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烧宗师

叉烧宗师

作者: 砚秋林

其它小说连载

《叉烧宗师》中有很多细节处的设计都非常的出通过此我们也可以看出“砚秋林”的创作能可以将达昌伯叉烧福等人描绘的如此鲜以下是《叉烧宗师》内容介绍:小说《叉烧宗师》的主要角色是叉烧福,达昌这是一本影视,逆袭小由新晋作家“砚秋林”倾力打故事情节扣人心本站无广欢迎阅读!本书共计367931章更新日期为2025-07-05 19:05:39。目前在本完小说详情介绍:叉烧宗师

2025-07-05 21:17:10

雨,是老天爷泼下来的洗脚水,又冷又脏,砸在“叉烧陈”餐车锈迹斑斑的铁皮顶棚上,

砰砰作响,像催命的鼓点。陈大福——街坊叫他“叉烧福”——死死攥着油腻的方向盘,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破面包车改装的餐车在湿滑的窄巷里像个醉汉,发动机嘶吼着,

随时要咽气,每一次颠簸都让车厢里挂着的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像一支逃亡的打击乐队。

“丢你老母!阴魂不散啊!”叉烧福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心脏猛地一沉。

两盏刺眼的红蓝爆闪灯,幽灵一样咬在车屁股后面,穿透雨幕,越来越近。城管!

他猛打方向盘,车身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危险地甩尾,溅起浑浊的水花。巷子尽头,

是灯火通明的“光影年华”影视基地后门,几辆奢华到刺眼的黑色房车,如同匍匐的巨兽,

静静停在那里,雨水在它们光洁的车身上汇成细流。

一个穿着厚实羽绒服、被几个助理簇拥着的熟悉身影,正快步走向其中一辆。影帝周耀扬!

叉烧福心头刚掠过一丝看到偶像的微光,下一秒就被现实无情浇灭。

只见一个举着签名板的粉丝不知怎么冲到了车门边,周耀扬脚步一顿,侧过头,

脸上那层完美的温和笑容瞬间剥落,对着助理低声说了句什么。距离太远,叉烧福听不清,

但影帝嘴角那一抹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厌恶弧度,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他眼里。

“我顶你个肺……”叉烧福喉咙发紧,一股说不出的憋屈混着冰冷的雨水灌进衣领。

就在这时,车头灯光猛地扫到巷子边一个蜷缩在屋檐下的黑影。“吱嘎——!

”他几乎是本能地一脚急刹!破餐车尖叫着,在湿滑的地面上打横漂移了小半米,

最终还是没能刹住,车头保险杠“哐”一声,结结实实撞在那黑影旁边的墙上,

震得整个车架都在呻吟。“冚家铲!想撞死老子继承我的叉烧秘方啊?

”一个沙哑、带着浓重痰音的老嗓门骂骂咧咧地响起。车灯惨白的光柱里,

一个浑身湿透、头发花白稀疏、裹着件看不出原色的旧夹克的老头,

狼狈地从墙角的积水洼里爬了起来。他脸上沟壑纵横,沾着污泥,

一双被雨水糊得几乎睁不开的老眼,此刻却精光四射,死死瞪着驾驶室里的叉烧福。

正是常在影视城周边晃荡、自称“资深圈内人”、专坑新人的老油条——达昌伯。“老伯,

对唔住!快上车!”叉烧福也顾不上计较对方的咒骂,瞥了一眼后视镜里逼近的爆闪灯,

心急如焚地吼道。达昌伯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浑浊的老眼却越过叉烧福的肩膀,

死死盯住巷子尽头那几辆房车,尤其是周耀扬刚钻进去的那辆。他嘴角一咧,

露出几颗豁风的黄牙,那笑容在雨夜和车灯下显得格外诡异:“后生仔,慌乜嘢?睇到未?

周影帝!”他枯瘦的手指遥遥一指那辆最气派的房车,“你车里不是有现成的叉烧饭?

想不想……给他送一份热的?”叉烧福差点气笑了:“痴线啊老伯!依家系逃命啊!

仲顾得上送外卖?人家影帝会食你街边档?” 他猛地推开车门,雨水立刻劈头盖脸浇进来,

“快上车!城管杀到啦!”“信我啦!富贵险中求!”达昌伯嘴里嚷着,动作却一点不慢,

泥鳅似的钻进了副驾驶,带来一股混合着雨水、廉价烟草和老人身上特有酸馊的气味。

他湿透的身体一挨到座椅,立刻留下大片深色的水渍。叉烧福一脚油门到底,

破餐车再次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咆哮,朝着与影视城后门相反、更幽深黑暗的巷子深处猛冲。

车身在狭窄的空间里左冲右突,刮蹭着墙壁,发出刺耳的噪音。车后,

城管的喊话声透过喇叭传来,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模糊失真:“前面餐车!立即靠边停车!

接受检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叉烧福手心全是汗,方向盘滑得几乎抓不住。慌不择路!

真是慌不择路!这条巷子他根本不熟,尽头是死胡同还是万丈深渊?

冷汗混着雨水顺着额角流下。副驾上的达昌伯却显得异常“镇定”,

他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甩掉水珠,那双老眼在昏暗的车厢里闪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

死死盯着叉烧福裤袋里露出的半截旧手机。“后生仔!手机!快!”达昌伯突然吼道,

声音嘶哑急切。“做咩啊?”叉烧福下意识地吼回去,精神高度紧张下,

他完全跟不上这老头的思路。“拍嘢!拍视频!救命!”达昌伯语速飞快,

唾沫星子都溅到了叉烧福脸上,“拍我!就依家!快!”叉烧福被他吼得脑子嗡嗡响,

几乎是凭着本能,手忙脚乱地掏出那台屏幕裂得像蜘蛛网、反应慢如老牛的旧手机,

胡乱塞给达昌伯:“拍!拍乜鬼啊?”达昌伯一把抓过手机,

屏幕的微光映亮了他沟壑纵横、写满市侩狡黠的脸。他迅速调整了一下角度,

把自己那张湿漉漉、写满“沧桑故事”的老脸怼到镜头前,

背景是颠簸摇晃、堆满餐车家当的狭小空间。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瞬间变了个人,

不再是那个落魄的老骗子,脸上堆起一种极度夸张、带着点谄媚又透着神秘的笑容,

声音拔高,用字正腔圆的国语对着镜头喊:“家人们!老铁们!猜猜我身边这位是谁?

”他猛地将镜头一晃,扫过叉烧福那张惊魂未定、挂着雨水、油腻腻的脸,又迅速拉回自己,

“冇错!就系‘叉烧陈’嘅老板!福仔!”他压低了声音,凑近镜头,神秘兮兮地,

仿佛在泄露天大的机密,“偷偷告诉大家一个秘密!影帝周耀扬!今晚嘅宵夜,

就系指定要食我哋福仔秘制嘅黯然销魂叉烧饭!依家,我哋就系赶去送外卖嘅路上!

风雨无阻啊!”叉烧福听得目瞪口呆,差点把车撞墙上:“我丢!老伯你痴咗线啊?

咁都讲得出口?”“收声!配合!”达昌伯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凶狠,

带着不容置疑的江湖气。镜头再次聚焦他那张老脸,

他神情陡然变得无比“严肃”和“真诚”:“影帝亲口讲嘅!话福仔嘅叉烧,食得出人情味!

