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容念安,容家的假千金。念安念安,思念容安。容家三位哥哥从小就警告我:“念安,
记住你的身份,别妄想抢走安安的东西。”然而,当那位真千金“容安”回来时,
我才真正拥有了家人。01冰冷的雨丝抽打着巨大的落地窗,
将窗外精心修剪的玫瑰园洇成一片模糊的红。
我蜷缩在客厅角落里那张最不起眼的单人沙发里,厚重的精装本摊在膝头,
却一个字也钻不进脑子。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薰蜡烛燃烧后的暖甜气息,腻得人喉咙发紧。
今天是苏禾——容家三个月前千辛万苦“找回”的真千金——回家的第一百天。也是我,
作为“念安”这个活体纪念品存在的第十七年。这个名字,是容家在我一岁那年,
收养我时取的。念安,念安,思念安安。我的存在,从头到尾,
都只是为了填补那个空缺的影子。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轻响由远及近。
我下意识地将身体往柔软的沙发深处又缩了缩。“念安,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
”温和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刻意的亲昵。我抬起头,
撞进大哥容琛俯视下来的目光里。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
英俊的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大哥。”我低声唤道,
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书页的边缘。容琛的视线越过我,投向二楼那扇紧闭的房门,
眼神专注而热切。他随手将盒子递到我面前:“喏,限量版的,安安应该会喜欢。你先收着,
等她回来,帮我转交给她。”他自然地唤着那个容家为她保留的名字——“安安”,
仿佛这样就能拉近那无法跨越的距离。盒子沉甸甸地坠在我手心,
冰凉的触感沿着指尖一路蔓延。又来了。每一次都是这样。“好的大哥。”我垂下眼,
声音干涩。容琛的目光短暂地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嗯,”他随意地应了一声,
“下周安安要参加市里的钢琴决赛,你记得提前把她的礼服送去保养,要最好的那家店。
还有,她练琴时喜欢喝温的蜂蜜水,水温你亲自试好再端上去。”他顿了顿,
语气里多了一丝警告:“记住你的身份,念安。安分守己,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这个家,
永远只认安安一个真正的女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我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
用那点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保持温顺沉默的面具。“我知道的,大哥。
”我抬起头,努力牵动嘴角。容琛似乎满意了,转身离开。留下我一个人,
抱着那个冰冷的“礼物”,坐在空旷得令人窒息的客厅里。窗外的雨声更大了。
02记忆瞬间被拉回三个月前,那个同样下着冷雨的傍晚。容家别墅前所未有的灯火通明,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每一寸空间都照得亮如白昼,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焦灼。
佣人们屏息凝神,垂首肃立。容父容振霆在客厅里焦躁地踱步,容母紧紧攥着手帕,
眼圈通红,死死盯着大门。大哥容琛站在窗边,背影紧绷。
二哥容珏和三哥容珩则在沙发旁走来走去,
眼神里混杂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近乎虔诚的紧张。“真的……真的是安安?
”容母的声音带着哭腔,反复问着,“确认了吗?DNA做了几遍?”“妈,确认了!
千真万确!”三哥容珩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声音发颤,“是安安!我们的安安回来了!
老张当年……,让她被那对乡下夫妇捡了去,万幸!老天有眼!
”沉重的雕花大门被佣人从外面缓缓拉开。冷风裹挟着细密的雨丝灌入,带来一阵寒意。
门外昏黄的路灯光线下,站着一个身影。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牛仔裤和一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身形单薄,背着一个同样旧得看不出颜色的双肩包。雨水顺着她的帽檐和发梢滴落,
在她脚边汇成一小滩水渍。她站在那里,与屋内极致奢华、焦灼等待的氛围格格不入,
像一幅褪色的旧照片被硬生生嵌入流光溢彩的油画里。容母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踉跄着就要扑过去:“安安!我的安安!妈妈终于找到你了!”然而,
那个身影却在容母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极其轻微却异常坚定地后退了半步。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瞬间僵住。她缓缓抬起头,抬手,摘下了湿漉漉的帽子。
一张脸暴露在璀璨的光线下。时间仿佛凝固了。那是一张和容母年轻时有七八分相似的脸,
眉眼精致,鼻梁挺直,只是皮肤带着一种长期缺乏营养的苍白,嘴唇也缺乏血色。然而,
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大而深邃,眼瞳是纯粹的黑色,
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没有失而复得的狂喜,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平静,死寂的平静。仿佛眼前的一切奢华、焦灼、泪水,都与她无关。
那目光扫过激动落泪的容母,扫过神情复杂的容父,
扫过三个眼中瞬间爆发出灼热光芒的哥哥,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我身上。
