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从未想过，七年婚姻的裂痕会以这种方式呈现在他面前。那是一个普通的周五晚上，
他刚结束连续三天的加班回到家。推开门的瞬间，
屋内温暖的灯光和厨房飘来的饭菜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苏雯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
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白皙的后颈。"回来了？"苏雯头也不回地说，
声音里带着他熟悉的温柔，"饭马上就好。""嗯。"林嘉放下公文包，走到她身后，
轻轻环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肩上。苏雯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如常。
这个细微的反应没有逃过林嘉的眼睛，但他太累了，没有多想。"今天怎么这么晚？
"苏雯关掉火，转身面对他。她的眼睛依然那么美，像两潭清澈的湖水，
只是林嘉总觉得最近这湖水上蒙着一层他看不透的薄雾。"项目收尾，没办法。
"林嘉松开手，揉了揉太阳穴，"我去换衣服。"卧室里，林嘉脱下西装，
随手将手机扔在床上。他打开衣柜时，注意到苏雯的几件衣服散落在床上——她总是这样，
换下的衣服从不及时收拾。林嘉摇摇头，弯腰去捡，
却在苏雯的枕头下摸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体。是她的手机。林嘉本打算直接放回去，
但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消息弹了出来："明天老地方见？想你了。
"发信人的名字显示为"张总"，但林嘉知道，苏雯公司的总经理姓李。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般爬上林嘉的脊背。他犹豫了一秒，输入了苏雯的生日——密码错误。
他又试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屏幕解锁了。林嘉的手指颤抖着点开了那条信息，
往上滑动聊天记录。每一条信息都像一把刀，精准地刺入他的心脏。
"你今天穿那条红裙子真美。""下次别涂口红了，我喜欢你自然的唇色。
""昨晚梦见你了，醒来时床单都湿了。"最后一条是苏雯发的："我也想你，明天见。
"林嘉的视线模糊了，耳边嗡嗡作响。他机械地继续翻看，发现他们几乎每天都有联系，
而且时间多在深夜，当他以为妻子已经熟睡的时候。相册里还有几张苏雯的自拍，
穿着他从没见过的性感内衣，背景明显是酒店房间。"嘉哥？吃饭了。
"苏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林嘉猛地锁上手机，塞回枕头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餐厅的，只记得苏雯的脸在灯光下显得那么陌生。"你脸色不太好，
是不是太累了？"苏雯关切地问，伸手想摸他的额头。林嘉下意识地躲开了。"没事。
"他低头扒饭，味同嚼蜡。那天晚上，林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假装熟睡。凌晨两点，
他感觉到苏雯轻轻起身，拿着手机去了浴室。半小时后，
她回来时身上带着沐浴露的香气——她洗了澡，在半夜。第二天一早，
苏雯说要去见一个老同学。林嘉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后，立刻打开了电脑。
他登录了共享的行车记录仪账号——这是他们买车时一起设置的，为了方便查看停车位置。
记录显示，苏雯的车每周三和周六都会去城东的一家酒店，停留两到三小时。而昨天，
她告诉林嘉是去健身房。林嘉的胃部一阵绞痛。他打开地图，
发现那家酒店距离苏雯公司只有十分钟车程。他继续翻看记录，
发现上个月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那天，苏雯也去了那里——当天晚上，她送给林嘉一条领带，
说是特意去商场挑的。林嘉关上电脑，双手抱头。七年的婚姻，四年的恋爱，十一年的感情，
就这样被几条信息和行车记录击得粉碎。他开车去了那家酒店，坐在大堂咖啡厅里等待。
十一点整，他看见苏雯走进来，穿着一条他从没见过的红色连衣裙。她环顾四周，
然后快步走向电梯。林嘉跟了上去，保持距离。电梯停在八楼。
林嘉看着苏雯走向812房间，轻敲三下门。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
一把将苏雯拉了进去。林嘉站在走廊上，双腿像灌了铅。他应该冲进去吗？应该砸门吗？
应该大声质问吗？但最终，他只是转身离开了。回到家，林嘉坐在沙发上，
盯着墙上的结婚照。照片里的苏雯笑靥如花，靠在他肩头，眼中满是幸福。而现在，
那双眼睛看向别人时，是否也闪烁着同样的光芒？下午四点，苏雯回来了。看到林嘉在家，
她明显愣了一下。"你今天没去公司？"她问，声音有些不自然。林嘉抬起头，
直视她的眼睛："我们谈谈。"苏雯的表情凝固了。她慢慢放下包，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谈什么？""812房间。"林嘉说，声音平静得可怕，"红色连衣裙。
周三和周六的'健身房'。结婚纪念日的'商场'。"苏雯的脸色瞬间苍白。
她的嘴唇颤抖着，眼泪涌了出来。"嘉哥，我...""多久了？"林嘉打断她。
"三个月..."苏雯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为什么？"苏雯崩溃了，泪水冲刷着她的妆容。
"我不知道...我只是...你总是工作，
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我太寂寞了..."林嘉感到一阵眩晕。他想怒吼，
想摔东西，想质问苏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她的感受。但最终，他只是站起身，走向卧室。
"嘉哥！"苏雯追上来，抓住他的手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林嘉甩开她的手，转身面对她。他从未见过苏雯这样歇斯底里的样子，妆容花了，
头发散乱，像个陌生人。"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林嘉说，声音低沉而破碎，
"我昨天刚签了一个大单，本来打算今天告诉你，我们可以休个长假，
去你一直想去的马尔代夫。"苏雯瘫坐在地上，痛哭失声。林嘉走进卧室，关上门。
他靠在门上，慢慢滑坐在地上。窗外的阳光依然明媚，孩子们在楼下嬉笑玩耍，
世界一如既往地运转着。只有他的世界，在这一天彻底崩塌了。
出轨的阴影林嘉在卧室里呆坐了整整两个小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几次，是公司打来的，
他没有接。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房间染成橘红色，
像是给这场噩梦镀上一层不真实的光晕。门外早已没了声响。苏雯可能还坐在客厅地板上，
也可能已经离开了家。林嘉不在乎。他麻木地站起身，从衣柜深处拖出一个旧行李箱，
开始往里面扔自己的衣物。衣柜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动了外面的人。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苏雯站在门口，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桃子。"你要走？"她的声音嘶哑，手指绞在一起。