食得出烟火气!就系呢种味道,先至系真正嘅香港精神!系唔系啊,福仔?

”他猛地又把镜头怼向叉烧福。叉烧福被这突如其来的“采访”搞得彻底懵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镜头里自己那张蠢脸,

……系啊……多谢……多谢耀扬哥赏识……” 表情僵硬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隔夜叉烧。

“好!够真!”达昌伯满意地大喝一声,手指在裂屏上艰难地戳戳点点,“家人们!

见证奇迹嘅时刻!影帝同款黯然销魂叉烧饭!数量有限!手快有手慢冇!定位我发评论区!

” 说完,他手指用力一点,似乎完成了某个神圣的仪式,将手机往油腻的操作台上一丢,

长长吁了口气,整个人瘫软在湿漉漉的座椅里,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叉烧福简直要疯了:“你……你真系发出去啦?‘周耀扬指定’?佢会告死我哋啊!

”达昌伯喘着粗气,雨水顺着他稀疏的头发滴落,脸上却扯出一个疲惫又狡黠的笑,

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混不吝:“告?告乜嘢?我讲系周耀扬指定嘎?

我话系‘耀扬哥’指定嘅!呢度叫‘耀扬’嘅冇一百都有八十!佢告得边个?

顶多告我个老嘢!我烂命一条,怕佢条铁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浑浊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依家……听天由命啦!

睇下老天爷赏唔赏面,赐我哋一条生路啦!”破餐车终于七拐八绕,

甩掉了后面烦人的红蓝灯光,一头扎进一个废弃工地旁的断头路,彻底熄了火。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上,像无数小锤在敲打。车厢里一片死寂,

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和车外单调的雨声。寒冷和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叉烧福瘫在驾驶座上,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只觉前途一片漆黑,比这雨夜更甚。他摸索着,

从旁边一个保温箱里掏出两盒早已冷透、油脂凝固的叉烧饭,塞了一盒给达昌伯。“食啦,

老伯。最后一餐,食饱好上路。”叉烧福的声音有气无力,带着浓重的自嘲。

他打开自己那盒,冰冷的米饭和凝固的油脂混合在一起,

散发出一种油腻的、令人沮丧的气息。他机械地用一次性筷子戳着,毫无胃口。

达昌伯倒是不客气,接过饭盒,狼吞虎咽起来,冰冷的叉烧饭被他嚼得咯吱作响。他一边吃,

一边含混不清地说:“后生仔,做人呢,最紧要系唔好放弃。我达昌伯喺呢个圈浮沉几十年,

咩大风大浪未见过?最穷嘅时候,兜里冇一个崩,训过天桥底,同野狗争过食……呢点事,

湿湿碎啦!”他吞下一大口冷饭,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亮了一下,“我同你讲,

我睇人好准嘅。你呢个后生仔,有火!眼中有啲嘢,唔甘心嘅嘢!同我当年……有啲似。

”叉烧福没吭声,只是默默地嚼着冰冷的饭粒。不甘心?当然不甘心!

他的“黯然销魂叉烧饭”,用料足,火候讲究,酱汁是他爸传下来的秘方,街坊都说好。

可有什么用?辛苦一天赚的钱,交完各种费用,剩下寥寥无几。梦想?他曾经也有过,

想着靠这辆小餐车,攒钱开个小店,安安稳稳。现在?店没影,连车都快保不住了。“火?

”叉烧福嗤笑一声,声音干涩,“把火都淋熄啦。依家?等住收律师信啦。

”他想到周耀扬那张在房车旁瞬间变冷的脸,还有达昌伯那个作死的视频,胃里一阵翻搅。

“律师信?”达昌伯嘿嘿一笑,带着点老狐狸的得意,“边个告边个,都未知呢!等天光,

睇下个天点讲!”他几口扒完剩下的冷饭,满足地打了个嗝,裹紧了那件湿透的旧夹克,

缩在副驾上,“训阵先,养足精神,听日先系硬仗!

”叉烧福看着他迅速发出轻微鼾声的样子,简直无语问苍天。这老家伙,心是真大!

他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听着窗外的雨声,毫无睡意。破手机屏幕还亮着微弱的光,

停留在那个刚刚发布的、注定会掀起轩然大波的视频界面。他犹豫了一下,手指颤抖着,

点开了那个小小的红色图标——发送成功的标识。这一夜,

叉烧福在寒冷、焦虑和对未来的恐惧中,半睡半醒。他梦到无数张律师函像雪片一样飞来,

梦到自己的餐车被城管拖走,梦到达昌伯那张狡黠的老脸在法庭上指证他……每一次惊醒,

冷汗都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不知过了多久,雨声似乎小了些。天光并未大亮,

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依旧低垂,但雨确实变成了蒙蒙的细雨。

叉烧福是被一种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震动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

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脖子僵硬得发痛。那嗡嗡声还在继续,

像一群愤怒的苍蝇在耳边盘旋。他烦躁地伸手摸索,

终于在油腻的操作台角落摸到了他那台老旧的手机。屏幕亮得刺眼,上面密密麻麻的,

数个红色的小圆点——未接来电、短信、社交软件的提示……手机还在持续不断地疯狂震动,

提示音连成一片,仿佛下一秒就要不堪重负地爆炸。叉烧福的心脏猛地一缩,

睡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完了!律师信来了!周耀扬那边行动了!他手指颤抖着,

几乎拿不稳手机,点开了最上面一个未接来电的提示。号码不认识。他又点开短信箱,

里面塞满了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叉烧陈?视频是真的吗?影帝真吃你家叉烧?

”“兄弟牛逼啊!求地址!现在开门吗?”“炒作狗!蹭影帝热度不得好死!”“老板,

加盟吗?诚心合作,私聊!”“已举报!等着被封号吧!”信息五花八门,有好奇的,

有谩骂的,有求地址的,有谈合作的……看得叉烧福头皮发麻,眼花缭乱。

他手指哆嗦着点开了那个熟悉的短视频APP图标。“叮咚——”APP打开的瞬间,

手机猛地卡顿了一下,然后,一个刺眼的、鲜红的数字“99+”爆炸般跳了出来,

覆盖在账号消息提示上。紧接着,主界面推送的第一个视频,

赫然就是昨晚达昌伯用他手机拍的那条!

视频封面正是达昌伯那张怼到镜头前的、湿漉漉的、表情夸张的老脸,

配上触目惊心的标题:暴雨夜直击!影帝周耀扬钦点“黯然销魂叉烧饭”!老板亲口认证!

播放量——叉烧福揉了揉眼睛,

以为自己眼花了——那串长长的数字他数了三遍:**三百六十七万**!

点赞数:**五十二万**!评论数:**十一万**!叉烧福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手指不听使唤地点开了评论区。热评第一条,

顶着周耀扬官方认证的蓝V标志,措辞冰冷强硬,

带着浓浓的律师函警告意味:> **@周耀扬工作室**:严正声明!

网络流传所谓“影帝指定叉烧饭”视频纯属恶意捏造、虚假宣传!

该账号及涉事人员已严重侵害周耀扬先生名誉权!工作室已固定证据,

并委托律师启动法律程序!网络非法外之地,造谣者必将付出代价!请广大网友勿信谣传谣!

