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该醒了日军占领下的江城,我是伪政府翻译官陈默。 审讯室烟雾缭绕,
日军少佐浅野让我翻译地下党的口供。 犯人突然抬头,用暗语说:“夜莺该醒了。
” ——那是我的代号。 浅野盯着我:“陈桑,他说什么?
” 我喉结滚动:“他说……想喝家乡的米酒。
” 当夜我冒险取出死信箱情报:日军将在三日后发动“樱花凋零”计划,
用伤寒病毒清洗贫民窟。 前往销毁证据途中,发现死信箱已被特高课监控。
卖烟少年小石头突然倒地抽搐,血从口中涌出。 浅野从暗处走出,
皮鞋踩住少年头颅:“陈桑,解释下这孩子的领口为什么绣着夜莺?” 雨点砸在脸上,
我摸向腰间手枪。 身后传来拉枪栓的声响。审讯室里的空气,浓稠得如同凝固的猪油,
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劣质烟草燃烧的辛辣烟雾,混合着汗水的酸馊、铁锈的腥气,
还有一种更隐秘的、若有似无的甜腻——那是恐惧在高温下蒸腾出的味道,丝丝缕缕,
无孔不入。头顶那盏昏黄的电灯,像一只垂死的眼睛,光线浑浊无力,
勉强勾勒出室内扭曲的影子。我,陈默,就站在这片浑浊的中心,呼吸着这令人作呕的空气,
脸上却覆着一层精心打磨的冰壳。身上那套熨帖得一丝不苟的伪政府翻译官制服,
深灰色的料子,冰冷的铜扣,此刻成了最好的伪装。它像一副沉重的甲胄,隔绝了外界,
也锁住了我内里翻江倒海的真实。桌子对面,是浅野少佐。他斜倚在椅背上,姿态松弛,
甚至带着点慵懒,仿佛眼前不是审讯,而是一场乏味的消遣。他指尖夹着的“金蝙蝠”香烟,
烟头明灭,袅袅青烟蛇一样盘旋上升,扭曲了他那张保养得宜、却透着刻薄冷硬的面孔。
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淬了毒的针,不动声色地扫视着一切,包括我。“陈桑,
”浅野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清晰地穿透烟雾,“继续。
让这个顽固的支那人明白,与大日本帝国作对的下场是什么。”他微微扬起下巴,
示意那个被缚在刑椅上的人。我的目光,终于落到刑椅上那个血葫芦般的人身上。
那几乎不能称之为一个人了。褴褛的布片被暗红的血痂和污垢黏在肿胀变形的躯体上,
裸露的皮肤遍布青紫、焦黑和翻卷的伤口。头无力地垂着,乱发纠结,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有胸膛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起伏,证明那里面还残存着一丝活气。
喉咙深处仿佛堵着一团滚烫的砂砾,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灼痛。我强迫自己的声音平稳、清晰,
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
将浅野刚才那番关于“大东亚共荣”的“恩赐”和“不识抬举者必遭天谴”的威胁,
一字一句,翻译成冰冷的汉语。
“……天谴……”我的话音在浑浊的空气中落下最后一个音节。
就在这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寂里,刑椅上那个垂死的人影,
头颅极其缓慢地、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生命力,抬了起来。那张被血污和肿胀完全覆盖的脸,
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轮廓,唯有一双眼睛,在乱发和血痂的缝隙中骤然亮起。那光芒如此微弱,
却又如此灼热,像即将燃尽的炭火迸发出的最后一点星芒,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死死地钉在我脸上。干裂、肿胀、沾满血沫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
发出极其微弱、几乎被烟雾吞噬的气流声。但那气流声,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
在我灵魂深处轰然炸响!“夜…莺…该…醒…了…”五个字。每一个字,
都带着血沫摩擦气管的嘶嘶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进我的心脏,
然后用力搅动!浑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冻结,冰锥一样刺向四肢百骸。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耳膜里血液奔流的轰鸣!脸上那层精心维持的冰壳,
在巨大的冲击下瞬间布满裂纹,几乎要片片剥落。
我能感觉到脸颊的肌肉在无法控制地微微抽搐。搭在桌沿的手指猛地蜷缩,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住了那几乎脱口而出的惊骇。
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像咽下了一块棱角分明的碎玻璃。“陈桑?