林嘉没有回答，继续往箱子里塞衬衫。动作机械而坚决，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崩溃。"求你了，"苏雯冲过来，抓住他的手腕，
"我们谈谈好不好？就一次，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林嘉甩开她的手，
力道大得让苏雯踉跄了一下。"解释什么？解释你怎么和他上床？
解释你怎么在结婚纪念日骗我说去商场，实际上是去酒店？"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每个字都像刀子般锋利。苏雯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我知道我错了...但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永远在工作，回家就累得倒头就睡，
我们已经半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所以这就是你的解决办法？"林嘉冷笑一声，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那些截图摔在床上，"发这种照片给他？告诉他你想他？
你知道我看了这些是什么感觉吗？"苏雯看着那些照片，脸色更加苍白。她张开嘴想说什么，
却只发出一声哽咽。林嘉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我需要时间思考。别找我。"他拖着箱子从苏雯身边走过时，
闻到她身上陌生的香水味——不是她平时用的那款。这个发现让他的胃部又是一阵绞痛。
"嘉哥..."苏雯在他身后哀求，"至少告诉我你去哪儿..."林嘉没有回头，
重重地关上了门。电梯下行的过程中，林嘉盯着镜面墙中自己扭曲的倒影。三十三岁，
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头发里藏着几根刺眼的白丝。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
这就是十一年感情换来的吗？一个疲惫的躯壳和一颗破碎的心？地下车库冷得像冰窖。
林嘉把行李箱扔进后备箱，坐进驾驶座，却不知道该去哪儿。父母家？不行，
他没法面对他们的询问。朋友家？更糟，他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最终，
他发动车子，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穿行。夜幕降临，霓虹灯亮起，将街道染成各种颜色。
林嘉摇下车窗，让冷风吹散脑海中苏雯哭泣的脸。不知不觉，车开到了江边。
这里远离市中心，只有零星几个夜跑的人。林嘉停好车，走到堤岸上，望着黑沉沉的江水。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苏雯。他按下拒接键，然后关机。江风带着湿气拍打在脸上，
林嘉终于允许自己哭了出来。泪水滚烫地划过脸颊，滴在衬衫前襟。他像个孩子一样抽泣，
肩膀剧烈抖动。十一年的感情，七年的婚姻，就这样被背叛撕得粉碎。
他想起求婚那天的苏雯，穿着白色连衣裙，在夕阳下答应做他的妻子时眼中闪烁的泪光。
想起他们蜜月时在巴厘岛的海滩上，苏雯被浪花追逐时发出的清脆笑声。
想起她第一次怀孕时，
小心翼翼捧着验孕棒给他看时脸上的喜悦——虽然那个孩子最终没能保住。
这些记忆现在都被污染了。林嘉不知道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假象。
也许苏雯早就厌倦了这段婚姻，只是他太迟钝没有察觉。口袋里的钱包硌得大腿发疼。
林嘉掏出来，机械地翻看着。信用卡、会员卡、身份证...还有他们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两人笑得那么幸福，现在看来简直像个残酷的玩笑。一张小纸条从夹层里掉了出来，
落在水泥地上。林嘉弯腰捡起，认出是苏雯的笔迹："老公，记得吃胃药，
别又加班到忘记吃饭。爱你。"这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林嘉不记得了。
可能是某次他胃痛发作后，苏雯悄悄塞进去的。这样的小细节曾经充斥在他们的生活中，
不知从何时起却变得越来越少。林嘉把纸条揉成一团，想扔进江里，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
他展开皱巴巴的纸条，又看了一遍，然后放回了钱包。已经晚上十点了。
林嘉知道自己需要找个地方过夜。他开车来到大学附近的一家廉价旅馆，
前台的老头儿打着哈欠递给他钥匙，对他的红眼眶视而不见。房间狭小潮湿，
床单上有可疑的污渍。林嘉和衣躺下，盯着天花板上的一道裂缝，思绪纷乱如麻。原谅苏雯？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他否决了。每次看到她，他都会想起那些聊天记录，那些照片，
那个酒店房间。信任一旦破碎，就像打碎的镜子，再怎么拼凑也满是裂痕。离婚？财产分割，
亲友的眼光，父母的失望...还有，他仍然爱着苏雯这个可怕的事实。即使现在，
想到她哭泣的样子，林嘉的心还是会抽痛。手机开机后，涌进来十几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
大部分是苏雯的，还有几条来自公司。林嘉犹豫了一下，
点开了苏雯的最后一条短信："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但请至少告诉我你安全。
我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不奢求你原谅，只希望你不要伤害自己。无论你做什么决定，
我都接受。"林嘉把手机扔到一边，走进狭小的浴室。镜子里的男人双眼充血，
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他打开水龙头，将冰凉的水泼在脸上，
却洗不掉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床头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林嘉依然毫无睡意。他打开电视，
不停地换台，直到找到一个正在播放老电影的频道。《卡萨布兰卡》里，
亨弗莱·鲍嘉正对英格丽·褒曼说："我们永远拥有巴黎。"林嘉突然想起，
巴黎是他们曾经约定要一起去的地方。结婚第三年时，他们开始攒钱，
计划在结婚五周年时去。后来因为林嘉升职，工作太忙，计划被一再推迟。去年苏雯还提过，
他只是敷衍地说"等这个项目结束"。电影里的对白继续着："我想我们的问题就出在，
你去了巴黎，而我留在了纽约。"林嘉关掉电视，黑暗重新笼罩了房间。
也许他们的婚姻就是这样慢慢死去的——不是突然的背叛，而是日复一日的忽视和疏远。
苏雯去了一个他从未涉足的情感世界，而他留在自己的事业王国里，直到为时已晚。
这个认知并没有减轻他的痛苦。背叛就是背叛，无论有多少理由。林嘉翻身面对墙壁，
终于陷入了不安的睡眠。第二天中午，林嘉被敲门声惊醒。他迷迷糊糊地开门，
看到旅馆老板站在外面。"先生，有位女士在前台等您，说是您妻子。
"老头儿的表情有些尴尬，"她说打您电话没人接..."林嘉瞬间清醒了。
"告诉她我马上下去。"他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换上昨天穿过的衣服。
