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芒刺穿玫瑰篱笆那夜，我以十年贫瘠光阴浇灌出银河证婚书——这人间最赤诚的暴发户，
原是无悔赌上一生春种秋收。乡村初遇2008年的夏天格外炎热，
蝉鸣声在槐树村中学的操场上此起彼伏。陈默蹲在教室后门的水泥台阶上，
手里攥着半个已经发硬的馒头，眼睛盯着操场中央那辆黑色轿车。
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车，锃亮的车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像一条从电视里游出来的大鱼。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双锃亮的小皮鞋，
然后是白色的连衣裙，最后是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城里来的转校生。"班长王强凑过来，
嘴里还嚼着从陈默那儿抢来的半块馒头，"听说她爸是大老板，破产了才躲到咱们这儿来的。
"陈默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个女孩。她站在校长身边，比槐树村所有的女孩都白，
头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像一面小小的旗帜。"陈默！
"班主任李老师的声音从教室里传来，"别蹲那儿了，进来帮新同学搬桌椅！
"陈默三两口吞下剩下的馒头，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跑进教室。
他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旁边正好有个空位。
"程晓雨同学以后就是我们班的一员了，"李老师拍拍女孩的肩膀，"陈默，你成绩最好，
以后多帮帮新同学。"程晓雨转过头来看他，陈默第一次看清她的眼睛——又大又亮，
像是装着整个星空。他慌乱地低下头，感觉自己的耳朵烧了起来。"谢谢。
"程晓雨的声音很轻，带着城里人特有的柔软腔调。 陈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笨拙地点点头，把她的书包挂在课桌旁的钩子上。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
那触感像触电一样，让他差点跳起来。第一节课是数学，李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道方程式。
陈默习惯性地在草稿纸上演算，余光瞥见程晓雨咬着笔帽，眉头紧锁。"这里，
"陈默压低声音，把草稿纸往她那边推了推，"应该先算括号里的。
" 程晓雨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恍然大悟，在作业本上写下答案。下课时，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推到陈默面前。"给你。"她说，"谢谢你帮我。
"陈默盯着那块巧克力，包装纸上印着他不认识的英文。他知道这一定很贵，
可能比他一周的午饭钱还贵。"不用..."他结结巴巴地说，"我只是...""拿着吧。
"程晓雨直接把巧克力塞进他手里，"我还有很多。"陈默小心地把巧克力放进裤兜，
决定带回家给妈妈尝尝。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同学的礼物，
而且还是来自这个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女孩。放学后，陈默照例要去地里帮父亲干活。
他刚走出校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吵闹声。王强和几个男生围着程晓雨，
王强手里举着她的铅笔盒。"还给我！"程晓雨的声音带着哭腔。
"城里人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啊，"王强翻看着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铁盒，"借我玩玩呗？
"陈默站在原地，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他知道招惹王强没好处，那家伙的父亲是村支书，
连老师都让他三分。但看着程晓雨急得通红的脸，他的脚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走了过去。
"还给她。"陈默说，声音比他想象的要稳。王强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哟，
穷鬼陈默也想当英雄？你爸欠我家的钱还清了吗？"陈默感觉一股热血涌上头顶。
他父亲去年生病借了村支书家一笔钱，这事成了王强经常嘲笑他的把柄。"一码归一码，
"陈默盯着王强，"欺负女生算什么本事？""关你屁事！"王强推了陈默一把，"滚远点！
"陈默踉跄了一下，站稳后直接扑了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尘土飞扬。陈默比王强瘦小，
但他有一股不要命的狠劲，最终把王强按在地上，抢回了铅笔盒。"疯子！"王强爬起来，
吐掉嘴里的土，"你给我等着！"陈默没理他，转身把铅笔盒递给程晓雨。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惊讶和感激。"谢谢..."她小声说，
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你流血了。" 陈默这才感觉到嘴角火辣辣的疼。
他下意识要用手擦，程晓雨却踮起脚，用手帕轻轻按在他的伤口上。她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
像雨后的茉莉花。"我自己来。"陈默慌张地接过手帕，生怕自己的脏手碰到她。
"你为什么要帮我？"程晓雨问，"他们说你从来不打架的。
"陈默低头看着地上两人的影子，一长一短，一深一浅："因为...他们不对。
"程晓雨笑了，眼睛弯成月牙："你真好。我家就在村口那栋白房子里，你要来玩吗？
我有很多书。"陈默摇摇头："我得去地里干活。"顿了顿，他又说，"明天吧，
明天放学我去找你借本书。""一言为定！"程晓雨伸出小拇指，"拉钩。
" 陈默犹豫了一下，伸出自己粗糙的小拇指，轻轻勾住她的。那一刻，
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悄悄发了芽。程晓雨家的白房子是槐树村唯一一栋两层小楼，
围墙上爬满了蔷薇花。陈默每次去都走后面的小门，生怕被村里人看见说闲话。