”浅野那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条冰冷的蛇,瞬间缠住了我的脖颈。
他身体微微前倾,镜片后的目光不再慵懒,变得如同捕猎前的鹰隼,锐利得能穿透皮肉,
直抵人心。“这个顽固的共匪,刚才说了什么?”他吐出一口烟,
灰白色的烟雾直直喷向我的脸,“我似乎听到……他提到了某种鸟类的名字?嗯?
”审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像一面破鼓,
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浅野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
在我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上反复刮擦。那目光里没有明确的怀疑,
只有一种令人骨髓生寒的审视和玩味。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掌心的刺痛提醒着我必须立刻做出反应。
大脑在极度的惊骇和冰冷的求生本能间飞速运转。
“哈……”我发出一声短促的、极其干涩的笑,仿佛是被这荒谬的场景逗乐了,
又像是在掩饰喉头的不适。这笑声在死寂的审讯室里显得异常突兀。我抬起手,
用指关节揉了揉太阳穴,动作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无奈,
仿佛刚刚完成了一项枯燥又令人烦躁的工作。“浅野少佐,”我开口,
声音比刚才略微低沉沙哑了些,带着一种翻译官特有的、略带疏离的职业腔调,“您多心了。
他神志已经不清楚了,完全是胡言乱语。”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刑椅上那再次垂下去的头颅,
语气里刻意掺入一丝鄙夷和讥讽,“他刚才说……想喝家乡的米酒了。”我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极其浅淡、近乎没有的弧度,“大概是痛糊涂了,或者……在做最后的梦吧。
”浅野没有立刻说话。他依旧保持着前倾的姿势,锐利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足足有两三秒。
那眼神深不见底,像是在掂量我话语里的每一个字的分量。
审讯室里只有香烟燃烧的细微噼啪声,还有刑具上未干血滴落在地面的“滴答”声。终于,
他缓缓靠回椅背,嘴角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毫无温度的笑容。“米酒?
”他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
“真是……愚蠢又可悲的支那猪。”他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带下去!
别让他死得太痛快。”两个如狼似虎的宪兵冲进来,粗暴地将那瘫软的身体拖了出去,
在地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拖痕。浅野拿起桌上的文件,不再看我,
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陈桑,下午的会议记录,
整理好送到我办公室。”他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命令式。“是,少佐。”我微微躬身,
声音平稳无波。走出审讯室厚重铁门的瞬间,外面走廊相对“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
我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胃里翻江倒海,
那股浓烈的血腥和烟草混合的恶臭似乎已经渗入了我的骨髓,挥之不去。扶住冰冷的墙壁,
指尖传来的寒意让我打了个激灵。走廊尽头传来被拖行者的微弱的呻吟,
还有宪兵粗暴的呵斥声,渐渐远去。“夜莺该醒了……”那五个字,如同带着倒钩的毒刺,
深深扎进脑海,每一次心跳都牵扯出尖锐的剧痛和冰冷的恐惧。他认识我?他是谁?
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暴露我?是试探?是警告?还是……绝望中的托付?冷汗,
终于不受控制地沿着冰凉的脊椎悄然滑下,浸透了内里的衬衫。暮色如同打翻的墨汁,
迅速吞噬了江城最后的天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沉甸甸的,
预示着一场蓄势待发的暴雨。路灯早早亮起,昏黄的光晕在湿冷的空气中晕染开,
勉强撕开城市浓重的阴影,却更添几分阴郁诡谲。我裹紧了身上的黑色薄呢大衣,竖起领子,
半张脸埋在竖起的衣领里,步履匆匆。皮鞋踏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轻响,
在空旷的小巷里显得格外清晰。这条通往老城区码头区的路,七拐八绕,狭窄而破败,
是江城最见不得光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着江水特有的腥气、垃圾腐烂的酸臭,
还有劣质煤烟呛人的味道。墙壁上布满青苔,湿漉漉的,反射着路灯昏黄的光。
偶尔有野猫从垃圾堆里窜出,绿莹莹的眼睛一闪而过,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审讯室那最后五个字带来的剧痛和恐惧。
浅野那审视的、如同刮骨般的目光,反复在脑海中闪现。暴露了吗?