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更糟了，但他顾不上这些。苏雯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昨晚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去向。前台处，苏雯背对着他站在那里，
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T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
眼睛下的黑眼圈显示她也没怎么睡。"你怎么找到我的？"林嘉问，声音因刚睡醒而沙哑。
"行车记录仪，"苏雯小声说，"我...我查了你的车去了哪里。"她低下头，
像是意识到这个行为有多么讽刺——用他揭露她出轨的方式找到他。林嘉冷笑一声。
"看来我们都学会了新技能。"苏雯的眼中又涌出泪水，但她倔强地眨眨眼，
没让它们流下来。"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我只是...担心你。你从没这样消失过。
""很多事情都是第一次。"林嘉干巴巴地说。他们沉默地站在旅馆简陋的大堂里，
周围是褪色的墙纸和散发着霉味的地毯。一个奇怪的场所进行如此重要的谈话，
但也许正合适——就像他们的婚姻，外表光鲜，内里早已腐朽。
"我想了很多..."苏雯终于开口，"关于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林嘉交叉双臂，
等她继续。"我不该出轨，"苏雯的声音颤抖但坚定，"没有任何借口。但我希望你知道，
这不是一时冲动。我们之间的问题已经存在很久了...""所以这是我的错？
"林嘉打断她，声音提高了几分。"不！"苏雯急切地说，
"我是说...我们都忽略了婚姻需要经营。你忙于工作，
我...我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应对孤独。"林嘉想说些什么，但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他想怒吼，想指责，想质问，但内心深处，他知道苏雯说的有道理。婚姻是两个人的事，
失败也从来不是单方面的。"给我点时间，"最终他只说出这一句，"我需要思考。
"苏雯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他。"我搬去我妈家了。
房子留给你...那里有你的东西，你的工作..."林嘉没有接钥匙。"那是我们的家。
""现在不是了，"苏雯苦笑，"至少暂时不是。拿着吧，
就当...就当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林嘉接过钥匙，金属在他掌心冰凉刺骨。
苏雯转身离开时，他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婚戒不见了。
这个发现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楚地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结束。破碎的镜子林嘉站在家门口，
钥匙悬在锁孔前，迟迟没有插进去。三天没回来，这个曾经温暖的地方现在像个未知的领域，
充满了痛苦的记忆和不确定的未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推开门，
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迎面而来——苏雯最喜欢的香薰味道。林嘉站在玄关，
行李箱的滚轮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客厅整洁得过分。苏雯离开前显然打扫过，
茶几上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林嘉的目光落在电视柜上的相框上——他们的婚纱照。
苏雯穿着白色婚纱，笑容灿烂；而他，西装笔挺，眼中满是爱意。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七年？感觉像上辈子。林嘉把相框面朝下扣在柜子上。厨房里，
冰箱上还贴着苏雯写的购物清单和提醒他吃胃药的便签。林嘉拉开冰箱门，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半盒牛奶和几个鸡蛋。他拿出牛奶闻了闻，已经变质了。
这像是某种隐喻——外表看起来完好，内里早已腐坏。卧室门半掩着。林嘉推开门，
床铺得整整齐齐，
但苏雯那一侧的床头柜空了——她带走了护肤品、发圈和那本读了半年的小说。衣柜里，
她的衣服少了一半，留下突兀的空隙。林嘉坐在床沿，床垫因为他的重量微微下陷。
这是他们的婚床，当年花了大价钱买的，苏雯说好的床垫对脊椎好。现在，
这张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的重量和体温。浴室里，苏雯的牙刷还放在杯子里，
但她的护肤品全都不见了。林嘉盯着那支孤零零的粉色牙刷，突然抓起它扔进了垃圾桶。
塑料与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刺耳。回到客厅，林嘉打开电视，
让新闻的声音填满空间。女主播机械地播报着国际局势，股市行情，天气预报。
世界依然在运转，仿佛只有他的生活脱轨了。手机震动起来，是公司HR部门的邮件。
林嘉这才想起，他已经三天没去上班，也没请假。邮件措辞礼貌但冷淡，
询问他的状况并表示需要尽快沟通。林嘉简短回复说自己遇到了家庭紧急情况，
会尽快回去工作。家庭紧急情况。多么委婉的说法。他的妻子出轨了，他的婚姻崩溃了，
他的生活一团糟——这就是所谓的"家庭紧急情况"。夜幕降临，林嘉点了外卖。
炸鸡和啤酒，苏雯从不允许他吃的垃圾食品。他机械地咀嚼着，食不知味。
电视里换了一档综艺节目，嘉宾们夸张地笑着，声音刺耳。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母亲。
林嘉深吸一口气才接起来。"嘉嘉，你还好吗？"母亲的声音充满关切，
"雯雯打电话来说她回娘家住几天，你们吵架了？"林嘉的喉咙发紧。"嗯，有点矛盾。
""夫妻之间难免的，"母亲安慰道，"给彼此一点空间也好。不过雯雯听起来很难过，
你们好好谈谈，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她知道真相，还会这么说吗？林嘉苦涩地想。
"妈，我有点累，改天再聊好吗？"挂断电话，林嘉走到阳台上。五月的夜风带着花香，
楼下有孩子在玩耍，笑声飘上来。平凡而美好的生活，与他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第二天早晨，林嘉在沙发上醒来，脖子因为不正确的睡姿而僵硬。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线。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然后记忆如潮水般涌回。苏雯的背叛。酒店房间。破碎的信任。
浴室镜子里的人陌生而憔悴。林嘉打开水龙头，冷水冲在脸上，
却冲不走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剃须时，他不小心划破了下巴，鲜血在白色泡沫中格外刺目。
就像他们的婚姻，他想，表面光鲜，内里早已伤痕累累。公司打来电话，
询问他何时能回去工作。林嘉说明天。他需要保持一些正常生活的假象，否则真的会疯掉。
挂掉电话，林嘉的目光落在书房的抽屉上。
那里放着他们的重要文件——房产证、保险合同、结婚证。他突然有种冲动，
