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与腐烂的甜腥味钻入鼻腔,我握紧了手中冰冷的“遗发拖把”。
在这栋全家蒸发的别墅里,每一寸空气都在尖叫着逃离。突然,黑暗中亮起一盏幽光,
智能音箱发出了冰冷的合成音,说的却是世界上最让我毛骨悚然的一句话:“欢迎回家,
周奇。”1月薪五万。高危补贴。五险一金,顶格交。我就是为了这几行字,
签了那份该死的合同。“城市环境特殊治理办公室”。听着像个事业单位,清理核废料那种。
直到入职第一天,那个笑眯眯的陈局,递给我一把拖把。拖把头是黑色的,不是纤维,
是头发。“烈士遗发,凝聚阳气,对付那些‘精神残留’有特效。”他还给了我一桶消毒水。
打开盖子,一股混合着大蒜和福尔马林的味道差点把我送走。“特制消毒水,黑驴蹄子泡的,
专治各种不服。”我当时就该跑的。可五万块的月薪,它实在是太香了。于是我来了。
第一个任务现场。城郊,独栋别墅,发生过全家“人间蒸发”案。我的搭档,
那个传说中的王牌执行员林瑶,还没到。我按着规程,推开门。
一股能把人呛个跟头的灰尘和腐败气味扑面而来。客厅里的一切都蒙着厚厚的灰,
像是被时间遗忘的坟墓。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就是工作。清理垃圾,
只不过这次的垃圾有点……特别。就在我准备开工时。角落里,那个该死的智能音箱,
蓝光一闪。“欢迎回家,周奇。”冰冷的电子音,像一把冰锥,瞬间扎进了我的脊髓。血液,
好像在那一刻冻住了。幻觉?陷阱?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转身,逃出去。
可我的腿像灌了铅。我知道,逃不了。从我签下合同的那一刻起,就再也逃不了了。
我以为我是来给城市做保洁的。没想到,第一个要清理的垃圾,可能是我自己。
智能音箱的蓝光还在闪烁。它又开口了,用一种毫无起伏的、稚嫩的童声。“爸爸,
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好饿啊。”2那声“爸爸”像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几乎要窒息。就在我快要被恐惧吞噬的时候。一个更冰冷的声音,
从我背后传来。“规则一:禁止回应任何异常的呼唤。”我猛地回头。一个女人站在门口,
身形高挑,穿着和我一样的黑色制服。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像手术刀一样锋利。林瑶。
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走到那个智能音箱前。
从腰间的工具包里拿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装置,上面贴着一张黄色的符。
“啪”地一声贴在音箱上。蓝光熄灭,童声消失。世界安静了。她这才转向我,
眼神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菜鸟,把规则刻在脑子里,不然你活不过今晚。
”她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本次B级污染,‘回响之家’,清理规则有三条。
”“第一,刚才说过了。”“规则二:绝对不能在任何镜面上停留超过三秒。
”“规则三:在听到钟声响起时,必须立刻停止一切动作,扮演成家具。”我愣住了。
扮演……家具?这是什么离谱的规则?我内心疯狂吐槽,但身体却很诚实,
把每个字都死死记下。在这里,牛顿的棺材板可能压不住了,但领导的规章制度,
就是你的护身符。我开始明白,这份工作不是冒险。是在刀尖上解数学题。错一步,就是死。
林瑶不再理我,开始检查她的设备。我定了定神,目光扫过客厅。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全家福。照片上,一家四口,对着镜头微笑。爸爸,妈妈,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们笑得很幸福。但我的目光,
却死死地盯在了那个小男孩的脸上。那张脸……竟然和我的童年照片,有七分相似。
3林瑶开始用一个类似吸尘器的设备,在房间各处收集着什么。她说那叫“污染源残留”。
我的工作比较原始。用遗发拖把,蘸着黑驴蹄子消毒水,清理地上的“精神痕迹”。
那些痕迹肉眼看不见,但拖把头一接触,就会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像是在灼烧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别墅里很安静。只有林瑶的设备发出的低频嗡鸣,
和我的拖把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我们清理完一楼,开始往二楼走。二楼的走廊很长,
墙上挂着一面巨大的穿衣镜。镜面蒙着灰,但依然能映出人影。我低着头,快步走过,
心里默念着规则二。别看镜子。别看镜子。可就在我经过镜子的一瞬间,
眼角的余光还是不受控制地瞥了过去。坏了。我心里咯噔一下。镜子里,映出了我的身影。
穿着黑色制服,手里拿着拖把,脸上是紧张和恐惧。一切正常。我松了口气,准备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镜子里的“我”,没有动。他停在了原地。然后,他缓缓地抬起头,
冲着镜子外的我,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极其诡异的、充满恶意的笑容。那一瞬间,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我吓得猛地后退一步,撞在了墙上。再抬头看去。
镜子里的自己,又恢复了正常,和我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脸上同样是惊恐的表情。幻觉?