那目光停留了不到一秒,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我心头莫名一跳。
“安安……”容母的手停在半空,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我是妈妈啊……安安……”她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带着一丝长久未开口的微哑,
却清晰地穿透了客厅里所有的嘈杂和抽泣,像一块冰投入沸水,瞬间冻结了所有声响。
“我叫苏禾。”苏禾。不是容安。不是他们日思夜想、呼唤了十几年的名字。
是她养父母给她取的,一个普通得像田间野草的名字。容父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化为错愕。
容母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捂住嘴,眼泪汹涌而出。容琛的眉头深深锁起。
容珏眼中闪过一丝受伤,急切地开口:“小妹,这里是你的家!你是我们的安安,
我们……”“苏禾。”她打断容珏,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所有人,
带着一种无声却强大的拒绝。她抬步,径直走了进来,
湿透的鞋子在光洁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清晰的水渍脚印。“我累了。”她只说了三个字,
声音里透着一股真实的疲惫,却没有任何寻求帮助或融入的意思。
她无视了所有人伸出的手、关切的询问、试图接过她背包的动作,像一尊移动的冰雕,
径直走向楼梯,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碎裂的期望。容珩似乎想追上去,被容琛一把按住肩膀,
对他摇了摇头。那一刻,我看到了容琛眼底深处那抹狂热光芒下的裂痕,
以及一种对失控局面的茫然。容母的哭声终于压抑不住,变成了痛苦的呜咽。
苏禾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整个容家,因为这颗“失而复得”的明珠,
陷入了一种比失去时更加冰冷、更加难堪的死寂。而我,这个角落里的“念安”,
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叫苏禾的女孩,带来的不是温暖,
而是一场足以打败容家所有虚伪平静的寒潮。03餐厅里,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依旧,
却驱不散空气里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苏禾坐在长桌另一端,穿着最简单的白色家居服,
墨黑的长发随意束起。她垂着眼,专注地用银匙搅动着汤,对桌上价值不菲的食物视若无睹。
容珏坐在她右手边,努力堆起最温和的笑容,试图融化那无形的坚冰。“小禾,尝尝这个,
”他将一盘摆盘如艺术品的蓝鳍金枪鱼刺身往苏禾那边推了推,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今天刚空运到的,新鲜得很。大哥特意嘱咐厨房做的,你小时候……最喜欢吃鱼了。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提起了那个被苏禾摒弃的名字所代表的过去。
苏禾搅动汤匙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银匙碰在细瓷碗壁上,发出清脆又单调的“叮”声。
容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底掠过一丝受伤。坐在苏禾左侧的容珩猛地放下手中的刀叉,
金属撞击声格外突兀。“苏禾!”他的声音拔高了,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和不解。
“二哥跟你说话呢!我们全家围着你转,好吃好喝供着你,你到底还要怎么样?
摆这副冷脸给谁看?给念安看吗?”他烦躁地指向角落里的我,
像是急于找一个情绪的宣泄口。我的名字被骤然提及。心脏猛的缩紧,
握着刀叉的手指冰凉僵硬。容珩那带着迁怒和审视的目光,像冰冷的箭矢直直射向我。
苏禾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抬起眼,那双清冷的眸子如同冰封的湖面,
平静地扫过容珏脸上残留的讨好,再掠过容珩那暴躁的、带着攻击性的眼神,最后,
那视线极其短暂地、蜻蜓点水般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温度,
也没有任何情绪,但就在那一刹那,我感觉周身那几乎要将我冻结的、来自容珩的冰冷审视,
被某种无形却强大的东西悄然隔开、消弭了。她并未开口。只是那一眼,
便让容珩后面未出口的质问噎在了喉咙里。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脸色一阵青白,
拳头在桌下捏得咯咯作响,最终只是狠狠瞪了苏禾一眼,抓起餐巾用力擦了擦嘴,猛地起身,
椅子腿在大理石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他一句话也没说,阴沉着脸,
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餐厅。容珏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他看了看苏禾毫无波动的侧脸,
又看了看僵在原地的我,最终也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沉默地拿起餐具。
餐厅里只剩下汤匙偶尔碰触碗壁的轻响,还有我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呼吸声。
苏禾那短暂的一瞥,像投入寒潭的一粒石子,漾开的涟漪之下,藏着令人心悸的未知。
04深夜的容家别墅沉入死寂。我赤着脚,像一抹无声的游魂,悄无声息地穿过长廊,
推开那扇通往顶层阁楼的窄小木门。角落里,一盏光线昏黄的台灯亮着。坐在桌前,
我打开电脑。冰冷的金属外壳触碰到指尖,带来一丝奇异的慰藉。点开聊天软件,
那个纯白的雪人头像静静地亮着——Snow。这是我的网友,
是我在这个冰冷金笼里唯一的透气孔。我们从未交换过真实姓名,我甚至没提过容家,
只是抱怨“大魔王”大哥、“虚伪哥”二哥、“暴躁哥”三哥,
还有那位“冰雕陛下”苏禾。Snow是我唯一可以卸下“容念安”面具的地方。
指尖跳跃,带着白日积攒的委屈:Snow!Snow!救命!
