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

第一章老公将单位分给我的房子给了小青梅，女儿只能跟我挤在多人宿舍的上铺。

夜里女儿不下心从上铺掉下来骨折，我背着她跑了二里地到了诊所。却正好遇到老公，

他抱着手指只是割破一个小口子的小青梅插队到我们前面。我愤怒质问，

他却满脸不耐烦：“胳膊断了又死不了，可梅梅手上的伤再不处理就要留疤了，

女儿都要被你惯坏了！”后来小青梅的房子发生火灾，他为救小青梅全身重度烧伤，

小青梅抛下他离开。我带着女儿递给他一张离婚协议，他苦苦哀求。

我冷笑嘲讽：“只是烧伤毁容又死不了，一个大男人这么脆弱，装委屈给谁看呢？

”······1983年冬。我靠着连续三年的“车间先进职工”，

终于分到了轴承厂家属区的一套房。等我把屋子打扫好，家具置办好，却被老公抢了钥匙，

锁在门外。“为了分这套房，厂办一家的衣服连着三年都是我做的，现在房子下来了，

你凭什么把我和女儿锁外面？！”我领着女儿到何广峰的办公室要钥匙，他却嫌我丢人。

“以后不要穿着工作服过来，一身的油味儿熏得我头疼。”“那房子的钥匙我给梅梅了，

她刚回城，没地方住。你和梅梅以前好歹也认识，总不好让她去睡大街吧！

”我牵着女儿的手，气得直发抖。“房子给了吴雪梅，那我们住哪？

”“筒子楼的单间厂子早收回去了，你这是让我们娘俩在外面喝风？！

”何广峰越听越不耐烦。“你和闺女就在宿舍凑活凑活就行了，矫情什么！

”“厂里派我去出差，有什么事儿等我回来再说！”我抱着女儿被何广峰撵出了办公室，

不得已只能先去厂里的单身宿舍凑活一晚。可是宿舍里只剩下一个上铺。

我从包里掏出我妈上周塞给我的雪花膏，腆着脸塞给下铺的沈青青。“青青，你跟我换换呗，

我闺女小，我怕她晚上睡觉摔着。”沈青青是吴雪梅的好朋友，

本来就不忿何广峰这个大学生最后和我结了婚，现在更是逮着机会给我摆脸色。

“这礼我可受不起，能住就住，不能住拉倒，本来这单身宿舍也没你的位置！

”其他人都害怕沈青青这个大姐大，不敢搭茬。我怕两个人太挤，女儿会掉下来，

只能让她睡床上，我在冰凉的地上打地铺。谁知道半夜女儿还是迷迷糊糊地从上铺摔了下来，

小脸儿哭得通红，直喊着“妈妈我胳膊疼！”沈青青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扯着嗓门就喊：“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孩子摔了，找你那个大学生老公去，

问我们借什么车！”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能抱着女儿，冒着雪走到了二里地外的诊所。

这个时间也只有那儿还开着门。可是刚排上队，就被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插了队。

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手指了不得地举在胸前，血已经凝固了。“同志，我们这个伤着急，

您先往后排排。”我毫不留情地推了那人一下。眼看着他就要发怒，

转身看到我和怀里的女儿。何广峰面色一滞：“沈蓉，你怎么在这？

”第二章我压着怒意：“你不是说要出差吗？”“梅梅说要感谢我帮她解决房子的问题，

专门给我做顿饭吃，我总不能辜负了她的好意。

”何广峰大言不惭地解释他出现在诊所的原因，还更加理所应当的挤在我和女儿前面。

怀中的女儿认出了他，带着哭腔喊着：“爸爸，

我胳膊疼······”何广峰瞥了一眼：“没事儿，忍忍就过去了。”我听到这句话，

心火中烧，也管不了周围人怎么看我，直接发作起来。“何广峰，你还是人吗？

这是你亲女儿！”“要不是你把房子给了吴雪梅，她至于从宿舍上铺掉下来吗？

”“她这胳膊要是耽误了，以后落了个残疾怎么办？”我的声音惹得其他病人指指点点。

何广峰脸皮薄，倏地恼火起来，低声吼我。“小点儿声，还不嫌丢人？！

”“胳膊断了又死不了，可梅梅手上的伤再不处理就要留疤了，女儿都要被你惯坏了！

”我从没想过何广峰能说出这样的话。鼻子一酸，气得语塞。

当初嫁给何广峰就是觉得他是大学生，明事理，谁知他的心更狠。大夫叫着下一位，

何广峰抱着吴雪梅就进去了，丝毫不管女儿哭喊。好在旁边的护士及时给女儿打了固定，

这才没有更严重。女儿胳膊骨折了，照顾起来要更小心，宿舍是不能再住了，

我到诊所借了个电话打到了我娘家。“妈，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你让哥来接我回家吧。

