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暗巷开了家典当行,专收人类无法承受的情感。>一位母亲为救重病儿子,
当掉了她的“母爱”,换得手术费。>一位青年为创业成功,当掉了“爱情”,
换来天使投资。>一位记者为逃避追杀,当掉了“愤怒”,换来安全身份。>多年后,
母亲赎回母爱,却无法再爱任何人。>青年赎回爱情,却只感到冰冷的占有欲。
>记者赎回愤怒,发现自己对不公已毫无波澜。
>他们愤怒地指责我:“你偷走了我们的人性!”>我默默拿出三罐蒸馏过的情感结晶。
>“你们当掉的,本就是人性中的杂质。”>“赎回的,不过是提纯后的执念。
”>窗外雷雨交加,典当行深处传来锁链挣断的声音。>那里面锁着的,
是我自己当年当掉的“痛苦”。---暗巷叫“墨鱼肠子”,贴切得很。
它深埋在钢铁森林的腹腔最底层,终日不见光,
空气里浮动着陈年油脂、劣质酒精和某种无法言说的腐烂混合成的浊流。巷子两侧,
墙壁上糊满了层层叠叠的广告招贴,颜色剥蚀,字迹模糊,像一块块溃烂的皮癣。
我的铺子就卡在这肠子的拐弯处,门脸窄得可怜,一块饱经风霜的乌木招牌斜挂着,
上面只刻着一个字:“当”。字迹深峻,边缘被经年的潮气洇得有些模糊,
透着一股子死当不赎的冷硬。推开沉重的、包着磨损铜皮的门,
一股混合着旧书、尘埃、金属锈蚀和某种奇异药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浓得化不开。光线吝啬,
只有柜台上一盏老式绿罩台灯,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勉强照亮台面上细密的划痕和几粒凝固的灰尘。光晕之外,是沉甸甸的、几乎凝固的黑暗。
高高的货架贴墙而立,直抵天花板,上面密密麻麻塞满了大小不一的玻璃罐。
罐体在幽暗中反射着微弱的、油腻的光。罐子里盛着的,不是寻常的金银细软,
在无声尖叫的靛蓝色丝线;甚至是一小片凝固的、散发着甜腻到令人作呕气息的粉红色晶体。
它们无声地待在各自的格子里,像是被钉在标本架上的诡异蝴蝶。这里是“渡”,
一个只典当人性边角料的铺子。我,沈醉,是这里的掌柜兼唯一的伙计,
也是那些“东西”的蒸馏师。这名字是铺子给的,醉生梦死,倒也贴切。
门轴发出一声垂死般的呻吟,搅动了死水般的空气。一个身影撞了进来,脚步踉跄,
几乎带倒门边一个装着浑浊液体的细颈瓶。是个女人,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颧骨高耸,
像一层惨白的皮紧绷在骨头上。她怀里紧紧抱着个裹在褪色毯子里的孩子,孩子很小,
呼吸微弱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似的杂音,小脸泛着不祥的青灰。
“掌柜……”女人的声音嘶哑干裂,像砂纸摩擦,“求您……救救他!
”她扑到冰冷的柜台上,指甲用力抠着光滑的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她抬起脸,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绝望像沸腾的岩浆,灼烧着一切理智。
“钱……手术费……医生说再不做……就……”后面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哽咽堵住,
她佝偻着背,肩膀无法控制地耸动。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沟壑纵横。我认得这种绝望,
它几乎是我这铺子里最常见的“通货”之一。我的目光落在她怀里那个气息奄奄的小生命上,
又缓缓移回女人那双被绝望彻底吞噬的眼睛。
空气里只剩下孩子艰难的喘息和女人压抑的呜咽。“你拿什么当?”我的声音不高,
平得像块磨刀石,在这压抑的空间里却异常清晰。女人猛地抬起头,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眼神亮得骇人,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我有!我有!
”她语无伦次,手指神经质地揪着自己枯槁的头发,“命!我的命!你拿走!只要能救他!
