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手腕被铁索勒出血痕。三个黑衣人的刀尖抵着她后心，推搡着往高墙里走。
高墙内血腥味撞进鼻腔。十余个铁笼沿墙排开，最中央的空地上，
一只断齿灰狼正用猩红眼睛盯着她。“苏姑娘，生死局规矩简单。
”左边黑衣人扯了扯她的锁链，“三轮驯兽，赢则活，输——”他用刀尖挑起她一缕碎发，
“喂狼。”苏晚垂眸。三个月前，二皇子的暗卫找到她时，说只要替他赢了生死局，
就给她皇室灭门的证据。她在山林里摸爬滚打十年，连狼群都认她为主，驯兽对决？
不过是取证据的梯子。直到那黑衣人补充：“你的对手，是三皇子谢昭。
”苏晚的指节捏得发白。谢昭——当年灭门惨案里，那个坐在龙椅上批红的小皇子，
如今该长成什么样了？“第一局，断齿灰狼。”监斩官的铜锣声炸响。铁笼门“哐当”拉开。
灰狼甩了甩头，脖颈处的伤疤在日光下泛着青。它盯着苏晚，喉咙里滚出威胁的低吼。
“霜牙。”苏晚低唤一声。白影从她脚边窜出。那是她从小养到大的白狼，
此刻正挡在她身前，与灰狼对峙。霜牙的耳朵向后贴着，
尾巴夹得低低的——这是狼族示弱的姿势。灰狼的瞳孔缩成细线。它前爪一按地面，
突然暴起！苏晚的呼吸停滞。灰狼的獠牙擦着她耳垂划过，带起一阵风。霜牙从侧面扑上来，
用脊背接住灰狼的冲撞。两头狼滚作一团，皮毛翻飞间，血珠溅在苏晚的素衣上。“霜牙！
”苏晚扑过去，却被黑衣人拽住锁链。她看着白狼的肚子被灰狼的爪子划开，血肉翻卷，
几乎能看见里面的肠子。霜牙呜咽一声，突然咬住灰狼的后颈。它的前爪死死扣住地面，
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灰狼疯狂甩头，想把它甩下来，可霜牙的利齿越咬越紧，
直到血沫顺着嘴角往下淌。苏晚咬破舌尖。腥甜漫开时，
她对着灰狼发出一声低嚎——那是只有狼族能听懂的，来自狼王的威压。灰狼的动作顿住了。
它浑身发抖，慢慢松开前爪，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哀鸣。霜牙趁机松口，瘫倒在苏晚脚边。
“赢了。”监斩官的声音像块破布。苏晚跪在地上，把霜牙抱进怀里。白狼的体温正在流失，
她按住它肚子上的伤口，血却从指缝里不断渗出来。“好个南境驯兽术。”掌声从高处传来。
二皇子谢珩倚着栏杆，玄色蟒纹披风垂落，“下一局，金纹猎豹。”苏晚抬头。
谢珩的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光，“苏姑娘，可别让本皇子失望啊。”她没说话，
低头用衣襟给霜牙擦血。白狼的尾巴轻轻扫过她手背，像是在安慰。
苏晚的指甲掐进掌心——等拿到灭门证据，她要让这些坐在高台上的人，
都尝尝被狼啃噬的滋味。高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苏晚抬头，
正看见一顶青竹小轿被人抬着经过。轿帘掀起一角，露出半张轮廓分明的脸。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双眼，
像极了她十二岁那年在山林里救过的小男孩——当时他浑身是血，缩在树洞里，
眼睛却亮得像星子。“走了。”黑衣人扯她的锁链。苏晚收回视线，
怀里的霜牙突然发出一声轻哼。她低头，看见白狼正盯着刚才小轿的方向，
喉咙里发出疑惑的轻鸣。血还在流。苏晚抱着霜牙往场外走，身后传来谢珩的笑声。
她攥紧了腰间的兽骨哨——那是用第一头被她驯服的狼的骨头做的。下一局，猎豹。
她倒要看看，这赌局里，究竟谁才是猎物。金纹猎豹被铁笼押上来时，脊背弓成满月，
爪尖刮得铁栏哐当作响。谢珩斜倚着主座，指尖敲了敲玉扳指：“规则不变，
