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空气沉滞得像凝固的铅块,混浊地压迫着每一个角落。
门缝里偶尔钻进一丝风,带着早春特有的、裹着寒意的湿气,也只敢在门槛边上打个旋儿,
便畏缩地消散了,驱不散那沉重的凝滞。正中墙壁上悬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张过分苍白的少女脸庞,头发枯黄,
眼神怯生生地凝望着前方——那是全班集体照裁下来的小小一角,
照片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笑。几个沾亲带故的妇人围在角落,嗑着瓜子,
瓜子皮簌簌落在地上,发出细碎而令人烦躁的轻响。“啧,走了也好。
”一个嘴角向下撇着的胖妇人压低声音,话里却分明没多少压低的意思,“天生带残,
又是个哑巴,还是个贼骨头,偷鸡摸狗的,克亲克邻的命数,留着也是拖累。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瘦削些的妇人立刻接上,
眼神斜瞟了一眼灵堂正中那口薄薄的、没上漆的白茬棺材,嘴角撇得更厉害了,
“活着时候手脚就不干净,连她妈买菜的钱都敢摸!如今两腿一蹬,她那个后妈王春丽,
怕不是心里头还得念一声阿弥陀佛,总算甩脱了个大累赘!”薄薄的棺材里,躺着我。林晚。
她们口中那个又聋又哑、偷鸡摸狗、死了都嫌占地方的累赘。外面那些刀子一样的话,
我“听”不见了。她们脸上那种混合着鄙夷和释然的表情,我也“看”不见了。挺好的。
聋哑,到了最后,竟成了我唯一的体面。棺材板粗糙的木纹硌着冰冷的背脊,我蜷缩着,
大概比生前更瘦小了些。挺好的。寂静终于彻底包裹了我,像一层密不透风的茧。
没有继母王春丽尖利刺耳、能把屋顶掀翻的咒骂,
没有亲戚们指指戳戳、像看阴沟里老鼠一样的眼神,
也没有弟弟小树病中压抑不住的、小动物般痛苦的呜咽……世界终于安静了,黑沉沉的,
带着泥土和木头腐朽的气息。“妈……”一声细弱得像被风一吹就散的呼唤,
带着浓重的鼻音,从灵堂门口飘了进来。是弟弟小树。他扶着门框,
小小的身体裹在一件显然过大的旧棉袄里,脸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蜡黄,
嘴唇泛着不健康的青紫。他费力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瘦弱的胸膛急促起伏。继母王春丽正跪在棺材前头,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
听到小树的声音,她猛地抬起头,那张涂了廉价脂粉的脸上,果然没有一丝泪痕,
只有些刻意揉搓出来的红痕。她飞快地剜了小树一眼,眼神里的不耐烦像淬了毒的针,
但转瞬即逝,随即挤出一种夸张的悲切,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哭腔的尖利划破了灵堂沉闷的空气:“我的晚晚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丢下妈走了啊!
我的命根子啊——”她干嚎着,手重重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发出沉闷的啪啪声,
身体也跟着大幅度地摇晃。几个嗑瓜子的妇人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讥诮眼神,
瓜子嗑得更响了。小树被那尖利的声音刺得一哆嗦,扶着门框的手攥得更紧,指节泛白。
他怯生生地往里挪了两步,目光却不敢去看那口棺材,只死死盯着自己沾了泥的旧布鞋鞋尖,
声音抖得厉害:“妈……我、我难受……药……”王春丽的干嚎像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她猛地扭过头,那张涂脂抹粉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像骤然聚拢的乌云。“催命鬼!
没看见给你姐送行吗?”她压着嗓子,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淬着冰碴,“药药药!
就知道吃!家里哪还有钱?你姐活着时候偷的那点,还不够她买纸钱烧的!
”她狠狠瞪了小树一眼,那眼神凶戾得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滚回你屋里去!
