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寒霄结婚三年，我放下所有的尊严委曲求全。将自己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直到他的白月光回国，我才发现一切都是徒劳。他搂着归国白月光共舞那晚，
我独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至死，我都“听话”地没打扰他。
后来他捧着诊断书疯了——他咒我死的那天，我确诊了绝症。他那白月光，也根本不爱他。
1顾寒霄今天有点不一样。晚饭吃得心不在焉，眼神飘忽。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灭。
“寒霄，听说了吗？沈念薇要回来了！后天的飞机！”他朋友的声音从听筒里漏出来，
带着意味不明的兴奋。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沈念薇。 我知道她。顾寒霄大学时期的女神。
那个在他书桌上倒扣的银质相框上的人。一道我永远跨不过去的影子。“啧啧，
当年的女神风采更盛啊！听说现在已经是国际大牌的艺术总监了！”顾寒霄握着叉子的手，
指节微微发白。“……是吗？”他声音有点干，但能听出来带着极力克制的兴奋。“挺好。
” 电话挂断。饭后，书房的门已经被顾寒霄关上很久了。里面很安静。
我换上那条他以前夸过的米色裙子。倒了一杯温水，轻轻推开了书房门。他靠在椅背上，
对着电脑屏， 屏幕的光映着他晦暗不明的脸。。指尖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一张放大的照片，笑容耀眼得刺目。正是沈念薇。他听到动静，猛地按熄屏幕。回过头，
看到我的裙子，眉头却蹙了起来。“怎么总穿这种？”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烦躁。
“一点精神都没有。”我的心，像被细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我低下头：“嗯……下次换。”声音轻得自己都听不清。2三年前，沈念薇出国留学。
心灰意冷的顾寒霄，与暗恋他多年的我，领证结婚。我知道他对我没多少感情，但没关系，
我爱他呀。我带着希冀踏入这段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婚姻后，
延续了从小到大被灌输的生存法则——绝对的“听话”。听话，这是我的标签，
后来也成了对我的诅咒。我将顾寒霄的要求视为圣旨。
对他的冷漠、忽视甚至偶尔的刻薄言语默默承受，从不反驳。
我努力地“模仿”和“成为”他喜欢的样子。试图取代那个在他心中举重若轻的影子。
社交圈被他筛选和控制。穿着打扮完全符合他的喜好。即使身体不适，
也努力配合他的生理需求。甚至，为了他放弃了我喜欢的设计工作。
……因为我有一个扭曲的信念：听话就能获得爱。小学时，
我因为执拗地想买一件漂亮的公主裙，被爸妈责打了好久。“你能不能懂事点，那一件裙子，
够你弟喝好多天的奶粉了。”所以在我那个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中。
我一直顺从、懂事、为家人着想、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以此获得认可和安全感。
我以前完成得很好。在婚姻中，我也以为这套法则已经被我应用得炉火纯青。这三年，
顾寒霄对我的体贴越来越受用。
心情好的时候会主动送我首饰、衣服、香水……偶尔参加行业聚会，也都会带上我。
让我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朋友、合作伙伴面前。我欣喜地以为，我已经把他的心捂热了，
快要完全拥有他了。可以像其他夫妻一样，相互扶持，执手到老了。没想到，
这不过是我幻想出来的完美泡沫。这些泡沫随着沈念薇的到来，是不是即将破掉了？
3第二天下午，我又被家里叫了回去。“十万？这点够干什么？”妈妈的声音尖利，
像刀片刮过耳膜。“你弟是咱家的根！他娶媳妇，房子首付还差一大截！
”我侧身看了眼爸爸，他闷头抽烟，在烟雾缭绕里一言不发。“你就是没本事！
连个男人的心都拴不住！顾总指缝里漏点，都够你弟花了！”“听话！再想想办法！
”弟弟翘着二郎腿，刷着手机，头都没抬。初中时跟我要新球鞋，
我分出半个月生活费给他买。高中时跟我要游戏机，我实习一个月的工资便一毛不剩。
大学赶潮流要苹果新款手机，我不得不把省吃俭用好几个月攒的钱给他。
……我默默地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妈……这里还有十万。先……用着。
”弟弟这才抬眼，一把抽走，动作大到撞到了我的胳膊。“姐，谢了啊。
”语气还是那么理所当然，像拿回自己的东西。爸妈见状，也终于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事毕，我依然很自觉地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我看到橱窗里挂着一条红裙子。张扬，明艳，