”我微微摇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柜台冰冷的木纹上划过:“命,太沉重,也太廉价。渡不收。
”我的视线锁住她的眼睛深处,那疯狂燃烧的火焰核心,有一块区域,曾经温暖、柔软,
此刻却被绝望的灰烬覆盖着。“我要那个,”我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母爱。
”女人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了,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她下意识地更紧地搂住怀里的孩子,仿佛那是她身体最后的本能屏障。
那双眼睛里的岩浆熄灭了,只剩下无边的、冰冷的恐惧和茫然。“母爱?”她喃喃重复,
声音轻得像片羽毛,“那……是什么?怎么……当掉?”“看着我的眼睛,想着你的孩子,
”我的声音低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力量,“想着你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包括这份……让你如此痛苦又如此无法割舍的牵绊。想着它,剥离它,交出来。换他的命。
”女人像被催眠般,目光直直地撞进我的眼底。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额头渗出大颗大颗冰冷的汗珠。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发出微弱的、猫儿似的嘤咛。
这声音像一把刀,狠狠剜在女人心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哀嚎,猛地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碎裂了,熄灭了。
那片曾经属于母亲独有的、饱含无尽怜惜与温柔的光泽,彻底消失了,
只剩下空洞的、干涸的疲惫。“好……”她吐出一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身体软软地靠着柜台滑下去,瘫坐在地上,怀里依旧紧紧抱着孩子,但手臂的姿势,
僵硬得像抱着一个沉重的包袱。我没再看她。转身,走向柜台后幽暗的角落。
那里立着一个半人高的金属柜,形制古朴,表面没有任何装饰,
只有几道冰冷的金属铆钉和锁扣。我掏出贴身带着的一枚形状奇特的黄铜钥匙,插入锁孔,
轻轻转动。机括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咔哒”声。拉开沉重的柜门,
一股更冷的、带着奇异金属腥气的寒意扑面而来。里面并非实心,
而是复杂的金属管道、冷凝盘管和几个大小不一的透明玻璃腔体,构成一套精密的蒸馏装置。
最核心的位置,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球形玻璃腔,此刻空空如也。
我取出一个特制的、内壁异常光滑的银色漏斗,走回柜台前。女人依旧瘫坐着,
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虚无的一点。我蹲下身,将漏斗那狭窄的入口,轻轻抵在她的眉心上方,
悬空半寸。“想着它。剥离它。交出来。”我的声音如同咒语,在寂静中回荡。
女人身体猛地一抽,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她眉心上方,空气微微扭曲了一下,
一缕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乳白色雾气,如同最轻柔的蚕丝,
被无形的力量从她头顶缓缓抽离。这过程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残忍。
女人的脸痛苦地皱成一团,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那缕雾气极其微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余烬的气息,丝丝缕缕,被吸入银色的漏斗。
漏斗连接着金属柜深处一根细长的导管。我将导管接入蒸馏装置的一个接口。关上柜门,
按下内部一个隐蔽的启动按钮。一阵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声响起。
装置内部亮起幽蓝的冷光,透过柜门的缝隙隐约可见。冷凝管壁上迅速凝结出水珠,
核心的球形玻璃腔内,那缕被吸入的乳白色雾气开始剧烈地翻滚、浓缩、凝练。
它褪去了最后一丝属于人类情感的暖意和波动,变得越来越凝实,越来越纯粹,
最后化作一滴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温润光泽的乳白色液体,如同最上等的珍珠母液,
静静地悬浮在球腔底部,只有米粒大小。它被装置内精巧的机械臂,
导入一个特制的、只有拇指大小的水晶瓶中。嗡鸣声停止。我取出那个冰凉的水晶瓶,
瓶中的液体纯净无瑕,像一滴凝固的月光。走回柜台,将瓶子放在女人面前冰冷的木头上,
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够他的手术费,和后续基础治疗。”我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当票收好。十年内,凭此物,可赎。”女人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茫然地看着那个小瓶子,又看看怀里的孩子。她颤抖着手,一把抓起瓶子,
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她甚至没有看一眼那张印着复杂暗纹的当票,
只是死死攥着瓶子,像是攥着孩子的命。然后,她抱着孩子,用一种近乎爬行的姿态,
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渡”的大门,消失在墨鱼肠子更深的黑暗里。
门轴在她身后发出一声悠长而疲惫的叹息。台灯昏黄的光晕下,
水晶瓶里那滴凝练的“母爱”核心,散发着柔和却冰冷的光泽。
***墨鱼肠子的潮湿似乎能渗透一切,包括时间。当铺里的尘埃在光柱里无声翻腾,
记录着又一段时光的沉积。门再次被推开时,带进来的不再是绝望的腐气,
而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亢奋和铜臭味。是个年轻男人,
穿着剪裁合体但面料略显廉价的新西装,头发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
眼神锐利得像刚开刃的刀。他叫陈燃,名字里就带着一股子不安分的火气。
他大步走到柜台前,手指关节重重敲在台面上,发出笃笃的响声,急切得有些粗鲁。
“沈掌柜!”他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兴奋,眼神灼灼地盯着我,“成了!
