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底窒息的痛还没散尽,我已站在替嫁现场。妹妹林娇娇正踹轮椅:"谁要嫁瘸子!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被她嫌弃的 "瘫子" 陆振东,是上辈子唯一跳河救我的人。
那年她偷换庚帖,把陆家联姻对象换成酗酒的远房表哥,害我被灌醉推入冰河。
而本该娶她的陆振东,为救我也没能上来。"我嫁。" 我按住轮椅上男人的膝头,
触感硬得不像残废。新婚夜撞破他偷藏酱牛肉,我举着骨头瞪他:"装够了?
"他耳尖发红的模样,和十五岁那年雪夜我救的少年直接重了合。1轮椅扶手被踹得哐当响。
林娇娇尖着嗓子跳脚:"妈!你看他这死样子!婚车都备了还盖着破毯子,
是等着我抬他进洞房吗?"陆振东坐在轮椅上没动,指尖在毛毯下蜷了蜷。
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下颌线绷得像把刀。我拨开围观的邻居,鞋底碾过地上的瓜子壳,
嘎吱作响。"妹妹这话就不对了。" 我扯住林娇娇的马尾,把她拽得一个趔趄,
"陆同志是英雄,上次抗洪救了仨人呢。"这话戳中林娇娇痛处。
她最恨别人提陆振东的军功章,好像那能映出她的嫌贫爱富。"要嫁你嫁!
" 她突然往我身上一扑,"反正你是捡来的,死了也没人疼!"我早有准备,侧身躲过,
顺便在她后腰推了把。林娇娇结结实实摔在陆振东轮椅前,裙摆掀到膝盖。"啊!
" 她尖叫着去拽陆振东的毯子,"我让你装!"我眼疾手快按住毛毯边缘。
掌心下的肌肉骤然绷紧,像块滚烫的烙铁。"陆同志," 我弯腰凑近,
故意让发梢扫过他耳尖,"这门亲,我接了。"王金花扑过来撕我:"死丫头!
你敢抢妹妹的婚事!"我反手攥住她的手腕,指甲掐进她戴银镯子的肉里:"五百块彩礼,
加缝纫机,够买十个张强了。"这话像甩了她一耳光。
上辈子她拿这笔钱给林娇娇买了块瑞士表,转头却逼我嫁给酗酒的张强。
陆振东突然低笑一声。我转头看他,正对上双深潭似的眼。那里面藏着惊讶,
还有点看好戏的玩味。"那就这么定了。" 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搭上我的手背,
"陈司机,送太太回家收拾东西。"2陆家住的红砖小楼带院子,葡萄藤爬满篱笆。
张妈引我进客房时,眼珠子快粘我补丁裤上了。"太太先歇着,晚饭叫您。" 她语气客气,
转身时围裙带子扫倒了门边的痰盂。我盯着那滩黄色液体皱眉。这是下马威?
入夜后我翻出藏在口袋的卤鸡腿。油纸包刚打开,窗棂突然响了声。黑影从房檐落下,
动作轻得像猫。我把鸡腿塞回口袋,抄起门后的扁担。"抓贼啊!"黑影僵在厨房门口,
转身时撞翻了酱油瓶。"哗啦 ——"深灰色毛毯散开,露出两条穿着西裤的腿。
月光扫过他脚踝,腿毛在皮肤上映出浅影。我举着扁担步步紧逼:"陆同志,起夜?
"男人背对着我,肩膀可疑地抖了抖。"风吹的。" 他声音哑得像吞了砂纸,
弯腰去捡毯子。我突然想起上辈子他跳河时,也是这样别扭地逞英雄。"装够了没?