是这个鬼地方的污染,已经开始侵蚀我了?我不敢出声。更不敢告诉林瑶。
如果被她知道我看到了异常,她会怎么做?把我当成新的污染源,就地“净化”掉?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我只能把这个秘密死死地压在心底。最恐怖的鬼,不是在外面,
而是当你照镜子时,发现它就住在你的身体里。我心神不宁地继续工作,脑子里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别墅的大厅里,那座古董挂钟。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当。当。当。规则三,
生效了。4钟声像丧钟一样在空荡的别墅里回响。林瑶的反应快得不像人类。
钟声响起的第一个瞬间,她就靠着墙壁站定,双手垂下,头微微歪着,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塑。
我脑子嗡的一声。扮演家具!扮演家具!我环顾四周,走廊里空荡荡的,除了我,就是墙。
我能扮演什么?墙纸吗?慌乱中,我看到旁边立着一个老式的落地灯。没时间犹豫了。
我立刻冲过去,单脚站立,身体绷直,一只手高高举起,五指张开,模仿着灯罩的样子。
我甚至屏住了呼吸。黑暗中,响起了脚步声。很轻,很杂。不止一个。还有孩子的嬉笑声。
“捉迷藏,捉迷藏……”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几个半透明的虚影,从楼梯口飘了上来。
正是全家福里的那一家四口。他们在走廊里穿行,飘荡,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的心脏狂跳到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理智在尖叫,告诉我绝对不能动。
那个小男孩的虚影,飘到了我的面前。他好奇地仰头,盯着我高举的“灯罩”。然后,
他伸出冰冷、透明的手,戳了戳我的手背。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接触点传遍全身。
我差点叫出声来。牙齿死死咬住嘴唇,咬出了血腥味。在某些地方,你是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鬼以为你是什么。我就是灯。我就是灯。我就是一盏不会动、没有温度的破灯。
小男孩的虚影似乎对我失去了兴趣。他转过身,准备飘走。我心里刚刚松了一口气。
他却突然停下,凑到我的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气声,说了一句。“哥哥,
你的演技……变差了哦。”5那句“哥哥”像一把淬毒的刀子,扎进我的耳朵里。
我浑身僵硬,直到钟声停止,那一家四口的虚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林瑶恢复了动作,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意外,但什么也没说。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刚才小男孩触碰过的地方,那股冰冷的触感还未完全消散。
我假装在清理那片区域,用拖把漫无目的地擦着地。等等。刚才小男孩站过的地方,
地毯边缘似乎有些不平整。我蹲下身,装作在整理地毯,手指悄悄掀开一角。下面,
是一块松动的木质地板。我用指甲抠开地板,里面是一个扁平的铁盒。
我迅速将铁盒塞进怀里,用衣服盖住,然后站起身,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
等到清理结束,回到车上,我才敢把铁盒拿出来。林瑶在驾驶座闭目养神,
似乎没注意到我的小动作。我打开铁盒。里面是一本日记。封皮是粉色的,
看样子是屋主女主人的。我翻开第一页。“X年X月X日,
今天老公给我买了最喜欢的百合花,女儿在舞蹈比赛里拿了第一名,儿子也终于考了一百分,
真是幸福的一天。”前面的日记,记录的全是这种幸福的日常。我快速往后翻。
从某一页开始,笔迹突然变得惊恐、潦草。“X年X月X日,儿子从外面回来,
说他交了一个新朋友,可我们谁都看不见那个‘朋友’。”“X年X月X日,
女儿开始说胡话,她说我不是她妈妈,她妈妈的眼睛是黑色的,而我是褐色的。
”“X年X月X日,老公看我的眼神也变了,他躲着我,好像我是什么怪物。
”我看得脊背发凉。这家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我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没有日期,
只有一行用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的血写下的字。“他不是我的儿子,他是来取代我们的!