今天又是‘快递小雀’上线的一天!限量版包包,沉得像块砖,
可惜是给‘冰雕陛下’的贡品!(╥﹏╥) 大魔王还附带三百字‘皇帝’生活注意事项,
我都能倒背如流了!雀雀今日投喂任务:超额完成!
叉腰.jpg就是翅膀有点酸QAQ消息发出去,几秒沉寂。很快,对话框跳动。
Snow:快递雀辛苦了。翅膀酸?建议下次把‘贡品’挂他们脖子上,物理提醒。
我噗嗤一声,差点笑出来,赶紧捂住嘴:!!!Snow你好毒!但我喜欢!
(๑•̀ㅂ•́)و✧ 不过挂脖子上……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会被‘大魔王’的眼刀凌迟的!Snow:凌迟也比温水煮青蛙痛快。至少死得明白。
我盯着这句话,鼻子忽然有点酸。是啊,至少死得明白。我吸吸鼻子:Snow,
你说……‘冰雕陛下’是不是很不喜欢我们啊?感觉她特别冷漠呢。算了,管她的呢。
我跟你讲,今天晚餐,暴躁哥又炸毛了,嫌陛下不理人。结果你猜陛下干了什么?
她就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真的,就一眼!暴躁哥后面的话直接卡在喉咙里,脸都憋紫了!
活像生吞了只癞蛤蟆!噗哈哈哈!我刻意转移话题,将沉重避开。
Snow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却回复:不喜欢?或许吧。她是拒绝融化的冰,
自有其锋利。而你,小雀,别再被困住了。笼子再金,也是笼。笼子再金,也是笼。
这句话像根针,轻轻刺破了白日里强装的欢脱泡泡。我蜷缩在旧沙发里,
敲字的手指慢了下来:Snow,你说得对。可是……怎么离开呢?
我连笼子的锁在哪里都不知道。Snow的头像安静地亮着,过了很久,一行字才跳出来,
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寒意:锁在哪?或许答案就在她为什么拒绝那个金光闪闪的名字。
想知道容安当年为什么‘走丢’吗?那可不是意外。不是意外?那是怎么回事?不对,
Snow怎么会知道“陛下”是指容安?来不及问,
Snow的头像再次闪烁:当年容夫人在怀第四胎时,患了严重的产前焦虑症,
极度缺乏安全感。由于未得到及时干预,这一病症,在容安出生后愈演愈烈,
变成了产后抑郁症。 她总是觉得女儿容安的出生抢走了家里所有人的注意,
也抢走了对她的爱。于是在某一天,她带着容安,“走丢了”为了隐瞒这一丑闻,
也为了保护容夫人,容家只能对外宣称“走丢”。这爆炸性的信息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
容安,是被容夫人亲手丢掉的!那我是什么?是容夫人清醒后的自我补偿?
还是她表现懊悔的替代品?Snow的头像最后一次闪烁,
带着莫名的邀请:证据在容安房间书桌下的金属箱。钥匙在书架第三排,
《百年孤独》书脊夹层。敢看吗,金丝雀?看完,决定是继续唱歌,还是……啄破笼子。
05容家别墅灯火通明。今天是苏禾的十八岁生日宴。极尽奢华,名流云集。
我穿着不起眼的藕粉色小礼裙,缩在巨大的罗马柱阴影里。
目光在衣香鬓影中下意识地搜寻着那个清冷的身影。苏禾站在露台入口附近,
一身剪裁极简的黑色缎面长裙,墨发如瀑,衬得她肌肤胜雪,
也让她与这满场珠光宝气、言笑晏晏的浮华世界彻底割裂开来。
她像喧嚣盛宴中心的一片真空地带。大哥容琛挂着完美的社交面具,
在她右前方巧妙地挡掉大部分攀谈;二哥容珏站在稍远处,
目光复杂地落在她身上;三哥容珩则像一头焦躁的守护兽,紧盯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
眼神不善。苏禾微微蹙了下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几乎没动过的香槟杯,随即转身,
朝着与主厅相连的一条通往二楼休息区的安静走廊走去。她的脚步很轻,像猫一样,
迅速融入了相对昏暗的廊道阴影里。鬼使神差地,一种强烈的、无法言喻的冲动攫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