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档的餐厅包间里，张总挺着啤酒肚谄媚的笑着，不停地给对面的男人找话题。“顾总，
年轻有为，是我们这些老家伙望尘莫及啊！”“来，尝尝这个，这里的招牌。
”天辰科技的创始人，顾言琛。安静地坐在那儿，对张总的热情没什么反应，
只是偶尔抬起眼皮，目光淡淡。林知夏捏着手里的茶杯，观察着局面，为了这个项目，
她跟了整整三个月。从搜集资料到撰写上百页的分析报告，她熬过的夜，喝过的咖啡，
感觉随时能把自己送走。终于，她的方案换来了这次深入谈判的机会。来之前，
张总语重心长的说：“小林啊，虽然你是新人，但是今晚这个单子能不能成，
就看你的‘诚意’了。”那个“诚意”，像条湿滑的虫子，从她耳朵里钻进心里，
搅得人一阵恶心。酒过三巡，张总喝得油光满面，开始给林知夏使眼色，
眉毛挤得快要飞起来。林知夏假装没看见，低头喝茶。装死是没用的。“小林啊，
愣着干什么？”张总的声音扬了起来，“顾总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多大的面子！
你作为项目的主要跟进人，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快，给顾总敬杯酒。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到她身上。林知夏攥紧了藏在桌下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她站起身，端起面前的红酒杯，手腕稳得不像话，声音也出奇的平稳：“顾总，我是林知夏。
非常感谢您给我这次机会，您的很多理念给了我很大启发。我敬您，预祝我们合作顺利。
”她仰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顾言琛终于正眼看她，黑沉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
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端起酒杯，用嘴唇碰了一下杯沿，便放下了。敷衍，
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张总的笑僵在脸上，下一秒，
一个盛满了透明液体的小酒杯被他推到林知夏面前，力道不轻不重，
刚好撞在她紧攥的手指上。是白酒。“小林，红酒哪能体现我们的诚意？
”张总的语气不容置喙，“来，拿出点魄力来，把这杯满了，敬我们的顾总。
”辛辣的酒气像无形的针，直冲鼻腔。屈辱感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看见顾言琛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是在看她笑话吗？
还是觉得她和张总一样，面目可憎？林知夏的大脑飞速运转。喝，还是不喝？喝了，
今晚可能要被抬出去，单子也未必能成。不喝，当场撕破脸，三个月的努力付诸东流。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她，和眼前这杯决定她这三个月努力是否白费的液体。
空气凝固了，林知夏的看着白酒，在顶灯的照射下，折射出冷酷的光。逃不掉。
她深吸一口气，她伸出手，拿起冰凉的酒杯。输了，今晚就躺在这儿吧。
她认命般地端起酒杯，在张总满意的油腻笑容和顾言琛冷漠的注视中，
她缓缓将杯沿送到唇边。就一口。她闭上眼，假装豪迈地仰头，
就在酒精与味蕾接触的一刹那。世界，暂停了。没有声音，没有光，
林知夏的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个正在播放劲爆嗨曲的迪厅，
无数个声音、念头、吐槽、想法……像海啸一样，轰然涌入！哼，小丫头片子还挺会装，
等会儿有你好受的。磨磨唧唧，快喝啊！喝下去这单就是我的了，回头奖金到手，
先去换辆车，美滋滋。这声音……是张总？林知夏猛地一颤，险些把酒杯捏碎。
她僵硬地转动眼珠，看向那个油光满面、正冲自己挤眉弄眼的上司。
张总脸上挂着鼓励又催促的笑，嘴巴明明闭得严严实实，可那段猥琐又得意的盘算，
却像有个人拿着大喇叭，在她耳边循环播放。脑子嗡嗡作响，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荒诞的一幕，另一道声音便冷不丁地插了进来，清冽、平直，
不带任何温度。老一套，无聊。这种酒桌文化真是商界的毒瘤。
林知夏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牵引过去，落在了顾言琛身上。他还是那副样子，靠在椅背上，
神情淡漠，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谁能想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之下，内心正刮着一阵弹幕风暴。可惜了。
眼睛挺干净，在这种场合，反而显得不合时宜。嗯？手在抖。看来是真的不会喝。
