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薇娘曾是边陲采薇女,被遗弃、被替代、被羞辱。他问薇娘:“薇草之姿怎配牡丹?
”毁容那夜,薇娘戴上面具;战起之时,领民兵守城。他曾视薇娘如草芥,如今归来,
已是万军之帅。1腾里镇外,风卷黄沙,天色灰蒙。城郊一处荒草丛生之地,
几株枯萎的薇草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折断。就在这片荒芜之间,
一名年迈妇人蹲在地上,轻轻拨开层层杂草,露出一个襁褓。襁褓破旧,布满尘土,
却还有一丝温热。“是个女娃娃。”她轻声呢喃,将孩子抱起,孩子的脸脏兮兮的,
但眉眼清秀,呼吸微弱,尚存一息。妇人姓沈,名唤青萝 ,是镇上一位采药人,
平日里以采集薇草、制药救人维生。她膝下无子,见这女婴被遗弃于薇草丛中,心生怜悯,
便将她带回了家。村里人都说她是“采薇女”,久而久之,那女婴也被唤作“薇娘 ”。
薇娘自幼聪慧,虽长在乡野,却比寻常孩子更爱学习,更喜欢研习医理。
养母教她识百草、辨药性,她学得极快,年纪尚小便能独自熬制汤药。
养父原是前朝隐姓埋名的老将,因战乱退隐于此,他常教她射箭打些野味,
常在夜深人静时低声讲述兵法韬略。“兵者,诡道也。”他曾说,“若有一日大乱,
你可救一人,亦可救一城。”那时她尚年幼,听不懂这些话的分量,只当是故事讲着玩。
她不知道,那个夜晚,养父临终前颤抖着将一卷古旧羊皮书塞进她怀里时,
眼中闪烁的是怎样的期待与不舍。那卷书,便是《风林火山图》,乃前朝兵法精要。
薇娘长大后,日子依旧清贫。她每日随养母上山采薇,晒干入药,换些银钱度日。
镇上人都说她是“采薇女”,命如草芥,注定平凡一生。可她不信。
她记得养父临终前的话:“你不是普通的女孩,别让命运困住你。”于是,
她在晨光未露时背诵兵法,在夜深人静时研习医术,在每一次帮人治病时默默观察人心。
她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走出这片薇草丛。只是没想到,那一天来得如此突然。那一日,
养母神色凝重地回到家中,身后竟还跟着一个陌生男子。他穿着华贵,身形瘦削,
眼神复杂地看着薇娘。“你……就是我女儿?”他开口,声音有些哽咽。薇娘怔住。
“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养母低声道。原来,早在多年前,她亲生父曾是朝中权臣,
后来因政变失势,流离失所。母亲早逝,父亲辗转多年才寻到她踪迹。
可当他看到这个在边陲长大的“女儿”,眼神却很快黯淡下来。
他本以为会见到一个温婉端庄的女儿,结果只看到了一个衣衫简朴、手沾药草的女儿。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是你爹爹,你长得不像你母亲。”他缓缓开口,
“倒是有几分像我。如今在我南陵郡任职。我想……接你回家。”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薇娘低头,指尖微微收紧。她只是点头,轻声道:“好。”养母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
转身离开。门外,那位“父亲”望着她许久,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出口,转身离去。
翌日清晨,马车缓缓驶出腾里镇。薇娘坐在车厢里,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熟悉的薇草丛,
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命运。但她知道,
从这一刻自己不再是自由生长的薇草。三日后,马车缓缓驶入南陵郡城门。高墙朱户,
街市繁华,行人如织,空气中弥漫着香粉与酒楼的气息。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世界。
她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雕梁画栋,充满好奇但心中竟生出一丝陌生的恐惧。
沈府门前,她被引入内堂。“爹爹”薇娘对着父亲行礼,他顿了顿,“你先住下,
我会为你安排一切。”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她一人站在堂中。那一刻,
薇娘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认亲,而是安置。2薇娘在沈府住了下来。没有正式认亲宴,
也没有族谱更名,甚至连个下人都不知道她是谁。她被安排住在偏院,衣食供应得体,
却始终像是个“外人”。她在南陵郡的日子平静而压抑。每日清晨,
她仍习惯性地研习兵法、辨识药草,仿佛这样就能守住自己最后的一点自由。可她不知道,
这种“安顿”只是暴风雨前的沉默。几天后的一个午后,
有人来请她去花园一叙——是她的“妹妹”,沈清妍。沈清妍比她几岁,
