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我发现禽兽父亲试图侵犯妹妹。
化学实验室的无水乙醇混入他酒瓶时，我手指没有抖。
“酒精中毒，但胃黏膜出血量不对。”
法医黎明推了推眼镜，“学校监控显示你昨天去过实验室。”
他当着我面黑进系统删除了那段录像。
“做你认为正确的事。”
他塞给我的纸条上写着。
三天后，全世界被拉入规则怪谈游戏。
黎明眼中缠绕着预示死亡的黑雾。
而我掌心渗出剧毒——那个夜晚在我血管里沸腾至今。
高二教学楼沐浴在下午西点半的斜阳里，拖长的影子将廊道切割得明暗分明。
安然提着书包，步履轻快，校服裙摆在行走的微风里划着轻微的弧线。
走廊两侧，玻璃窗映出她微抿的唇线和平静的眼眸——那是优等生安然最常见的表情。
临近楼梯口拐角，激烈的争吵声猛地刺破这层虚假的平静。
“放开我！
你疯了吗？
滚开——！”
那是妹妹安可的声音，稚嫩，此刻却嘶哑地灌满了纯粹惊恐和歇斯底里的愤怒，像被狠狠踩了尾巴的猫。
“闭嘴！
赔钱货！
养你这么多年，收点利息怎么了？”
一个醉醺醺、含糊不堪的男声紧随而至，伴随着粗暴的推搡和拉扯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安然脑中“嗡”地一声，心脏像被一只冰冷铁拳攥住，又猛地被推至喉咙口。
身体几乎在意识反应过来前就冲过了那个转角。
眼前的情景让她的血液瞬间冻结。
父亲那张肥胖、常年被酒精染成酱紫色的脸扭曲着，正死死地将妹妹安可压在紧邻楼梯下方那个狭小储物间门口的墙壁上。
他一只粗壮的胳膊蛮横地箍住安可瘦弱的肩膀，另一只手正粗暴地撕扯她初三生的校服领口。
拉链被扯开了一道令人心寒的裂口，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旧T恤边缘。
安可的胳膊胡乱地挥打推搡着，泪水在她通红的眼眶里打转，却没有掉下来，嘴唇因极度的惊惧而失去血色，死死地咬着。
安然书包“啪”地甩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自己都没看清是如何动作的，人己经冲了过去。
用尽全身力气，她狠狠撞在父亲臃肿的侧腰上。
突如其来的撞击让那醉鬼猝不及防，痛呼一声，钳制安可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些。
“安可！
跑！”
安然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几乎撕裂了自己的喉咙。
她死死抱住父亲的胳膊，用身体构成一道摇摇欲坠的屏障，试图隔断他对妹妹的侵犯。
父亲被彻底激怒了。
那双浑浊的眼珠猛地转向安然，里面没有丝毫温情，只有暴虐的戾气。
“小贱人！
找死！”
他粗鄙地咒骂着，反手一个耳光带着浓重的酒气和呼啸的风声甩了过来。
“啪！”
脆响在狭窄的楼道里炸开。
安然只觉得左颊一阵火烧般的剧痛，耳朵里灌满了嗡嗡的杂音，眼前金星乱冒，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得趔趄着撞向冰冷的墙面。
后脑勺重重磕在坚硬的水泥墙上，一阵钻心的钝痛和强烈的眩晕席卷而来。
视线模糊中，安可惊慌失措的脸在她眼前晃动了一下，然后那个小小的身影仿佛被巨大的恐惧驱动，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冲上了楼梯，消失在楼梯拐角，只留下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回荡。
楼道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安然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刚才那拼尽全力的一推和紧随而至的暴力仿佛抽干了她最后一点力气。
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脸颊还残留着火辣辣的痛感，耳朵里嗡嗡作响。
父亲站在几步开外，一手捂着被撞疼的侧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口水混着酒气的腥味弥漫开来。
他那双浑浊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安然，眼神不是暴怒后的混乱，而是一种阴沉沉的、如同腐肉里爬行的蛆虫般令人作呕的黏腻和审视。
他的目光像实质的污秽之物，肆无忌惮地在她脸上、脖颈、胸口逡巡。
一股寒意从安然尾椎骨瞬间窜升，首冲天灵盖，让她的脊背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
那不是单纯的愤怒或厌恶，而是某种更深、更恶心的东西。
一种……评估。
仿佛她从一个障碍，变成了可供挑选的劣质替代品。