张胖子还在逼她，真够恶心的。这项目……要重新评估了。林知夏的大脑彻底死机。
这是什么情况？酒精刚沾到舌尖就产生了神经毒性？幻听来得这么快，
还带双声道环绕立体声？一个油腻，一个清冷，还原度还该死的高，
完全就是张总和顾言琛本人的声音。她维持着端杯的姿势，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样，
只有眼珠还能动。她看着张总脸上志在必得的笑，又看向顾言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一个想着灌倒她好拿奖金，一个在心里把饭局从头到脚批判了一遍，
顺便连带着把她也“可惜”了。所以，她现在……能听见他们的心声？
这个离谱的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屈辱和愤怒瞬间退潮，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强烈、更加荒谬的震撼。她手里的已经不是一杯白酒，
而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她捏紧了酒杯。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极具诱惑力的念头冒了出来。她握着那杯白酒，
仿佛是一把通往新世界的钥匙。一层伪装的面具被撕开，露出底下最赤裸的欲望和想法。
世界在她眼前，头一次变得如此清晰透明。屈辱感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诧异和惊喜。
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游戏，好像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林知夏举着酒杯的手，纹丝不动。那点酒精的麻痹感已经从舌尖褪去，
但脑内的声音却愈发清晰。一个猥琐，一个清冷，像两部错频的电台，在她颅内疯狂广播。
屈辱？紧张？不，那些情绪像退潮一样消失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种站在上帝视角，
俯瞰人类的奇异的冷静和……好笑。……他们方案里那个数据加密的框架，太老了，
根本扛不住未来的数据洪流。基础就有问题，后面都是白搭。
顾言琛冰山一样的脸上毫无波澜，内心却在无声地给她的项目判死刑。机会来了。
林知夏将那杯白酒“砰”地一声放回桌面，力道不大，但在场两个男人都齐齐看向她。
她看都没看张总那张错愕的脸，直视着顾言琛，眼神坚定明亮。“张总说到诚意，”她开口，
声音清脆，打断了饭桌上的沉默，“我想，对于天辰科技这样的公司，最大的诚意，
是我们方案的含金量。”张总的脸色微变但没发作。林知夏继续对顾言琛说：“顾总，
我昨晚复盘方案时，对数据加密那块有个新想法。我们原先提出的框架虽然成熟，
但如果考虑到天辰未来的用户体量和数据安全等级，或许直接上到最新的加密级别，更稳妥。
这会增加初期成本，但对于一个以技术为核心壁垒的公司，我相信您比我更懂它的价值。
”她说完，整个包厢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张总完全懵了，怎么走到技术流上去了。
而顾言琛，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探究。她怎么知道的？
这个点只有我们内部评估时提过……林知夏她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
袅袅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顾总，我酒量实在不行，就不献丑了。这杯茶，
算是我为刚才那个小建议，向您表达的诚意。”张总的脸彻底挂不住了，
正要开口呵斥她不懂规矩。顾言琛却动了。他破天荒地，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
“项目细节，明天你来我公司详谈。”合同，成了。她迎着顾言琛的目光，举起茶杯，
轻松的喝下。余光看到，张总那张油腻的脸，瞬间从涨红变成了不敢置信的煞白，
又挤出开心的表情。第二天晨会，张总春风得意，声音比往日高了八度，拍了拍手。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环视一圈，享受着所有人的注目礼，
“经过我们团队坚持不懈的努力，天辰科技那个硬骨头，终于被我啃下来了！
”林知夏站在人群后，
看着张总唾沫横飞地讲述自己“运筹帷幄”“洞察先机”“在酒桌上力挽狂澜”，
把昨天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包装成自己的“灵光一闪”。讲到最后，
张总的目光终于恩赐般地落到她身上，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当然，