别在这儿碍眼添晦气!”小树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点血色,变得惨白。
他像被鞭子抽了一下,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猛地捂住嘴,
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那咳嗽声又急又猛,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单薄的身体在过大的棉袄里无助地摇晃,几乎站立不住。他不敢再停留,也无力再说什么,
只是深深地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那要命的咳嗽,一步一步,
艰难地、几乎是拖着自己的身体,挪出了灵堂,消失在通往里屋的昏暗走廊里。
灵堂里的空气在王春丽那一声凶戾的低吼后,重新凝固起来。瓜子皮落地的声音也没了,
只剩下王春丽粗重的喘息和远处小树压抑不住的、一声紧似一声的呛咳。
我躺在冰冷的棺木里,
“看”着小树那单薄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的黑暗里。那咳嗽声,
一下一下,像是钝刀子在我早已无知无觉的心脏上慢慢锯着。药……又是药。那药片,
小小的,白白的,却像山一样压在我们姐弟俩头上。小树先天不足,
心肺弱得像个纸糊的灯笼,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能要了他的命。那些药,
是吊着他一口气的命根子,也是勒紧我们脖子的绞索。记忆的碎片猛地刺破死亡的寂静,
带着尖锐的棱角扎进来。厨房里,灶上温着给弟弟熬的稀薄米粥,米粒少得可怜。
我偷偷地、飞快地把自己碗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粥倒回锅里,只留下浅浅一个碗底。
动作快得像做贼,心在胸腔里擂鼓。刚放下碗,
王春丽尖利的嗓音就像鞭子一样抽了过来:“死哑巴!磨蹭什么呢!碗刷了没?地扫了没?
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养条狗都比你有用!”她叉着腰站在厨房门口,眼神像刀子,
刮得我脸上生疼。我死死低着头,不敢让她看到我碗里几乎空了的痕迹,
喉咙里堵着无数辩解的话,却只能发出“啊…啊…”几个破碎嘶哑的气音。
她厌恶地啐了一口,转身走了。我靠着冰冷的灶台,胃里空得发慌,火烧火燎地痛。
可想到小树能多喝一口稠一点的粥,那痛,好像就轻了一点点。还有那次,也是冬天,
冷风像刀子割着脸。我在垃圾堆里翻了快两个小时,冻得手指头都没了知觉,
才终于翻出几个压扁的塑料瓶和一小捆旧报纸。攥着那皱巴巴的三块五毛钱,
跑到巷口的小药店。店员斜睨着我满是冻疮和污渍的手,不耐烦地甩出两粒廉价的止痛片。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两粒小小的白色药片,像捧着稀世珍宝。回去的路上,
忍不住绕到另一家小店,用仅剩的几毛钱,买了一小颗最便宜、裹着花花绿绿糖纸的水果糖。
塞给小树的时候,他蜡黄的小脸瞬间亮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剥开糖纸,
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甜得眯起了眼。他把糖塞到我嘴边,我摇摇头,指指他,
又拍拍自己空空的肚子,比划着“姐姐饱了”。他信了,开心地把糖含在嘴里。
看着他脸上那一点点满足的笑意,好像身体里所有的寒冷和疲惫都被驱散了。
可王春丽发现后,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骂我乱花钱,骂我手脚不干净,
肯定又是偷了家里的钱……我张着嘴,徒劳地“啊…啊…”着,
双手慌乱地比划着废品、卖钱……她根本不屑看,一耳光扇过来,耳朵里嗡地一声,
世界彻底陷入了寂静的黑暗。黑暗……无尽的黑暗……突然,
一阵压抑的、带着巨大恐慌的哭嚎声,像濒死的野兽发出的哀鸣,
猛地撕破了灵堂里死水般的沉寂!“姐——!姐——!”是小树的声音!
那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仿佛天塌地陷。灵堂里所有的人,
包括正酝酿着下一轮假哭的王春丽,都被这凄厉的哭喊惊得浑身一抖。
嗑瓜子的妇人惊得掉了手里的瓜子,面面相觑。
王春丽脸上的脂粉也盖不住瞬间涌上的惊疑和恼怒,她霍地站起来,
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一个空凳子,发出刺耳的哐当声。“嚎什么丧!小短命鬼!
