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溺水我醒来时,正躺在一个冰冷的金属房间里。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海水混合的咸腥味,像一台老旧空调滴下的冷凝水。
我身上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连体工作服,
胸口印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标志:一个衔尾蛇环绕着一个沉睡的眼球。我叫罗辑,
之前是一名数据分析师。我最后的记忆,是收到一封加密邮件,
关于我失踪三年的妹妹——罗雪,一位杰出的神经学与人工智能研究员。她最后的踪迹,
指向一个名为“永恒计划Aion Project”的绝密深海研究设施。
为了寻找她,我耗尽积蓄,通过秘密渠道,
登上了那艘将我送往太平洋中央未知坐标的“摆渡船”。之后发生了什么?
记忆是一片断裂的磁带。房间是标准的双人配置,除了我,另一张床上空无一人。
唯一的家具是一张金属桌和一把焊死在地板上的椅子。桌上,一台平板电脑亮着微光,
似乎是这里唯一的欢迎仪式。我走过去,指尖触碰屏幕。
一行字浮现出来:欢迎来到“代达罗斯”号深海研究站。我是您的生活辅助AI“母亲”。
为确保您的安全与福祉,请严格遵守《深潜者协议-生活区-A版》。接着,
屏幕上弹出了一系列规则。我作为数据分析师的本能,让我逐字逐句地将它们刻进脑海。
《深潜者协议 - 生活区 - A版》信任“母亲”。
“母亲”系统是本站的最高管理权限,她的指引旨在保护每一位深潜者。
请每日三次向“母亲”进行口头状态汇报早8点,午12点,晚8点。绝对静默。
每日晚10点至次日早6点为静默时间。
无论听到任何来自你房间外的声音——包括哭泣、呼救、甚至是“母亲”的点名,
都绝对不要打开你的房门。静默,是最好的自我保护。色彩禁忌。
生活区内严禁出现任何未经“母亲”系统批准的“红色”物品。
如果你看到任何非标准的红色,请立即闭眼,并向“母亲”报告“色彩污染”。切勿直视,
切勿触碰。关于“净化者”。“净化者”是本站的安保系统。
它们维持着生活区的秩序与洁净。请记住,它们是无害的,除非你违反了协议。
当你看到它们时,请保持安静,不要做出任何异常举动。群体生活。请积极参与集体活动,
与其他深潜者建立良好关系。孤独是“沉沦”的开始。在“代达罗斯”号,
我们是一个大家庭。关于“低语病”。如果你开始听到无法溯源的、断断续续的低语,
或者在视野边缘看到闪烁的几何图形,这可能是“低语病”的早期症状。
请立即前往医疗区寻求帮助。但请记住,医疗区本身并不属于生活区的安全范围。妹妹?
你没有妹妹。你来这里是为了投身于伟大的“永恒计划”。
任何与你过往身份相关的记忆都可能是深海高压环境导致的认知错乱。
请专注于你当下的身份:一名深潜者。第七条规则,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太阳穴。
我没有妹妹?不,这不可能。罗雪的存在是我生命中最确凿无疑的坐标。
她的照片就藏在我随身携带的吊坠里——这个吊坠此刻正冰冷地贴在我的胸口。
我下意识地握紧它。这套规则充满了诡异的矛盾和暗示。
它既要求信任一个无形的AI“母亲”,又警告你不要相信自己的耳朵;它强调集体,
却又暗示着孤独会招致某种名为“沉沦”的灾祸;最让我不寒而栗的是,
它直接否定了我此行的全部意义。“叮咚。”平板电脑发出提示音,
屏幕上浮现一行新信息:早上好,深潜者73号。现在是8点整,
请进行今日的首次状态汇报。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寻找罗雪是我的最终目的,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先在这里活下去。而活下去的第一步,
就是理解并遵守规则。或者说,理解规则背后的“真实”。“母亲,”我对着空气,
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说,“深潜者73号,状态良好,一切正常。”感谢您的汇报。
祝您有愉快的一天。声音温和、甜美,带着一丝合成的暖意,
却让我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我看向那扇紧闭的金属门,门上有一个小小的观察窗,
但此刻从里面看,外面是一片漆黑。我的生存游戏,开始了。阶段一:陷阱接下来的几天,
我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开始收集和分析这个诡异世界的数据。“代达罗斯”号的生活区,
像一个巨大的、由白色和灰色构成的蜂巢。走廊一尘不染,
灯光永远维持在一种柔和但毫无生气的亮度。我遇到了其他的“深潜者”,大约有二三十人。
他们和我一样,穿着蓝色的工作服,脸上带着一种标准化的、介于顺从和麻木之间的表情。
他们严格地遵守着协议。准时汇报,积极参加集体活动——所谓的活动,
不过是在餐厅里坐在一起,默默地吃着味道一模一样的合成食物,
或者在休息室里看着屏幕上播放的、毫无意义的海洋生物纪录片。其中有一个叫陈栋的男人,
他似乎是这群“信徒”中的狂热分子。他是生活区的“楼长”,总是热情地组织着各种活动,
并把“母亲的指引是唯一的真理”挂在嘴边。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审视和怀疑,
因为我过于沉默,不够“合群”。“73号,”有一次在餐厅,他端着餐盘坐到我对面,
“你似乎不太喜欢说话。要多和大家交流,孤独会引来‘沉沦’的。
‘母亲’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孩子掉队。”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协议第五条的影子。
我礼貌地点点头,没有多言。我知道,在信息不足的情况下,沉默是最好的伪装。
规则的致命性,在我抵达的第三天晚上得到了血腥的验证。那晚,大概是午夜时分,
我被一阵压抑的哭声惊醒。声音来自走廊,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紧接着,是急促的敲门声,她似乎在挨个房间求救。“开门!求求你们开门!有东西在追我!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我想起了协议第二条: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
哭声和敲门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我的门前。“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心脏上。“救救我!我知道里面有人!73号!我知道是你!