" 我踢飞脚边的酱油瓶,玻璃碴溅到他裤脚,"再演扣你晚饭。"他猛地转身,
眼里的错愕差点溢出来。我突然扑过去扯他的裤腿。布料下的肌肉硬邦邦的,还带着温度。
"嘶 ——" 他没站稳,两人一起摔进面粉袋。白花花的粉末里,
他耳尖红得像熟透的大虾。"十五年前雪夜," 我捏着他的下巴晃,
"是不是你偷了我的窝窝头?"他喉结滚了滚,突然拽过我的手按在自己膝盖上。"揉。
" 他别过脸,耳根红得更厉害,"给你工钱。"3第二天早饭桌上,
陆振东的轮椅停在主位。我端着粥碗坐他对面,故意把筷子掉在他毛毯上。弯腰捡筷子时,
指尖擦过他的脚踝。男人突然呛咳起来,粥喷了一桌子。"先生慢点儿。
" 张妈递帕子的手在抖,"周大夫说您得静养。"周大夫?我嚼着咸菜挑眉。
就是那个说他终身瘫痪的庸医?午后赵美娟踩着高跟鞋闯进来,手里拎着一网兜水果。
"振东弟弟,姐姐给你带了大樱桃。" 她说话时胸口贴到轮椅扶手上,
"听说你新娶的媳妇是个捡来的?"我正蹲在葡萄架下摘青提,闻言把果篮往她脚边一扣。
"堂嫂眼睛挺好," 我拍掉手上的灰,"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赵美娟的假睫毛抖了抖:"你说谁呢?""说你呗。" 我突然扯开陆振东的毯子,
"你看我老公这腿,是不是比堂哥的还结实?"青提滚了一地。赵美娟盯着陆振东的腿,
嘴巴张得能塞个鸡蛋。"周大夫说...""周大夫说他昨晚还去厨房偷酱牛肉呢。
" 我掏出个油纸包晃了晃,"要尝尝不?"陆振东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够了。" 他声音冷得像冰,却在对上我眼睛时软了半分,
"回屋。"4家族会议设在老太太的正房。红木长桌旁,陆国梁的金表链晃得人眼晕。
"振东啊," 他用肥手敲桌子,"布店账目你得签字,总不能让你二叔一直替你扛着。
"陆振东没说话,指尖在扶手上敲出规律的点。我突然往他腿上一坐,
吓得陆国梁的茶碗差点脱手。"老公腿疼," 我摸着陆振东的膝盖晃,"签不了字。
"赵美娟尖叫:"反了天了你!"我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拍在桌上:"这是周大夫开的诊断书,
说陆同志得天天按摩才能好。"纸上的字是我仿的,末尾还画了个小乌龟。
陆振东的肩膀在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笑的。"你胡说!" 赵美娟扑过来抢纸,
"周大夫明明说他...""说他昨晚还能翻墙?" 我突然提高音量,
"说他把我的酱牛肉藏在床垫下?"满屋子的人都僵了。陆振东突然站起来,
西裤下摆扫过桌面,带倒了陆国梁的茶杯。"二叔,"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股狠劲,
"账目里的窟窿,什么时候填?"赵美娟的脸瞬间惨白。我突然想起上辈子她和陆国梁合谋,
在陆振东的刹车上动手脚。"老公," 我拽了拽他的衣角,"我好像看到周大夫在外面。
"陆振东的眼神冷了下来:"让他进来。"5周大夫推门进来时,眼镜片反着光。
他刚要鞠躬,目光扫过站着的陆振东,腿肚子突然打颤:"陆... 陆先生?
您怎么...""坐。" 陆振东指了指长凳,声音没起伏。周大夫的白大褂沾着草屑,
坐下时凳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我盯着他发抖的手,
突然笑出声:"周大夫今早去后山采药了?"他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猜的。
" 我晃了晃那张假病历,"毕竟能把 ' 双腿健全 ' 诊断成 ' 终身瘫痪 ',
这医术不去挖野菜可惜了。"老太太的佛珠串啪嗒掉在桌上。陆国梁的金表链不晃了,
肥脸涨成猪肝色:"一派胡言!周大夫是省城来的专家!""专家?
" 我突然把病历拍在周大夫面前,"那请专家说说,这上面的乌龟是你画的吗?
"周大夫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陆振东突然踹了脚边的痰盂。
哐当一声,周大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蹦起来:"是陆国梁逼我的!
他给我塞了五十块钱,让我说您神经坏死!"满屋子的呼吸声都停了。
陆国梁拍着桌子咆哮:"你血口喷人!""我有证据!" 周大夫哆哆嗦嗦摸出个纸包,
倒出一堆药渣,"这是他让我加在您药里的东西,能让人腿软!
"我突然想起上辈子陆振东跳河时,确实没挣扎几下就沉了下去。"还有这个!
" 周大夫又掏出个录音笔,是那种带天线的老式款,"他说等您彻底站不起来,
就让你堂哥过继过来!"录音笔里传出陆国梁的公鸭嗓:"... 等他成了废人,
布店、宅子,都是咱们的..."赵美娟突然尖叫着扑向周大夫,
假睫毛都飞了:"你个杀千刀的!"场面彻底失控。陆国梁的金表摔在地上,
老太太捂着心口喘气,陆振东突然抓住我的手往外走。经过葡萄架时,
我听见身后传来警察的哨子声。6回房后,陆振东往床底掏了个铁盒子。
生锈的锁被他两下掰开,里面露出一沓沓崭新的票子,还有个红本本。
"这是..." 我伸手去翻,被他按住手背。"我的退伍金。" 他声音有点哑,
"本来想等腿好了,开个修车行。"我突然想起上辈子他跳河前,手里攥着个同样的铁盒子。
当时我以为是救命钱,现在才明白,他是想给我重新开始的本钱。
"那现在...""现在是你的了。" 他把铁盒子往我怀里一塞,耳尖又红了,
"密码是你生日。"我抱着铁盒子晃了晃,哗啦作响。
突然想起个事儿:"你昨晚偷我酱牛肉,就是为了藏这个?"他转过身去整理轮椅上的毛毯,
肩膀绷得笔直:"胡说。""我都看见了。" 我凑过去扒他的口袋,摸出半包油纸,
"还藏着两块呢。"他突然转身把我圈在怀里,滚烫的呼吸喷在我额头上:"再闹不给你了。
"我踮脚咬他的下巴:"陆振东,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他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却把铁盒子往我怀里又塞了塞。铁盒不知什么时候放到了桌上。室内春光旖旎,
室外葡萄藤沙沙作响,像低语、像祝福。7林娇娇被王金花拽着上门时,眼睛肿得像核桃。
"林软软!你把我老公弄进局子,还想独吞陆家的钱?" 她拍着大腿哭嚎,
唾沫星子溅到我新买的的确良衬衫上。我往门框上一靠,嚼着糖:"第一,
陆振东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夫;第二,你老公进局子是因为他贪赃枉法;第三,陆家的钱,
跟你有半毛钱关系?"王金花突然扑过来抢我手里的铁盒子:"那是我林家的彩礼钱!