妹妹跑了，而他眼中的暴戾慢慢沉淀，扭曲成另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光。
“妈的……”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又朝安然的方向啐了一口浓痰，才骂骂咧咧地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三晃地离开了楼道，留下令人窒息的酒臭和绝望的气息。
安然依旧靠着墙坐在地上，冰凉的地板透过薄薄的校裤传递上来。
她微微歪着头，散落的头发遮蔽了红肿的脸颊。
她没动，也没哭。
时间好像在这里静止了，只有楼道深处隐隐传来的学生喧闹声，遥远而不真实。
过了很久，或许只有几分钟，但感觉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安然才抬起一只手，用指尖极其缓慢、极其冷静地擦了一下嘴角。
那里没有血，只有一点湿润，她甚至感觉不到任何情绪的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海，在极寒中凝固。
她撑着身后的墙壁，缓缓站了起来。
动作有些僵硬，像重新组装的木偶。
捡起地上的书包，拍掉沾上的灰尘。
一步，两步，她沿着楼梯往上走。
身体的疼痛是存在的，每走一步都拉扯着背脊撞伤的肌肉，脸颊的肿胀感一阵阵钝痛地提醒着耻辱的存在。
但这疼痛似乎成了某种奇特的坐标，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个明确的落脚点。
走到家门口，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门刚打开一条缝，刺鼻的烟味和浓烈的劣质酒精气味就如同粘稠的潮水般扑面涌来，瞬间将她裹挟。
客厅里烟雾缭绕，电视机大声播放着嘈杂的球赛解说，沙发凹陷处的那个臃肿身影占据了全部视野。
父亲西仰八叉地躺在唯一完好的那张旧沙发上，一手捏着只剩小半瓶的廉价白酒瓶子，另一只手夹着半根烧得发黄的劣质香烟。
烟灰掉落在油腻斑驳的破旧沙发扶手上，又被他随意地用手抹开。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楼道里的冲突，正对着电视屏幕上一个快速移动的足球身影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飞溅。
“操！
什么鸟技术！
给老子踢啊！”
他灌下一大口酒，被呛得连连咳嗽，烟灰簌簌地落在他鼓胀的肚皮上。
门缝里的安可只露出了半张惊恐苍白的脸，看到安然回来，才飞快地把门完全拉开，像个受惊的小动物飞快地扑过来抓住安然还提着书包的胳膊，死死攥紧。
“姐……”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哭腔和劫后余生的颤抖。
安然身体绷得笔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妹妹抓着她胳膊的手指正无法控制地打着颤。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安可，目光如同冰铸的探针，穿过烟雾，精准地钉在沙发里那个醉醺醺的臃肿身影上。
那目光里没有泪，没有恨，甚至找不到一丝情绪的裂痕，只有一种无机质的、彻底审视非人存在的冰冷与决绝。
像观察一团污染源，一块需要彻底焚毁的腐肉。
“回屋去。”
安然的声音压得极低，近乎耳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金属质感。
安可惊惧地看向姐姐那无波无澜的侧脸，又瞥了一眼沙发上毫无知觉、还在对着电视骂骂咧咧的父亲。
莫名的寒意让她不敢再停留，咬着嘴唇，低着头，像幽灵一样快速蹿回了里间卧室，关上了门。
安然没有立刻跟进去。
她站在狭窄昏暗的玄关，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客厅里的骂声和电视机里喧嚣的进球欢呼声此起彼伏，钻进她耳中，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模糊而遥远。
她站在那里，听着门板背后传来的、妹妹压抑不住的细碎抽泣声。
每一丝声响，都像细微的钢丝，无声无息却狠厉地勒进了安然紧绷的神经。
那声音不是在抽泣，而是在烧毁她身体内部某种名为“忍耐”的堤坝。
她曾以为这道堤坝坚不可摧，足以支撑她跨过高考这道狭窄的逃生通道。
然而此刻，在妹妹的哭声和弥漫的、令人作呕的酒气烟味的双重浸泡下，堤坝正在崩解。
无声，却惊天动地。
所有的退路，都在那细微的哽咽中化作了扬尘，露出了掩埋在最深处的核——一个绝对冰冷、绝对清晰、带着利刃光泽的决定。
第二天的化学实验室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试剂气味——酸与碱的尖锐，酯类的甜腻，以及一股厚重的、若有若无的尘土气味。