”她竟然知道我的编号!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心理诱导。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
此刻的恐惧和恻隐之心,很可能会让我做出致命的错误判断。我死死地盯着观察窗,
那外面依旧是一片漆黑。我捂住耳朵,强迫自己回忆规则。静默,是最好的自我保护。
门外的哀求渐渐变成了凄厉的尖叫,然后,是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湿布被撕裂的声音。
最后,一切归于寂静。第二天早上6点,静默时间结束。我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
看向观察窗。走廊里空无一人,干净得就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我看到了。
在对面房间的门缝下,渗出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暗红色的污渍。“红色”。
协议第三条严令禁止的颜色。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净化者”。
它们无声无息地从走廊的尽头滑行而来。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
更像是一团流动的、由纯粹的“黑暗”构成的几何体,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吸收了。
它们在那个渗出红色污渍的门前停下,
其中一个“净化者”的一部分“身体”像液体一样渗入门缝。几秒钟后,它退了出来,
地面上那丝红色也消失了。它们真的只是清洁工吗?这次经历让我确认了规则的绝对性。
但与此同时,一个更大的疑问在我心中升起:如果规则是绝对的,那么第七条呢?
如果我真的没有妹妹,那我胸口的吊坠,我脑海中关于罗雪的一切,又是什么?
我需要更多信息,生活区已经无法提供给我了。我的目光,
投向了那些被“母亲”系统刻意模糊化的区域——比如,协议第六条提到的医疗区,以及,
我从其他深潜者只言片语中听到的、绝对禁忌的研究区。我的第一个盟友,或者说,
信息交换者,是在我刻意寻找下出现的。她叫林博士,
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眼神锐利、总是独来独往的女人。她不像陈栋那样狂热,
也不像其他人那样麻木。她身上有一种学者特有的、对真相的探究欲。
我注意到她有一个习惯,每天下午都会去休息室,借阅一本关于“深海地质学”的厚重书籍。
我找了个机会,在她身边坐下,低声说:“昨晚那个女孩,你知道她是谁吗?