像燃烧的火。我曾在一张被顾寒霄珍藏的旧照片里， 看到沈念薇穿着类似的款式。
我站了很久。玻璃映出我苍白的脸。最终，我低下头，默默走开。回到家，已经接近傍晚。
我先把白天洗好的男士衬衫，一件件熨烫平整，棱角分明。就像顾寒霄本人。“晓芸，
深灰色那件衬衫，明早见客户。”他的声音从书房传来，键盘敲击声没停。“晚餐清淡点，
今天喝多了。”“好。”我的声音很轻，溶进空气里，像从未存在。准备碗筷的时候，
我看到手腕内侧有一块淡淡的淤青。应该是下午送钱时，被弟弟撞到的。不疼，习惯了。
餐桌上。“明晚我要参加一个酒会，这次不不需要带女伴，你……在家休息吧。
”顾寒霄顿了顿。“都是生意人，无聊。”我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指尖有点凉。他不知道，我在他朋友的微信已经看到他们在为明晚的Party做准备了。
接风洗尘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沈念薇。“嗯，知道了。”我低头继续吃饭。米饭的热气，
熏得眼睛有点涩。4晚上又没睡好，第二天起来一阵阵头晕。整个人像踩在棉花上，
眼前发黑。半年前，我开始掉头发。三个月前，开始时不时胃痛。最近又不知道怎么了，
经常头晕，浑身无力。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喘了口气，冷汗浸湿了鬓角。客厅里，
顾寒霄一边打电话，一边烦躁地扯开领带。“这个案子到底怎么回事！一群废物！
”他把文件重重摔在茶几上。巨大的声响，吓得我一颤。他抬眼看到我扶着墙，脸色惨白，
眉头锁得更紧了。“又怎么了？”他的声音像淬了冰。“整天病恹恹的，看着就烦！
”“坚强点行不行？别总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工作够累了！”每一个字，
都像冰锥，狠狠凿进我的骨头缝里。我张了张嘴，可喉咙堵得厉害，根本发不出声音。
只能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一丝铁锈味。就在这时，他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推送新闻的标题—— 重磅！国际设计新秀沈念薇荣耀归国，今日抵沪！
下面配图是沈念薇在机场，墨镜红唇，气场全开。顾寒霄的目光，瞬间被钉住了。
刚才不耐烦的一张脸，转而有了温柔的笑意。他心里的那轮月亮终于回来了。
想到他们今晚即将重逢的画面。我头晕得更厉害了，扶着墙壁的身体更加摇摇欲坠。5晚上，
我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等顾寒霄回来。墙上的钟，指针走得格外沉重。
可始终听不到门锁解开的声音。身体轻飘飘的，像是随时要倒下。可每天等他回家，
已经成了习惯。我麻木地在沙发上蜷缩了一夜后，身体更加难受。每动一下，
都是肉连着筋骨地疼。可想到顾寒霄婚后三年第一次彻夜未归。
身体上的疼痛感似乎也并不那么强烈了。我双手撑着沙发慢慢坐起来，双眼麻木地看着虚空。
不知过了多久，带着一身酒气的顾寒霄终于回来了。我本能地站起来，看着他进门。只不过，
他心情似乎更糟，外套随手扔在地上，手指捏着额心。我鼓起毕生的勇气，在他经过时，
轻轻拉住他的袖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寒霄。” 他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眼神冰冷。“那个……沈小姐……”我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她回……”话还没说完，
顾寒霄像按下了某个毁灭性的开关，猛地甩开我的手！力道之大，
堪堪将我甩到了沙发旁的柜角，尖锐的疼瞬间从腰侧炸开。“你查我？”他瞬间暴怒，
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眼睛赤红。“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提她？
”工作的不顺、对沈念薇归国的复杂心绪。此刻仿佛找到了一个最软的出口，倾泻而出。
他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看看你这副鬼样子！”“懦弱！没主见！
只会像条狗一样听话的可怜虫！”“除了添堵你还会干什么？！”“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他的怒吼在空旷的客厅回荡，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血液似乎瞬间冻住，又猛地冲向头顶。
眼前一片血红。最后那句话，像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捅进我最深处。“你怎么不去死？