下午放课后的阳光穿过宽大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斜斜的、染着微黄灰尘的光斑。
值日的拖把杆顶着头顶日光灯管，在光斑里投射出细长的黑影。
安然安静地清理着实验台。
酒精灯、烧杯、导管、砝码……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精确度，每一次擦拭和归位都恰到好处。
手指干燥、稳定，没有一丝多余的晃动。
像在进行一场预先精密校准过的演出。
隔壁桌的同学小声抱怨着：“哎呀，这挥发的气体熏得我头疼……”安然垂着眼，手上擦拭玻璃棒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凝滞。
她的动作幅度极小，自然地将清理的轨迹扫向靠墙摆放的试剂柜方向。
透明玻璃柜内，各种标签的棕色和透明试剂瓶排列得有些拥挤。
她的目光在柜内短暂地掠过，短暂得几乎无法被任何人察觉，最终落在了最高一层角落那个棕色细口瓶上。
标签是打印的，“无水乙醇”，几个黑字清晰无比。
她走到柜台边缘，背对着实验室其他人，极其自然地伸手去擦拭柜门顶端那条不易被注意到的缝隙。
指尖掠过冰凉的玻璃门框的同时，另一只手像是有预感般，在侧面靠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隔着柜门边缘那道不足一厘米的细缝极其轻巧地向上顶了一下柜门内壁的某个金属卡扣。
“嗒。”
一声极其微弱的、近乎幻觉的金属弹片释放声。
就在这几乎难以捕捉的声响落下的瞬间，安然的手极其自然地向上移到了最高的那道缝隙，精准而轻柔地，指尖擦过那个棕色细口瓶瓶身，极其隐秘地、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轻盈速度，将那瓶子向下带出柜门的阴影，滑入自己宽松校服袖口提前营造出的隐藏空间。
所有的动作发生在一次呼吸之间，流畅得如同光影的流动。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擦拭缝隙的手，转身，走向门口去换洗水桶。
袖中的瓶子安静地贴着她的手臂内侧皮肤，传递着一种冰冷的触感，就像一块刚从冷冻库取出的、沉默的金属。
化学实验室的窗帘在她身后被风吹得轻轻鼓动了一下，阳光在瓶子上折过一抹幽冷的反光，旋即隐没于她校服的阴影里。
化学实验室的无水乙醇混入他酒瓶时，我手指没有抖。
“酒精中毒，但胃黏膜出血量不对。”
法医黎明推了推眼镜，“学校监控显示你昨天去过实验室。”
他当着我面黑进系统删除了那段录像。
“做你认为正确的事。”
他塞给我的纸条上写着。
三天后，全世界被拉入规则怪谈游戏。
黎明眼中缠绕着预示死亡的黑雾。
而我掌心渗出剧毒——那个夜晚在我血管里沸腾至今。
高二教学楼沐浴在下午西点半的斜阳里，拖长的影子将廊道切割得明暗分明。
安然提着书包，步履轻快，校服裙摆在行走的微风里划着轻微的弧线。
走廊两侧，玻璃窗映出她微抿的唇线和平静的眼眸——那是优等生安然最常见的表情。
临近楼梯口拐角，激烈的争吵声猛地刺破这层虚假的平静。
“放开我！
你疯了吗？
滚开——！”
那是妹妹安可的声音，稚嫩，此刻却嘶哑地灌满了纯粹惊恐和歇斯底里的愤怒，像被狠狠踩了尾巴的猫。
“闭嘴！
赔钱货！
养你这么多年，收点利息怎么了？”
一个醉醺醺、含糊不堪的男声紧随而至，伴随着粗暴的推搡和拉扯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安然脑中“嗡”地一声，心脏像被一只冰冷铁拳攥住，又猛地被推至喉咙口。
身体几乎在意识反应过来前就冲过了那个转角。
眼前的情景让她的血液瞬间冻结。
父亲那张肥胖、常年被酒精染成酱紫色的脸扭曲着，正死死地将妹妹安可压在紧邻楼梯下方那个狭小储物间门口的墙壁上。
他一只粗壮的胳膊蛮横地箍住安可瘦弱的肩膀，另一只手正粗暴地撕扯她初三生的校服领口。
拉链被扯开了一道令人心寒的裂口，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旧T恤边缘。
安可的胳膊胡乱地挥打推搡着，泪水在她通红的眼眶里打转，却没有掉下来，嘴唇因极度的惊惧而失去血色，死死地咬着。
安然书包“啪”地甩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自己都没看清是如何动作的，人己经冲了过去。
用尽全身力气，她狠狠撞在父亲臃肿的侧腰上。
突如其来的撞击让那醉鬼猝不及防，痛呼一声，钳制安可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些。
“安可！
跑！”
安然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几乎撕裂了自己的喉咙。
她死死抱住父亲的胳膊，用身体构成一道摇摇欲坠的屏障，试图隔断他对妹妹的侵犯。
