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即将成为探花郎的未婚夫陆昭南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请求陛下另赐良缘。理由是,
我久病缠身,形容枯槁,不堪为宗妇。他不知,赐婚圣旨背后,
是我沈家泼天的富贵和通天的关系网。后来,陆家被构陷,一夕败落。他跪在雪地里,
求我这个“病秧子”救他全家性命。我轻抚着新婚夫君,,当朝太子的手,
低头浅笑:“陆大人,我这蒲柳之姿,哪有起死回生之力?”1金銮殿上,熏香袅袅,
庄严肃穆。我跪在角落不起眼的软垫上,随父亲来观新科进士的殿试。我的未婚夫陆昭南 ,
就站在百官之前,身着探花郎的绯色官袍,身姿挺拔,俊朗非凡。他本该谢恩,
接受翰林院的官职,然后择吉日,用八抬大轿将我迎进陆家大门。可他没有。他撩袍跪倒,
声如玉石相击,掷地有声。“启奏陛下,
微臣……恳请陛下解除微臣与沈家嫡女沈知微的婚约。”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嗡嗡议论声。我爹,
户部侍郎沈仲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血色一点点褪尽,变得铁青。我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
或惊诧,或同情,或幸灾乐祸,尽数朝我这个角落射来。龙椅上的皇帝,
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陆昭南,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此桩婚事,是朕亲口所赐。
”陆昭南深深叩首,额头触地。“微臣自知罪该万死。然,沈家小姐知微……久病缠身,
形容枯槁,羸弱不堪。臣……臣实在不忍耽误小姐,更忧其不堪为宗妇,
无法为陆家开枝散叶,有负圣恩。”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不忍”与“决绝”。
他将退婚的缘由,归结为我的身体。冠冕堂皇,又恶毒至极。“不堪为宗妇。”这五个字,
像五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地钉进一个女子的棺材板。我配合地低下头,用帕子捂住嘴,
发出一连串剧烈而压抑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演足了一个被当众羞辱、无地自容的可怜人。透过指缝,
我看到陆昭南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忍,但那不忍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
是如释重负的决绝。他不知道,这门婚事,是我爹花了多少心血,动用了多少人脉,
才求到皇帝面前的。更不知道,这门婚事的背后,是我沈家数代经营,
富可敌国的家产和一张从江南到北境,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他以为他摆脱的是一个病秧子。
实际上,他亲手推开的,是一条通天的青云路。也好。我那汲汲营营了一辈子的父亲,
或许也该清醒清醒。他总以为,用钱财和人脉铺就的官路,能让沈家在京城站得更稳。
却忘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用富贵去填一个凤凰男的野心,他只会嫌你的富贵还不够多,
甚至想将你的骨血都吞吃入腹。周围的同情目光几乎要将我溺毙。我爹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若非殿前失仪是重罪,恐怕早已冲上去撕了陆昭南 。在一片死寂中,我扶着侍女的手,
挣扎着站起来。我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苍白的小脸在华丽的大殿中,更显羸弱。
我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中央,在陆昭南 身旁跪下。“陛下。”我的声音又轻又细,
带着病中之人特有的虚弱,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陆大人所言句句属实。
臣女蒲柳之姿,确实不堪为陆氏宗妇。既如此,便请陛下……收回成命。”我平静地叩首,
额头触碰到冰凉的金砖。“臣女,谢陛下隆恩,谢陆大人不娶之恩。”这超乎寻常的冷静,
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包括陆昭南 。他猛地转头看我,眼中的惊诧一览无余。
或许在他心中,我该是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我没有。我想先让他看轻我。2回到沈府,
迎接我的是一场狂风暴雨。父亲将书房里一套前朝的青瓷茶具摔得粉碎。“无福的东西!
我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他指着我的鼻子,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你为什么要去殿上谢恩?你为什么不求陛下为你做主?
