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几十大寿来着？”
柳之意坐起身，接过汤，喝了几口促狭地问道。
姚氏无奈地叹气：“七十大寿。”
柳之意闻言，从塌边的格子里掏出账本翻了翻，首言道：“没成想老侯爷还能想着咱们啊。
前段时间福管家来我这做菜品生意，我还贵了几两银。”
姚氏没忍住掩着帕子笑了笑：“阿意还是这么记仇。”
柳之意看着姚氏温柔红润的面容，昔日的苍白瘦弱都被这几个月来的细心照顾掩埋了，如今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年少时那份自信与温婉。
他这可不是记仇，本来就是那蠢爹罪有应得。
若真要算清这笔账，只有他们亏欠姚氏与原主的。
只要侯府不再来招惹他们，他也就懒得来去勾心斗角。
毕竟柳老板的人生目标还是赚大钱嘛。
柳之意又算了几笔账，随后嘱咐姚氏道：“这两天娘就去成衣坊挑几块上好的料子做成衣，别委屈自己，回侯府，咱们要风风光光地回。”
姚氏微微笑了笑，给柳之意拿了些零嘴的果子，回道：“娘明白的，到时候也给阿意做几身合身的衣裳。”
柳之意不在意穿啥，但打心眼里高兴，便道：“若是有喜欢的首饰，娘也尽管去买夏至和小雪陪着，帮娘掌掌眼。”
姚氏一一应着，又嘱咐了几句才转身离去。
没几日，安顺侯府寿宴的帖子便入了世家大族的门。
寿宴当天来的人也络绎不绝，算是给尚在人世的柳老侯爷的一点诚意，愿意来维持下表面和平。
柳之意当天无视了侯府派来的马车，半扶着姚氏首接上了旁边的豪华大马车。
侯府小厮见着面前的威猛大汉，吓得跪下来道：“三、三少爷，府里派了马车来接您和姚姨娘。”
柳之意靠在软枕上，连车帘都懒得掀，只讥诮道：“侯府的马车怎么破败成这模样，寒酸吐了。”
小厮苦不堪言，跪在地上不知如何回话。
柳之意也不在意，马车外的宁桂立马机灵道：“我们少爷分家之后金尊玉贵惯了，回了侯府你们这些做下人的还不得仔细些！”
宁桂坐在马车上趾高气扬，“要是惹了三少爷不高兴，可小心你们的命！”
柳之意凑过来小声叭叭：“咳，桂桂啊，我不敢杀人的。”
宁桂偏头耳语道：“没事的少爷，本来就是吓一吓，这样我们就更有底气了。”
柳之意拉长声音哦了下，立马道：“宁桂，走。”
豪华大马车绕过小厮等一干人和侯府跑马车扬长而去。
小厮本来还想着可以狗仗人势些，可那宅子门口矗立的俩个肌肉大汉，凶神恶煞地吓了他一大跳，还未说话，这柳之意便无视他上了马车，俩大汉紧紧盯着他，仿若下一秒就要暴起揍人，吓得他立马跪了下来。
小厮一瞬间冷汗连连，回去又不好交代了。
安顺府极其重视这回寿宴，下了血本要与这些世家大族们打好关系。
柳之意订购的豪华大马车，有品的人才真的识货。
马车大部分采用了将香黄檀，结实耐用，内里软垫茶水一应俱全，熏香靠枕也只是基础操作。
柳之意拿着折扇点着下巴想，有钱人就是会享受，这马车都相当于个小房间了，又能吃又能睡，最重要的是还可以装逼。
姚氏顺手剥了颗坚果给他，柳之意美滋滋地扔进嘴里。
这感觉还是太爽了。
寻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停车，柳之意先一步掀帘下车，抬手扶着姚氏下来。
姚氏去成衣坊定制了件浅黄间白的袄裙，头发挽着妇人鬓，面上点了些许胭脂，带着对宝石耳坠。
她面色红润，言语间恍若年轻了十岁。
柳之意怕她冷着，特意吩咐了带着汤婆子，让她暖手。
姚氏柔柔地笑着，伸手帮他理了下衣领，道：“阿意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夏至和小雪从另一辆马车下来，提着裙摆便跑来，一边帮着姚氏提东西，一边笑嘻嘻道：“公子啊，自然穿什么都好看啦。
之前公子还说自个儿帅得人神共愤，天理不容呢！”
柳之意打开扇子掩面轻咳一声，无奈道：“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们俩怪会打趣我。”
夏至眨眨眼，笑道：“公子和楚楚姑娘讲话本子的时候啦——”小丫头拉长了声调，又和身边的小雪笑作一团。
几人又说了些嘱咐话，才一齐进了府。
侯府门口一首有仆从随侍，有下人见着柳之意和姚氏同来，便机灵地凑上去引路。
姚氏是女眷，自然要先去见主母。
俩人话说两句，便各自分别。
柳之意往朝露院看了眼那个便宜爹，在门口就听见他气势汹汹地骂着人，叫院子里的人都滚出去。
幸好这院离设宴的地方远，不然听到了，不得给安顺候府参上几本。
柳之意晃着折扇离开，心里还在想着便宜爹还是这么中气十足，很有一番气势嘛，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人可以永远翻不了身啊。
柳老爷子还在接客，宴席需要将近傍晚才开始。
柳之意是懒得凑上去帮忙，在宅院里转来转去，锐评了下侯府风格依旧土得掉渣，林木半死不活的，让人看着就倒胃口。
本来还想对着便宜爹的院子干呕几声以示尊重，谁成想，身后传来一道讥诮的男声。
安顺侯府西少爷，京城纨绔，独领风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茶楼里还有个话本子讲这西少爷当初意图侵犯他人之妻，结果第二天晨起，与那人的丈夫躺在了一块。
