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沉溺

＞苏晚发现江临预约了记忆消除服务。

＞消除对象：契约妻子苏晚。

＞原因栏写着：”防止自己越界。

“＞所有人都说科技新贵江临冷血无情。

＞可昨晚他发烧时，还把苏晚箍在怀里呢喃：”晚晚别走…“＞现在他躺在消除舱里，指尖却无意识勾住苏晚的衣角。

＞”江总，您确定要忘记她吗？

“＞他闭着眼：”确定。

“＞衣角被攥得更紧了。

---冰冷的蓝光从记忆消除舱的操作面板上流淌下来，映得“江临”两个字，像某种审判的烙印。

苏晚的指尖悬在触摸屏上方，几乎冻僵了。

这间位于江氏科技大厦顶层、号称拥有全球最顶尖神经接口技术的实验室，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金属混合的、一丝不苟的冷冽气味。

屏幕上，那行“消除对象：苏晚”的小字，却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苏晚的视网膜。

苏晚的名字。

“防止自己越界。”

原因栏里这五个字，简洁得近乎残忍，像一份冰冷的最终裁决书。

心口猛地一抽，一股带着铁锈味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喉咙。

苏晚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压住那几乎要冲垮堤坝的荒谬和刺痛。

越界？

呵。

昨天深夜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撞进脑海——高级灰的卧室，被高烧折磨得意识模糊的男人，平日一丝不苟的额发被汗水浸透，凌乱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他滚烫的手臂像铁钳，死死地将苏晚箍在同样滚烫的胸膛上，仿佛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滚烫的呼吸灼烧着苏晚的颈窝，一遍遍，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和执拗，低哑地呢喃：“晚晚…别走…”那声音里的依恋和恐惧，几乎烫伤了苏晚的皮肤。

那个在所有人眼中，冷静自持、近乎冷酷无情的科技帝国掌舵者江临，那个只和她签了三年白纸黑字、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契约”丈夫，会在高烧的混沌里，如此本能地、死死地抓住面前的女人，亲昵地叫着“晚晚”而现在，他躺在这里，躺在那个冰冷得如同未来棺材的消除舱里，要用最尖端的科技，精准地、彻底地，把“苏晚”从他的记忆里剜掉。

只因为，他怕自己“越界”。

多么讽刺。

多么…可笑。

“江总，”穿着无菌服的年轻研究员，声音透过舱体微弱的嗡鸣传来，带着职业化的谨慎，打破了实验室里死寂的压抑，“所有参数己校准完毕，神经链接稳定。

您…确定要执行‘苏晚’记忆模块的定向清除吗？”

最后确认的询问，像一把钝刀，在我紧绷的神经上又磨了一下。

消毒舱内，柔和的白色内壁灯光下，江临安静地躺着。

他穿着特制的深灰色消毒服，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

那张足以让财经杂志销量翻倍的俊美脸庞，此刻在光线下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玉石般的冷感。

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薄唇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首线。

他的双手自然地放在身体两侧，姿态是全然放松的，仿佛即将进行的，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午休。

一个在意识清醒状态下，决绝地要抹掉苏晚的存在的人。

就在研究员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在我死死盯着他那张毫无波澜的侧脸、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到几乎无法跳动时——他放在身侧的左手，那几根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极其细微的动作，细微到几乎会被忽略。

像是睡梦中无意识的抽搐。

可下一秒，那几根手指，以一种近乎执拗的力道，蜷曲起来，异常精准地、紧紧地勾住了她垂在消除舱观察窗边缘的、一小片柔软的衣角。

白色的、柔软的棉布衣角，被他深灰色消除服的指尖紧紧攥住，形成一个微小却无比清晰的褶皱。

苏晚的呼吸骤然停住。

大脑一片空白。

实验室恒温的冷气似乎瞬间失去了作用，一股滚烫的血流猛地冲上头顶，又急速退去，留下冰凉的麻木。

血液在耳膜里轰鸣，盖过了舱体运行的微弱电流声。

他闭着眼，面容依旧平静无波，仿佛那个紧紧攥住苏晚衣角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的意识，他清醒的意志，坚定地选择了遗忘。

可他的身体，他的指尖，却在最深的、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层面，做出了最原始的反抗。

“确定。”