您上次指点的那个‘痛点’,我包装了一下,抛给那些投资人,您猜怎么着?
”他猛地一拍大腿,身体前倾,几乎要扑到柜台上,“抢疯了!估值直接翻了三倍!天使轮!
A轮!全搞定了!”他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的脸上,
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须后水和过度分泌的肾上腺素混合的气味。我微微后仰,
避开那过于灼热的气息,目光平静地落在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他眉宇间飞扬的神采之下,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和疲惫像水下的暗礁。“恭喜。
”我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像往烧红的铁块上浇了瓢冷水。这盆冷水显然没浇灭他的火。
陈燃用力搓了把脸,试图把那份亢奋压下去,却让眼底的焦灼更加明显。“沈掌柜,
我知道规矩。这次……是‘入场券’。”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异常热切,
甚至带着点孤注一掷的疯狂,“更大的局!真正能撬动行业的那块敲门砖!
但竞争者都是老狐狸,背景深厚……我需要一个绝对能打动核心人物的‘敲门砖’,
一个让他们无法拒绝的理由!一个……能让他们瞬间上头,觉得非我不可的‘点’!
”他双手撑在柜台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蛊惑和急切:“您一定有办法!我知道您有!就像上次一样!帮我!再帮我一次!这次,
我什么都愿意给!”什么都愿意给?我看着他眼中燃烧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野心之火,
那火焰正贪婪地舔舐着他灵魂里仅存的柔软角落。空气中,
一丝极淡的、属于青涩恋爱的甜蜜气息,正被他身上汹涌的铜臭和焦灼死死压制着,
如同风中残烛。“你心里有答案了。”我看着他,
目光仿佛穿透了他崭新的西装和精心修饰的头发,落在他灵魂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
“那个让你觉得累赘的、妨碍你全力冲刺的‘负担’。那个……你深夜加班时,
会为没空回复她消息而感到一丝烦躁的‘东西’。”陈燃脸上的亢奋瞬间冻结了,
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他撑在柜台上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声。
眼底那灼人的野心之火摇晃了一下,一丝狼狈和更深的焦躁迅速闪过。
他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您是说……小雅?”他声音干涩,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个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像是吐出一块滚烫的烙铁。我没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台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他新刮的下巴泛着青白。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只有远处巷子里传来的模糊市声。陈燃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
挣扎、犹豫、权衡……无数种情绪在他眼中翻滚、撕扯。野心如同咆哮的巨兽,
步步紧逼;而角落里那份名为“爱情”的牵绊,微弱得如同叹息。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终于,那咆哮的巨兽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叹息。他猛地抬起头,
眼神里所有的挣扎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像淬过火的刀锋。“好!
”他吐出一个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自断后路的狠劲,“我当!当掉它!当掉‘爱情’!