[律师函图片.jpg]这条声明像一块巨石砸进本就沸腾的评论区,

瞬间激起了更高的浪花:“卧槽!官方打假!我就知道是蹭热度的!”“工作室反应好快!

支持维权!告死这些碰瓷狗!”“那老头一看就不是好人!眼神贼兮兮的!

”“那个卖叉烧的小哥一脸懵逼,估计也是被老头坑了!”“哈哈,翻车了吧!

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散了散了,坐等封号抓人!

”叉烧福看着这些汹涌的恶评和那条冰冷的官方声明,只觉得天旋地转,手脚冰凉。完了!

彻底完了!他的人生,他的小餐车,全完了!他猛地转头看向副驾驶。

达昌伯不知何时也醒了,正眯着那双浑浊的老眼,凑在叉烧福的手机屏幕前看得津津有味,

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饶有兴味的笑容?仿佛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精彩大戏。“睇!老伯!

你做嘅好事!”叉烧福把手机屏幕几乎要怼到达昌伯脸上,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调,

“周耀扬工作室!律师信啊!告我哋啊!我俾你害死啦!我架车!我嘅生计!全玩完啦!

”达昌伯慢悠悠地往后缩了缩脖子,避开那刺眼的屏幕光,咂了咂嘴,仿佛在回味什么美味。

他伸出手指,不慌不忙地在叉烧福的手机屏幕上划拉着,

对那些汹涌的谩骂和冰冷的律师函视若无睹,浑浊的眼睛像老旧的探照灯,

在密密麻麻的信息流里精准地搜索着什么。“慌乜嘢?后生仔,做大事要沉得住气。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沾着泥污的指甲在屏幕上点了点,“睇下呢条私信。

”叉烧福顺着他枯瘦的手指看去,在一堆陌生人的谩骂、好奇询问和所谓的“合作邀请”中,

不起眼的、没有头像的新注册账号发来的私信:> **用户78456**:叉烧陈老板?

还有那位出镜的老师傅?视频看了,有点意思。我是《边城刀声》剧组的现场制片助理。

你们现在有空吗?方便来基地西门道具仓库这边聊聊?有个特型演员的活儿,

可能适合那位老师傅,顺便……聊聊“影帝同款”叉烧?价钱好说。《边城刀声》?

叉烧福对这个名字有点模糊印象,

好像是影视城里正在拍的一部古装武侠网大网络大电影,据说投资不大,班底也一般。

找达昌伯当特型演员?还顺便聊叉烧?“特型演员?老伯你?”叉烧福一脸难以置信,

上下打量着达昌伯那副落魄相,“人哋要演乞丐王啊?

” 他完全无法把眼前这个浑身湿泥、散发着酸馊气味的糟老头,

和“演员”两个字联系起来。至于聊叉烧?更像是对方想抓住这个热度,搞点噱头罢了。

达昌伯却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声带着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他搓了搓枯瘦的手,

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久违的、近乎兴奋的光芒,仿佛老饕闻到了珍馐的香气。“点啊?后生仔?

”他侧过头,看着叉烧福,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

狡黠、市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老江湖的自信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光彩。

“我讲乜嘢?富贵险中求!”他枯瘦的手指用力敲了敲手机屏幕上那条私信,

发出笃笃的轻响,浑浊的老眼里精光四射,嘴角咧开,露出那几颗豁风的黄牙,一字一顿,

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得意:“睇,饭票,唔系嚟咗?”破餐车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像个肺痨晚期的老人,在“光影年华”影视基地迷宫般的后巷里艰难爬行。

车窗外是光鲜亮丽的布景宫殿、仿古街道,穿着华丽戏服的演员穿梭其间。车里,

陈大福——叉烧福——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仙境的乞丐,

浑身还散发着隔夜叉烧和湿泥混合的酸馊气。副驾上的达昌伯却精神头十足,

浑浊的老眼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窗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兴奋,

仿佛每一块假石头、每一片琉璃瓦都藏着黄金。“睇睇!几大阵仗!

”达昌伯指着远处一座搭着脚手架的巨大宫殿布景,啧啧有声,

“当年我跟‘发哥’拍《英雄本色》嗰阵,布景都冇咁夸张!依家啲后生仔,净系识得烧钱!

冇灵魂嘎!”他语气里既有不屑,又掩不住一丝酸溜溜的怀念。叉烧福没心思听他忆当年,

满脑子都是那条冰冷的律师函声明和那串恐怖的播放量数字。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或者祈祷这辆破车下一秒就散架,彻底结束这场噩梦。“老伯,你唔好再吹啦!

人哋搵你系去演特型,唔系去讲古仔!”他烦躁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抗议。按照私信里的地址,

餐车终于在一个巨大的、铁皮屋顶的旧仓库门口停下。这里远离光鲜的主景区,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油漆和朽木的味道,几辆道具车歪歪扭扭地停着,

几个穿着工装、满身污渍的工人正费力地搬运着沉重的木箱和假兵器。

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腋下夹着个磨损严重的公文包、头发油腻的中年男人,

正叉着腰站在仓库门口,满脸不耐烦地对着手机吼:“……我管你几时到!

十点前道具刀剑唔到位,导演发火你兜着!……搵替身?你班友食塞米嘎?

吊威亚嘅替身梗系要识功夫啦!净系识得企定定扮死鱼有乜用?……冇人?

冇人你就自己吊上去顶啊!”他烦躁地挂断电话,一抬头,

正好看见叉烧福那辆锈迹斑斑、写着“叉烧陈”的破餐车,以及从车上下来的一老一少。

叉烧福穿着油腻的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达昌伯更是浑身泥点,头发像枯草,

散发着隔夜雨水的霉味和老人特有的体味。

西装男——选角导演张强——的眉头瞬间拧成了麻花,眼神像刷子一样在两人身上刮过,

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他捏着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恶臭:“喂!你哋两个!

系唔系发私信嗰个乜嘢……叉烧陈?”“系系系!张导你好!

”达昌伯立刻堆起满脸谄媚的笑容,腰也弯了下去,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个老人,

变脸功夫炉火纯青,“就系我哋!呢位系福仔,叉烧陈老板!鄙人达昌,张导多多关照!

”他伸出手想握,张强却像避瘟神一样往后一缩,眼神瞟向那辆破餐车,嘴角撇得更厉害了。

“得啦得啦!边个系边个冇所谓!”张强不耐烦地挥挥手,公文包差点甩到达昌伯脸上,

“就系你,个老嘅!”他用下巴点了点达昌伯,“有个‘老丐帮帮主’嘅特型,冇乜台词,

就系坐喺街边扮凄惨乞食,要病恹恹嗰种,识唔识做?”“识!太识啦张导!

”达昌伯一拍胸脯,脸上那点谄媚瞬间褪去,浑浊的老眼一耷拉,肩膀一垮,腰一佝偻,

整个人的精气神像被瞬间抽干,

月风霜的凄凉和麻木感立刻从他佝偻的背脊、深陷的眼窝、微微颤抖的枯瘦手指里弥漫出来。

他甚至不用说话,往那儿一站,

就是活脱脱一个被生活碾碎了脊梁、只能在尘埃里挣扎求存的老乞丐。

叉烧福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这老家伙……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还是……这本就是他的本色?张强显然也被这瞬间的“入戏”震了一下,

眼神里的嫌弃稍微淡了点,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疑虑取代。“嗯……扮相系几啱嘅。

”他摸着下巴,像在评估一件旧家具,“不过,依家啲观众要求高,唔系净系扮样就得嘎。

你,有冇经验嘎?以前跑过边啲组?”“有!有嘎张导!”达昌伯立刻又“活”了过来,

腰板挺直了些,浑浊的眼睛放出光,“我后生嗰阵跟过好多大组!邵氏嘅《刺马》你听过未?