小林作为新人也跟着去了，学习一下，感受一下气氛，对年轻人来说也是个宝贵的经验嘛。
”一句话，把她的所有功劳，成了一场“观摩学习”。周围的空气变得很奇怪。
有人朝她投来一丝若有似无的同情，有人则是毫不掩饰的看好戏，嘴角那点弧度，
比淬了毒的针还扎人。更多的人，习以为常。没有人为她说话。林知夏垂下眼，
没让任何人看到她眼底翻涌的情绪。她只是觉得胸口堵得慌。会议结束，她回到自己的工位。
打开邮箱，
出来、发给张总的那份《关于天辰科技项目后续执行细则方案》静静地躺在已发送文件夹里。
是已读。她盯着那两个灰色的字，又去把那份详细到每一个节点的方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确保没有问题。想到刚才张总那副嘴脸，也没什么心情复盘了。她端起桌上的咖啡，
冰块都化了，常温的咖啡真就比中药还难喝。职场就是这样吗。点开一个空白文档，
光标闪烁着嘲笑她的憋屈一望无际。林知夏准备“带薪摸鱼”来消解，
隔壁工位的同事小王凑了过来。“知夏，你……没事吧？”小王压低声音，
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关切。林知夏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小王叹了口气：“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咱们部门谁没被他抢过功劳？打工不就那么回事么。
”林知夏终于抬头看他，眼神平静得有些反常：“那便是对吗？
”办公室前台的电话响划破了午后的沉闷。“销售部，请问找哪位？
”前台小姑娘甜美的声音通过免提公放出来。“找林知夏。”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玻璃墙后张总的，都齐刷刷地投向了林知夏。前台小姑娘愣了一下，
连忙回答：“好的，请问您是”一道极具辨识度的冷淡的男声传来，没什么情绪起伏，
却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凝固了一秒。“天辰科技，顾言琛。
”林知夏的背脊下意识地挺直了。前台小姑娘都愣住了，迟疑地重复：“啊？
请问是……林知夏吗？”“嗯。”一个字，终结了所有疑问。张总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快步从办公室冲向前台的电话。对前台小姑娘挤出一个难看的笑，然后清了清嗓子，
用毕生最柔媚的声音对着电话那头说：“顾总您好，您好啊！我是项目负责人张伟，
小林她……”“我找林小姐。”顾言琛的声音冷了一个度，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张总的话被噎了回去，一张脸瞬间熟了。他扶着电话，在全办公室的注目礼下，
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顾总……找你。”将听筒递过来，眼神里是赤裸裸的威胁和警告。
林知夏没看他，平静地伸手接过电话，听筒上还残留着张总手心的汗，有点黏腻。“顾总，
您好，我是林知夏。”“附件三，第七条款，关于数据加密传输协议的API接口标准，
”顾言琛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没有半句废话，直奔主题，
“你们提供的方案里写的是‘行业通用标准’，具体是哪一个？
为什么不采用效率高出15%的端对端非对称加密？是技术储备不够，还是成本考量？
”一连串问题，又急又专，像淬了冰的子弹，精准地射向靶心。张总站在电话边上，
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他张了张嘴，API是什么？非对称又是什么玩意儿？
他只知道喝酒，知道抢功，知道在PPT上写“赋能”、“闭环”、“打通”，
这些才是专业术语啊。他急得满头大汗，想抢白几句，却只能发出“啊……这个……顾总，
我们的方案呢，是经过了整体的、战略性的……”电话那头，是一阵能把人冻伤的沉默。
办公室里，大家都看出来了，项目负责人销售部经理张总，没听懂。林知夏声音不大，
却让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进听筒，也落进办公室每个人的耳朵里。“顾总，
初步方案里采用通用标准，是出于最大兼容性的保守考量。但您提到的非对称加密方案，
我个人也认为是更优选，只是在初步方案里没有展开。”她顿了顿，
手上是她熬夜做的备用笔记，字迹清秀，逻辑链却如精钢般坚固。
“关于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分析、成本预估和与我们现有技术框架的适配问题，
我都做了详细的预案。比如，采用ECC算法替代RSA，可以在保证安全强度的前提下，
将密钥长度和计算开销降低……”她语速不快，条理清晰，专业名词信手拈来，
却又用最易懂的方式串联起来，没有半句废话，每一句都打在顾言琛问题的靶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