你姐刚躺下你就……”她一边厉声咒骂着,
一边怒气冲冲地拔腿就往小树发出声音的里屋冲去。
灵堂里剩下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了,短暂的死寂后,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
带着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看热闹的好奇,跟着王春丽涌向那间狭窄昏暗的里屋。
里屋光线极暗,只有一扇糊着旧报纸的小窗透进一点惨淡的天光。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久病之人房间特有的、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
小树瘫坐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就在他那张铺着破旧草席、堆着单薄被褥的矮床边。
紧紧抱着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用旧练习本裁开、再用粗糙的麻线歪歪扭扭缝起来的小本子,
纸页粗糙发黄,边角卷得像枯死的树叶。他小小的身体筛糠一样抖着,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
他死死抱着那个本子,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又像是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喉咙里发出破碎不成调的呜咽,眼睛惊恐地瞪着冲进来的王春丽,小小的身子拼命往后缩,
试图把自己藏进床底的阴影里。“你……你手里拿的什么鬼东西?
”王春丽的声音尖得变了调,目光死死钉在那个破本子上,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
她认得那本子的封面,是去年学校发的,后来被她随手扔掉了。怎么会在这哑巴的床底下?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动作粗暴得像抓小鸡一样,一把将小树从地上拎了起来。
小树痛得尖叫一声,怀里的破本子再也抱不住,“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摊开了几页。王春丽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死死攫住地上那摊开的破本子。
她猛地甩开小树,像甩开一件肮脏的垃圾。小树重重跌回地上,
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压抑的痛呼,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了,只是绝望地看着地上的本子,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王春丽弯下腰,
涂着劣质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带着一种神经质的颤抖,一把将本子抄了起来。
劣质纸张发出刺啦的脆响。她胡乱地翻动着,动作粗鲁而狂躁,纸页在她手中哗啦作响。
昏暗中,凑近门口的几个人勉强看清了摊开的那一页。上面是铅笔写的字,
一笔一划都透着吃力,歪歪扭扭,大小不一,很多字还夹杂着拼音,
像是刚学会写字不久的孩子留下的。“3月17日,晴。饿。少喝一碗粥zhōu,
能换弟弟一片止疼药yào。弟弟咳ké得好凶。”后面还画着一个歪歪的小碗,
碗里只有浅浅一道线。王春丽的手猛地一抖,像被滚烫的蜡油溅到。
她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脂粉覆盖下的惨白。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噎住似的抽气。她像疯了一样,手指痉挛般地飞快往后翻,
纸页被扯得哗哗乱响,发出濒死的呻吟。下一页:“4月2日,冷。捡píng zi,
卖了三块五。给弟弟买了táng。他舔了一下,笑了。妈骂我偷qián。不是偷de。
瓶子换de。”旁边画着一个咧嘴笑的小人,小人手里举着一颗糖,
糖纸上画着歪扭的彩色线条。再下一页:“5月10日,雨。弟弟发烧shāo了,烫。
药yào好贵guì。刘婶shěn给gěi我一块发糕gāo,
没舍得吃,想留给弟弟。被妈看见,说shuō我又偷藏cáng东西。
打dǎ了。疼。藏cáng床底dǐ下了,等弟弟好点再给gěi他。
”字迹到这里有些模糊,像是被水滴晕开过。每一页,
都是这样歪歪扭扭、夹杂拼音的简短记录。每一页,都沾着厨房的烟火气,垃圾堆的酸腐气,
还有无声的委屈和疼痛。每一页,都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王春丽的脸上,
抽得她头晕目眩,抽得她浑身冰凉。“假的!都是假的!这死哑巴胡写的!
她就是想死了还赖上我!她就是个贼!天生的贼骨头!”王春丽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声音尖锐得如同玻璃刮过铁皮,充满了疯狂和一种溺水般的恐惧。她猛地攥紧手里的本子,
涂着红指甲的手指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狠狠地撕扯!“嗤啦——!”脆弱的纸张应声而裂!
她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困兽,双手疯狂地撕扯、揉搓着那本承载着无声控诉的册子,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非人的嘶吼。纸片如肮脏的雪片,纷纷扬扬从她颤抖的手中落下,
飘散在潮湿阴冷的空气里,落在小树惊恐的脸上,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也落在那口薄薄的白茬棺材投下的、沉默的阴影里。“死哑巴!叫你写!叫你害我!