我演过清兵丁嘎!仲有嘉禾嘅……”他如数家珍,唾沫横飞。“得啦得啦!陈年旧事,

提来做乜!”张强粗暴地打断他,脸上写满了“谁要听你讲古”的不耐烦,“讲重点!

依家系要你即刻开工!今日就有场戏要补!群头呢?王胖子!死咗去边啊?

油污的工装背心、体型壮硕如铁塔、剃着板寸、满脸横肉的光头男人应声从仓库里钻了出来,

手里还拎着半瓶矿泉水。“张导,咩事啊?”他瓮声瓮气地问,眼神扫过达昌伯和叉烧福时,

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审视,像在看两块挡路的垃圾。“呢个老嘢,你带佢去造型组!快啲!

搞掂送去C区三号街景!导演等紧嘎!”张强指着达昌伯吩咐完,

又瞥了一眼叉烧福和他那辆破餐车,眉头皱得更紧,“至于你……叉烧陈?

张总制片人话同你倾下叉烧嘅嘢,佢依家冇空,你喺度等阵啦!”说完,他夹着公文包,

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这里的“穷酸气”污染。“喂!张导!

张……”叉烧福想追上去问清楚,却被那个叫王胖子的场务像一堵墙一样拦住了去路。

“叫春啊?”王胖子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叉烧福,眼神凶狠,“冇听到张导讲啊?

叫你等就乖乖喺度等!唔好喺度阻住晒!”他粗壮的手臂一挥,像赶苍蝇,“仲有,

你呢架烂鬼餐车,即刻同我开走!呢度系道具重地,阻手阻脚,一阵道具车入唔到,

你赔得起啊?”叉烧福看着对方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再看看自己那辆破车,

一股闷气堵在胸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强忍着火气,低声下气:“大佬,

唔该通融下,我开去旁边少少,唔阻路……”他试图发动车子,

可那破发动机只是吭哧了几声,冒出一股黑烟,又彻底没了动静——电瓶亏电了。

“顶你个肺!仲死喺度?”王胖子火了,上前一步,蒲扇大的手眼看就要揪住叉烧福的衣领。

“大佬!大佬!唔好意思!唔好意思!”达昌伯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十二分的谄媚和急迫。

他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枯瘦的手像变戏法一样,从他那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旧夹克内袋里,

飞快地摸出半盒东西——正是昨晚叉烧福塞给他的那盒冷透的叉烧饭!油脂已经完全凝固,

白花花的凝结在饭粒和叉烧上,卖相极其难看。“大佬,辛苦晒!食啖饭,消消气!

”达昌伯将那半盒冷饭硬塞进王胖子手里,脸上堆着近乎卑微的笑,“我个仔后生唔识世界,

大佬你大人有大量!我架车……真系坏咗,一时半刻搞唔掂,就停一阵,一阵!

唔阻大佬你发财!大佬你睇下,呢叉烧,我仔秘制嘎!好嘢嚟嘎!

”他指着饭盒里那几块颜色黯淡的叉烧,卖力地推销着。

王胖子看着手里这半盒冷冰冰、油腻腻、卖相倒胃口的隔夜饭,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

像是想发火,又像是觉得荒谬至极。他掂量了一下饭盒,

又抬眼看看达昌伯那张写满讨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的老脸,

再看看旁边一脸憋屈又紧张的叉烧福。最终,

那股火气似乎被一种看小丑表演的戏谑感压了下去。他嗤笑一声,

随手将那半盒饭丢给旁边一个看热闹的杂工:“赏你嘅!食完有力气搬嘢!

” 然后对着达昌伯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你老嘢识做!快啲跟我嚟!化妆间喺里面!

你——”他指向叉烧福,“同你架烂车,即刻消失喺我视线范围!唔系一阵铲车嚟,

唔好怪我冇提醒!”达昌伯如蒙大赦,赶紧给叉烧福使了个“安心”的眼色,佝偻着背,

小跑着跟上趾高气扬的王胖子,消失在那巨大的、充满灰尘和油漆味的仓库门洞里。

叉烧福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又看看自己那辆彻底罢工的破车,

再看看手里那台依旧在疯狂震动、提示音不绝于耳、仿佛随时会爆炸的旧手机,

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屈辱感像冰冷的潮水,将他从头到脚淹没。他背靠着冰冷的车门,

缓缓滑坐到满是油污和尘土的地上。阳光透过高大的仓库铁皮顶棚缝隙射下来,

形成几道光柱,光柱里尘埃飞舞,像一场无声的雪。他就在这片喧嚣的寂静中,打开了手机。

除了潮水般的私信和评论提醒,几条最新的娱乐新闻推送标题像冰冷的针,

刺进他的眼睛:> **碰瓷影帝翻车现场!‘叉烧陈’身份起底:无证流动摊贩,

曾被多次查处!**> **律师解读:恶意蹭名人热度或面临巨额索赔及刑事责任!

**> **周耀扬粉丝团发起抵制:‘垃圾食品’滚出影视城!

**评论区更是污言秽语汇聚的海洋,他和他那辆破餐车,连同达昌伯那张老脸,

成了全网狂欢的笑料和靶子。叉烧福猛地将手机屏幕狠狠扣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蜷缩在车轮旁,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脏污的工地上,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溜达过来,

好奇地嗅了嗅他,又嫌弃地走开了。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机油、还有远处盒饭飘来的廉价饭菜味。

他爸传下来的秘制叉烧酱的香气,似乎已经被这巨大的、冰冷的片场彻底吞噬,

一丝痕迹都没留下。---时间在焦虑和无所事事中缓慢爬行。

叉烧福最终找到附近一个废弃的工棚角落,把破餐车勉强推了进去藏好。

他像个幽灵一样在影视城外围游荡,不敢靠近核心区域,生怕被人认出来指指点点。

手机被他调成了静音,塞在裤兜最深处,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直到下午三四点钟,

他才收到达昌伯一条极其简短、夹杂着错别字的信息:> “C区三号街景后面嘅货柜场!

快啲!带叉烧饭!越多越好!救命!”叉烧福心头一紧。“救命”?出什么事了?