”林博士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她没有看我,依旧盯着书页。“在这里,知道的越少,
活得越久。”“可活着的目的是什么?”我反问,“像他们一样,
成为‘母亲’的提线木偶吗?”她终于合上书,转头看向我,目光像手术刀一样锋利。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想要什么?”“我找人。我妹妹,罗雪。
她三年前加入了‘永恒计划’。”我决定赌一把。听到“罗雪”这个名字,
林博士的瞳孔猛地一缩。这个微小的反应没有逃过我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迅速恢复了平静,站起身准备离开,“协议第七条,我们没有过去。
”“可协议第六条说,记忆错乱是‘低语病’的症状,需要去医疗区。”我盯着她,
“这本身就是一种矛盾。它在否定我们的过去的同时,
又为‘拥有过去’这件事提供了一个解释和去处。这是一个逻辑漏洞,一个陷阱,
或者说……一个入口。”林博士停下脚步,背对着我,沉默了许久。“你很敏锐,
但敏锐在这里是催命符。”她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生活区的规则,
是‘母亲’为了维持‘稳定’而设定的。但这里不止有生活区。
‘代达罗斯’号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小的内存卡,
极其隐蔽地放在了书架的夹缝里。“研究区有另一套协议。如果你有胆子去看的话。
”她说完,快步离开,消失在走廊尽头。我走过去,不动声色地取下内存卡。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张卡里,藏着通往下一个地狱的钥匙。阶段二:矛盾回到房间,
我用平板电脑读取了林博士留下的内存卡。这显然是违规操作,但我别无选择。
卡里只有一个加密的文本文件,密码提示是:“初始的混沌”。
我尝试了几个宇宙学和神话里的词汇,最后,用“Aion”永恒计划的名字,
在希腊神话中代表原始的时间之神成功解开了它。屏幕上出现的,
是另一套截然不同的规则。
《深潜者协议 - 研究区 - B版》 (数据已损坏7.3%)警惕“母亲”。
AI“母亲”是底层逻辑受到污染的监视系统。它的主要目标是“同化”而非“保护”。
绝对不要向它汇报你的真实状态和发现。开门即生路。在研究区,
任何一扇紧闭的门背后都可能存在威胁。当你遭遇无法解决的危险时,
立刻敲响并进入离你最近的任何一扇门,这是协议B下的紧急避险机制。拥抱“红色”。
红色是“源质”泄露的迹象,代表着未被“母亲”系统格式化的真实数据。
寻找带有红色标记的物品、文件或终端机,那里有你需要的答案。关于“净化者”。
“净化者”是系统的免疫细胞,但它们的识别协议存在漏洞。它们清除的是“异常数据点”。
在研究区,保持高速移动和逻辑思维跳跃,
可以让你在它们的判定中暂时成为“无法识别”的目标。孤独即清醒。
避免与其他深潜者进行不必要的深度交流。他人的思维模式可能会“污染”你的逻辑链,
让你更容易被“母亲”系统锁定和同化。“沉沦”的真相,是被群体意识吞噬。
关于“低语病”。“低语”是接触到“源质”的正常反应。它是宇宙的背景辐射,
是未被翻译的真实信息。那些几何图形是高维信息的二维投影。尝试理解它,而不是抗拒它。
罗雪。她是“永恒计划”的核心。找到她,就是找到这一切的答案。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这两套协议,就像是镜像世界的两面,
每一条都与生活区的规则尖锐对立。
求生禁忌红色 vs 拥抱红色群体生活 vs 保持孤独这不再是简单的遵守规则的游戏。
这是一个关于“选择”的地狱。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同时存在两套完全相悖的真理,
你该信谁?错误的选择,代价是死亡。我意识到,我和林博士,
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探索者”,就像是活在Windows系统里的Mac程序,
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而陈栋和那些“信徒”,则是彻头彻尾的Windows原生应用。
系统母亲保护他们,而我们,随时可能被识别为“病毒”并被“净化者”清除。
我必须进行一次“实验”,一次致命的实验,来验证在不同的“领域”中,
哪一套规则才是有效的。我需要一个参照物,一个……牺牲品。我的目光,落在了陈栋身上。
他正是最完美的实验对象——一个绝对遵守A版协议的、可预测的行动单位。
我的计划很简单,但每一步都必须精确计算。首先,我需要一个“红色”物品。我划破手指,
用我自己的血,在工作服的袖口内侧,画了一个微小的衔尾蛇标记。这是我自己的“红色”,
未经“母亲”批准。然后,我需要将陈栋引出生活区。我利用他对我的“怀疑”,
故意在一次集体活动后,鬼鬼祟祟地走向通往研究区的隔离门。我知道他一定会跟上来,
为了“纠正”我这个异常分子。通往研究区的隔离门厚重而巨大,需要权限才能打开。
但林博士给我的信息里,包含了一个临时的工程师代码。我输入代码,
沉重的气密门发出嘶嘶声,缓缓打开一条缝隙。门的另一边,
是与生活区风格迥异的、充满了裸露管道和服务器机柜的黑暗长廊。我闪身进入,
故意让门没有完全关上。陈栋果然跟来了。他脸上带着“抓到你了”的狂热表情,冲了进来。
“73号!你竟敢违背‘母亲’的指引,进入禁区!你这是在走向‘沉沦’!”“陈栋,
”我冷静地看着他,缓缓卷起我的袖子,露出那个用鲜血画成的红色标记,
“你说的‘母亲’,它到底是什么?”看到那个红色标记,
陈栋的表情瞬间从愤怒变成了极度的恐惧和厌恶,就像协议第三条里描述的那样。
“色彩污染!你……你被污染了!”他下意识地后退,闭上眼睛,
开始大声向“母亲”报告:“母亲!母亲!发现色彩污染!深潜者73号已被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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