谁先让猎豹认主，谁活。”苏晚攥紧兽骨哨。霜牙趴在她脚边，伤口渗着血，
却仍竖着耳朵盯着场中。“三皇子到——”通报声里，青竹小轿停在台边。谢昭掀帘而下，
月白锦袍沾了点晨露，腰间玉佩晃出细碎光。他抬眼看向苏晚，
眼尾那粒朱砂痣突然烫得慌——她发间编着根狼毛绳，和十二年前救他时系在手腕上的，
一模一样。猎豹突然扑向铁笼。苏晚吹了声短哨，哨音里混着南境狼族的安抚调。
猎豹前爪顿在半空，黄瞳里戾气散了些。谢昭往前走了半步。他记得那年雪夜，
树洞里的小女孩也是这样吹着骨哨，把要吃他的灰狼哄得伏低了耳朵。她当时说：“别怕，
它们听我的。”“苏姑娘请。”谢昭退后半步，广袖垂落遮住握紧的拳。苏晚皱眉。
皇室子弟何时懂过谦让？她盯着谢昭，见他目光扫过自己腰间的兽骨哨时顿了顿，
心底警铃大响——那是用她第一头狼的腿骨磨的，连霜牙都没碰过。猎豹又吼了一声。
苏晚不再犹豫，解下腰间的狼毛绳抛过去。猎豹嗅了嗅，
突然用脑袋蹭那根绳子——这是南境驯兽师特有的认主仪式，用伴生兽的毛发传递善意。
“认主了！”监斩官喊。谢昭望着猎豹温顺地伏在苏晚脚边，喉结动了动。
他袖中藏着块狼首玉牌，是当年女孩塞给他的，说“等我来寻你”。可如今他寻到了，
她眼里只有仇恨。谢珩猛地拍桌：“这局不算！”“二皇兄。”谢昭开口，声音清润如泉，
“规则是认主，苏姑娘做到了。”他转头看向苏晚，目光软得像当年雪地里的篝火，
“是本皇子技不如人。”苏晚抱起霜牙转身。经过谢昭时，白狼突然轻哼一声，
没像上次那样炸毛。她脚步顿了顿，又加快离开。夜色漫进偏殿时，影掀帘而入：“殿下，
苏姑娘的伤药送过去了。”谢昭捏着狼首玉牌，烛火在他眼底晃：“查她的过去。
”他顿了顿，“尤其是十二年前，南境那场雪。”“是。”影欲言又止，
“可二皇子那边……”“她不能死。”谢昭打断他，指腹摩挲玉牌上的裂痕，
那是当年他被追杀时摔的，“就算与全天下为敌。”苏晚坐在屋檐下给霜牙换药。
院外传来脚步声，她抬头，正撞进谢昭的目光里。他手里捧着个青瓷瓶，月光落进他眼里，
像极了十二岁那年，他缩在树洞里说“姐姐，我疼”时的模样。“伤药。”谢昭递过来。
苏晚没接。她摸出腰间的匕首抵住他心口：“皇室的东西，烫。”谢昭没躲，
嘴角扯出个淡笑：“那苏姑娘记着，本皇子的命，比皇室的东西凉。
”夜风卷着药香掠过两人。霜牙突然用脑袋拱苏晚的手，像是在催她收刀。她后退两步，
匕首尖在谢昭锦袍上划开道细口。“下局见。”谢昭转身时，玉牌从袖中滑出半寸。
苏晚眯眼——那纹路，和她小时候丢的那块狼首玉牌，像极了。第二日，
驯兽场传来消息：第三局要用的凤凰，昨夜突然坠了翅。谢昭的暗卫影在驯兽场外转了三圈，
最后往谢昭的书房送了张纸条。苏晚擦着兽骨哨，听见院外马蹄声急。
她望着天边压下来的乌云，总觉得这局，要比前两局，冷得多。第三局赌局辰时开。
谢昭天没亮就摸进驯兽笼。凤凰缩在角落，翅羽焦黑，
颈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是谢珩昨夜命人用淬毒的箭射的。他解下腰间匕首，
刀刃压在腕上。血珠渗出来时，凤凰突然抬了头。“吃。”谢昭把腕凑过去。
血滴进凤凰喙里，焦黑的羽毛簌簌飘落，露出底下金红相间的新羽。“撑住。”他声音发颤，
“她来了，你要认她。”日头爬上檐角时，苏晚踏进驯兽场。谢珩站在高台上，
手里转着玉扳指：“苏姑娘，这凤凰濒死，你若能在半炷香内驯成，三皇子的命就是你的。
”苏晚没应声。她盯着笼中凤凰——那鸟本该狂躁，此刻却安静地立着，金瞳映着她的影子，
像团烧得极软的火。“开始。”监斩官敲下铜锣。苏晚刚走近笼门，凤凰突然振翅。
所有人倒抽冷气——它竟直接扑向她，却在距她半尺处收了势，低头用喙轻蹭她手背。
“认主了！”有人喊。谢珩脸色骤变：“不可能！这鸟分明……”“规则是认主。