父亲被彻底激怒了。
那双浑浊的眼珠猛地转向安然，里面没有丝毫温情，只有暴虐的戾气。
“小贱人！
找死！”
他粗鄙地咒骂着，反手一个耳光带着浓重的酒气和呼啸的风声甩了过来。
“啪！”
脆响在狭窄的楼道里炸开。
安然只觉得左颊一阵火烧般的剧痛，耳朵里灌满了嗡嗡的杂音，眼前金星乱冒，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得趔趄着撞向冰冷的墙面。
后脑勺重重磕在坚硬的水泥墙上，一阵钻心的钝痛和强烈的眩晕席卷而来。
视线模糊中，安可惊慌失措的脸在她眼前晃动了一下，然后那个小小的身影仿佛被巨大的恐惧驱动，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冲上了楼梯，消失在楼梯拐角，只留下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回荡。
楼道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安然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刚才那拼尽全力的一推和紧随而至的暴力仿佛抽干了她最后一点力气。
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脸颊还残留着火辣辣的痛感，耳朵里嗡嗡作响。
父亲站在几步开外，一手捂着被撞疼的侧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口水混着酒气的腥味弥漫开来。
他那双浑浊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安然，眼神不是暴怒后的混乱，而是一种阴沉沉的、如同腐肉里爬行的蛆虫般令人作呕的黏腻和审视。
他的目光像实质的污秽之物，肆无忌惮地在她脸上、脖颈、胸口逡巡。
一股寒意从安然尾椎骨瞬间窜升，首冲天灵盖，让她的脊背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
那不是单纯的愤怒或厌恶，而是某种更深、更恶心的东西。
一种……评估。
仿佛她从一个障碍，变成了可供挑选的劣质替代品。
妹妹跑了，而他眼中的暴戾慢慢沉淀，扭曲成另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光。
“妈的……”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又朝安然的方向啐了一口浓痰，才骂骂咧咧地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三晃地离开了楼道，留下令人窒息的酒臭和绝望的气息。
安然依旧靠着墙坐在地上，冰凉的地板透过薄薄的校裤传递上来。
她微微歪着头，散落的头发遮蔽了红肿的脸颊。
她没动，也没哭。
时间好像在这里静止了，只有楼道深处隐隐传来的学生喧闹声，遥远而不真实。
过了很久，或许只有几分钟，但感觉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安然才抬起一只手，用指尖极其缓慢、极其冷静地擦了一下嘴角。
那里没有血，只有一点湿润，她甚至感觉不到任何情绪的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海，在极寒中凝固。
她撑着身后的墙壁，缓缓站了起来。
动作有些僵硬，像重新组装的木偶。
捡起地上的书包，拍掉沾上的灰尘。
一步，两步，她沿着楼梯往上走。
身体的疼痛是存在的，每走一步都拉扯着背脊撞伤的肌肉，脸颊的肿胀感一阵阵钝痛地提醒着耻辱的存在。
但这疼痛似乎成了某种奇特的坐标，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个明确的落脚点。
走到家门口，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门刚打开一条缝，刺鼻的烟味和浓烈的劣质酒精气味就如同粘稠的潮水般扑面涌来，瞬间将她裹挟。
客厅里烟雾缭绕，电视机大声播放着嘈杂的球赛解说，沙发凹陷处的那个臃肿身影占据了全部视野。
父亲西仰八叉地躺在唯一完好的那张旧沙发上，一手捏着只剩小半瓶的廉价白酒瓶子，另一只手夹着半根烧得发黄的劣质香烟。
烟灰掉落在油腻斑驳的破旧沙发扶手上，又被他随意地用手抹开。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楼道里的冲突，正对着电视屏幕上一个快速移动的足球身影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飞溅。
“操！
什么鸟技术！
给老子踢啊！”
他灌下一大口酒，被呛得连连咳嗽，烟灰簌簌地落在他鼓胀的肚皮上。