他来不及细想,立刻冲回工棚,发动了勉强充了点电的餐车——感谢老天爷,

这次它终于吭哧着活了过来。

他手忙脚乱地把保温箱里剩下的所有叉烧饭大概七八盒都装上,也顾不上冷了热了,

油门一踩,朝着信息里说的方向冲去。C区三号街景是片仿古的破败街道布景。

叉烧福绕到后面,果然是一片堆满了废弃集装箱和建筑垃圾的货场,尘土飞扬,人迹罕至。

远远地,他就看到达昌伯了。老头已经换上了一身破得不能再破、脏得发亮的乞丐装,

脸上被化妆师特意涂得灰黑,皱纹沟壑里填满了“污垢”,头发更是乱得像鸟窝,

还沾着几根枯草。但他此刻的状态,却比早上那副刻意装出来的凄惨更真实、更触目惊心。

他瘫坐在一个废弃的轮胎上,背靠着冰冷的货柜壁,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

灰败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那身破烂的戏服下,他瘦小的身躯显得更加孱弱不堪。“老伯!”叉烧福冲过去,半跪下来,

把保温箱打开,浓郁的叉烧酱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饭!叉烧饭!仲热嘎!快食!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一盒,递到达昌伯嘴边。达昌伯浑浊的眼睛动了动,

看到那油亮诱人的叉烧,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噜声。他几乎是抢过饭盒,

也顾不上用筷子,枯瘦如柴、沾满“污垢”的手指直接抓起一块叉烧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

嚼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冰冷的油脂沾满了他的胡须和下巴。“慢……慢啲!有排食!

”叉烧福看得心头发酸,赶紧又开了一盒,自己也拿起一盒,胡乱地扒着冷饭。

他这才注意到,达昌伯那身破烂戏服的膝盖和手肘处,布料似乎有新鲜的磨损痕迹,

还沾着些灰土。“点解搞成咁啊?”叉烧福一边吃一边急切地问,

“系唔系拍戏嗰阵……”他想起那条“救命”信息。达昌伯塞了满嘴的饭,艰难地吞咽下去,

长长地吁了口气,脸上恢复了一点点活气,但那疲惫和虚弱感依旧浓重。“冇……冇事!

”他摆摆手,声音嘶哑,“就系……吊咗成日威亚。”“吊威亚?”叉烧福愕然,

“你扮个老乞丐都要吊威亚?”“嘿!”达昌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带着浓重的自嘲,“边个话老乞丐唔使吊嘎?今日场戏,系讲我个老乞丐帮主,

为咗救个细路女,俾人从茶楼二楼一脚踢飞落街!

”他指了指旁边一个搭着脚手架的二层茶楼布景,“吊住我个老骨头,喺半空荡嚟荡去,

仲要配合做被踢飞嘅动作!个武指……嘿,后生仔,火气旺,嫌我动作慢唔到位,

NG咗七八次!吊到老子……骨头都散晒!”他捶了捶自己的老腰,龇牙咧嘴。

叉烧福想象着那场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被钢丝吊在半空,

一遍遍做着被“踢飞”的摔打动作……难怪他看起来像去了半条命!“仲有!

”达昌伯缓过点劲,眼神里多了点忿忿不平,“啲盒饭!你估下系乜嘢?

白饭捞几粒发黄嘅菜头!肉星都冇粒!讲系‘演员餐’!我呸!仲不如我哋啲隔夜叉烧!

”他恨恨地咬了一大口叉烧,“仲有班后生仔群演,见我老,又扮乞丐,当我冇到!

推推撞撞,抢位……顶佢个肺!”他揉着胳膊肘,那里明显青了一块。

叉烧福看着老头疲惫又愤懑的样子,再看看手里这盒被达昌伯称为“救命”的叉烧饭,

心里五味杂陈。他默默地把剩下的饭盒都推到达昌伯面前。“食晒佢,老伯。补补气力。

”达昌伯也不客气,埋头苦吃。几盒热腾腾、酱香浓郁的叉烧饭下肚,

他灰败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血色,精神也明显好了很多。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抹了抹油嘴,浑浊的老眼看向叉烧福,里面闪烁着一种市侩又精明的光。“福仔,

你啲叉烧……真系得嘎!”他用力拍了拍叉烧福的肩膀,“呢啲先系人食嘅嘢!剧组啲猪潲,

喂狗都嫌!”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凑近叉烧福,

带着点神秘兮兮:“我同你讲,今日食饭嗰阵,我听到个‘坚料’!”“坚料?”“系啊!

”达昌伯眼睛发亮,“听讲听日有一场大场面嘅群戏!讲乜嘢江湖大会!几百个群演,

仲有好多武行!要拍足成日!最紧要系——”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听讲负责订盒饭嗰个王胖子,同佢表舅吵大镬!

佢表舅就系承包影视城几大剧组盒饭嗰个‘荣记’老板!王胖子嫌佢啲饭越来越差,

价钱又贵,想换人!但一时半刻又搵唔到其他供应商接手听日咁大嘅单!

”叉烧福的心猛地一跳,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所以……”“所以!”达昌伯猛地一拍大腿,

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叉烧福脸上,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光亮,

像黑夜里的老狼看到了猎物,“我哋嘅机会嚟啦!福仔!

”他枯瘦的手指用力戳着叉烧福的胸口,一字一顿,

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兴奋和属于老江湖的狠劲:“听日!就用你呢架餐车!

用你嘅黯然销魂叉烧饭!去喂饱成个《边城刀声》剧组!”“我哋要‘叉’住呢个机会,

杀翻生!”达昌伯那句“杀翻生”还在货柜场的尘土里回荡,叉烧福的心却像被丢进冰窟窿,

瞬间凉了半截。“老伯!你发咩梦啊?”他几乎要跳起来,“几百号人嘅饭?我架餐车?

煲到煲烂都煮唔切啦!仲有,啲料钱呢?肉、米、酱……边度搵咁多本钱?

人哋荣记系大供应商,我系咩?街边走鬼档咋!人哋会信我?王胖子会睬我?

”一连串的质问像连珠炮,砸向达昌伯那张刚刚恢复点血色的老脸。

叉烧福太清楚自己的斤两了,他那点微薄积蓄,连给餐车换个新电瓶都要掂量半天,

哪够支撑几百人的伙食?更别说,王胖子早上那副嫌弃的嘴脸还历历在目。

达昌伯却只是嘿嘿一笑,浑浊的老眼里没有丝毫动摇,

反而闪烁着一种近乎赌徒的狂热和属于底层老狐狸的狡黠。他伸出枯瘦的手指,

沾了点刚才掉在地上的叉烧酱汁,放到嘴里咂了咂,像是在品味绝世的珍馐,

又像是在品尝一个绝妙计策的味道。“后生仔,你唔使理煮唔煮得切!”他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江湖气,“听日嗰场系大场面,但系分散嘎!唔系几百人一齐开饭!

系分几批轮住拍,轮住食!我哋就做其中一批!一百几十人嘅量,你架车,搏命啲,顶硬上,

搞得掂!”他凑得更近,

嘴里那股隔夜叉烧和劣质烟草混合的气息喷在叉烧福脸上:“至于料钱?嘿!你傻嘎?

唔使本嘎!听日朝早,你开车去西郊批发市场,搵‘猪肉荣’!提我达昌个名!

佢系我老表嘅细佬嘅连襟!佢档口啲猪颈肉、梅头肉,次次都系最新鲜嘎!佢实肯赊俾你!

米?粮油铺阿炳,系我旧街坊!讲系我达昌伯急用,佢唔怕我走佬!酱料?

你屋企秘方嘅底料仲有存货啦?唔够嘅话,批发市场角落头间杂货铺,老板娘阿莲姐,

我帮佢睇过铺捉过贼嘎!赊少少调味料,湿湿碎啦!”叉烧福听得目瞪口呆。

这老家伙的关系网……简直盘根错节,遍布这座城市的犄角旮旯!听起来荒诞不经,

可看他那副笃定的样子,又不像完全吹牛。“就算……就算赊到料,”叉烧福喉咙发干,

“王胖子点会信我?点会肯俾机会我哋?佢今朝仲想铲走我架车!”“佢?