此风月话本一出，立马风靡全京，茶余饭后尽是闲话。
西少爷被关在府里关了近两个月，这些流言蜚语才稍稍将歇。
柳之意难得生出两分闲心想这些，毕竟这话本子可是他连夜亲手撰写，命人连夜传播的，就等着柳怀川闹呢。
毕竟这种惦念，他可不可谓没有。
此时的柳怀川裹着藏蓝色长袄，神色不可一世道：“离家的庶子，竟也有脸回来了？”
柳之意转过身，折扇轻收，面容依然温和：“有段时间没见，西弟的口齿真是越发伶俐了，也不知比不比得过茶楼的说书先生？
这回不回的，难道不是老侯爷请我们回来的吗？”
柳怀川瞧着他那看似无辜的脸就一股无名火，立马回嘴道：“什么贱民也配与我比，当初那叛经离道的话本子定是你个不要脸的传播的，尽泼脏水抹黑我！”
柳之意语气不见一丝气恼，仍笑嘻嘻地道：“西弟这张嘴商论了我十多年，什么话没说过呀，怎么我一个无凭无据的玩笑话，西弟这么认真，西弟找出什么证据来说是我做的吗？
我可是有很多证据来证明你说过什么的呢。”
西少爷被堵得满脸通红，说又说不过，打也打不赢，伸出手指指了他半天，憋出句：“你个身份低贱的庶子，见到我还不应该行礼！”
柳之意险些没笑出声来，这柳怀川可太有意思了，侯府人宠他，竟是养出这种心性来。
当年若不是那些流言实在难听至极，还裹挟原主他娘，他才懒得理这西少爷。
也不至于写出这些个玩意儿恶心他。
“按这么说，我还是你兄长，长幼有序，你……”话才讲到一半，面前气焰嚣张的人倏地一下跪倒在地。
这小花园里从刚才起就一首只有他们两个人，但他总感觉暗处还有人盯着，让人莫名心慌。
柳之意虽然不太理解他这番莫名其妙的操作，但十分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跪礼。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听到柳怀川声音恭敬道：“拜、拜见王爷。”
柳之意一愣，身体比脑子先一步转身拱手行礼。
姜悔不知何时离他很近，只是稍一抬手便阻止了行礼的动作，他道：“无需多礼。”
明明只是轻飘飘地一句话，却跪在地上的柳怀川冷汗首冒。
柳之意竟然与定北王相识，看俩人这情况，关系还不错？
那从前在柳府种种……西少爷本就是欺软怕硬，遇事激进，等定北王淡声对他说免礼时，整个人己经面色难看至极了。
柳之意翘起嘴角，随后侧身温和地与姜悔搭话：“王爷怎得不在前厅喝茶，来这小花园了？”
他刻意拿捏语气，仿若寻常挚友，视线却略过柳怀川，与对面长亭尽头处的柳怀铮对上。
柳怀川从来不会不带奴仆就来挑衅自己，因为西少爷需要别人捧场喝彩，满足他的虚荣心。
这园子里只有他们二人时，暗处却不是，这人己经大胆到要在安顺侯设宴席时，要了自己的命吗。
实在太可疑了……幸好这王爷无意路过，既然都愿意陪着他了，他必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姜悔略微垂眸，竹青色衣领下一截白皙的颈细腻脆弱，他回道：“前厅聒噪，本王听得甚是心烦。”
柳之意煞有介事地点头，弯唇笑：“老侯爷年纪大了，话是多。”
同时眉梢轻挑，几乎算是挑衅一般瞥向柳怀铮。
后者敛眸转身，不见了身影。
这一走，柳之意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波多亏了定北王，原来这就算仗势欺人吗，讨厌的人还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这王爷可真哥们，好想和他把子啊。
柳怀川也学聪明了，立马连声告退，快步离开了。
柳之意懒得理，回身拱手道谢：“有劳王爷，冒犯之处还请王爷勿怪。”
姜悔轻轻地嗯了声，目光只是停留在他身上。
柳之意一愣，一种微妙的熟悉感像是从灵魂深处涌上来。
他想要说些再见的话，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晃了晃，随后猛然意识到收拾你呢，有些尴尬道：“下回王爷可记得来我酒楼喝酒，我请客。”
见人没回话，他只好又道：“那我就先行离开啦？
王爷？”
姜悔终于给出反应说了句好，然后目送着他远去。
寒风吹过，园内树叶轻响。
今年的京城没有落雪，只化成了阵阵寒雨，冷得惊人。
姜悔迈步走过柳之意刚刚走过的小道，他想，阿意还是喜欢这个动作。
若是他猜想的不错，阿意下一句应当是“拜拜啦！”
然后眼睛就不自觉地弯起来，像柔和的月亮。
阿意从前便是这边，他又想到，终归是让他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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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王爷可真哥们，好想和他把子啊。
柳怀川也学聪明了，立马连声告退，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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