想看看那本红色的结婚证，确认那段幸福时光确实存在过。抽屉里整齐地分类着各种文件。
林嘉翻找着，结婚证却不在往常的位置。他的手指碰到了一个小盒子，拿出来一看，
是苏雯的首饰盒。里面本该有一条珍珠项链——他送她的三十岁生日礼物，现在却不见了。
林嘉的心沉了下去。苏雯带走了那条项链，却留下了婚戒。这个选择说明了很多。
继续翻找时，一张照片从文件夹中滑落。林嘉弯腰捡起，是去年公司年会的合影。照片里，
他站在中间，周围是同事，苏雯在他身边微笑。而在照片边缘，一个中年男人正看着苏雯，
眼神专注得过分。林嘉皱起眉头，翻过照片背面，有人用铅笔写着"年度盛典2019"。
那个男人是谁？林嘉不记得公司有这号人物。他仔细端详那张脸，
突然想起行车记录仪上酒店房间门口的那个身影。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起来，
林嘉感到一阵眩晕。他冲回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行车记录仪的记录。
放大812房间门口的画面，虽然模糊，但那个男人的轮廓与照片中的如出一辙。
林嘉的手指颤抖着拨通了同事的电话。"老陈，去年年会我们邀请了哪些客户？""啊？
"老陈显然被这个突兀的问题弄糊涂了，"挺多的啊，怎么了？""有没有一个姓张的？
四十多岁，大概一米七五左右，有点秃顶。"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哦，你说张明远吧？
远航科技的副总，去年和我们合作过智慧社区项目。怎么了？"林嘉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谢谢。"挂断电话，林嘉立刻搜索"张明远 远航科技"。
屏幕上出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面带职业微笑。正是照片和酒店门口的那个人。
苏雯怎么会认识他？林嘉绞尽脑汁回忆，突然想起去年年会结束后，
苏雯曾提到有个客户对她"过于热情"。当时林嘉正忙于处理一个项目危机，
只是敷衍地说了句"离他远点"就再没关注。现在想来，也许正是他的忽视，
把苏雯推向了那个男人的怀抱。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缓慢而痛苦地切割着林嘉的心脏。
是的，苏雯背叛了他，但难道他就完全没有责任吗？那些加班到深夜的日子，
那些心不在焉的对话，那些被忽视的情感需求...林嘉合上电脑，走到阳台上深呼吸。
五月的阳光温暖而不灼热，照在他苍白的脸上。远处公园里，有人在放风筝，
彩色的纸鸢在蓝天中舞动。生活依然美好，只是他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下午，
林嘉强迫自己出门散步。公寓附近的街道上，
每一处都有与苏雯共同的记忆——那家她最爱的奶茶店，那个他们常去的电影院，
那间她总是驻足观望的花店。路过一家咖啡馆时，林嘉停住了脚步。去年冬天，
他曾和苏雯在这里喝热巧克力，她抱怨他工作太忙，他承诺等项目结束就带她去旅行。
那个项目结束后，又有新的项目，承诺就这样被无限延期。现在想来，那些被打破的小承诺，
也许比一次性的重大背叛更伤人心。回到家门口，
林嘉惊讶地发现有人蹲在他家门口——是苏雯。她穿着牛仔裤和简单的T恤，头发凌乱，
眼睛红肿，看起来像几天没睡好。看到林嘉，苏雯慌忙站起来，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
却只发出一声哽咽。"你怎么来了？"林嘉问，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平静。
苏雯的眼泪终于决堤。"我...我不知道还能去哪。
"林嘉这才注意到她浑身湿透——外面下雨了，而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竟没注意到天气变化。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雨滴从苏雯的发梢滑落，
在地板上形成小小的水洼。最终，林嘉叹了口气，侧身让出了门口的空间。"进来吧，
"他说，"你湿透了。"苏雯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仿佛害怕惊动什么。
当她经过林嘉身边时，他闻到了熟悉的洗发水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这个味道曾让他感到安心，现在却只带来复杂的刺痛。"去洗个热水澡吧，"林嘉说，
"别感冒了。"苏雯点点头，默默走向浴室。林嘉站在客厅中央，听着水声响起，
不知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原谅？争吵？还是冷静地讨论离婚细节？浴室门开了，
苏雯走出来，穿着她留在这里的睡衣——那套蓝色的棉质睡衣，
林嘉曾无数次看她穿着它靠在床头看书。她的头发还在滴水，在肩膀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谢谢，"她小声说，"我本来不想打扰你，但我妈...她一直问我问题，
我受不了了..."林嘉递给她一条干毛巾。"你需要什么？"苏雯接过毛巾，
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慢擦拭着头发。"我想拿些东西...还有..."她深吸一口气，
"我们需要谈谈。"林嘉在沙发另一端坐下，保持安全距离。"谈什么？
""关于...我们。"苏雯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关于未来。"未来。
这个词曾经充满希望，现在却像个黑洞，吞噬着一切光明。林嘉看着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
敲打着玻璃，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林嘉突然说，
"我一直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工作，结果却失去了现在。"苏雯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毁了这一切...""为什么是他？
"林嘉问出了盘旋在心头多日的问题，"那个张明远？"苏雯猛地抬头，
眼中闪过惊讶和恐惧。"你...你知道他了？""我今天才把一切联系起来。
"林嘉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去年年会，他骚扰你，而我太忙没当回事。这就是开始吗？
"苏雯绞着手中的毛巾。"不...不是那样的。我后来在公司活动上又遇见他，
他道歉说喝多了...然后开始偶尔发消息问候..."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一开始只是闲聊，后来...""后来就聊到床上去了。"林嘉冷冷地接上。苏雯捂住脸，
肩膀剧烈抖动。"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我只是...太孤独了..."孤独。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嘉心中某个锁着的抽屉。他想起那些独自入睡的夜晚，
那些被忽略的纪念日，那些心不在焉的对话。是的，苏雯背叛了他，
但他难道没有先背叛了婚姻的承诺吗？那个承诺不仅是忠诚，还有陪伴、理解和支持。
"我们..."林嘉艰难地开口，"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苏雯抬起泪眼看他，