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沈家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我娘在一旁垂泪,帕子都湿透了。
“我的儿,你怎么这么命苦。这下好了,被退了婚,
以后还怎么嫁人啊……陆昭南 那个小畜生,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他断了我们沈家更上一层的希望啊!”我安静地跪在地上,听着他们的斥责与哭泣。
逆来顺受。“是女儿的错,是女儿身体不争气,拖累了家族。”我低着头,声音虚弱,
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这副模样,让他们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最后只能化为一声长叹。
“罢了罢了,起来吧。往后就在你的院子里好生养着,别再出门了。”父亲疲惫地挥了挥手,
像是甩开一件麻烦的旧物。我听话地将自己关进了府中最偏僻的清芷院。以养病为由,
谢绝了所有探望。在家人眼中,我成了一个被家族放弃,在寂静院落里自生自灭的可怜虫。
这正是我想要的。白日里,我喝着苦涩的药汁,靠在窗边看花开花落。夜深人静时,
我的房间里,烛火通明。桌上摊开的不是医书,而是与陆家所有生意往来的账目。一笔一笔,
清晰无比。我的心腹侍女春禾,将一沓新的账册放在我面前。“小姐,都清点好了。
陆家在我们南边的三家布行,已经连续三个月用次等品充当上等品售卖,
瞒报的利润至少有五千两。”“还有他们家在码头上的管事,私下里和人勾结,
用我们的船队走私私盐,这事儿要是被捅出去……”我抬起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
“不急。”我拿起笔,在账册上轻轻画了一个圈。“这些,都还不够。
”我要的不是让他伤筋动骨,我要的是让他万劫不复。
“把我们暗中投在‘四海通’钱庄的银子,分批提出来。转到南边新开的汇通源去。
”“小姐,汇通源才刚开,根基不稳,万一……”春禾有些担忧。”“无妨,老板是我的人。
”我淡淡地说。“另外,让刘掌柜去一趟江南,告诉那边相熟的几个丝绸大户,
就说今年的新蚕丝,我要了。”春禾领命而去。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陆昭南 ,你以为你摆脱的是累赘。你很快就会知道,
你亲手斩断的,是你的命脉。3不出半月,陆昭南 与丞相之女梁辰定亲的消息,
传遍了京城。新科探花郎,配上权臣的千金。人人称颂,天作之合。陆家一时风光无两。
或许是出于愧疚,又或许是夹杂着一丝隐秘的炫耀,陆昭南 竟亲自登门,
来探望我这个“病秧子”。他来的时候,我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
一阵风吹过,便咳得惊天动地。我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整个人瘦得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树叶。这是我刻意营造出的模样。他站在不远处,看着我,
眼神复杂。有怜悯,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庆幸,一种彻底安心的释然。仿佛在说:你看,
我的选择是多么正确。“知微,你……还好吗?”他走上前来,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我给你带了些上好的人参和燕窝。”我抬起眼,虚弱地朝他笑了笑,“有劳陆大人挂心了。
我很好。”那一声“陆大人”,客气又疏离,让他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我们之间,
何必如此生分。”“陆大人说笑了,”我垂下眼睑,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身上的毯子,
“你我如今,一个是天上璀璨的星辰,一个是泥里腐烂的枯根,早已云泥之别,不敢高攀。
”我的话语里带着刺,但他似乎并未听出来,只当是我的自怨自艾。他将食盒放在石桌上,
叹了口气:“知微,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但……梁辰她很好,丞相大人也很看重我。
我会有很好的前程,我会补偿你的。”“补偿?”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
又引来一阵咳嗽。“陆大人前程似锦,是我高攀不上。这补偿,我更是不敢要。”我看着他,
眼神冰冷如刀,藏在宽大的袖袍之下。而他看到的,
只是一个被家族放弃、在寂静院落里日渐枯萎的女子,对他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这让他彻底安心了。他留下东西,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话,便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的温度一点点降至冰点。春禾走过来,愤愤不平:“小姐,
他这是来看您,还是来戳您的心窝子啊!太欺负人了!”我拿起他带来的那盒人参,
打开闻了闻。“上好的长白山老参,倒是舍得。”我随手将盒子递给春禾。“拿去,切成片,
赏给院子里的下人们泡水喝。就当是……提前给陆大人烧的纸钱了。”4我的计划,
从一开始就不是针对小小的陆家。
陆昭南 不过是压倒我父亲那不切实际幻想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要动的,
是陆昭南 攀上的那棵大树——当朝丞相,梁冀。梁冀是太子太保,又是丞相,
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权势熏天。我爹想让沈家跻身顶流权贵,却选错了攀附的对象。
他不知道,皇帝早就对梁冀心生忌惮,一直在暗中扶持太子李淳,与之抗衡。
只是太子根基尚浅,被梁冀处处掣肘,过得十分艰难。我将沈家原本投在漕运上的生意,
悄悄转向南方的丝绸贸易。这无疑是动了梁相的蛋糕。很快,打压接踵而至。
我派去江南的货船,被以“携带违禁品”为由扣押在码头。谈好的几家丝绸大户,
一夜之间全部反悔,另投他家。京中的商圈都在看我沈家的笑话,说沈侍郎那个病秧子女儿,
不知天高地厚,想学人做生意,结果赔了个底朝天。我爹为此又气病了一场,对我彻底失望,
连骂都懒得骂了。沈家节节败退,人人避之不及。这正是我想要的。
只有让所有人都以为沈家不行了,我的下一步棋,才能悄无声息地落下。
我带着一份关于“整顿漕运、解决军饷”的惊天计划,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秘密求见了被朝臣孤立、处境艰难的太子李淳。5太子府的书房里,灯火摇曳。
李淳坐在桌案后,一身常服,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色。他看着我,
这个深夜到访、自称能解他燃眉之急的“病弱”女子,眼中充满了审视和不信。“沈小姐,
孤知道你。你和陆昭南 的事,京城人尽皆知。”他的声音很平静,“孤同情你的遭遇,
但国事,不是儿戏。”我没有被他的冷淡吓退。我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和一本册子,
放在他面前。“殿下,请看。”图纸上,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水路商线。册子里,
是详尽到每一个步骤的计划。“丞相把持漕运,朝廷每年拨给北境的军饷,过一遍他的手,
就要被刮掉三成。如今北境战事吃紧,军饷迟迟不到位,前线的将士们已经开始断粮了。
殿下,这是您的机会。”李淳的目光落在了图纸上,眼神瞬间变了。“绕开运河,走海路?
”他抬起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震惊,“这……这怎么可能?海路风浪巨大,还有海寇,
得不偿失。”“殿下,”我迎上他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风浪,沈家的船能抗。
海寇,殿下的人能平。我沈家有江南最大的船队,最熟悉水路的船工,
以及遍布沿海的商铺和人脉。我可以建立一条从江南直达北境的军需补给线,将粮草和军饷,
在一个月内,分毫不差地送到前线将军手上。”我顿了顿,抛出了我的最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