"我侧身躲过,铁盒子砸在地上,票子散了一地。林娇娇的眼睛瞬间亮了,
像饿狼看见肉:"妈!好多钱!"她刚要去捡,陆振东突然从屋里出来,一脚踩在票子上。
他没坐轮椅,走路还有点瘸,却把林娇娇吓得连连后退:"你... 你不是瘫了吗?
""托你的福,好得很。" 他弯腰把我护在身后,声音冷得像冰,"陈司机,
把这两位请出去。"陈司机领着两个警卫员进来,架起还在撒泼的林娇娇和王金花。
"林软软你给我等着!" 林娇娇的尖叫越来越远,"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捡起地上的票子,突然笑出声:"她是不是忘了,张强还在局子里蹲着呢。
"陆振东把最后一张票子塞进我手里,指尖划过我的掌心:"晚上想吃什么?""酱牛肉。
" 我仰头看他,"要你亲手做的。"他低头笑了,眼里的光比阳光还暖。
8陆振东的酱牛肉炖得很烂,带着点甜口。我蹲在厨房门口啃骨头,看他系着围裙洗碗。
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胳膊往下淌,滴在泛白的军绿色裤子上。"你说,咱们开个修车行怎么样?
" 我突然说,"就叫 ' 振东修车铺 '。"他转过身,
围裙带子还没系好:"你想当老板娘?""不然呢?" 我把骨头扔给门口的大黄狗,
"总不能让你养我一辈子。"他走过来,突然把我抱起来放在灶台上。铁锅碰得叮当响,
他的吻落在我嘴角:"我愿意。"大黄狗在门口汪汪叫,葡萄藤的影子在墙上晃啊晃。
我突然想起上辈子在河里的窒息感,还有他沉下去时绝望的眼神。这辈子真好,有肉吃,
有他疼,还有大把的日子可以浪费。"陆振东," 我搂着他的脖子晃,"明天教我开车吧。
"他咬了咬我的耳垂:"先学会给我揉腿。"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把两个影子拉得老长。
灶台上的酱牛肉香,混着他身上的肥皂味,成了这辈子最踏实的烟火气。
9"振东修车铺" 的木牌子挂起来那天,鞭炮炸了一地红。我蹲在门口给自行车打气,
脚边的铁砧子突然硌了腿。
这熟悉的痛感让我手一顿 —— 上辈子张强就是把我按在这铁砧上打的,
血顺着凹槽淌了满地。"发什么呆?" 陆振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正弯腰调试二八大杠,
军绿色裤子卷到膝盖,结实的小腿在阳光下泛着光,腿毛比记忆里更密了些。我猛地抬头,
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这才想起,现在是 1983 年,我嫁给了陆振东,
那个上辈子为救我沉河的男人。"老板娘,补胎!" 隔壁王大爷举着车铃铛晃。我刚应声,
就见林娇娇挎着花布包从对面布料店出来。她看见铺子的招牌,尖嗓子瞬间拔高:"哟,
瘫子也能当老板?是打算让学徒推着轮椅修车吗?"陆振东转扳手的力道重了些,哐当作响。
我突然笑出声,从口袋摸出颗水果糖剥开:"总比某些人换亲三次还守活寡强。
"这话像针戳破气球,林娇娇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她踩着高跟鞋噔噔跑了,
背影跟我上辈子被张强追着打的模样完全重合。"还疼吗?" 陆振东突然摸我的膝盖。
刚才蹲得急,旧伤又隐隐作痛。我拍开他的手:"早好了。倒是你,昨天偷偷拆轮椅轱辘,
别以为我没看见。"他耳尖红了,转身去捡地上的扳手:"陈司机说轴承该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