换那张入场券!”他急促地喘息着,仿佛刚跑完一场生死攸关的冲刺,眼神灼热地盯住我,
“要多久?效果能保证吗?多久能拿到入场券?”“看着我的眼睛。”我的指令简洁而冰冷。
陈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对上我的视线。那目光不再躲闪,
只剩下赤裸裸的、对胜利的渴望。他调动起所有的意念,
想象着那份名为“爱情”的情感——那些甜蜜的悸动、温暖的牵绊、深夜的思念……然后,
像剥离一块无用的赘肉,狠狠地将它们从自己的意识中切割、剥离!他要的是轻装上阵,
是心无旁骛!是那张通往权力和财富顶峰的入场券!他的身体同样开始颤抖,
比那个女人更剧烈,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用力。额头的青筋暴起,牙关紧咬。没有眼泪,
只有一种深切的、灵魂被撕裂般的痛苦扭曲了他的五官,但那痛苦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就被更强大的、名为“成功欲”的东西狠狠压了下去。眉心上方,空气再次扭曲。这一次,
被抽离出的是一缕极其艳丽、如同燃烧晚霞般的绯红色雾气。它比母爱那缕更浓郁,更活跃,
带着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灼热气息和甜蜜芬芳。但这绚丽的色彩深处,
却透着一丝不稳定的、近乎狂躁的波动。银色的漏斗再次出现,
精准地捕捉住这缕灼热的绯红。同样的流程。金属柜门关闭,幽蓝的冷光亮起。
蒸馏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这一次,核心球腔内的反应更加剧烈。
那缕绯红雾气疯狂地旋转、压缩、碰撞,如同燃烧的星云。它试图抵抗,
爆发出更炽烈的光芒和灼热的气息,但在冷凝装置无情的低温下,
那狂躁的波动被一点点剥离、冷却。最终,它被驯服、凝练,
化作一滴更加纯粹、更加浓稠、如同凝固的鸽血般的深红色液体,沉入水晶瓶底。
那颜色红得惊心动魄,却散发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光泽。嗡鸣停止。
我将那瓶深红色的“爱情”核心放在柜台上,推向陈燃。“拿着它,去找你要找的人。
它会让你成为对方那一刻最无法拒绝的选择。”我的声音没有起伏,“当票收好。十年内,
凭此物,可赎。”陈燃迫不及待地一把抓过那冰冷的水晶瓶,深红色的液体在瓶中微微晃动,
映着他眼中尚未褪去的狂热。他甚至没有看那张当票一眼,只是紧紧攥着瓶子,
仿佛攥着通往金山的钥匙。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感激,有决绝,
更多的是一种卸下重负般的轻松,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他转身,步履生风,
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的轻盈,迅速消失在门外渐浓的夜色中。柜台上,
那瓶深红色的“爱情”核心,在幽暗的光线下,红得如同地狱入口的灯笼。
***时间在墨鱼肠子的霉味里缓慢发酵。高悬货架上那些装着人类情感边角料的玻璃罐,
又多了几个新成员。一个罐子里封存着几片凝固的、金黄色的“勇气”,
带着硝烟的味道;另一个罐子里,一团深紫色的“愧疚”像有毒的菌丝般缓慢蠕动。
空气里的尘埃似乎更厚重了。这一次,门是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
一个影子贴着门缝滑了进来,动作敏捷得像只受惊的狸猫。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夹克,
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紧绷的下巴和毫无血色的嘴唇。
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但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浓烈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惊惶气息,
像刚从高压锅里逃出来,皮肤下的神经末梢还在滋滋作响。他叫林默,
一个名字快要在某些圈子里消失的人。他反手迅速而无声地关上门,
背脊紧紧抵着冰冷的门板,急促地喘息了几下,才慢慢抬起头。帽檐阴影下,
那双眼睛布满血丝,瞳孔因为持续的恐惧而微微放大,警惕地扫视着铺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像一只随时准备扑出去或逃走的困兽。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柜台后的我身上。
“沈掌柜……”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我……没地方躲了。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们……他们找到我拍的底片了。
关于西区填海工程……那些‘料’……太硬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冰冷的刀锋触感,“有人……悬红要我消失。真正的消失。”最后两个字,
他说得异常清晰,带着彻骨的寒意。他一步步挪到柜台前,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上。
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柜台边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惊惶的气息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帮我……”他抬起眼,帽檐下的目光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像即将溺毙的人,“帮我彻底消失!换个身份!去一个……他们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安全的……绝对安全的!”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哭腔,“只要能活着!