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我不知道...也许是我们都太专注于各自的世界，
忘记了我们是两个人一起生活..."窗外的雨声渐小，一缕阳光穿透云层，
照在客厅地板上。两人陷入沉默，各自沉浸在思绪中。
林嘉想起心理咨询师朋友曾说过的话：婚姻就像一座桥，需要两端的支柱。如果一边坍塌了，
另一边再坚固也支撑不住。他和苏雯的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裂缝的？
是第一次他忘记结婚纪念日？是第一百次他加班到深夜？
还是那个流产的孩子——他们从未真正谈论过的伤痛？"我们需要..."林嘉斟酌着词句，
"我们需要决定接下来怎么办。"苏雯紧张地看着他。"你想...离婚吗？
"这个问题悬在空气中，重若千钧。林嘉看着面前这个他曾深爱的女人，
她眼中的恐惧和期待如此明显。他该说什么？是的选择结束这一切？还是不，
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就在他准备开口时，苏雯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是谁？"林嘉问，虽然他已经猜到了答案。苏雯没有回答，
只是默默把手机递给他。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短信："雯，考虑得怎么样了？我等你回复。
——明远"林嘉把手机扔回给她，站起身走到窗前。阳光现在完全出来了，
照在雨后湿漉漉的街道上，闪闪发光。世界如此美丽，如此残酷。"他给你什么承诺了？
"林嘉背对着苏雯问。"他说...如果我离婚，他会..."苏雯的声音颤抖着，
"但这不重要，我从来没有打算...""离开我？"林嘉转过身，眼中带着苦涩的笑意，
"太晚了，苏雯。你已经离开了，只是身体还在这里。"苏雯站起来，向他走去，
却在半路停住了。"嘉哥，我知道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如果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我愿意用余生弥补..."林嘉看着她，这个曾经最熟悉现在却如此陌生的人。他能原谅吗？
能忘记吗？能重新信任吗？这些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没有答案。"我需要时间，
"最终他说，"这不是能立刻决定的事。"苏雯点点头，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明白...我会搬出去住，给你空间...""不，"林嘉出人意料地说，"你留下。
我走。"苏雯震惊地看着他。"什么？但是这是你的家...""也是你的。
"林嘉走向卧室，开始收拾简单的行李，"我需要...离开这个地方思考。
这里到处都是回忆，好的坏的，它们让我无法清醒思考。"苏雯站在门口，
看着他把衣物塞进背包。"你要去哪？""不知道。"林嘉拉上背包拉链，"旅馆，朋友家，
随便哪里。"他走过苏雯身边时，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嘉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
我都理解。但请记住，我爱你...一直都是。"林嘉看着她，想说些什么，
却发现所有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他只是轻轻挣脱她的手，走向门口。"我会联系你。
"这是他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的公寓里回响。苏雯慢慢滑坐在地上，
抱着膝盖无声哭泣。而在门外，林嘉靠在墙上，仰头闭眼，试图阻止泪水流下。
雨后的空气清新湿润，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林嘉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电梯。
他不知道自己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唯一确定的是，他的人生已经永远改变了。
迷失与寻找旅馆的床单有股消毒水味道，刺鼻又冰冷。林嘉仰面躺着，
盯着天花板上的一道裂缝，它像闪电一样从墙角延伸到中央。凌晨三点十七分，
手机屏幕显示。他已经盯着这道裂缝看了近两个小时。窗外的城市没有完全入睡。
偶尔有汽车驶过的声音，远处救护车的警笛，楼上房间马桶冲水的声音。
这些声响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钻进林嘉的耳朵，打断他本就支离破碎的思绪。他翻身侧卧，
旅馆的枕头太高，让他的脖子不舒服。苏雯总是说，枕头高度对颈椎很重要。
家里的枕头是她特意买的记忆棉材质，完美贴合他的头颈曲线。
这个无关紧要的细节突然让林嘉喉咙发紧。手机屏幕又亮了。
是苏雯发来的信息："你安顿好了吗？"简单的五个字，却让林嘉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不知如何回复。他该说什么？"很好，别担心"？谎言。"不好，都是你的错"？太过刻薄。
最终，他只回了一个字："嗯。"发送后，林嘉立刻后悔了。
这个冷淡的回复会让苏雯怎么想？但转念一想，她还关心他怎么想吗？如果关心，
当初怎么会...思绪又回到了那个死胡同。林嘉坐起身，打开床头灯。
旅馆房间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破旧。墙纸泛黄，地毯上有可疑的污渍，窗帘拉不严实，
留出一条缝隙让路灯的光渗进来。他伸手摸到背包，掏出笔记本电脑。工作。
也许工作能让他暂时忘记这一切。但当他打开邮箱，看到满满三页未读邮件时，
一阵眩晕袭来。他怎么可能处理得了这些？他的生活已经一团糟了。
一封来自张副总的邮件引起了林嘉的注意。主题是"智慧社区项目后续"。张明远。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进林嘉的眼睛。他点开邮件，内容很专业，讨论项目交付细节，
没有任何私人内容。但林嘉还是忍不住查看原始邮件头，
确认这确实是那个与苏雯有染的男人发来的。
一个念头突然击中林嘉：张明远知道他是苏雯的丈夫吗？如果知道，
那这些业务往来又算什么？一种变态的炫耀？如果不知道...那岂不是更讽刺？
他的妻子出轨对象甚至不记得他是谁。林嘉关上电脑，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城市的夜景在雨中模糊不清，霓虹灯在水汽中晕染开来。他的倒影映在玻璃上，苍白而扭曲。
清晨终于到来，尽管林嘉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睡着过。他冲了个澡，水温时冷时热，
旅馆的淋浴系统显然年久失修。穿衣时，
他发现带来的衬衫已经皱了——平时这些都由苏雯打理，她会提前熨好一周要穿的衣服。
这个认知让林嘉停下动作，衬衫纽扣还差两颗没扣。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也是苏雯的习惯，她总说他的指甲长得太快，每周都会提醒他修剪。
这些微小的事情构成了他们的日常生活，而现在，一切都乱套了。旅馆不提供早餐，
林嘉在附近找了家咖啡馆。点单时，他下意识要了两杯咖啡——一杯美式，
一杯拿铁加肉桂粉。苏雯的最爱。当服务员疑惑地看着他时，林嘉才反应过来，
尴尬地改口只要一杯美式。咖啡很苦，或者只是他的心情使然。林嘉翻开手机相册，
开始一张张删除与苏雯的合照。这个残酷的仪式进行到一半，他停住了。
屏幕上是一张去年夏天他们在海边的照片，苏雯戴着草帽，笑容灿烂地对着镜头比V字手势。