程晓雨的房间里全是书，整整一面墙的书架，比学校图书室的还多。
她最喜欢给陈默读《小王子》，说他是她的小狐狸。"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
"程晓雨捧着书，声音轻柔，"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了。
"陈默不太懂这些话的意思，但他喜欢听程晓雨读书，喜欢看她认真的侧脸，
喜欢房间里淡淡的香气。在这里，他暂时忘记了家里漏雨的屋顶和永远不够吃的米饭。
一个周五的下午，程晓雨神秘兮兮地锁上房门，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饼干盒。
"给你看我的秘密。"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照片和一个精致的音乐盒。
照片上是一对穿着华丽的夫妇和一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背景是高楼大厦和豪华轿车。
陈默认出那是小时候的程晓雨，只是比现在更加无忧无虑。"这是我爸爸妈妈，
"程晓雨指着照片，"我们在上海的家有游泳池和花园，我有一整间玩具屋。
"陈默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笨拙地点点头。他想象不出游泳池有多大，
只知道村口那条小河夏天时会挤满洗澡的孩子。"爸爸说我们只是暂时住在这里，
"程晓雨的声音低了下来，"等他把事情处理好就接我回去。"音乐盒打开，
是一首悠扬的钢琴曲。程晓雨说叫《梦中的婚礼》，她妈妈最喜欢的曲子。"你想家吗？
"陈默问。 程晓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陈默，你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陈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要好好学习，将来找个好工作，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最后说。
程晓雨眼睛亮了起来："那你一定要来天海市！那里有东方明珠，有外滩，
晚上所有的灯都亮起来，像星星掉在了地上。"她滔滔不绝地描述着大城市的繁华，
陈默听得入迷。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县城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大地方，上海更像是另一个星球。
"等我回去了，你可以来找我玩。"程晓雨说，"我让爸爸给你安排最好的学校。
"陈默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但他知道这只是小女孩天真的承诺。他们的世界相差太远，
就像田里的泥鳅和鱼缸里的金鱼，注定活在不同的水域。"好啊。"他还是笑着答应了。
回家的路上，陈默绕道去了村口的小卖部，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了一个最便宜的音乐盒。
虽然只能发出简单的叮咚声，但他想让程晓雨知道，有人记得她的喜好。初三那年，
程晓雨突然消失了三天。陈默坐立不安，放学后偷偷跑到白房子前张望，却发现大门紧锁，
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 第四天早上，程晓雨回来了，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她默默坐到陈默旁边，一整天都没说话。放学时，她终于开口："陈默，
陪我去河边走走好吗？"夕阳下的河水泛着金光，
程晓雨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硬币递给陈默。"这是我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幸运币，
"她说，"送给你。"陈默接过硬币，
上面印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外国国王头像："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我要走了，
"程晓雨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明天就回上海。
"陈默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不是说...等到初中毕业吗？
""爸爸的事情解决了，"程晓雨踢着河边的石子，
"他们给我安排了最好的高中...我必须走了。"两人沉默地站在河边，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陈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有什么资格挽留她呢？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会记得我吗？"程晓雨突然问。
"当然。"陈默攥紧了那枚硬币，"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程晓雨笑了，
眼泪却掉了下来："等我长大了，我要回来找你。那时候我们就不是小孩子了，
可以..."可以什么？她没有说完，但陈默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我会去找你的，
"他听见自己说，"等我考上大学，一定去天海找你。"程晓雨踮起脚，轻轻抱了他一下，
然后飞快地跑开了。陈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枚还带着她体温的硬币，
看着她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暮色中。第二天，白房子果然空了。
程晓雨的座位也空了，就像她从未出现过一样。只有陈默书包夹层里的那枚硬币，
证明那段回忆不是幻觉。高考放榜那天，整个槐树村都轰动了。
陈默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天海交通大学，成为村里第一个考上名牌大学的孩子。
"去天海好啊，"父亲拍着他的肩膀，眼里闪着泪光，"去了好好读书，别惦记家里。
"陈默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硬币。六年了，他始终没再见过程晓雨，