”真相有时候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你打开之前,永远不知道里面是希望,还是另一个绝望。
血字的下面,还夹着一张照片。照片被撕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一张年轻男人的侧脸,
带着温和的笑容。那张脸,很熟悉。我猛地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林瑶。照片上的人,
和她有几分神似。是她的哥哥。6我拿着那半张照片,手在微微发抖。“林瑶。
”我叫了她一声。她睁开眼,目光落在我手里的照片上。她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
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她一把抢过照片,死死地盯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你在哪找到的?”她的声音嘶哑。我把日记递给她。她飞快地翻阅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智能音箱叫我“周奇”,
叫我“爸爸”。全家福里那个和我长得像的男孩。镜子里那个对我诡异微笑的“我”。
鬼影小男孩叫我“哥哥”。这本日记。还有林瑶哥哥的照片。一个疯狂的、难以置信的假设,
在我脑中成型。“林瑶,”我开口,声音有些干涩,“这个污染的核心,可能不是鬼。
”她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疑问。“是‘替换’。”我继续说下去,思路越来越清晰。
“这家人不是被杀了,也不是失踪了。他们是被一个概念,一个强大的异常,从这个房子里,
从现实里,一点一点地‘挤’出去了。”“那个异常,先是替换了儿子,然后是女儿,
是丈夫……最后,是整个‘家庭’的概念。”“我们清理的不是鬼,是逻辑错误。
当房子认为我才是主人时,原来的主人就成了BUG。”我说完,车里一片死寂。
林瑶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可怕。有震惊,有怀疑,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她低声喃喃自语:“同理渗透……这和哥哥笔记里提到的理论一模一样……”“你说,
污染源头在哪?”她突然问。我的目光,投向了那栋漆黑的别墅。“如果我没猜错,
就在那张全家福里。”“那张照片,就是这个‘家’的认证系统。
是这个异常污染的……服务器。”林瑶没有犹豫,立刻下车。我们重新回到别墅,
直奔那幅全家福。照片上的一家四口,依旧在幸福地微笑着。林瑶深吸一口气,伸出手,
朝着照片触碰过去。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相框的瞬间。整栋别墅的灯光,“啪”的一声,
全部熄灭了。陷入了绝对的黑暗。然后,照片里。那幸福的一家四口,齐刷刷地,慢慢地,
转过了头。空洞的眼睛,穿透黑暗,死死地看向我们。7黑暗中,
照片里的鬼影开始像墨水一样滲透出来。墙壁上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脸,
整个空间都开始不稳定地波动。林瑶的设备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然后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设备失效了!能量场太强!”她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焦急。情况万分危急。跑?来不及了。
那股阴冷的气息已经包围了我们。我的大脑在疯狂运转。血字。日记里最后的血字。
“他不是我的儿子……”血!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我没有时间去验证,只能赌一把。
我从工具包里拔出工作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手掌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我冲到全家福前,无视那些从画里伸出来的、冰冷的鬼手。
我盯着照片上那个酷似我的小男孩的脸。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流着血的手掌,
狠狠地按了上去!“我才是周奇!”我对着照片,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
血液接触到照片的瞬间,发出一阵滚油浇在烙铁上的“滋滋”声。一股黑烟冒起。
整栋别墅发出一声刺耳到极点的尖啸,仿佛玻璃碎裂,又像是无数人同时发出的惨叫。然后。
一切归于平静。灯光重新亮起。墙上的鬼脸消失了,冰冷的气息也无影无踪。
我再看那张全家福。照片上,那个小男孩的脸,已经被我的血迹完全覆盖,变得模糊不清。
其他三个人的笑容,也变得僵硬而悲伤。成功了。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我感觉自己的一部分,
好像永远地留在了这里,留在了那张照片上。想要杀死一个谎言,
有时需要用一个更大的谎言去覆盖它。林瑶站在我身边,低头看着我。她的眼神,
从之前的审视和震惊,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恐惧。我们走出别墅,天已经蒙蒙亮。
我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亮起,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弹了出来。内容很简单,
只有一句话。“做得不错,‘家人’。下一个,是哪里?”8回到“办公室”,
迎接我的是陈局那张标志性的笑脸。他亲自给我泡了杯茶,里面的枸杞多得像不要钱。
“小周啊,这次干得不错!临危不乱,有勇有谋!”他拍着我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赞赏。
然后,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这是给你的奖金,好好拿着。”信封很厚,我捏了捏,
心跳都快了几分。但我现在关心的不是钱。“陈局,那栋别墅……”我试图开口,
询问关于照片,关于林瑶哥哥,关于那条诡异的短信。陈局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我。
“那些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权限不够。”他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说。“局里的规矩,
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这是为了保护你。”他又用那种“心疼”的眼神看着我。
“我看了你的档案,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无父无母,能有今天的成就,很不容易啊。
”孤儿院?我愣住了。我的记忆里,关于童年的部分,确实是一片空白。
但我真的……没有家人吗?陈局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我空白的过去上,画上了一道道枷锁。
他越是和蔼可亲,我心里的不安就越是强烈。最坚固的牢笼,不是钢铁铸成的,
而是用关心和保护编织的。我收起奖金,挤出一个笑容。“谢谢陈局关心,
我以后一定好好干。”“这就对了。”陈局满意地点点头,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干,
未来是你的。对了,下周去三楼医务室体检一下,看看‘污染度’超标了没,这是常规流程。
”他的笑容很温暖。但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9一周后,我和林瑶接到了新的任务。
A级污染。“哭声墙”。地点在地铁三号线的废弃隧道里。据说,末班车经过时,
隧道的一段墙壁上,会浮现出无数张哭泣的人脸,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声。任何听到哭声的人,
都会被悲伤吞噬,精神崩溃。我们到达现场时,隧道里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规则,”林瑶言简意赅,“分辨出‘主哭声’,
用这个进行净化。”她递给我一个注射器,里面是淡蓝色的液体。“悲伤中和剂。
”我们深入隧道,走了大概十分钟。哭声,毫无征兆地响起了。四面八方,
成千上万种不同的哭声,汇聚成一道恐怖的音浪,冲击着我的耳膜。我面前的墙壁,
开始像烂泥一样蠕动。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从墙里挤了出来。老的,少的,男的,
女的……都在无声地哭泣。林瑶立刻戴上特制的耳机,表情变得凝重。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那些哭声不只是声音,更是一种精神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