还是仅仅是一次危险的试探?那个垂死的同志……他是否还活着?疑问和焦虑如同藤蔓,
紧紧缠绕着我的神经。目的地是“同福巷”深处,一个几乎被人遗忘的角落。
巷子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两侧是低矮破败、摇摇欲坠的木板房,多数已废弃。尽头处,
一面斑驳的旧墙,墙根下,常年堆放着附近人家丢弃的破瓦罐、烂竹筐之类的杂物,
散发着霉烂的气息。这就是“鹧鸪”——组织上一个极其隐秘的“死信箱”。情报,
就藏在那堆杂物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半埋在湿泥里的破瓦罐底部,用油纸紧紧包裹着。
我像一道沉默的影子,迅速而谨慎地融入巷口的黑暗。没有立刻靠近目标点。
身体紧贴着冰冷潮湿、散发着霉味的墙壁,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巷子里死寂一片,
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江水拍岸声,和更远处模糊的汽笛鸣响。空气粘稠而冰冷,
带着暴雨前特有的沉闷压力。几分钟,漫长如同几个世纪。确认没有异常声响,
我才如同壁虎般贴着墙根,无声地潜向那堆杂物。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个熟悉的破瓦罐边缘时,
一股极其细微、却又绝对不该属于此地的气味,猛地钻入鼻腔!是“朝日”牌香烟的味道!
日本军官特供的那种,带着一股特殊的、廉价的香精气息。这气味极其微弱,
混杂在巷子固有的霉烂和垃圾酸臭中,若非高度警觉,几乎无法察觉。但对我来说,
这气味无异于一道炸雷!它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猛地收紧!动作瞬间僵住,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不是巧合!浅野!他果然起了疑心!他的人在守株待兔!
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大脑在极度的惊骇中反而异常清醒。取情报?绝不可能!目标暴露了,现在唯一要做的,
是立刻销毁!必须赶在特高课的狗扑上来之前,毁掉那个瓦罐里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
不再犹豫!我猛地转身,不再看那堆致命的杂物,
朝着巷子另一个方向——通往江边更混乱的棚户区——发力狂奔!
脚步声在寂静的窄巷里骤然炸响,如同惊雷。几乎在我迈出第一步的同时,
巷子两侧那些黑洞洞的破败窗户后面,瞬间闪出几道迅疾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无声,
却又带着致命的杀机,从不同的角度向我包抄过来!他们像训练有素的猎犬,
早已布好了口袋,只等我触动机关!“站住!”一声厉喝,带着浓重的日语口音,
在身后炸响。风声在耳边呼啸,肺部火辣辣地疼。身后的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
不能停!绝对不能停!就在冲出巷口,即将汇入前方相对开阔、人流稍多的码头区边缘时,
异变陡生!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炮弹般从斜刺里猛地撞了出来!猝不及防之下,
我被他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定睛一看,是个衣衫褴褛、约莫十二三岁的卖烟少年。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木制烟匣,脸上满是惊恐和灰尘。显然,
他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追逐吓坏了,慌不择路。“滚开!”我低吼一声,试图推开他继续前冲。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少年那双原本写满惊恐的眼睛里,
陡然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却又清晰无比。那不是纯粹的恐惧,
更像是一种……决绝?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少年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像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攥住,又像是触了高压电!
他整个人蜷缩着倒向冰冷湿滑的地面,怀里的烟匣“哗啦”一声摔开,劣质的纸烟散落一地。
他的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绷紧,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可怕声响。下一秒,
大股大股暗红色的、带着泡沫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他大张的口中喷涌而出!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江水的腥气!那血不是流淌,是喷射!溅射在肮脏的地面,
也溅到了我的裤脚和皮鞋上,留下几点温热粘稠的印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我的脚步如同被钉死在地面上,大脑一片空白,
只剩下那刺目的猩红和少年剧烈抽搐、口中不断涌血的恐怖景象。“啧,
真是……太不体面了。”一个冰冷、熟悉、带着金属质感和毫不掩饰的嘲弄的声音,
如同毒蛇吐信,自身后传来。沉重的、带着铁掌的军靴,踩踏着湿漉漉的地面,
发出清晰而压迫的“咔哒”声,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靠近。浅野少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