死了还要害我!”她一边撕一边疯狂地咒骂,唾沫星子四溅,身体剧烈地摇晃着,
仿佛下一刻就要栽倒。周围的人全都僵住了。那几个嗑瓜子的妇人张着嘴,
手里的瓜子早不知掉到了哪里,脸上那点看热闹的兴致被眼前这疯狂的一幕彻底碾碎,
只剩下震惊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她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仿佛靠近那疯狂撕扯的女人就会被传染上什么可怕的东西。没有人说话,灵堂内外,
死寂得可怕,只有王春丽撕扯纸页的刺耳噪音和她破碎癫狂的咒骂在回荡。纸片还在飞。
王春丽撕红了眼,指甲在粗糙的纸页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终于,
本子只剩下紧紧攥在她手里的最后几页。她不管不顾,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它们揉成一团,
像要捏碎什么可怕的东西!就在这疯狂的揉搓中,
一张薄薄的、几乎被揉烂的纸页顽强地从那团废纸中挣脱出来,打着旋儿,飘飘荡荡,
最终轻轻地、轻轻地落在了王春丽那双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的赤脚旁边。那纸页太薄太轻,
落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可那一瞬间,
王春丽所有的动作——撕扯、咒骂、身体的摇晃——都像被无形的冰水骤然浇透,瞬间冻僵。
她眼珠凸出,死死地、死死地钉在那张纸上。离得稍近的一个男人,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
眯起眼。昏暗中,
他勉强辨认出那纸上同样歪歪扭扭、却比前面任何一页都显得更加无力的铅笔字迹。
他不由自主地、用一种干涩到发紧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
艰难地念了出来:“药…好贵guì……要yào是…没有我…就…好了。
”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但在这死寂的灵堂里,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铁钉,
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砸进他们的骨头缝里。
“药好贵……要是没有我就好了。”没有控诉,没有怨恨。只有铺天盖地的疲惫,
和一种认命般的、令人窒息的解脱。灵堂里,彻底死寂。那是一种真空般的死寂。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
吹过破窗的呜咽、甚至人们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被这沉重的、带着铁锈味的死寂吞噬了。
王春丽像一尊骤然失去所有支撑的泥塑,直挺挺地僵在那里。她脸上的疯狂和血色彻底褪尽,
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毫无生气的惨白。那双涂着劣质眼影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却涣散着,
茫然地、空洞地落在脚边那张轻飘飘的遗言上。她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喉咙深处传来一种类似老旧风箱破洞般的、断续而嘶哑的“嗬…嗬…”声。
她攥着那团烂纸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纸团滚落在地。角落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泪水,
顺着脸上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她死死盯着那口薄薄的棺材,
仿佛第一次看清里面躺着的究竟是谁。先前骂得最凶的那个胖妇人,脸色由白转青,
又由青转红。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烫到,慌乱地别开脸,不敢再看地上那张纸,
也不敢再看那口棺材。她肥胖的身体不安地扭动着,脚下意识地往门口的方向蹭,
仿佛这灵堂突然变成了烧红的铁板。小树瘫在地上,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还在抑制不住地颤抖。他呆呆地望着那张落在母亲脚边的纸,又茫然地抬起泪眼,
看向那口沉默的白茬棺材,看向棺材前姐姐那张怯生生的、没有笑容的遗照。突然,
他小小的胸腔剧烈起伏,爆发出一种压抑到极致、近乎窒息的呛咳。
那咳嗽声在死寂的灵堂里显得格外刺耳、凄厉,像垂死小兽的悲鸣,一声声,
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沉沉地落回每个人心头。
王春丽的身体终于被这咳嗽声刺激得动了一下。她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
目光不再是空洞,而是被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东西攫住,
那东西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又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她的神经。
她的视线越过纷扬散落的纸屑,越过蜷缩在地、咳得撕心裂肺的儿子,最终,
死死地钉在了灵堂正中央——钉在了那口薄薄的白茬棺材上。那口棺材沉默地停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