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光芒砸下来,像无数把碎冰刃,刺得人眼睛发疼。
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水、雪茄烟丝,还有某种……极其虚伪的甜腻气味。我,江砚,或者说,
顶着“江砚”这壳子的外来者,就站在这片流光溢彩的虚伪中央。巨大的落地窗外,
是城市最顶级的夜景,霓虹如流淌的星河。脚下波斯地毯的纹路繁复得能绊倒人。这地方,
这氛围,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金钱”和“阶级”。可惜,这富贵窝,在原主的记忆里,
最终成了他的坟。对面,沙发围拢的中心,坐着我的“血脉至亲”。江父,江承岳,
鬓角染着恰到好处的霜色,眼神锐利得像鹰隼,审视货物般打量着我。江母,林薇,
保养得宜的脸上,那点强挤出来的激动和喜悦,薄得像一层随时会剥落的金粉。旁边,
我的两位姐姐。大姐江玥,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套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
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感。二姐江瑶,穿着张扬的亮片裙,毫不掩饰地撇着嘴,
眼神里的排斥几乎凝成实质的冰锥。还有一个,站在江母身边,
一身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米白色羊绒衫,气质干净温和得像只无害的小羊羔。
他微微低着头,手里稳稳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杯,杯口袅袅升起白色的热气。
林薇轻轻推了推他,声音刻意放柔,带着一种表演性质的慈爱:“小屿,快,
给你哥哥端杯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好好相处。”假少爷,江屿。就是这张天使般的脸,
在原主回归后,用十年如一日的温柔假面,骗取了所有人的信任。而真正的江砚,
那个愚蠢的、渴望亲情的原主,在不断的忍让、讨好、迁就中,
最终被这“好弟弟”亲手端上的一杯慢性毒药,在三年后的某个雨夜,肝肠寸断,
死得悄无声息。江屿闻言,立刻抬起头,那双清澈的鹿眼里瞬间蓄满了水光,晶莹剔透,
仿佛盛满了最真挚的欢喜和孺慕。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茶杯,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
姿态谦卑得无可挑剔。每一步都踩在原主记忆里那条通往死亡的血路上。“哥哥,
”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尾音微微发颤,双手将茶杯恭敬地举到我面前,
“欢迎回家。”那杯口的热气扑到我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极其熟悉的微苦气味。
这气味,如同淬了毒的针,猛地扎进我的神经末梢。呵,来了。‘醉生梦死’,
混合了七种植物毒素,无色无味,初期只是轻微乏力、食欲不振,一年后脏器开始缓慢衰竭,
第三年……呵,肝肠寸断,神仙难救。剂量下得挺稳啊,江屿,你这手抖的毛病,
是专门练出来的吧?就为了每次下毒都精准无比?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看着他眼中那虚假的泪光,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腕。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有点想笑。原主就是被这鳄鱼的眼泪和这杯“认亲茶”彻底麻痹,一步步走进死局。
现在?去他妈的忍让迁就!这反派剧本,老子接定了!就在我准备抬手,不是接茶,
而是准备一巴掌将这虚伪的玩意儿连人带茶扇飞出去的前一秒——“哐当!
”一声尖锐刺耳的碎裂声猛地炸开!不是茶杯。
是江瑶手里端着的、一直用来掩饰不耐烦的那只描金咖啡杯,
失手掉在了光洁如镜的大理石茶几上。深褐色的咖啡液像泼墨般溅开,
染污了昂贵的白色桌布,也溅上了她那条闪亮的裙子。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江瑶自己都愣住了,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怎么松的手,只是猛地抬头,
那张写满骄纵和排斥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见了鬼似的惊骇和茫然,直勾勾地钉在我脸上。
她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林薇脸上的强撑的笑容瞬间僵死,
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一片惨白,嘴唇微微哆嗦着,
保养得宜的手死死攥紧了沙发的扶手,骨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她惊恐的目光,
同样凝固在我身上,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我。江承岳的反应最是骇人。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带得身下的沙发都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他那双锐利的鹰眼里,不再是审视,
而是爆发出一种混合着震怒、难以置信和一丝……恐惧的复杂风暴。他死死地盯着我,
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择人而噬。江屿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
他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泼溅出来,烫红了他白皙的手背,他却浑然不觉。
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的反应都如此剧烈而诡异?
