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凤簪重生我死在他登基那夜,活埋我的黄土混着暴雨。再睁眼,
黑市里典当凤簪的手稳如磐石。三年后我顶替了罪臣之女,成了他政敌的义女。宫宴上,
他死死盯着我挽弓的姿势:“像极了我那短命的皇后。”我轻笑:“陛下说笑,
死人怎会复生?”他忽然撕开我的衣襟,锁骨箭疤狰狞毕现——“当年你为朕挡的这一箭,
忘了吗?”2 黄土复生指甲在黑暗中刮过粗糙的木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
每一次刮挠,指腹都传来钻心的剧痛,粘稠温热的液体顺着指尖流下,渗入木头的纹理。
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
每一次徒劳的吸气都只吸进更多浓重、带着腐朽木头和湿土腥气的死亡味道。
胸腔火烧火燎地疼,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越收越紧。冷。
刺骨的冷意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渗进骨头缝里。外面,是沉闷的、有节奏的声响。
咚…咚…咚…那是铁锹铲起泥土,又重重砸落在棺盖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伴随着哗啦啦的雨声,冰冷无情,宣告着她被彻底活埋的命运。“动作麻利点!
这鬼天气……”一个粗嘎的声音隔着厚重的棺木和泥土传来,被雨声切割得模糊不清,
“……娘娘她…唉,也是命薄,偏赶上陛下登基的大喜日子……”另一个声音更低,
带着点不耐和刻意的冰冷:“少说两句!晦气!赶紧埋完了事,上头交代了,
要‘干净利落’!别让半点脏东西污了陛下的新天新地!这可是冷宫后头最偏僻的乱葬岗,
埋这儿,烂透了也没人知道!”陛下?新天新地?萧彻!这两个字像淬了剧毒的冰锥,
狠狠扎进她混沌的脑海深处,瞬间刺穿了那层因窒息和濒死而笼罩的麻木。
一股狂暴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猛地炸开,如同滚烫的岩浆冲破了冰封的地壳!她不能死!
绝不能就这样烂在这不见天日的泥土里!她要活着,她要爬出去!
她要亲眼看着萧彻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求生的本能从未如此刻般汹涌。
她艰难地在狭窄的棺材里移动手臂,颤抖的手摸索着发髻。沉重的赤金凤冠早已歪斜,
冰冷的金属硌着她的鬓角。她发狠地扯,珠翠崩落,不知滚到了哪个角落。终于,
指尖触到了一根冰冷坚硬的东西——是她惯常戴在发间的一支赤金点翠凤簪,簪尾尖锐如锥。
就是它!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攥紧那冰冷的簪身,
将其尖锐的尾端死死抵在头顶上方厚重的棺盖上。身体因缺氧而剧烈颤抖,
每一次发力都像在榨取最后一丝生命。刺!刺!刺!尖锐的簪尾狠狠凿击着坚硬的楠木。
木屑簌簌落下,掉在脸上、唇边,混着血和汗。手臂酸麻得快要失去知觉,但她不敢停歇。
恨意是唯一的燃料,支撑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身体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咚!咚!咚!
外面的填土声还在继续,夹杂着雨水冲刷泥土的哗哗声,仿佛死神的催命符。
每一次铁锹落下,都让她感觉身上的“山”又重了一分。空气越来越稀薄,
肺腑的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咔嚓!”一声细微却清晰无比的裂响,如同天籁!
是簪尖穿透了棺盖!紧接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浓重土腥味和水汽的冷风,
猛地从那细小的破口灌了进来!她贪婪地、大口地吸着这救命的空气,
冰冷的空气刺得喉咙生疼,却带来一种近乎狂喜的眩晕。她看到了光!
一线极其黯淡、浑浊的光,透过那个小小的破孔渗透进来!生的希望!
她更加疯狂地用簪子扩大那个孔洞,指甲在棺盖上刮挠,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孔洞越来越大,更多的泥土混着冰冷的雨水,像粘稠的泥浆一样,劈头盖脸地灌了进来!
她呛咳着,泥水灌进口鼻,窒息感再次袭来,但她全然不顾,双手扒住那孔洞的边缘,
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外顶!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的脸,混着污泥和血水,糊住了眼睛。
她不管不顾,指甲深深抠进棺盖边缘的木刺里,断裂的剧痛被求生的意志彻底压下。
“嗬——!”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血沫。
她用肩背死死顶住那沉重的棺盖,身体绷紧如一张拉到极限的弓。棺盖,
终于被她顶开了一道缝隙!更多的泥水汹涌而入。她像一条濒死的鱼,
不顾一切地抓住这道缝隙,身体拼命地向上挤。泥土和碎石摩擦着身体,
冰冷的雨水灌进她的口鼻、耳朵,几乎要将她溺毙在这片污浊的泥泞里。
头顶传来一声模糊的惊呼,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什……什么东西?!棺……棺材板动了?
!”“鬼……鬼啊!!!”另一个声音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铁锹“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她没有理会。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一点——出去!活下去!肩膀卡在缝隙里,
坚硬的棺木边缘深深陷入皮肉。她咬碎了牙,猛地一挣!“噗!