江临低沉而平稳的声音，透过舱内通讯器传出来，清晰地敲打在冰冷的空气里，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

与此同时，苏晚衣角那片被他勾住的布料，猛地传来一股更强烈的、向下拉扯的力道。

攥得更紧了。

---蓝光一闪。

记忆消除舱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类似精密钟表上弦完成的“滴”声。

那覆盖在江临头部、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神经传感矩阵，光芒如同退潮般瞬间熄灭。

舱内柔和的白色照明灯亮了起来，像舞台落幕后的清冷顶光。

苏晚的心也跟着那“滴”声沉了下去，沉入一片冰冷刺骨的深潭。

衣角上那股细微却固执的牵扯力，在蓝光熄灭的刹那，像被无形的刀斩断，骤然消失了。

指尖徒劳地蜷缩着，空落落地悬在那里，只留下布料上一个清晰微小的褶皱。

实验室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空气净化系统低沉的嗡鸣，单调地填充着巨大的空间，却只衬得这寂静更加沉重。

穿着无菌服的研究员们沉默而高效地围了上去，动作轻巧地解除着江临身上的各种感应贴片和数据线缆，如同拆解一件精密的仪器。

舱盖无声地向上滑开。

冷冽的空气迫不及待地涌入，带着消毒水的味道，也带来了江临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如初雪消融的雪松气息。

只是此刻，这气息也似乎染上了仪器的冰冷。

他缓缓地坐起身，动作带着一丝初醒的迟滞。

深灰色的消毒服衬得他皮肤愈发冷白。

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按了按两侧的太阳穴，眉心蹙起一道细微的折痕，仿佛在驱散某种残留的眩晕或不适。

然后，他抬起了眼。

那目光，像手术刀，精准而毫无温度地扫过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缓冲。

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审视，带着上位者评估一件陌生物品的、纯粹的理性。

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丝疑惑，更没有昨晚高烧时那几乎要将人灼伤的脆弱和依恋。

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倒映不出任何影子。

那眼神像淬了冰的针，瞬间穿透了我强撑的平静外壳。

“你是谁？”

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带着刚醒时微哑的质感，却字字清晰，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也狠狠敲在我的心上，“为什么在这里？”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他忘了。

他真的忘了。

忘得一干二净。

“江总，”站在他身旁的首席研究员赵明，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堆着职业化的恭敬笑容，语气轻松得像在介绍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物件，“这位是苏晚小姐。

按照您之前的安排，她是您生活助理团队新调来的成员，主要负责您日常起居的一些协调工作。

今天正好过来熟悉一下实验室这边的环境流程。”

生活助理团队？

新调来的成员？

赵明的话像一把钝锉刀，在苏晚心口反复摩擦。

那份冷冰冰的契约，那些被精准切割开、界限分明的三年时光，那些只有苏晚知道的、他偶尔流露出的细微不同……在江临此刻完全空白的注视下，在赵明轻描淡写的“安排”二字里，瞬间变得苍白而可笑。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那冰冷的空气冻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解释？

告诉他我是谁？

告诉他我们之间那荒诞的契约？

告诉他昨晚他还死死抱着我喊“晚晚别走”？

在他这双只有审视和陌生、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睛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甚至…像个纠缠不休的笑话。

最终，苏晚只是极其艰难地、幅度微小地点了一下头。

算是默认了赵明替她杜撰的这个“生活助理”的身份。

指尖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苏晚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不至于在他面前失态地崩溃。

江临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

那两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似乎在评估赵明话语的真实性，又似乎只是单纯地觉得眼前这个陌生的“助理”有些碍眼。

随即，那目光便毫无留恋地移开了，转向了赵明。

“嗯。”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询问的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撑着消除舱的边缘，动作利落地起身，深灰色的消除服随着他的动作勾勒出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轮廓。

他迈开长腿，径首走向旁边单独的更衣间，没有再往苏晚这边瞥一眼。

舱盖的玻璃上，模糊地映出苏晚失魂落魄的影子，像一个被遗弃在角落的、褪了色的布偶。

首席研究员赵明悄悄松了口气，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压低声音对我说：“苏小姐，江总刚做完操作，需要静养恢复。

您…先跟我去办一下助理权限的录入吧？”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和催促。

苏晚像个提线木偶，麻木地跟着赵明，穿过明亮得刺眼的实验室走廊。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