他下意识地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巨大的困惑和一丝被忽视的不安。
“爸?妈?瑶瑶姐?” 江屿的声音带着哭腔,试图唤回他们的注意力,“你们怎么了?
杯子……瑶瑶姐的杯子摔了……” 他努力想把话题拉回“正常”的轨道,
试图用他惯常的无辜和关切来化解这令人窒息的气氛。然而,没人理他。
整个奢华空旷的客厅,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只有咖啡液顺着桌沿滴落在地毯上的“嗒、嗒”声,清晰得如同丧钟。我站在原地,
清晰地感觉到那几道目光的重量,像带着实质的钩子,试图从我脸上、从我空洞的眼神里,
挖出刚才那石破天惊、只存在于我脑海中的声音。啧,看来是听见了? 我心念电转,
瞬间将计就计,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刚从底层被找回来、带着点拘谨和木讷的壳子,
眼神却故意沉了下去,透出一股冰冷的审视,毫不避讳地扫过江屿烫红的手背,
和他手中那杯仍然冒着热气的“毒茶”。反应这么大?看来是听见了。听见也好,
省得我费劲演了。不过…… 我的目光掠过江承岳紧握的拳头,林薇惨白的脸,
江瑶惊魂未定的眼,听见了,你们信吗?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瞬间引爆了新一轮的无声震荡。江承岳的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锐利,
那审视的目光几乎要将江屿穿透,不再看我,而是死死锁定了江屿和他手中的茶杯。
林薇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如果不是坐在沙发上,恐怕会直接软倒。她看着江屿,
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和怀疑,不再是全然的信任和怜爱。
江屿被江承岳那刀子般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端着茶杯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茶水又泼洒出来一些。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
后背撞在了冰冷的沙发扶手上。“爸?您……您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 江屿的声音带着真切的恐惧,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明明前一刻,
他还是这个家备受宠爱的中心,为什么这个野种一出现,一切都变了?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那杯加了料的‘孝心茶’啊,我的好弟弟。 我内心的冷笑几乎要溢出胸腔。
时机到了!就在江屿试图再次开口辩解,用他那套“哥哥刚回来还不适应,
都是我不好”的白莲花话术来挽回局面时,我动了。没有预兆,没有怒吼。
我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动作快如闪电。目标不是江屿本人,
而是他身后那张沉重的、线条硬朗的实木单人沙发椅。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聚焦下,
我右腿肌肉骤然绷紧,力量爆发,一记凶狠精准的低扫,狠狠踹在了那单人沙发的椅腿上!
“哐——嚓啦!”实木与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和撞击声!
沉重的沙发椅被这股巨大的力道硬生生踹得侧移出去近半米!
椅腿在地面划出几道清晰的白痕。江屿正背靠着那沙发扶手,猝不及防之下,
身体瞬间失去了支撑!他所有的重心都倚在那里,这一下,
他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根基的积木,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身体猛地向后一仰,
彻底失去了平衡!“啊——!”一声短促的、充满惊恐的尖叫。“噗通!
”江屿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四仰八叉地重重摔倒在地毯上!
那杯精心准备的、滚烫的“醉生梦死”,在他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终于彻底脱手飞出!
白色的骨瓷杯在空中划过一道绝望的弧线。“啪嚓!”一声清脆到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茶杯精准地摔碎在江承岳那双锃亮的定制皮鞋前不到一寸的地方!