门缝里的安可只露出了半张惊恐苍白的脸，看到安然回来，才飞快地把门完全拉开，像个受惊的小动物飞快地扑过来抓住安然还提着书包的胳膊，死死攥紧。
“姐……”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哭腔和劫后余生的颤抖。
安然身体绷得笔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妹妹抓着她胳膊的手指正无法控制地打着颤。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安可，目光如同冰铸的探针，穿过烟雾，精准地钉在沙发里那个醉醺醺的臃肿身影上。
那目光里没有泪，没有恨，甚至找不到一丝情绪的裂痕，只有一种无机质的、彻底审视非人存在的冰冷与决绝。
像观察一团污染源，一块需要彻底焚毁的腐肉。
“回屋去。”
安然的声音压得极低，近乎耳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金属质感。
安可惊惧地看向姐姐那无波无澜的侧脸，又瞥了一眼沙发上毫无知觉、还在对着电视骂骂咧咧的父亲。
莫名的寒意让她不敢再停留，咬着嘴唇，低着头，像幽灵一样快速蹿回了里间卧室，关上了门。
安然没有立刻跟进去。
她站在狭窄昏暗的玄关，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客厅里的骂声和电视机里喧嚣的进球欢呼声此起彼伏，钻进她耳中，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模糊而遥远。
她站在那里，听着门板背后传来的、妹妹压抑不住的细碎抽泣声。
每一丝声响，都像细微的钢丝，无声无息却狠厉地勒进了安然紧绷的神经。
那声音不是在抽泣，而是在烧毁她身体内部某种名为“忍耐”的堤坝。
她曾以为这道堤坝坚不可摧，足以支撑她跨过高考这道狭窄的逃生通道。
然而此刻，在妹妹的哭声和弥漫的、令人作呕的酒气烟味的双重浸泡下，堤坝正在崩解。
无声，却惊天动地。
所有的退路，都在那细微的哽咽中化作了扬尘，露出了掩埋在最深处的核——一个绝对冰冷、绝对清晰、带着利刃光泽的决定。
第二天的化学实验室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试剂气味——酸与碱的尖锐，酯类的甜腻，以及一股厚重的、若有若无的尘土气味。
下午放课后的阳光穿过宽大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斜斜的、染着微黄灰尘的光斑。
值日的拖把杆顶着头顶日光灯管，在光斑里投射出细长的黑影。
安然安静地清理着实验台。
酒精灯、烧杯、导管、砝码……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精确度，每一次擦拭和归位都恰到好处。
手指干燥、稳定，没有一丝多余的晃动。
像在进行一场预先精密校准过的演出。
隔壁桌的同学小声抱怨着：“哎呀，这挥发的气体熏得我头疼……”安然垂着眼，手上擦拭玻璃棒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凝滞。
她的动作幅度极小，自然地将清理的轨迹扫向靠墙摆放的试剂柜方向。
透明玻璃柜内，各种标签的棕色和透明试剂瓶排列得有些拥挤。
她的目光在柜内短暂地掠过，短暂得几乎无法被任何人察觉，最终落在了最高一层角落那个棕色细口瓶上。
标签是打印的，“无水乙醇”，几个黑字清晰无比。
她走到柜台边缘，背对着实验室其他人，极其自然地伸手去擦拭柜门顶端那条不易被注意到的缝隙。
指尖掠过冰凉的玻璃门框的同时，另一只手像是有预感般，在侧面靠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隔着柜门边缘那道不足一厘米的细缝极其轻巧地向上顶了一下柜门内壁的某个金属卡扣。
“嗒。”
一声极其微弱的、近乎幻觉的金属弹片释放声。
就在这几乎难以捕捉的声响落下的瞬间，安然的手极其自然地向上移到了最高的那道缝隙，精准而轻柔地，指尖擦过那个棕色细口瓶瓶身，极其隐秘地、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轻盈速度，将那瓶子向下带出柜门的阴影，滑入自己宽松校服袖口提前营造出的隐藏空间。
所有的动作发生在一次呼吸之间，流畅得如同光影的流动。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擦拭缝隙的手，转身，走向门口去换洗水桶。
袖中的瓶子安静地贴着她的手臂内侧皮肤，传递着一种冰冷的触感，就像一块刚从冷冻库取出的、沉默的金属。
化学实验室的窗帘在她身后被风吹得轻轻鼓动了一下，阳光在瓶子上折过一抹幽冷的反光，旋即隐没于她校服的阴影里。
相关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