”谢昭的声音从旁传来。苏晚转头，见他倚着廊柱，面色比纸还白，腕上缠着带血的帕子。
她瞳孔微缩——那帕子上的血，和凤凰颈间正在愈合的伤，颜色一模一样。“苏姑娘。
”谢昭往前走两步，脚步虚浮，“你赢了。”凤凰突然发出尖唳。苏晚这才看见，
它爪间抓着片染血的布，正是谢昭方才缠腕的帕子。“谢昭！”她冲过去，正撞进他怀里。
他的血浸透她衣襟，烫得她心慌。“我早认出你了。”谢昭咳了两声，血沫溅在她颈侧，
“十二年前，南境雪地里，你给我裹狼皮，塞玉牌，说‘等我来寻你’。”苏晚浑身发抖。
她想起昨夜瞥见的狼首玉牌，想起霜牙不再炸毛的温顺，想起他递伤药时，
眼睛像极了当年那个喊“姐姐，我疼”的小男孩。“我等了你十年。”谢昭伸手摸她的脸，
指腹是血的腥甜，“想护你，想娶你，可你眼里只有恨……”凤凰又唳了一声。
苏晚这才发现，它爪尖的血正滴在谢昭后心——那是反噬的伤，他本可以躲的。“昭昭。
”她喊他小名，这是十二年前她给他取的，“别睡。”谢昭笑了，
眼尾泛红：“来迟了一步……也好，你仇报了，我母亲的冤，信里有证据……”他手垂下去，
怀里的温度一点点散了。影不知何时站在旁边，手里捏着封染血的信：“殿下说，
若有来生……”驯兽场突然静得可怕。苏晚抱着谢昭的尸体，他腕上的狼首玉牌硌着她的手，
像十二年前那个雪夜，他往她手里塞玉牌时的温度。有人喊“三皇子暴毙”，
有人喊“抓凶手”。苏晚却什么都听不见，只看见谢昭最后笑的模样——和十二岁那年，
她给他包扎伤口时，他仰着头对她笑的模样，分毫不差。第4章 血书惊心，
暗卫传讯驯兽场的喧嚣像隔了层毛毡。苏晚跪在青石板上，谢昭的血浸透她衣襟，
烫得皮肤生疼。他的脸埋在她颈窝，和十二岁那年雪夜缩在她怀里时，
连体温冷下去的速度都像。“恩人。”低沉嗓音惊得霜牙炸毛。苏晚抬头，
影单膝跪在五步外，玄色劲装染着星点血渍，手里攥着个绣金锦囊——边角的血还未干透。
“殿下入赌局前，让属下去暗牢取了此物。”影喉结动了动，“他说，若死在您手里，
便亲手交予您。”苏晚松开谢昭的手。狼首玉牌“当啷”掉在地上，她接住锦囊，
指尖抖得厉害。锦缎被血浸得发硬，她扯开系带，两张纸滑出来——一张是谢昭的字迹，
另一张盖着大理寺朱印，赫然写着“南境苏氏通敌案再审卷宗”。“晚晚，别恨我藏得深。
”信纸上墨迹晕开，像他咳血时溅上去的，“你要的真相在密档里，我查了七年。母亲的冤，
苏家的血，全在这卷里。”苏晚翻到密档最后一页，“主谋”二字下盖着二皇子私印。
她指甲掐进掌心，血腥味漫进口腔——原来谢昭不是她的仇人，是替她剜毒的那把刀。
“殿下说，他本想赢了赌局，娶你回南境。”影声音发哑，“可第三局凤凰反噬时，
他故意没躲。”月光漫进驯兽场时，苏晚把谢昭的信贴在胸口。霜牙用脑袋蹭她手背，
白狼毛上还沾着谢昭的血。次日寅时三刻，影带她翻后墙进了三皇子府。残雪未化，
两人踩着碎冰绕开巡夜侍卫，
影在书房暗格里摸出幅泛黄的帛画——上面密密麻麻标着朝臣名字，
韩慎之三个字被红笔圈了七遍。“韩大人当年审理南境案，被谢珩安了通敌罪名。
”影展开另一封信，“是殿下保下他，他说愿为苏家翻案作证。
”苏晚盯着信尾的“韩慎之”三字。窗外传来更声，
她突然想起昨夜在谢昭怀里摸到的玉佩——那是韩慎之去年送他的生辰礼。
“求姑娘替殿下走完这最后一步。”影单膝跪地，“他这辈子，没为自己活过一天。
”霜牙突然低嚎。苏晚低头，见白狼正用爪子扒她的裤脚。她蹲下身，
摸了摸它耳朵——这狼从小跟着她，最懂她的心思。“好。”她声音哑得像砂纸，
“我替他走。”影松了口气，将帛画和信小心收进木匣。晨光透过窗纸渗进来时，
苏晚摸了摸腕上的狼首玉牌。十二年前她塞给小男孩的玉牌，如今又回到她手里，
带着谢昭最后的温度。“大理寺……”影突然顿住，“韩大人卯时三刻会去西市买蜜饯。