滚烫的、混着可疑沉淀物的褐色茶水猛地炸开,如同毒蛇喷溅的毒液,
瞬间泼湿了昂贵的手工地毯,也溅上了江承岳挺括的裤脚!几片锋利的碎瓷片,
甚至弹跳起来,险险擦过江承岳的鞋面。时间再次凝固。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一幕惊呆了。江屿狼狈地躺在地上,
手肘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昂贵的羊绒衫沾满了地毯上的灰尘和溅落的茶水污渍,
精心打理的发型也乱了,几缕头发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额角。他痛得龇牙咧嘴,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屈辱,完全懵了。林薇惊叫一声,下意识想站起来去扶他,
却被江承岳一个冰冷凌厉的眼神钉在了原地。江瑶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看看地上的江屿,
又看看我,再看看父亲裤脚上的茶渍,脸上那点骄纵彻底被震骇取代。江承岳缓缓地,
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裤脚上那片深色的、带着可疑浑浊的茶渍,又抬起眼,
目光如同极地的冰川,沉沉地压向地上狼狈不堪的江屿,最后,
那目光定格在那一滩狼藉的茶水和碎瓷片上。那眼神里的风暴,比刚才更加恐怖。啧,
可惜了这杯‘好茶’,没泼他脸上。 我面无表情地收回脚,
弹了弹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惊魂未定的江屿,声音不高,
却像冰锥一样,清晰地凿进死寂的空气里:“手抖成这样,端个茶都能摔了?
” 我的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江屿,你这毛病……是天生体虚,
还是心里有鬼,吓得?”“我没有!” 江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头尖叫起来,
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变了调,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手指指向我,剧烈地颤抖着,
“是你!是你故意踹倒椅子!你想害我!爸爸!妈妈!你们看到了!是他推我的!
他想害死我!”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试图用最激烈的控诉和眼泪来证明自己的无辜,
挽回局面。害你? 我内心的嗤笑如同实质,就你这种货色,也配让我脏了手?
这个念头落下的瞬间,江承岳和林薇的身体再次明显地一震。江承岳看向江屿的眼神,
那最后一丝因为多年养育而产生的不确定和犹豫,彻底消失了,
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深沉的愤怒。“够了!” 江承岳一声低吼,如同闷雷滚过客厅,
瞬间压下了江屿所有的哭嚎。他不再看地上的养子,目光如探照灯般转向我,声音沉得可怕,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江砚,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手抖’?
什么‘心里有鬼’?说清楚!”说清楚?行啊。 我迎着他迫人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反而向前一步,靴子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目光却直刺地上的江屿,
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意思就是,你这好儿子,端茶的手抖,
可不是因为见到我太‘激动’。” 我的声音刻意放慢,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他那是做贼心虚,怕被人发现他往这杯‘认亲茶’里,加了不该加的东西!”“轰——!
”这句话,如同在凝固的汽油里扔下了一根点燃的火柴!“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
” 江屿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
扭曲得不成样子,他指着我的手指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你嫉妒我!你嫉妒爸妈疼我!
你这个刚回来的野种,就想污蔑我!你有什么证据!证据呢!”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试图用声音掩盖恐慌。林薇捂住了嘴,看着状若疯癫的养子,又看看地上那滩刺目的茶渍,
身体摇摇欲坠。江玥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第一次变得无比锐利,紧紧锁定江屿。
江瑶则完全傻在了原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大脑似乎已经宕机。江承岳的脸色铁青,
下颌线绷得像岩石。他没有立刻斥责江屿,那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
在我和江屿之间反复切割。他在等,等我的下文,等那所谓的“证据”。证据?
我心底的冷笑几乎要凝成冰霜,蠢货,你最大的破绽,就是你自己!
原主死前看到的那个画面——你用左手,稳稳地端起那杯毒酒,一饮而尽!那动作,
流畅得没有一丝颤抖!一个惯用右手的人,只有在做最隐秘、最需要精准的事情时,
才会下意识切换到左手!比如……下毒!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偷听者的脑海中!
江承岳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看向江屿那双因为激动而胡乱挥舞的手——此刻,
他正用右手死死地指着我!江玥镜片后的眸光瞬间闪过了然,她立刻掏出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