是他父亲娶的继氏所生。沈府花园,花木扶疏,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薇娘走进园中时,
一眼便看见坐在石桌旁的少女。鹅黄裙裾,眉眼如画,发间金簪微闪,笑靥温柔。
“姐姐终于来了。”沈清妍起身迎上,笑意盈盈,“我盼这一天很久了。
”薇娘微微一笑:“我是薇娘。”沈清妍却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不,
你是我的亲姐姐,我想一直都这么叫你。”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委屈和期待,
像极了那些戏文里最动人的情节。薇娘心头一动,此刻竟有些鼻酸。
“我.......”她低声说道,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清妍眼中泛起一丝水光:“可你是我的亲姐姐呀,
我从小就盼着能见到你……只是爹爹一直没找到你,我便只能在心里想着。”她说得动情,
眼角微红,像是真的感伤。薇娘望着眼前这张楚楚可怜的脸,心中五味杂陈。那日之后,
沈清妍几乎每日都会来找她说话、陪她散步、一起喝茶赏花。她会讲小时候的事,
说她总梦见有个姐姐牵着她的手逛灯会。她也会问薇娘边陲的生活,眼神中满是惊叹与怜惜。
有时还会亲自送来糕点、香粉、新裁的衣裳,说是“为你准备的”。“你该打扮起来。
”她笑着替薇娘整理鬓角,“你是我们沈家的女儿,不该再穿粗布麻衣。”薇娘没有拒绝。
但她不是傻子,她隐隐感觉到这些“关心”背后藏着什么。一日,
沈清妍带她去了自己的闺房。雕梁画栋,锦帐罗帷,案几上摆着整套金丝绣妆匣,
铜镜映出她们并肩的身影。“姐姐若愿留在我身边,我可以求爹爹让你住进主院。
”沈清妍一边为她梳头,一边轻声道,“你是我的亲人,我不想你住得委屈。
”薇娘望着镜中两人,忽然笑了笑:“你不怕我抢了你的风头?”沈清妍愣了一下,
旋即笑道:“怎么会?你是我姐姐呀?”她语气真诚,仿佛真的毫无保留。但薇娘听出来了。
沈清妍的每一句话都在强调一件事:你是姐姐,但我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
她是在提醒她——别忘了身份差距。又过数日,沈清妍终于提起了那个名字:“爹爹说,
我和将军的婚期快定了。”“哪位将军?”薇娘问道。3“戍边将军萧凛。
”沈清妍神色黯淡,“他是北疆战神,但也听说他脾气冷酷无情。
”她低声道:“我……不想嫁。”薇娘看着她,沈清妍抬起头,
眼中含泪:“我知道这话不该说,但我真的怕……我不是不愿嫁人,而是不敢嫁他。
”她咬唇,声音颤抖:“姐姐,你能不能……替我去?”“我本不该开口的。”沈清妍低头,
声音哽咽,“可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爹爹说这门亲事非同小可,
若推辞不得”沈清妍突然开始大哭,她那楚楚可怜伤心欲绝的样子,任何人看了都会怜惜。
“你为何不去?”她终于问。沈清妍苦笑:“我怕死。我听说萧凛治军极严,
连宠妾犯错都当场杖毙……而且严格算来,姐姐你才是长女,才是与将军指婚的人”她抬眸,
眼神真挚:“姐姐你比我能干,比我勇敢,你替我去好不好?我相信你一定能过得很好。
”薇娘笑了,她终于听懂了,原来从一开始接她回来,并不是为了认回她。沈清妍不是怕死,
她是怕自己嫁过去后,不再是众人宠爱的大小姐,而且一介武夫怎么懂得风花雪月,
怎么懂得怜香惜玉。她宁愿让这个“没人疼”的姐姐去承受这一切。翌日清晨,
沈清妍送来一套嫁衣,绣工精美,配色雅致,一看便是出自京城名师之手。
“这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她将衣服递到薇娘手中,眼中满是歉意。“我知道你不该替我去,
可我真的不敢去……”她哽咽道:“若是你能替我出嫁,我会一辈子感激你。
”薇娘看着那件嫁衣,指尖微微收紧。她知道,自己早已没有退路。她接过嫁衣,
轻声道:“好。”沈清妍泪眼盈盈地抱住她:“谢谢你。”夜深人静,薇娘独坐房中,
望着窗外那轮残月,思绪万千。她低头抚摸那卷《风林火山图》,指尖滑过羊皮封面,
仿佛感受到某种沉稳的力量。雁门镇外,雪落无声。边陲之地,寒风刺骨。
戍边将军府灯火通明,红绸高挂,鼓乐喧天。这是萧凛的大婚之日。
百姓议论纷纷“听说新娘是从南陵郡接来的千金小姐。”“可惜呀,将军冷面无情?
”新郎未至,新娘已在凤轿中静坐良久。盖头之下,薇娘闭目沉思。她知道,今日之后,
她的命运将彻底改变。可她也清楚,这场婚礼,不是开始,而是她人生真正的试炼场。
吉时将至,将军仍未现身。喜娘催促再三,却无人应答。宾客窃语,
低声议论:“将军不愿娶?”“是不是嫌弃这新娘出身低微?”薇娘坐在轿中,听着那些话,
心如止水。她早已预料到这一幕。从踏入南陵郡那日起,她就不再是“人”,而是一枚棋子。
如今,她不过是被送到了另一个战场罢了。吉时终至,将军终于现身。他身着玄色战袍,
腰佩长剑,神情冷峻,眉宇间无半分喜意。众人惊呼:“将军来了!
