧僵硬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直到王刚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很久很久，才敢极其缓慢地睁开眼。黑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