只要能安全!我什么都愿意当!什么都行!”货架上,
那团深紫色的“愧疚”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蠕动得稍微剧烈了一点。我看着他,
看着他眼底那几乎要将他自己焚烧殆尽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恐惧像海啸,
已经彻底淹没了他灵魂的堤岸,吞噬了所有其他的情感。“愤怒,
”我的声音在死寂的铺子里响起,像一块石头投入粘稠的泥潭,“当掉你的‘愤怒’。
”林默猛地一震,像是被电流击中,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愤怒?当掉……愤怒?
”他下意识地重复,仿佛无法理解这个词在此刻的意义。“愤怒是火,”我平静地解释,
目光落在他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的手上,“它烧灼你的神经,让你无法冷静思考,
让你在恐惧的浪潮里更加显眼。它像一面旗帜,告诉追杀你的人,你在这里,你还活着,
你还在乎,你还在恨。它让你无法真正‘消失’。”我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逻辑,
“当掉它,你会获得你想要的平静。一种……彻底的、无波的平静。像沉入最深的海底。
”林默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他看看自己颤抖的手,又看看我,
眼神里充满了剧烈的挣扎。当掉愤怒?
那意味着……意味着对那些填埋的活人、对枉死的工友、对只手遮天的黑幕……彻底的麻木?
意味着……放弃反抗?放弃呐喊?放弃……作为一个人的最后一点血性?这个念头本身,
就足以点燃他灵魂深处最后一丝残存的怒火。但下一秒,后颈那幻想的冰冷触感再次袭来。
他仿佛又听到了黑暗巷子里逼近的脚步声,闻到了铁锈和死亡的气息。
求生的本能像冰冷的巨蟒,瞬间绞碎了那点微弱的火星。
“好……好……”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布摩擦。他放弃了思考,
放弃了挣扎,只剩下最原始的、对“安全”的渴望。“我当!当掉‘愤怒’!换安全!
换一个……新身份!”他猛地抬起头,帽檐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里面只剩下空洞的恐惧和对平静的疯狂渴求,“快!开始吧!”“看着我的眼睛。
”指令下达。林默几乎是立刻对上了我的视线,没有半分犹豫。他调动起所有的意念,
不是为了剥离,而是为了彻底熄灭。
推土机下伸出的绝望的手、工友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嚎、调查受阻时对方傲慢的嘴脸……然后,
像扑灭一堆危险的野火,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想象一盆盆冰冷刺骨的海水当头浇下!浇灭!
彻底浇灭!让所有的不公、所有的黑暗、所有的愤怒……都沉入永寂的冰海!
他要的是死水般的平静!是彻底的麻木!是安全的坟墓!他的身体没有剧烈颤抖,
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僵直。只有额角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沿着苍白的脸颊滑下,
滴在冰冷的柜台上。他的眼神在极短的时间内,经历了一场风暴——愤怒的火焰猛烈燃烧,
随即被恐惧的冰水狠狠浇灭,最后只剩下一种灰烬般的、毫无生气的空洞。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眉心上方,空气扭曲。这一次,
被抽离出的是一缕极其粘稠、如同凝固沥青般的墨黑色雾气。它沉重、滞涩,
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硫磺和硝烟混合的刺鼻气味,
仿佛承载着无数无声的诅咒和爆裂的能量。这缕黑气被吸入银色漏斗时,
甚至发出细微的、如同无数细小冰晶碎裂的噼啪声。金属柜门关闭。幽蓝的冷光再次亮起。
蒸馏装置的嗡鸣声似乎比前两次更加低沉、更加沉重。核心球腔内,
那缕墨黑色的“愤怒”如同被激怒的困兽,疯狂地撞击着球壁,爆发出暗红色的电火花。
冷凝装置全力运转,冰冷的能量如同无数触手,缠绕、压制、抽离那狂暴的能量。
墨黑的雾气在极寒中剧烈翻腾、收缩,颜色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纯粹,
最终被强行压缩、凝练成一滴只有芝麻粒大小、却重如铅丸的、纯粹漆黑的液体。
它沉在小小的水晶瓶底,像一颗来自深渊的、不祥的种子。瓶身冰冷刺骨。嗡鸣声终于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