”半个身体终于探出了那口活人的坟墓!冰冷的暴雨如同鞭子,
狠狠抽打在她满是污泥和血水的脸上、身上。
她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这混杂着泥土腥气和死亡腐朽、却又无比珍贵的自由空气。
肺叶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视线模糊,被雨水和血糊住,
只能隐约看到近处两个穿着宫廷侍卫服色的人影,如同见鬼般僵立在滂沱大雨中,
脸色惨白如纸。其中一个侍卫最先从极度的惊骇中反应过来,
眼中凶光一闪:“管她是人是鬼!埋回去!快!”他弯腰就去抓地上的铁锹。
另一个却吓得腿软,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埋……埋个鬼啊!跑……跑啊!
”他竟转身就踉跄着要逃。就是现在!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甚至来不及看清那侍卫的脸,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沾满污泥和血的手,
闪电般探向自己头上摇摇欲坠、仅剩的那支赤金点翠凤簪!冰冷的触感入手,那尖锐的簪尾,
是她此刻唯一的武器!没有丝毫犹豫,凝聚了全部残存力气和滔天恨意的一击,
狠狠朝着离她最近、弯腰捡锹的那个侍卫的颈侧刺去!“噗嗤!”尖锐的簪尾穿透皮肉,
刺入颈骨缝隙的声音,在哗哗的雨声中显得异常沉闷而恐怖。温热的液体喷溅在她脸上,
带着浓重的铁锈腥气。那侍卫的动作瞬间僵住,眼睛瞪得滚圆,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颈侧。
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像样的惨叫,身体便重重地向前扑倒,砸在泥水里,抽搐了几下,
不动了。另一个逃跑的侍卫回头瞥见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
连滚爬爬地消失在雨幕深处。她跪在冰冷的泥泞里,暴雨冲刷着脸上黏腻的血污和泥土。
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被刚才那一击彻底抽空,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虚脱感排山倒海般袭来,骨头缝里都透着冰碴。
视线在黑暗和暴雨中摇晃,几乎要再次沉入无边的黑暗。不!不能倒在这里!
她猛地一咬舌尖!剧痛伴随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如同灌下一口滚烫的烈酒,硬生生将那沉沦的意识从深渊边缘拽了回来!活下去!这两个字,
如同烙印,带着灼热的温度刻进她的骨髓深处。她艰难地抬起仿佛灌了铅的手臂,
摸索着探向颈侧。指尖触到一片湿滑粘腻——那是侍卫喷溅在她身上的血。她毫不在意,
只用力撕扯着自己身上早已破烂不堪、被泥水浸透的皇后吉服。那繁复的绣纹和沉重的珠饰,
此刻都是催命的累赘。“嗤啦——”裂帛声在雨声中微不可闻。
她扯下几大片还算完整的、染血的锦缎,顾不上那布料是否肮脏,用尽全身力气,
将它们紧紧缠绕在自己被棺木边缘割破、正不断渗血的肩膀和大腿上。动作粗暴而笨拙,
每一次缠绕都牵扯着伤处,痛得她眼前发黑,冷汗混着雨水滚滚而下。
简单的包扎根本无法完全止血,只是暂时减缓了生命流逝的速度。做完这一切,
她大口喘息着,冰冷的雨水呛进喉咙。目光扫过地上那具侍卫的尸体,短暂的停顿后,
她伸出手,开始费力地剥下他身上的外袍和靴子。冰冷的、沾满泥水的布料贴在皮肤上,
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却也比她身上湿透的皇后吉服实用得多。
她脱下自己破碎的象征尊贵的凤履,换上那双明显大了许多、冰冷湿滑的靴子。最后,
她的目光落在那支深深刺入侍卫颈中的赤金点翠凤簪上。簪尾沾满了暗红的血污和泥浆。
她伸出手,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将它拔了出来!带出一小股温热的血。冰冷的金簪握在手中,
沉甸甸的,尖端残留的血迹被雨水迅速冲刷变淡。她将它紧紧攥在手心,
尖锐的尾部刺破了掌心的皮肤,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楚。这痛楚让她更加清醒。她挣扎着,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肩膀和大腿的伤口在每一次移动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她强迫自己忽略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虚弱感,目光穿透茫茫雨幕,投向远方。那里,
隐约可见皇城巍峨宫墙的轮廓,在电闪雷鸣的映照下,如同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狰狞巨兽。
萧彻!还有那些将她推入地狱的每一个人!她的目光冰冷如万载寒冰,
里面翻涌的恨意足以冻结灵魂。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口被暴雨冲刷、敞着盖子的漆黑楠木棺,
仿佛要将这死亡的烙印深深刻入眼底。然后,她猛地转过身,用那支沾血的凤簪当做拐杖,
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和更沉重的心,踉跄着,
却无比坚定地,朝着与皇城相反的方向,朝着那片代表未知和可能的黑暗深处,
艰难跋涉而去。暴雨如注,无情地冲刷着大地,也冲刷着乱葬岗上新鲜的泥土和血迹,
试图抹去一切痕迹。只有那个在泥泞中艰难前行的身影,
如同一个从地狱爬回人间的复仇幽魂,
在天地间留下了一道无法被雨水洗净的、带着血腥和决绝的印记。3 宫宴惊魂三年后,
冬末。寒意尚未完全退去,但京城的朱雀大街上已透出几分初春的躁动。