也不知道该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但冥冥中他总觉得，只要到了天海，
就离她更近了一步。九月的天海依然炎热，交通大学闵行校区人头攒动。
陈默拖着印有"尿素"字样的蛇皮袋，站在计算机学院报到处前，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
"同学，你的录取通知书。"报到处戴着眼镜的学姐头也不抬地伸出手。
陈默慌忙从贴身的衬衣口袋里掏出那张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的纸，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学姐接过通知书，扫了一眼，突然抬起头，
目光在他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和开了胶的运动鞋上停留了几秒。"陈默？
你就是那个西省理科状元？"学姐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引得周围几个新生纷纷侧目。
陈默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他局促地点点头，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从小到大，
他习惯了做透明人，突然成为焦点让他浑身不自在。"天啊，
没想到你这么..."学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急忙改口，"我是说，
欢迎加入交大计算机系！我是你大三的学姐李雯，这是你的宿舍钥匙和校园卡。
"陈默接过东西，低声道谢，正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他回头看去，
一群穿着光鲜的新生簇拥着一个高挑的女生走来，女生穿着简约的白色连衣裙，长发如瀑，
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程晓雨，经济学院的新生代表，
听说她爸爸是校董...""真的假的？那她怎么不住教师公寓？""人家低调呗，
听说高考分数也很高..."周围的议论声飘进陈默的耳朵，他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程晓雨？那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尘封已久的盒子。 六年前，
槐树村中学，那个转学来的城里女孩，那个送他幸运币的女孩，
那个在河边红着眼睛说"等我长大了，我要回来找你"的女孩。陈默站在原地，
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无法移动。人群中的程晓雨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眼睛瞪大了，手中的文件夹"啪"地掉在地上。"陈...默？
"她的嘴唇轻轻颤抖，叫出了他的名字。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两个看似毫无交集的人之间来回游移。陈默感觉喉咙发紧，六年了，
她变得更美了，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晓雨。"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好久不见。
"程晓雨突然笑了，那笑容像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整个报到处。她快步走过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陈默一个拥抱。"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会来天海！
"她的声音里满是掩不住的喜悦，"你考上了交大？太棒了！"陈默僵在原地，
鼻尖萦绕着她发丝间淡淡的茉莉花香，那是记忆中的味道。他能感觉到周围人惊讶的目光，
特别是那些刚才还围着程晓雨转的男生们，此刻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你们...认识？
"李雯学姐瞪大眼睛问道。 程晓雨松开陈默，眼睛亮晶晶的："我们是初中同学！
"她转向陈默，"你住哪个宿舍？我帮你拿行李吧！"陈默慌忙摇头："不用了，
我自己可以...""别客气了！"程晓雨已经弯腰提起他的蛇皮袋，
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面，"我送你去宿舍，然后带你去吃午饭，
我知道校外有家超棒的小笼包！"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陈默被程晓雨拉着离开了报到处。
走出十几米后，程晓雨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你还留着那枚硬币吗？"她轻声问。 陈默点点头，
从钱包夹层里掏出那枚已经有些发旧的硬币："一直带着。
"程晓雨的眼睛湿润了："我也是。"…………陈默的宿舍在男生3号楼408室，四人间，
已经有两个室友到了。一个叫王岩，东北人，高大健谈；另一个叫张明，上海本地人，
穿着时髦，正坐在床上玩最新款的iPhone。"哟，咱们宿舍最后一位到了！
"王岩热情地迎上来，"我叫王岩，机械学院的。这位是张明，经管学院的。
"张明抬头扫了陈默一眼，目光在他朴素的衣着上停留了几秒，敷衍地点点头，
又低头玩手机去了。"我是陈默，计算机学院。"陈默简单自我介绍，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
程晓雨帮他把蛇皮袋放在空床上，好奇地打量着宿舍环境："你们宿舍比我想象的宽敞啊！
"张明听到女生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看到程晓雨后眼睛一亮，
立刻放下手机站了起来："你好，我是张明，经济管理学院大一的。你是...？
""程晓雨，也是经管院的。"程晓雨礼貌地笑笑。"程晓雨？"张明突然激动起来，
"你就是那个新生代表？我在迎新群里看到过你的照片！我爸是张氏集团的张建国，
说不定认识你爸爸。"程晓雨的笑容淡了一些："可能吧，天海商业圈就这么大。
"陈默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泛起一丝苦涩。六年过去，他们之间的差距不但没有缩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