”可他并未亲自迎接新娘,只是站在堂前,目光淡漠地扫了一眼凤轿,淡淡道:“下来吧。
”没有搀扶,没有拜堂,甚至连一句“从此结发为夫妻”的誓言都没有。她一个人掀开盖头,
独自走入大厅,跪下叩首,完成仪式。那一刻,她仿佛听见自己心中某处,悄然碎裂的声音。
夜深,洞房内烛火未燃,唯有窗外月光洒落,映出将军冷峻的身影。他端坐于案前,
手中一杯酒未曾动过。她站在门口,未施脂粉,一身素衣,静静地望着他。“为何不点灯?
”她问。“我看不清更好。”他回答,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讥讽,“免得看得太清,
失望太多。”薇娘垂眸,指尖微微收紧。“将军若嫌我姿容浅陋,我愿以真心相待。
”她声音轻柔,像风拂过水面,听不出愤怒,也听不出委屈。可萧凛却忽然抬头,看着她,
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真心?”他冷笑一声,“真心比容貌更不可信。你不是我要娶的人。
”他说完这句话,起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在空荡的屋内回响:“你既非牡丹,
便安守薇草之位。别妄想攀枝。”将军走后,她独自坐在床沿,久久未动。屋内寂静如死,
只有风吹窗棂,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她缓缓伸手,摘下发间的玉簪,轻轻放在案几之上。
那是今晨沈清妍送给她的陪嫁之物。“姐姐若是去了,记得戴上它。”她说,
“让那边的人都知道,你是我们沈家的女儿。”可现在,她才明白沈家从未真正接纳过她。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替身”,来保全小女儿的荣华富贵。而她,不过是个替代品。翌日清晨,
她起了个大早。她换上粗布衣裙,走出房门,准备去厨房帮忙熬药。
将军府的厨娘惊讶地看着她:“夫人怎会亲自来此?”她笑了笑:“我自小随养母制药,
习惯了。”厨娘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递给她一把干草:“那你先把这些切了吧。
”她接过草药,动作熟练,片刻便已剁好。
“夫人以前......没在南陵郡.......?”厨娘忍不住问。
她点头:“我儿时与父亲失散,被养母收养,并没有在府里长大,
但算起来我才是和将军指婚之人”厨娘叹息:“难怪将军……不太高兴。
他原本要娶的是南陵郡最娇贵的大小姐。”薇娘低头,沉默许久,
只说了一句:“我不是他要娶的人,但我愿意成为他的妻子。”午后,将军召见她。
她在厅中行礼,一如昨日。他坐在主位,目光淡漠,语气似笑非笑:“昨晚你为何不哭?
”她抬眸看他,眼神清澈:“我为何要哭?”“你不是我的夫君,我也不是你的新娘。
”她声音平稳,“我只是替人嫁入此门,何来悲伤?”萧凛微微眯眼。他原以为她会哭,
会求,甚至会闹。但她没有。她像是真的接受了这一切。可他知道,这种冷静,
往往藏着更深的情绪。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问。她怔了一下,随即答道:“薇娘。
”他望着她,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却终究只是挥了挥手:“下去吧。”她行礼退下,
脚步稳健,仿佛刚才的问话,对她毫无影响。可当她走出门外,阳光洒落在肩头,
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次日清晨,她主动前往练兵场。
将军正在操练士兵,看见她时,眉头微皱:“你不该来。”“我来看看。”她语气平静,
“将军若允,我想学些防身之术。”萧凛看着她,眼神复杂。“你不是将军夫人。”他说,
“你只是替嫁之人。”“可我愿意成为将军夫人。”她抬起头,直视他,
“只要将军愿意给我机会。”这一刻,将军的眼神变了。他仿佛第一次,认真看了她一眼。
夜深,将军府外风雪骤起。她再次坐在窗前,望着那片熟悉的星空。“你不是普通的女孩,
别让命运困住你。”养父的话,在耳边响起。她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但她知道一件事:既然注定要踏入这场棋局,那她就要成为执棋之人。
4今年冬天来得格外早。大雪未至,寒风已卷起尘土。城中百姓裹紧衣袍,缩在家中取暖,
唯有一人,逆着人群,奔波于街头巷尾。她是沈家代嫁来的“将军夫人”,
却无人唤她一声“夫人”。她只是个名字被遗忘的人——薇娘。而此刻,
她正穿梭在瘟疫蔓延的街巷之间,肩背药篓,手持银针,独自一人行走在生死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