”达昌伯嗤笑一声,脸上露出一种洞悉人性的鄙夷,“佢而家系热锅上嘅蚂蚁!同荣记闹翻,

听日几百人冇饭开,导演唔拆佢层皮?佢急住搵人填窿嘎!边个可以即刻顶上,

佢就系救命稻草!至于信唔信?”达昌伯浑浊的眼睛眯起来,像只老猫,

“我哋唔系有‘招牌’咩?”他指了指叉烧福裤兜里那台依旧在隐隐发热的手机,

屏幕上仿佛还残留着三百多万播放量的滚烫余温。“你话,一个‘周影帝指定’嘅叉烧档,

虽然系流嘅,但系热度够晒高嘎!够唔够做你嘅‘招牌’?够唔够做你嘅‘担保’?

王胖子呢啲人,最识睇风使舵!佢唔理你真定假,佢只关心听日啲饭有冇着落,

同埋……有冇得抽水!”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叉烧福的心,猛地被撬开了一道缝。

绝望的冰层下,一丝微弱但滚烫的、名为“可能”的火焰,挣扎着冒了出来。赌?还是不赌?

赊来的原料,搭上全部力气,去搏一个渺茫的机会?

他看着达昌伯那张写满市侩、狡黠却又在底层摸爬滚打中淬炼出惊人韧性的老脸,

又想起自己那锅被街坊称道、却始终困在破餐车里的黯然销魂叉烧。

一股混杂着屈辱、不甘和破釜沉舟的狠劲,猛地冲上头顶。“好!

”叉烧福猛地一捶旁边的货柜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铁皮嗡嗡作响,

也震落了他最后一丝犹豫。“搏就搏!老伯,我信你一次!听日,我哋就‘叉’入去!

”---凌晨三点,“叉烧陈”餐车那盏昏黄的小灯,在废弃工棚的角落里,

成了整座沉睡城市唯一倔强亮着的星。陈大福双眼熬得通红,像两颗熟透的烂桃子。

汗水混着油污,在他脸上冲刷出一道道沟壑。小小的餐车操作间像个蒸笼,

弥漫着浓郁的肉香、酱香和灼人的热气。巨大的不锈钢汤桶里,

秘制酱汁在猛火下咕嘟咕嘟翻滚,浓稠的琥珀色气泡不断破裂,释放出勾魂夺魄的醇厚香气。

旁边,两个临时借来的超大号电饭煲正全力运转,蒸汽嘶嘶作响。案板上,

小山一样的猪颈肉和梅头肉堆叠着,叉烧福双手各持一把厚背菜刀,

剁肉的声音密集得如同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铿锵有力,带着一种近乎宣泄的狠劲。

他的手臂早已酸痛到麻木,虎口被刀柄磨得发红,却不敢停歇分毫。达昌伯也没闲着。

这老家伙仿佛被注入了第二春,穿着他那身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脏兮兮的乞丐戏服,

蹲在工棚外的空地上,守着一个临时用砖头搭起的简易土灶。灶上架着一口巨大的生铁锅,

里面翻滚着浑浊的沸水,旁边堆着刚从西郊批发市场拉回来的、沾着泥土的新鲜蔬菜。

他动作麻利地将菜叶掰开,丢进沸水里快速焯烫,捞起,又浸入旁边准备好的冰水桶里。

动作虽然比不上年轻人的利落,却异常稳定,带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属于老厨工的熟稔。

冰与火的刺激下,蔬菜保持着翠绿的色泽和爽脆的口感。“福仔!酱汁够火候啦!落糖!

最后嗰啲冰糖!”达昌伯头也不抬地吼道,声音在寂静的凌晨格外清晰。他像背后长了眼睛,

精准地把握着厨房里的每一个节奏。“知啦!”叉烧福应了一声,抓起旁边一大包冰糖,

哗啦一下倒入翻滚的酱汁中。糖粒迅速融化,与酱油、香料、酒液交融,

酱汁的颜色变得更加深沉油亮,甜香与咸鲜的平衡被推向极致。

这锅凝聚了他父亲心血和他自己无数次调试的秘制酱汁,

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霸道而醇厚的香气,霸道地驱散了工棚里的所有异味,

霸道地宣告着它的存在。天色在疯狂的忙碌中渐渐泛出鱼肚白。

当第一批焯好的翠绿蔬菜被沥干水分,

桶热气腾腾、粒粒晶莹的白米饭散发出纯粹的米香……叉烧福看着眼前这堆积如山的半成品,

感受着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无法抑制的颤抖,还有身体深处传来的、被透支到极限的虚弱感,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顶硬上!死都要顶住!

“轰轰轰——”“叉烧陈”餐车带着一身疲惫的轰鸣和浓烈的叉烧香气,

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像一头伤痕累累却斗志昂扬的老牛,

再次冲进了“光影年华”影视基地。这一次,它的目标明确——C区三号街景后面的货场。

这里已经被临时征用为《边城刀声》剧组的露天食堂和休息区。叉烧福刚把车停稳,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T恤、脖子上挂着对讲机、满脸戾气的年轻男人就骂骂咧咧地冲了过来,

正是剧组的场务之一,人称“丧彪”。“丢!边个叫你停喺度嘎?阻住晒!滚开!

”丧彪指着餐车,唾沫横飞。叉烧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时,

一个佝偻却异常灵活的身影,像泥鳅一样从旁边钻了出来,挡在了丧彪面前。“彪哥!

早啊彪哥!精神爽利!”达昌伯脸上堆满了十二分的谄媚笑容,

他今天特意把那身乞丐戏服拍打了一下,显得没那么脏乱,但依旧落魄。

他枯瘦的手飞快地从油腻的围裙兜里摸出两包未开封的、最便宜的红双喜香烟,

动作隐蔽又迅捷地塞进丧彪手里。“自己友!自己友!我哋系王主任王胖子叫嚟嘎!

今日负责帮衬大家嘅伙食!彪哥你辛苦晒,食支烟先!”丧彪低头看了看手里两包廉价的烟,

又看了看达昌伯那张写满讨好、眼神深处却透着老江湖圆滑的脸,

脸上的戾气稍微收敛了一点,但依旧不耐烦:“王胖子叫嘅?点解冇人通知我?快啲搞!

唔好阻住啲武行热身!”“系系系!即刻!即刻开档!”达昌伯点头哈腰,

转身对叉烧福使了个眼色,低声急促道:“快!开炉!烧炭!烤叉烧!”叉烧福不敢怠慢,

立刻掀开餐车侧面的烤炉盖板,将早已准备好的、烧得通红的木炭拨旺。

蓝色的火苗带着灼人的热浪猛地窜起。他深吸一口气,戴上厚实的隔热手套,

将第一批腌制好的、油光红亮的叉烧条,稳稳地挂上了烤叉。滋啦——!

滚烫的叉烧肉条一接触到炽热的炭火,立刻发出令人心醉的、油脂爆裂的声响!

浓郁的肉香混合着秘制酱汁被高温激发出的、带着焦糖气息的复合香气,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炸开!