”苏晚垂眸。她想起谢昭信里最后一句：“晚晚，若你肯信我一次，就替我看看春天的南境。
”霜牙用脑袋拱她后背。她站起身，把木匣塞进怀里。晨雾里传来打更声，
她摸了摸发间的银簪——那是谢昭昨夜替她别上的，说是“定情信物”。“走。”她对影说，
“先去西市。”霜牙当先跃出墙洞，白影在晨雾里晃了晃，像道未散的魂。
苏晚跟着跨出半步，银簪在发间轻响，像极了谢昭临终前，用染血的手指替她别簪时，
说的那句“等我”。西市糖霜铺子的铜铃刚响第三下，苏晚就截住了抱着蜜饯匣子的韩慎之。
霜牙蹲在她脚边，喉咙里滚着低鸣——这是白狼对生人的警告。
韩慎之的蜜饯匣子"当啷"落地，桂圆蜜饯滚了满地，他抬头看见苏晚腕间的狼首玉牌，
瞳孔骤缩："三皇子的......""谢昭死了。"苏晚直截了当，把木匣拍在他胸口，
"他让我来找你。"韩慎之的手指在木匣上抖了三抖，才打开。帛画展开时，
他眼眶瞬间红了："当年审南境案，我在卷宗里夹了半枚谢字印鉴，
是他......是他在天牢里翻了三夜，把我从斩立决名单上勾了下来。"他突然跪下去，
蜜饯沾了满膝，"姑娘要什么，我这条命给你。"大理寺后堂的烛火熬到第二更时，
苏晚的指甲再次掐进掌心。她面前摊开的，是南境灭门案的原始供状。
最底下压着张边角泛旧的密信，火漆印赫然是二皇子府的麒麟纹——"南境驯兽师通敌，
着令三日后清剿"。更让她血液凝固的，是信尾批注："北狄二十万铁骑已屯漠南，
待南境乱起，可借平叛之名调兵......""谢珩早就算好了。
"韩慎之的声音像破风箱，"他知道陛下忌惮南境驯兽师的兽军，便伪造通敌信，
又借灭门案把水搅浑，既能除掉三皇子的母族势力，又能坐实北狄'盟友'的筹码。
"他抓起案上的茶盏，却泼了自己满手，"我当年查到半分端倪，
谢珩就把我老母和稚子关进水牢，说'你敢多嘴，他们就喂鱼'。""现在呢？
"苏晚的声音冷得像刀。韩慎之突然笑了，笑得眼角泪都挤出来："三皇子死了，
谢珩以为再没人能制他。可他不知道......"他指向窗外，影的影子正贴在窗纸上，
"三皇子早把旧部安进羽林卫，连我这条烂命，都在他的局里。"卯时朝钟撞响第八下时，
韩慎之的朝服下摆还沾着蜜饯渍。他跪在丹墀下，把木匣举过头顶："启禀陛下，臣有密档，
事关南境旧案与二皇子通敌！"金銮殿炸开一片抽气声。谢珩"腾"地站起来，
腰间玉佩撞得叮当响："韩慎之，你疯了？""臣没疯。"韩慎之把帛画抖开，
"这是三皇子生前所记，南境案主谋、北狄密信、禁军调令......"他突然抬头，
盯着龙椅上的皇帝，"陛下可还记得，当年南境呈给三皇子母妃的驯兽谱？
臣在谢珩书房见过抄本，连墨痕都没干！"谢珩的脸瞬间煞白。他猛地拍响御案："禁军！
把这疯狗拖出去！"殿外突然传来刀兵相击声。影带着二十个玄衣人撞开殿门，
为首者甩出兵符："奉三皇子遗令，羽林卫听调！"他又摸出卷明黄缎子，"先帝遗诏在此，
着令彻查南境旧案！"皇帝的茶盏"啪"地摔碎。他盯着谢珩，又盯着那卷遗诏，
突然冷笑："好个三皇子，好个韩慎之。"他转向影，"彻查可以，
若有半分不实......""臣以全家性命作保。"韩慎之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
"若谢珩无辜，臣这颗脑袋，今日就留在金銮殿！"苏晚站在宫墙根的梅树后，
听着殿内的吵嚷声穿透朱门。霜牙用舌头舔她冻红的手背，她这才发现，
自己竟攥着谢昭的银簪，攥得指节发白。"姑娘。"影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三皇子的丧仪，定在七日后。"她望着宫门上的铜钉，
突然想起谢昭信里的话："替我看看春天的南境。"可此刻她心里翻涌的，不是复仇的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