”“死远点！眼不见心不烦”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安静了。只剩下那句恶毒的诅咒，
在空荡荡的颅腔里，反复回响。你怎么不去死…………去死……我抬起头，
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英俊面孔。竟然，轻轻扯了扯嘴角。声音平静得可怕，像一潭死水。
“好。”顾寒霄愣怔了一下，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激。但骄傲如他，
下一秒脸上依然是那副鄙夷和不屑。我用仅存的一丝力气，转过身。没有哭，没有闹。
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木偶。走回那个冰冷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6不多久，
顾寒霄洗漱好出了门。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身体的疼痛又开始强烈。痛到坚强如我，
都快受不住了。——原来今天的阳光竟然这么好。透过医院的玻璃窗，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医生拿着厚厚的报告，头拧成一个川字。“苏晓芸小姐。
”他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沉重和同情。“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急性白血病……晚期。”“情况……很不乐观。”他后面还说了很多，
治疗方案、生存率、注意事项……我只听清了那几个字。急性白血病。晚期。
剩余时间极短。想到身体这半年的变化，仿佛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我给自己的时间和爱，
都太少太少了。心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我平静地接过那张薄薄的，
又仿佛重若千斤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像判决书。走出诊室，脚步有些虚浮。
医院大厅巨大的电子屏，正循环播放着新闻。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充满了整个空间。
“……让我们热烈欢迎，国际知名设计师，沈念薇女士，荣耀归国！”屏幕切换。
沈念薇站在聚光灯下，笑容自信飞扬。像一朵盛放到极致的红玫瑰，
接受着众人的膜拜和闪光灯。“对于这次回国发展，我感到非常兴奋……”我停下脚步，
仰着头，看着屏幕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女人。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张冰冷的诊断书。
耳边猛地炸响顾寒霄早上那淬毒的嘶吼。“你怎么不去死？死远点！
”我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又被我死死咽下。嘴角竟然扯出一个弧度，
比哭还要难看。原来，听话的代价是这样。她，回来了。而他，想要我死。真好啊。
都解脱了。我像个木头一样杵在原地。突然被一个10岁左右的小女孩撞上来，跌倒在地。
我在心里苦笑一声：还真是虚弱！她的妈妈赶忙上前扶我坐到旁边的座椅，
看到我手里的诊断书后，又欲言又止地看看我。慢慢地，她竟红了双眼。鬼使神差地，
我也跟着落泪。“阿姨，是我把你撞疼了吗？”小女孩见状，
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擦拭我脸上的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我也没想到，
竟是陌生人的关心和同情让我首次溃了心房。“一切都会好的。”可是我知道，
已经不会好了。这辈子，我是女儿、是姐姐、是妻子！但我，好像从来都不是我自己。
如果有下辈子，我想换个活法。生而悦己。不再困于他人。即使是最亲近的家人，
最爱的爱人，7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病情。就这样，坚持到落幕吧。
接下来的日子浑浑噩噩。深夜的痛苦越来越多。白天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我吃得越来越少，瘦得眼球已经有些凸出。每天只能用粉底勉强遮住那张死白死白的脸。
但对顾寒霄的衣食起居，我依然做到无可挑剔。饭桌上面对他偶尔挑起的话题，
我也可以强撑着笑容回应。或许是我的表演过于完美。顾寒霄没有任何起疑。正好，
也为我省去了解释的烦恼。只有一次，他看到我痛苦得蜷缩在床上。想抱我起来去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