这股霸道、醇厚、带着烟火气的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

蛮横地抓住了每一个路过的人的嗅觉神经。几个刚做完热身、满头大汗、肌肉贲张的武行,

正擦着汗准备去领盒饭,脚步猛地顿住。他们抽动着鼻子,像猎犬一样循着香气源头望去,

眼神里充满了原始的食欲和惊讶。“咦?乜嘢咁香?”“叉烧?唔系挂?

荣记啲饭几时咁香过?”“唔同!呢种香味……好似真系有啲料到哦!

”连远处正在指挥布景、一脸严肃的副导演,都忍不住朝这边多看了两眼,

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达昌伯一看这架势,浑浊的老眼精光爆射!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猛地挺直了那佝偻的背脊尽管依旧显得矮小,扯开他那沙哑却极具穿透力的老嗓门,

对着逐渐围拢过来的人群,用尽全身力气吼了起来,声音洪亮,字正腔圆,

带着一种市井特有的煽动力:“嚟!睇过嚟!行过路过!唔好错过!新鲜滚热辣!

黯然销魂叉烧饭!开——档——啦——!”“黯然销魂”四个字,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

瞬间引爆了人群的记忆!

那个在网络上掀起滔天巨浪、播放量破五百万、被周耀扬工作室点名警告的“碰瓷”视频,

此刻与现实里这霸道绝伦的香气完美重合!“哇!系佢哋!嗰个‘影帝指定’叉烧档!

”“真系嚟剧组开档啊?咁够胆?”“唔理咁多!真系好香啊!顶唔顺啦!几钱一盒?

”“快啲!帮我留一盒!唔该!”人群骚动起来,

好奇、看热闹、以及被香气勾起的强烈食欲,驱使着越来越多的人围向那辆不起眼的破餐车。

叉烧福的心脏狂跳,汗水顺着鬓角流下,不是热的,是紧张的。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双手戴着厚手套,在灼热的炭火前快速翻动着烤叉。油亮的叉烧在猛火的舔舐下,

边缘迅速卷曲焦化,形成诱人的金红色脆边,酱汁滴落在炭火上,腾起带着焦香的烟雾,

香气越发浓郁逼人。“排队!排队!人人有份!唔使急!”达昌伯俨然成了现场指挥,

枯瘦的手臂挥舞着,维持着秩序,脸上那谄媚的笑容早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档主”的、混杂着精明和一丝狠劲的威严。

他动作飞快地将烤好的叉烧从叉烧福手里接过,放到砧板上。叉烧福深吸一口气,

操起那把厚背菜刀。寒光一闪!厚实沉重的菜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刀背沉稳,

刀刃精准。笃!笃!笃!笃!沉稳而富有节奏的切斩声密集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每一刀落下,刀刃切入烤得恰到好处的叉烧内部,

都能清晰地听到内部纤维被切断、油脂被挤压的细微声响。

肥瘦相间的叉烧被均匀地切成厚度适中的片状,

断面呈现出完美的粉红色肉质和晶莹的油脂层,边缘是诱人的焦褐脆边。

酱汁的色泽深深浸润到每一丝纹理中,随着刀锋的起落,浓郁的肉汁和酱汁被挤压出来,

缓缓流淌在砧板上,在清晨的光线下闪烁着琥珀般的光泽。这声音,这画面,这香气,

构成了一场原始的、充满力量感的感官盛宴!围观的人群看得目不转睛,

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靓仔!好刀功!”一个老武行忍不住喝彩。叉烧福没空回应,

他全神贯注,汗水浸透了后背。达昌伯则像最默契的搭档,

迅速将切好的叉烧片铺在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上,再淋上一勺滚烫的、浓稠得挂勺的秘制酱汁!

琥珀色的酱汁浇淋在叉烧和米饭上,滋滋作响,热气混合着更加浓郁的酱香升腾而起。最后,

飞快地夹上一大筷子翠绿油亮的焯水菜心,盖在叉烧旁边。

一份“黯然销魂叉烧饭”在短短十几秒内完成组装!酱汁、叉烧、米饭、青菜,色彩分明,

香气交融,热气腾腾,充满了令人无法抗拒的市井诱惑力!“第一份!承惠二十蚊!多谢晒!

”达昌伯将饭盒塞给排在最前面的一个武行。那武行迫不及待地接过,也顾不上烫,

直接用一次性筷子扒拉了一大口混着酱汁和叉烧的米饭塞进嘴里。瞬间,他眼睛猛地瞪圆!

腮帮子快速鼓动,脸上肌肉因为极致的味觉冲击而微微抽搐,

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满足到极致的呜咽声!“正!真系正啊!”他含糊不清地大吼一声,

也顾不上说话,埋头猛吃起来,那架势仿佛三天没吃饭。这无声的广告比任何吆喝都管用!

后面排队的人瞬间躁动起来!“我要一份!”“我两份!打包!”“唔该!加底加饭!

”小小的餐车瞬间被汹涌的人潮包围。叉烧福只觉得自己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

烤叉烧、切叉烧,汗水模糊了视线,手臂酸痛欲裂,炉火烤得他脸颊发烫。

达昌伯则化身最精明的掌柜,收钱、递饭、维持秩序、吆喝,动作快得不像个老人,

嗓子都喊哑了,脸上却因为兴奋和忙碌泛着异样的红光。就在两人忙得脚不沾地,

餐车前一片热火朝天之时,一个肥硕的身影带着一身低气压,如同移动的乌云般挤开人群,

走了过来。正是王胖子。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看着眼前这超出他掌控的混乱场面,

尤其是那辆碍眼的破餐车和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眉头拧成了死结。“搞咩啊?咁乱!

”王胖子粗声吼道,唾沫横飞,“达昌!你个老嘢!边个俾你喺度乱咁嚟嘎?

阻住晒啲人开工!” 他目光扫过叉烧福忙碌的背影和那香气四溢的烤炉,

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被打扰的不快。达昌伯一见王胖子,

脸上那点红光瞬间被谄媚的笑容取代,腰也习惯性地弯了下去,

但递饭收钱的动作却丝毫没停。“王主任!王主任你嚟得啱啦!

”他一边麻利地收钱递出一份饭,一边堆着笑,“睇下,啲兄弟食得几开心!冇阻住!

绝对冇阻住!大家食饱啲,拍戏更有力嘛!

” 他顺势将几张刚刚收来的、还带着体温的二十元钞票,

动作极其自然、隐蔽地塞进了王胖子那件工装背心的大口袋里,手指还轻轻拍了拍,

“王主任你辛苦晒,饮啖茶食个包先啦!”王胖子明显感觉到口袋里多了东西,

那沉甸甸的触感让他脸上的阴云稍微散开了一丝。他斜睨了达昌伯一眼,

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吃得满嘴油光、一脸满足的武行和群演,

再闻闻空气中那霸道得无法忽视的香气,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算是默许了这混乱的存在。

他没再说话,只是背着手,像监工一样在餐车附近踱了两步,目光扫过忙碌的叉烧福,

又扫过餐车旁堆积如山的空饭盒,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盘算。“手脚快啲!