”电话那边沉默良久，说了声“好”。女儿被安置在了我妈家，我就放心了一半。第二天，

我换了一身我妈几年前给我买的呢子大衣去了厂里。碰上班长介绍新来的工友，

正是昨天伤了手的吴雪梅。她里面打底的那件的确良衬衫，我一眼就认出来，

是我三个月前做好了放在柜里留着过年穿的。她凑到我跟前，假装热络地说：“蓉姐，

我手指昨天做菜伤了，峰哥说让你帮我多干点儿，毕竟这是计件的，干得少就转不了正了。

”乡下返城难找工作，她现在还是临时工。我没有理她，换上工作服，

穿起套袖开始干自己的活儿。她却不依不饶：“沈蓉，我这工作还是峰哥送了几百块钱的礼，

低声下气四处求人求来的，你也不想让他的钱打水漂吧？

”原来何广峰可以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女儿出湿疹，

我想让他求办公室的老王媳妇儿给我顶个班。何广峰却说，他是个读书人腰杆子硬，

做不来这种求人的事儿。后来是我给车间里的赵姐做了件假领子，她才替了我几天。

上个月的一天早上，我生了病，让何广峰送女儿去托儿所。女儿半路看到鞋底儿掉了，

哭得不行，想要穿一双好鞋进托儿所。何广峰却跟她说：“你的鞋不归爸爸管，

要穿新鞋找你妈去！”我事后问他，他双手一摊说他兜里没钱，逼死他也买不出一双鞋来。

可是给吴雪梅找工作的钱就算是给女儿买一百双鞋也够了。越想越气，我直接换了个位置，

离吴雪梅远一点。何广峰却不乐意了，下班堵在我们车间门口。“沈蓉，

就说你这种没文化的妇女心眼也小！”“你干了这么多年，手头利索，

帮梅梅这个新人多干点儿怎么了？”“她的手还不是为我做饭伤的吗？那可是三菜一汤。

你呢，你除了会做白菜炖土豆你还会做什么？”第三章我看着他衣服口袋露出的香烟盒一角，

胃里恶心的翻腾。家里的开销从来都是花我的工资，他的钱只用来买烟，

和给领导拉关系请吃饭。甚至他还有余钱买半导体，听磁带，买书订杂志。

而我要买菜做饭、买布做衣服，过节给他家的年礼都是从我这里出。

每天晚上我从厂托儿所接了女儿回来，就要忙里忙外的做饭做家务。吴雪梅偶尔做了一回饭，

就让何广峰心疼的不得了，连厂子里的活儿都要我帮她干。那我跟他结婚，

辛苦的这五年算什么？“你还好意思说，孤男寡女，她给你做饭是什么很值得炫耀的事儿吗？

”何广峰走近了几步，声音小了一点。“沈蓉，你少给我乱说，我跟吴雪梅是清清白白的。

”“你坏我的名声可以，但是梅梅还是大姑娘，你别像个泼妇似的欺负人家女孩子！

”吴雪梅在他身后站着，抱着双臂看我。我指着她，从上到下的打量一遍：“我欺负她？

我这些年最值钱的衣裳都在她身上了，就连她脖子上的那条金项链都是我的陪嫁，何广峰，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吴雪梅听了，却憋着嘴有些委屈到：“蓉姐，你这就冤枉我了，

你这身上的呢子大衣虽说款式旧，但也比我身上这些衣服值钱，

还有你这车······”何广峰看着我推着的自行车，皱起眉：“这车哪来的？

”“我妈给的。”何广峰笑了起来：“沈蓉，你爸妈不是在南方乡下吗？还有钱给你买车啊？

你撒谎也不打个草稿。”当初为了和何广峰的穷学生身份匹配，我确实是这么说的。

我不想解释，吴雪梅却拽着那辆自行车不松手。“峰哥，昨天那饭也没吃好，

我今天再给你做一顿吧，听说解放西路那个菜场的菜新鲜，就是有点远，

不如我们骑车······”何广峰问都没问就把我扯到一边，

“你去厂托儿所接女儿骑什么车？走走去吧。”女儿没去托儿所，我骑车是为了回娘家。

没办法我只能坐公交，回到家都已经快八点了。我妈从锅里跟我成了点儿老鸭汤，

坐在饭桌上看我喝完。“蓉啊，我问了你哥，你跟那谁离婚也就需要争一个孩子，

协议帮你拟好了，你拿给那谁吧。”我点点头，哥却慌慌张张地进门：“妈！我妹出事儿了！

她家···着火了···”沈川看到我，这才喘匀了气。

“你们单位给你分的那套房子晚上着了火，听说里面有一男一女，男的伤的厉害，

女的也没消息，我以为是你······”我一惊：“打听到在哪个医院了吗？

”沈川还拿着车钥匙：“中心医院，你要去吗？”“走！”第四章沈川看着我女儿，

一脸担心地说：“这种场合，还是别让夏夏来了吧。”我摇摇头，

我的女儿早晚会知道她爸爸是哪种人。与其以后抱有幻想，不如就从现在开始接受。

还没进病房门就听到沈川的叫嚷声。“吴雪梅呢？你们谁看到吴雪梅了？她伤到了吗？

”来检查的护士在他面前叹了口气：“还问呢，人早跑了。”何广峰愣了一下，却没有当真。

“净瞎说，我是为了救她才被烧成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不管我？

”“梅梅一定是回去给我煲汤去了，她知道我除了她做的菜，其他人的真吃不惯。

”护士检查完毕后让他交一千块住院费，他报了我宿舍的电话。“找沈蓉，

生病的花销归她管，让她多拿点钱来，再买点桃酥、麦乳精什么的。”“平常抠得要死，

现在我病了，可得好好宰她一下。”沈川放在我肩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以前何广峰生病，

我总会为了哄他，给他买好吃的。一个小感冒他就吃了三瓶黄桃罐头，

一点汤也没给我女儿留。这次他又仗着自己病了，肆无忌惮起来。“告诉她，限时半个小时，

她那宿舍离中心医院坐车也就二十多分钟，再跑两步，半个小时肯定够了。

”邻床的病号有点听不过去：“又坐车又买东西的，还卡点儿。

你媳妇儿就是牲口也不能这么用啊，小何，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何广峰却被他说的来了劲。“沈蓉抱着孩子都能走二里地，这点事儿算什么？

她有能耐着呢，不用你替我心疼她。”邻床闭了嘴，不想再和他搭话。护士的脸色难看，

赶紧逃出病房。我拦着她，告诉她电话不用打了。半晌，我推门进去，何广峰一怔。

“来的还挺快，赶紧去交住院费吧，都等着呢。”我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