那天他们为了看日出凌晨四点起床，结果阴天没看到，却因为这份遗憾而笑得特别开心。
林嘉的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最终没有按下去。相反，他打开浏览器，搜索"婚姻咨询"。
这个举动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理论上，他应该是愤怒的、决绝的、准备离婚的一方。
但内心深处，有个微弱的声音在问：他们的婚姻真的无法挽救了吗？
搜索结果列出了几十家心理咨询机构。林嘉点开一家评分最高的，浏览他们的服务内容。
姻危机处理"、"出轨后关系重建"、"信任修复"...这些专业术语让他既困惑又好奇。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需要这类服务。电话铃声打断了林嘉的思绪。是公司HR主管。
"林总监，我们需要谈谈。"对方的声音严肃而正式，"您已经无故缺席四天了。
"林嘉揉了揉太阳穴。"我遇到了家庭紧急情况。""我们理解，但公司运营不能停滞。
您负责的项目下周就要交付了。"HR停顿了一下，"张副总已经询问过多次了。"张副总。
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像某种恶意的巧合。"我会处理好的。"林嘉简短地回答。
"公司希望您明天能回来上班，否则我们需要考虑临时调整项目负责人。
"HR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他的职位岌岌可危。挂断电话，
林嘉意识到自己站在十字路口。工作还是婚姻？两者似乎都无法兼顾。过去几年，
他总是选择工作，认为那是为了家庭的未来。而现在，家庭本身已经摇摇欲坠。
咖啡馆的玻璃窗上，雨滴不断滑落。林嘉看着外面匆匆走过的行人，每个人都撑着伞，
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多少人正经历着和他一样的痛苦？
有多少婚姻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涌动？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母亲。林嘉深呼一口气才接起来。
"嘉嘉，你在哪？"母亲的声音充满担忧，"雯雯说你出差了，但我打去公司说你请假了。
"林嘉咬了咬下唇。苏雯在替他圆谎，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们吵架了对吗？"母亲的直觉总是敏锐得可怕，
"雯雯听起来不对劲，你也是。发生什么事了？""妈，我现在没法谈这个。
"林嘉的声音有些发抖。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好吧，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
家永远是你的后盾。"母亲轻声说，"我和你爸结婚三十五年，也经历过风风雨雨。
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要两个人还愿意努力。"林嘉的眼眶突然湿润了。
"妈...如果你发现爸背叛了你，你会原谅他吗？"这个问题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电话那头长时间的沉默几乎令人窒息。"嘉嘉，"母亲最终开口，声音异常平静，
"婚姻是复杂的。年轻时的我和你现在的想法可能完全不同。重要的是，
你们之间是否还有爱，是否都愿意为错误付出代价。"林嘉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爱苏雯，更不确定她是否爱他。出轨本身就是最残酷的答案，不是吗？
"给自己一点时间，"母亲温柔地说，"但不要做冲动的决定。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才能愈合，
有些真相需要沉淀才能看清。"挂断电话后，林嘉在咖啡馆坐了很久，
直到服务员来提醒他们要关门了。雨依然下着，他冒雨走回旅馆，浑身湿透却浑然不觉。
前台的老头儿递给他钥匙时，欲言又止。"先生，有位女士来找过您。
"林嘉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时候？""下午四点左右。我说您出去了，她留了张纸条。
"老头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信封上是苏雯熟悉的笔迹。林嘉回到房间才打开，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在游乐园的合影。照片背面，
苏雯写了一行字："记得那天你说，无论如何都会抓紧我的手。"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天在摩天轮上，苏雯害怕高处，紧紧抓着他的手。他开玩笑说就算地震了也不会松开她。
一个幼稚的承诺，但当时两人都笑得那么真诚。林嘉把照片放在床头，躺在床上盯着它看。
那时的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对未来充满期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这份纯粹的感情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变了形？第二天早晨，林嘉决定去公司。
他需要保持一些正常生活的假象，也需要面对那个悬在头顶的项目危机。更重要的是，
他想见见张明远——不是作为商业伙伴，而是作为那个破坏他婚姻的男人。公司电梯里，
林嘉不断调整着领带。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紧张感了。办公室一如既往地忙碌，
同事们点头致意，没人提及他多日的缺席。这种默契的沉默反而让他不自在。"林总监！
"助理小跑过来，"张副总在会议室等您，说是有急事讨论。"林嘉的胃部一阵绞痛。
这么快就要面对了吗？他整理了一下表情，走向会议室。张明远站在窗前，背对着门。
中等身材，略微秃顶，西装笔挺——和照片上一样。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
脸上挂着职业微笑。"林总监，终于见到您了。"他伸出手，"听说您身体不适？
"林嘉没有握那只手。"项目有什么问题？"张明远的笑容僵了一下，收回手。
"交付日期临近，有些细节需要确认。"他的目光在林嘉脸上停留了几秒，突然皱眉，
"我们...见过面吗？您看起来很面熟。"这个混蛋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林嘉的血液沸腾起来。"去年年会。我妻子是苏雯。"张明远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的眼睛瞪大了，嘴唇微微颤抖。"苏...雯？"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
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对，我妻子。"林嘉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很熟，不是吗？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张明远的脸色由红转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我不知道她是...""你当然知道。"林嘉的声音低沉而危险，"812房间，