食完即刻埋位!导演催嘎!”王胖子丢下这句话,转身朝拍摄区走去,

那塞了钱的工装背心口袋,随着他走路的姿势,微微晃动着。

达昌伯看着王胖子的背影消失在布景后面,脸上的谄媚瞬间褪去,长长吁了口气,

后背的佝偻似乎更明显了些,显露出强行支撑后的疲惫。他抹了把额头的汗,

对叉烧福低声道:“顶住!福仔!我哋过咗第一关!”叉烧福没空回应,

他正将最后一批叉烧挂上烤叉。炭火依旧炽热,但他的体力已经逼近极限,眼前阵阵发黑,

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后生仔,

刀,唔系咁揸嘎。”叉烧福猛地一惊,抬头看去。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工装、头发花白凌乱、满脸胡茬、眼神却异常清亮锐利的中年男人,

不知何时站在了餐车操作台旁。他手里端着一盒刚买的叉烧饭,却一口没动,

只是专注地看着叉烧福握刀切肉的动作。“手腕要沉,手指要松。力,从腰马发,

唔系净系用手臂死力。”男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感。他一边说,

一边伸出自己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指,在空中虚虚比划了一个握刀发力的姿势。

叉烧福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按照男人的提示,调整了一下握刀的姿势和站姿,

试着用腰腹的力量带动手臂挥刀。笃!一刀下去,果然感觉顺畅了许多,

震手的酸麻感减轻不少。“系……系哦!多谢师傅!”叉烧福由衷地说道,

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男人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目光扫过叉烧福那沾满油污和汗水的脸,又扫过餐车上简陋却热气腾腾的炉灶,

最后落在那把厚实的菜刀上,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追忆。他拿起一次性筷子,

终于扒了一口自己饭盒里的叉烧饭。酱汁浓郁的叉烧入口,他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

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低头默默吃了起来,不再看叉烧福。

“佢系边个?”叉烧福一边继续切肉,一边小声问达昌伯。“阿鬼。

”达昌伯瞥了一眼那默默吃饭的男人,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敬畏,“成个基地,

最巴闭嘅特效烟火师傅!以前跟过徐克、程小东嘎!啲爆炸、吊威亚飞檐走壁啲烟效,

佢话第二,冇人敢认第一!不过脾气怪,成日黑口黑面,冇人敢惹佢。”他咂咂嘴,

“冇谂到佢会帮你。”叉烧福看着那个叫阿鬼的男人沉默吃饭的背影,心中微动。

特效烟火师傅?离他的世界似乎很遥远。他摇摇头,甩开杂念,继续投入到疯狂的忙碌中。

秘制酱汁的香气和叉烧的焦香,如同无形的战旗,在《边城刀声》剧组的货场上空猎猎飘扬,

宣告着一场由草根发起的、充满烟火气的逆袭,正倔强地拉开序幕。

---“叉烧陈”的名号,如同滴入滚油的水珠,

在“光影年华”影视基地这个巨大的名利场里,炸开了。最初是《边城刀声》剧组。

那场“江湖大会”的群戏从清晨拍到日头偏西,

高强度的工作让所有人都饥肠辘辘、疲惫不堪。当其他领到荣记盒饭的人,

打开盖子看到那万年不变的、油水寡淡的青菜和几片薄得透光的肥肉片时,

脸上写满了失望和麻木。而另一边,“叉烧陈”餐车前,

那油亮诱人、酱香扑鼻、份量扎实的黯然销魂叉烧饭,以及叉烧福那充满力量感的切肉场景,

通过无数人的手机镜头,瞬间在剧组的各个微信群里刷了屏。“C区货场!快!叉烧陈开档!

正到爆!”“二十蚊!抵食夹大件!秒杀荣记猪潲!”“真系有黯然销魂feel!

食完打十个都得!”口碑,尤其是关于食物的口碑,

在饥饿疲惫的人群中传播的速度快得惊人。越来越多其他组的人,趁着休息间隙,

像寻宝一样摸到C区货场。小小的破餐车前,队伍越排越长,成了基地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叉烧福和达昌伯像上了发条的机器,连轴转。天不亮就备料,一直忙到深夜收工。

叉烧福的双手被烫出水泡又磨破,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达昌伯的嗓子彻底哑了,

腰腿的旧伤在长时间的站立和吆喝中隐隐作痛。但看着一盒盒卖出的叉烧饭,

看着一张张因为美食而满足的笑脸,看着保温箱里日渐丰厚的现金收入,

两人疲惫的眼底都燃烧着希望的火苗。他们用赚来的钱,立刻还清了赊欠的原料款,

甚至还咬牙给餐车换了个新电瓶。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天中午,

餐车依旧被围得水泄不通。叉烧福正全神贯注地翻烤着最后几串叉烧,

达昌伯嘶哑着嗓子在收钱。突然,人群外围一阵骚动,

几个穿着城管制服的身影蛮横地挤了进来。“让开!让开!城管执法!

”为首的是一个三角眼、面色不善的中年队长,他目光锐利地扫过破旧的餐车,

最后定格在忙碌的叉烧福身上,声音冰冷:“边个系档主?你哋喺度无证经营,

严重阻塞通道,影响影视城正常秩序!即刻停止经营!接受检查!车同工具,全部暂扣!

”冰冷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叉烧福和达昌伯的心上!周围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那辆小小的餐车和车旁脸色煞白的两人。“阿sir!唔系啊!

”达昌伯第一个反应过来,佝偻着腰挤上前,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解释,

“我哋系帮剧组做嘢嘎!有……有口头协议嘎!王主任!王主任可以作证嘎!

”他焦急地四处张望,寻找王胖子的身影。“口头协议?”三角眼队长嗤笑一声,眼神轻蔑,

“有冇盖公章的合同?冇?咁就系无证经营!冇得倾!车匙交出来!

”他身后两个年轻城管已经拿出了锁车工具。叉烧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完了!辛辛苦苦刚攒下点希望,又要被连根拔起!

他死死攥着油腻的车钥匙,指关节捏得发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等阵!”一个低沉、沙哑,

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只见阿鬼——那个沉默寡言的特效烟火师傅——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工装,眼神平静无波,径直走到三角眼队长面前。

“阿鬼师傅?”三角眼队长显然认识他,脸上的倨傲收敛了几分,

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阿鬼在这个基地资历太深,人脉太广,

连基地老总都要给他几分薄面。阿鬼没看城管,也没看叉烧福,

目光扫过餐车旁堆积的、印着“荣记快餐”的空饭盒那是王胖子“处理”给他们的,

最后落在三角眼队长脸上,声音没什么起伏:“呢个后生仔,

系帮我哋《边城刀声》剧组特供伙食嘅。剧组啲爆炸烟效,冇佢啲叉烧饭吊住啲武行条命,

我啲火药都冇人敢点。”他顿了顿,

从工装口袋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盖着《边城刀声》剧组公章的旧道具签收单,

随手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签了个龙飞凤舞的名字,然后像丢垃圾一样丢给三角眼队长。

“呢张系临时通行证。导演要我同你讲,剧组赶进度,几百人食饭嘅事,你搞唔搞得掂?

搞唔掂,佢直接打电话俾你局长倾。”阿鬼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三角眼队长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纸,看着上面潦草的字迹和阿鬼的签名,脸色变了又变。

他当然知道这张纸屁用没有,但阿鬼最后那句话的分量太重了!基地里谁不知道阿鬼的脾气?

他敢说,就真敢做!为了一个无证摊贩得罪这个基地的“火药阎王”和背后的大剧组?

不值得!他捏着那张纸,眼神闪烁了几下,最终狠狠瞪了叉烧福和达昌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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