一辆不起眼的青呢小马车辚辚驶过铺着青石板的街道,车轮碾过昨夜残留的薄冰,
发出细碎的声响。马车朴素,只在车帘一角绣着一个不起眼的“苏”字徽记。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轻轻掀开一道缝隙。
一双眼睛在缝隙后静静凝视着窗外飞逝的街景。那眼神沉静无波,像深不见底的古潭,
所有的情绪都被锁在冰面之下。唯有在马车经过皇城那巍峨的朱红宫墙时,
那深潭的底部才掠过一丝极其细微、却足以冻结空气的冰冷涟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小姐,”车内侍奉的小丫鬟芸香轻声提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外面风冷,
仔细着凉。”缝隙合拢,光线被隔绝在外。车厢内光线昏暗,
只余下角落一盏小小的暖炉散发着微弱的光和热。靠在软枕上的女子收回目光,
正是三年前从乱葬岗爬出的前朝皇后。如今,
她是苏家那位“体弱多病”、自幼养在江南别庄,近月才被接回京城的“义女”——苏晚晴。
她穿着素雅的月白色锦缎袄裙,外罩一件银鼠灰的比甲,发髻简单挽起,
只斜斜簪着一支成色普通的白玉簪子,通身上下再无多余饰物,
苍白的面容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病弱与疏离。唯有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
偶尔流转过一丝与这柔弱表象截然不符的、沉淀了岁月与血火的锐利。
芸香是她三年前在流民堆里捡到的孤女,如今是她唯一可托付些许信任的人。
马车微微颠簸着,驶离了皇城根下那股无形的沉重威压,转入相对安静的辅道。“今日宫宴,
义父叮嘱,”苏晚晴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江南水乡般的温软腔调,
与她原本清冷的声线截然不同,“谨言慎行,多看少说。苏家……处境微妙。
”芸香用力点头:“奴婢省得。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打起十二分精神。”她顿了顿,
压低声音,“‘寒鸦’那边传了消息过来,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听到“寒鸦”二字,苏晚晴的指尖在暖炉光滑的铜壁上无意识地划过。
那是她三年来在黑暗中织就的网,是她复仇的獠牙和耳目。黑市里典当凤簪的第一枚铜钱,
早已滚成了庞大的、盘踞在帝国阴影下的力量。而今日宫宴,将是这张网第一次,
在仇人面前无声地张开。“知道了。”她淡淡应道,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只是听了一句寻常的家常。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沉寂了三年的心,
正以一种冰冷而稳定的节奏,有力地搏动着,为即将到来的风暴积蓄力量。
马车最终停在靠近皇城西侧门的一处偏门前。这里不如正门气派,
停靠的多是品阶稍低的官员及其家眷的车驾。苏家虽顶着个“靖安侯”的虚衔,
但三年前因卷入一桩说不清道不明的旧案,早已被褫夺实权,只空留门楣,地位尴尬,
被安排在此处下车倒也符合规矩。苏晚晴扶着芸香的手,踩着脚凳下了车。
寒风卷着宫墙内的肃穆气息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微微瑟缩了一下,
将一个初入宫廷、体弱畏寒的深闺小姐模样演得十足。“苏小姐?
”一个面白无须、穿着内侍服色的中年宦官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容,
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杂家姓王,奉内务府之命在此迎候诸位女眷。
请随杂家这边走。”“有劳王公公。”苏晚晴微微颔首,声音轻柔,
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一丝怯意。王公公引着她们穿过几重宫门,沿着长长的宫道向内走去。
朱红的高墙夹道,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余下脚步踏在青砖上的回响,空旷得令人心悸。
宫道两侧,每隔数丈便有身着冰冷甲胄的禁卫肃立,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
唯有偶尔转动的眼珠,透出冰冷的监视意味。苏晚晴低眉顺眼地跟在王公公身后,
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沿途的宫殿楼阁、亭台水榭。雕梁画栋依旧,
甚至比三年前她为后时更加华丽,然而那份熟悉感只让她心底的寒意更甚。
每一块熟悉的砖瓦,每一处曾留下她足迹的回廊,
都在无声地提醒着她那场彻骨的背叛与活埋之痛。
就在她们即将转入通往御花园的抄手游廊时,迎面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苏晚晴的心,在那一瞬间,猛地沉了下去。
王公公脸色一变,迅速躬身退到一旁,声音带着明显的敬畏:“陛下万安!
”脚步声在她们前方不远处停下。苏晚晴随着芸香和其他几位同行的女眷一同深深福下身去,
额头几乎要碰到冰冷的宫砖。宽大的衣袖垂落,
遮住了她骤然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双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
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旧伤般的隐痛。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如同戴着一张最完美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