周三和周六的约会，那些露骨的短信。需要我继续说吗？"张明远后退了一步，
撞到了会议桌。"林总监，这是个误会...我...""误会？"林嘉冷笑，
"你和我妻子上床是误会？""不...不是那样的..."张明远慌乱地摇头，
"我们只是...她说过她婚姻不幸福..."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林嘉的心脏。
苏雯对外人这样评价他们的婚姻？他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项目我会按时交付。
现在，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张明远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快步走向门口。
在离开前，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苏雯是个好女人...她值得更好的。
"林嘉差点冲上去揍他。但理智阻止了他。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情况更糟。
当会议室门关上后，林嘉瘫坐在椅子上，双手颤抖不已。整个上午，
林嘉都无法集中精力工作。张明远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她说过她婚姻不幸福"。
这是事实吗？他们的婚姻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座空壳？午休时间，
林嘉去了公司附近的公园。春末的阳光温暖而不灼热，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坐在长椅上，
看着嬉戏的孩子和散步的老人，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孤独。手机震动起来，
是苏雯的短信："我今天收拾东西时找到了我们的婚礼视频。
你还记得我们在神父面前的誓言吗？"林嘉没有回复。他当然记得。
他们选择了传统的誓言："无论富贵贫穷，健康疾病，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但没有誓言提到背叛，提到当一方伤害另一方至深时该如何继续。下午回到办公室，
林嘉发现桌上多了一个快递信封。没有寄件人信息。他疑惑地打开，
里面是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你该回家看看。——小陈"小陈是他的助理。
林嘉立刻打电话过去。"林总监，苏女士中午来过，"小陈解释道，
"她说您有重要文件落在家里了，让我转交。我看她状态很差，就..."林嘉挂断电话，
盯着那把钥匙——是他们家的钥匙。苏雯这是什么意思？她希望他回去？
还是说她已经彻底搬走了，归还钥匙作为结束？下班后，林嘉鬼使神差地开车回了家。
站在楼下，他仰头看着他们位于12楼的公寓窗户。灯亮着，苏雯在家。电梯上升的过程中，
林嘉的心跳越来越快。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回来。
也许只是想看看那个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响。推开门，公寓里安静得出奇。客厅整洁但空荡，
电视柜上的相框不见了，墙上挂着的装饰画也少了几幅。"苏雯？"林嘉轻声呼唤。
没有回应。他走进卧室，床铺得整整齐齐，但苏雯那一侧的床头柜彻底空了。衣柜里，
她的衣服全都不见了，只留下几个空衣架。浴室里，她的牙刷、护肤品、毛巾全都没了踪影。
整个公寓里，唯一证明苏雯曾在这里生活过的，是冰箱上那张便签："记得吃胃药"。
林嘉站在客厅中央，突然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一个U盘和一张纸条："这是你想看的婚礼视频。
我搬去我妈家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雯"U盘在手中冰凉而沉重。
林嘉把它插入电视，婚礼视频开始播放。画面中的他们那么年轻，那么幸福。
苏雯穿着白色婚纱，美得惊人；他紧张得差点念错誓言，惹得宾客大笑。在交换戒指时，
神父说："这枚圆环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象征你们永恒的爱。"永恒。多么天真的词汇。
视频播完后，林嘉发现U盘里还有一个文件夹，标记为"给嘉哥"。里面是苏雯写的信，
一封长长的、充满悔意的信。她详细描述了出轨的经过，从最初的闲聊到最后的背叛，
没有为自己找借口。信的结尾这样写道："我知道我的背叛伤害了你，这永远无法完全弥补。
但请相信，我从未停止爱你，即使在最错的时候。如果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我愿意用余生证明这一点。如果你选择结束，我也理解，只希望你知道，
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林嘉关上电视，公寓再次陷入寂静。
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车流不息。世界依然在运转，
而他的生活却停滞在这个痛苦的十字路口。是该选择原谅，尝试重建破碎的信任？
还是承认失败，结束这段伤痕累累的婚姻？林嘉不知道答案。唯一确定的是，
无论选择哪条路，都将充满痛苦和挑战。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心理咨询机构的电话。
"您好，"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公寓里回响，
"我想预约婚姻咨询..."重建的尝试婚姻咨询中心的走廊出奇地安静，
米色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抽象画，色调柔和得几乎让人感到压抑。林嘉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
手指不停地敲击膝盖。他早到了二十分钟，现在只能盯着墙上的时钟，
看着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电梯"叮"的一声响起，林嘉的背脊瞬间绷直。脚步声由远及近，
但他没有回头。直到一抹熟悉的香水味飘过来——茉莉花混合着柑橘，苏雯的标志性香气。
"你来了。"林嘉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平静。苏雯站在他面前，
穿着简单的米色针织衫和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脸上几乎没有化妆。
她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我说过会来。"苏雯轻声回答，
手指绞在一起，"你...还好吗？"林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站起身，整了整衬衫领子。
"我们进去吧。"咨询室的门上挂着"李敏"的名牌。敲门后，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性打开门，
微笑着迎接他们。她穿着浅灰色的职业套装，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
