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像一层冰冷的膜，紧紧糊在沈念的口鼻上，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滞涩的痛。她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用力到几乎要把它戳破。
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她的视网膜深处，
再顺着神经一路灼烧到心脏。**骨癌，晚期。**三个字，像三座陡然倾塌的巨山，
轰然砸下，瞬间将她赖以生存的整个世界碾得粉碎。空气仿佛被抽空了，
巨大的耳鸣声尖锐地冲击着鼓膜，盖过了诊室里仪器单调的嘀嗒声。眼前发黑，
冰冷的绝望如同跗骨之蛆，顺着脊椎急速爬升，冻僵了四肢百骸。“沈小姐？沈小姐？
”医生带着职业性怜悯的声音隔着嗡嗡作响的耳鸣传来，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沈念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带着浓重药味的冷气直冲肺腑，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胸腔深处传来撕裂般的闷痛，喉咙里泛起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甜。她死死捂住嘴，
指缝间溢出压抑的呜咽，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不能倒在这里。不能。她用尽全身力气，
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死死攥着那张宣告死刑的判决书，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她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诊室，逃离医生那无声的叹息。走廊上人来人往，
嘈杂的人声、推车滚轮摩擦地面的噪音、刺目的白炽灯光……一切都成了模糊扭曲的背景板。
她只想找个角落，一个没有光、没有人的角落，把自己蜷缩起来，
舔舐这猝不及防、足以致命的伤口。刚冲出医院冰冷的大厅，
兜里的手机就像催命符一样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继母周美兰”的名字，
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沈念的心脏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颤抖着手划开接听。“喂？念念啊，
”周美兰那刻意拔高的、带着虚假亲热又掩不住尖利算计的声音立刻穿透听筒，
刺得沈念耳膜生疼，“哎呀，可算接电话了！你赶紧回来一趟，有天大的好事等着你呢！
”沈念靠在冰冷的医院外墙上，墙壁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骨髓。她闭了闭眼，
强忍着咳嗽的冲动，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什么事？”“好事！天大的好事！
”周美兰的声音兴奋得几乎要破音，“顾家！你知道吧？
就是那个跺跺脚整个江城都要抖三抖的顾家！他们家那个一直昏迷的大少爷，顾衍城，
你知道吧？现在需要人冲喜！大师说了，要八字相合、命格硬的年轻姑娘！
”周美兰刻意顿了顿，似乎在酝酿更猛烈的风暴。沈念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冰冷的深渊。
她攥紧了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深红的月牙印，
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身体里那个名为“骨癌”的怪物，
正无声地吞噬着她残存的热量和希望。“哎呀，也是老天开眼！”周美兰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贪婪，“大师算来算去，整个江城，就你的八字最合！最硬！
顾家那边发话了，只要人过去，立刻就给你爸填上那两百万的窟窿！
还额外再给五十万‘聘礼’！”“轰——”周美兰后面的话，沈念已经听不清了。
百万的赌债窟窿……五十万聘礼……冲喜……植物人顾衍城……这几个词像带着倒刺的冰锥，
狠狠凿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意识里。她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冲上喉咙，再也压制不住。
她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涌出，
滴落在医院门口冰冷的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念念？念念你怎么了？说话啊！
”周美兰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地催促着，声音尖锐刺耳，“我可告诉你，这事儿没得商量！
你爸要是还不上钱，那些放贷的能要了他的命！你想看着你亲爸被人剁手跺脚吗？啊？
要么乖乖嫁过去给顾大少冲喜，要么……哼，你就等着给你爸收尸吧！”“啪嗒！
”手机从沈念颤抖无力的手中滑落，重重摔在沾着血迹和雨水的地面上。屏幕瞬间碎裂，
如同她此刻的人生。周美兰那恶毒的、带着最后通牒的尖利嗓音，
被硬生生掐断在冰冷的空气里。雨，不知何时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
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身上，混合着嘴角不断溢出的温热液体，分不清是雨还是血。
巨大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灭顶而来。
癌症晚期……替嫁冲喜……父亲的巨额赌债……像三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透不过气，
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前一阵阵发黑，世界在旋转、扭曲。她靠着墙，
身体软软地往下滑，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双重夹击下，一点点沉入无边的黑暗。
彻底失去意识前，
唯一的念头是：药……她得去买药……她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不知过了多久，