眼神温和却透着专业性的锐利。"林先生，苏女士，请进。"李敏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很高兴你们决定一起来。"咨询室比林嘉想象的要温馨。不是冰冷的诊疗室风格，
而是更像一个舒适的客厅——淡绿色的沙发，木质茶几，角落里甚至有一盏落地灯，
散发着柔和的光线。窗外是城市景观，五月的阳光透过半透明的窗帘洒进来。"请随便坐。
"李敏示意他们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在开始之前，我想了解一下，
你们对婚姻咨询有什么期待？"林嘉和苏雯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是他们今天第一次真正对视。
苏雯的眼睛里有一种林嘉很久没见过的脆弱和坦诚。"我...不知道。"林嘉最终开口，
"我想弄清楚我们是否还有可能继续。""我希望能修复我们的婚姻。"苏雯紧接着说，
声音轻但坚定，"我知道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如果有一丝机会..."李敏点点头，
在笔记本上记了些什么。"我理解你们现在都处在极大的痛苦中。林先生，
你感到被背叛；苏女士，你充满悔恨。但婚姻咨询的目的不是指责或辩护，
而是帮助你们理解这段关系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以及是否有可能重建信任。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今天我们会从基本规则开始。第一，
不打断对方说话；第二，不使用侮辱性语言；第三，如果情绪过于激动，可以喊暂停。
可以接受吗？"林嘉和苏雯都点了点头。"好，苏女士，能否请你先描述一下，
你认为你们的婚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问题的？"李敏问道。苏雯深吸一口气，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边缘。"我想...是从我流产之后。"她的声音几乎是一声耳语，
"三年前。"林嘉猛地抬头。他们从未真正谈论过那次流产。
当时怀孕十二周的苏雯突然大出血，送到医院时已经保不住了。
之后的日子像一场模糊的噩梦——苏雯身体恢复后，两人默契地选择了回避这个话题，
仿佛那从未发生过。"当时...我们都太痛苦了，"苏雯继续说，眼泪无声地滑落，
"嘉哥埋头工作，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却像两个陌生人。
"林嘉的喉咙发紧。他记得那段日子，每天工作到深夜，回家时苏雯通常已经睡了，
或者假装睡了。他以为时间会治愈一切，却不知道伤口在沉默中溃烂。"然后去年，
"苏雯擦了擦眼泪，"嘉哥升职后更忙了。有时候一周我们都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我开始觉得自己是透明的，好像...好像我的存在与否对他毫无影响。"李敏转向林嘉。
"你当时注意到这些变化了吗？"林嘉的双手紧握成拳。"我...我知道我们疏远了，
但我以为这只是暂时的。工作压力大，我想着等项目结束就..."他的声音逐渐消失。
"就怎样？"李敏追问。"就弥补她。"林嘉低声说，"带她去旅行，
多陪她...我总是说明天，下周，下个月...""而明天永远不会来。"苏雯突然说，
然后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打断。"李敏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苏女士，
能否请你现在谈谈那段...婚外关系是如何开始的？"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嘉的背脊绷得笔直，眼睛死死盯着地毯上的某一点。
这是他来这里的目的——听苏雯亲口说出真相，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准备好了。
"是在公司年会上，"苏雯的声音颤抖，"张明远——那个男人——喝多了，
对我有些...过于亲近。我告诉了嘉哥，但他当时正忙于处理一个项目危机，
只是随口说了句'离他远点'。"林嘉记起来了。那天他确实心不在焉，
满脑子都是即将崩溃的客户谈判。苏雯试图跟他分享什么，但他根本没认真听。
"后来张明远道歉，说那天喝多了，"苏雯继续道，"然后开始偶尔发消息，
一开始只是工作相关...后来变成闲聊。他会问我周末做了什么，
喜欢什么电影...那些嘉哥不再问我的问题。"每个字都像针一样刺进林嘉的心脏。
他想起自己有多久没问过苏雯的日常了？上一次认真听她说话是什么时候？"然后去年冬天，
"苏雯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有一次我感冒了，张明远送药到我公司。那天嘉哥在国外出差，
我已经三天独自一人...张明远的关心让我感到...温暖。我知道这不对，
但...""但你需要被看见。"李敏轻声说。苏雯点点头，泣不成声。
"第一次...是在二月份。我们约在咖啡厅，他说只是聊聊天。
然后他提议去附近的酒店大堂继续谈...事情就那么发生了。之后我恨透了自己，
发誓不会再犯。但两周后，我又..."林嘉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房间。
他的呼吸粗重，胸口剧烈起伏。尽管已经知道事实，
亲耳听到苏雯描述这些细节还是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需要暂停吗？"李敏问。
林嘉摇摇头，双手撑在窗台上。城市的景色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继续。"他咬着牙说。
"之后我们每周见面一两次，"苏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每次我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但...我太软弱了。我沉迷于那种被渴望的感觉...直到嘉哥发现。
"房间里陷入长久的沉默。林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重而缓慢，像某种垂死的东西。
"林先生，"李敏温和地说，"你现在的感受是什么？"林嘉转过身，眼睛通红。"愤怒。
被背叛。但最糟糕的是..."他的声音破碎了，"我理解为什么。
"这句话让苏雯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不是说我原谅你，"林嘉迅速补充，
"但我知道自己有多忽视你。那些夜晚你试图跟我说话，
我却盯着电脑...那些周末我答应陪你却临时加班..."他摇摇头，
"我不该被这样背叛，但我也不是一个好丈夫。"苏雯用手捂住嘴，肩膀剧烈抖动。
李敏观察着他们，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这是一个重要的觉察，林先生。"她最终说，
"婚姻中的疏远往往是双方的。但这不意味着出轨是合理的应对方式，苏女士，你同意吗？
""当然，"苏雯急切地说，"我本应该直接告诉嘉哥我的感受，
或者提议我们一起寻求帮助...而不是...不是选择最伤害他的方式。
"李敏看了看时间。"我们还有二十分钟。我想提议一个'信任测试'。接下来的两周，
你们要完成一些任务。苏女士，你需要完全透明——提供手机密码，行程报备，
随时回应林先生的疑虑。林先生，你需要尝试不监视、不质问，给苏女士证明自己的机会。
""如果她再撒谎呢？"林嘉问。"那么你们就有答案了——这段婚姻是否还有重建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