沈念在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中挣扎着醒来。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每一次尝试睁开都耗尽了力气。视线模糊不清，只有一片朦胧的白光，
带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喉咙干得冒火，
每一次微弱的吞咽动作都牵扯着胸腔深处尖锐的疼痛。她艰难地转动眼珠，试图聚焦。然后，
她看见了。就在她病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光线似乎格外偏爱他。
窗外透进来的天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近乎完美的线条，鼻梁高挺，
下颌线如刀削般冷硬流畅。他穿着剪裁精良的纯黑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至手肘，
露出一截线条紧实的小臂，腕骨上扣着一块低调却散发着无形压迫感的铂金腕表。
他周身笼罩着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内敛而强大的气场。沉静，却如同蛰伏的深渊，
令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病房里昂贵的仪器和布置，在他面前仿佛都失去了光彩。
沈念的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随即是更猛烈的、带着惊惧的狂跳。她认得这张脸。
财经杂志封面的常客，电视新闻里被无数光环笼罩的名字——顾衍城。
那个传闻中因意外昏迷数年，需要“冲喜”的顾家大少！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植物人吗？眼前这个人，眼神锐利深邃，哪里有半分病人的模样？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攫住了沈念，她下意识地想撑起身子，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然而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剧烈的动作只换来胸腔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绞痛。
“咳……咳咳咳……”她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呛咳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震碎。
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甜再次涌上喉咙，她狼狈地侧过头，
温热的液体顺着苍白的唇角蜿蜒而下，滴落在雪白的枕套上，晕开刺目的红梅。
就在她咳得撕心裂肺、眼前阵阵发黑之际，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带着一丝微凉，却奇异地抚平了她喉间的灼痛。顾衍城的指尖，
带着薄茧，极其轻柔，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重，擦过她染血的唇角。动作稳定而专注，
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上沾染的尘埃。沈念整个人僵住了。咳嗽声戛然而止，
只剩下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她惊愕地睁大眼睛，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那里面翻涌着她完全看不懂的情绪，浓烈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又像是沉寂了千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喷发的出口，
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痛的温柔？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和心电监护仪规律而微弱的嘀嗒声。
他指尖的微凉触感还残留在她敏感的唇边皮肤上，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颤栗的魔力。然后，
她听到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粗粝的砂纸狠狠打磨过，
带着一种穿越了无尽时空的疲惫和刻骨铭心，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她脆弱的耳膜上，
也重重砸在她濒临崩溃的心防上：“别怕。”他的指腹轻轻拂过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动作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与他周身迫人的气势形成惊心动魄的反差。“前世你救我于泥淖，
耗尽心血……今生，换我来。”他的目光锁着她，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翻涌着沈念完全无法理解的浓烈情绪，
像沉寂千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出口。“许你一世无忧，护你百岁长安。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念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细微的震颤，
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她死寂的心湖里炸开滔天巨浪。她忘记了咳嗽，忘记了疼痛，
忘记了恐惧，只剩下一种灵魂被洞穿、被彻底撼动的茫然与震悚。前世？救他？荒谬！
这一定是她病入膏肓产生的幻觉！是止痛药带来的离奇梦境！
可唇边残留的他指尖的微凉触感，
和他眼中那浓烈到化不开的沉痛与……某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又如此真实，
真实得让她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你……”她艰难地发出一个气音，
喉咙里堵着血块，声音破碎不堪，
“认错……人了……” 她只是一个被绝症和至亲逼到绝境的可怜虫，
怎么可能和云端之上的顾衍城有前世纠葛？顾衍城没有回答。他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
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单薄脆弱的躯壳，烙印在她灵魂深处。他收回沾了她血迹的手指，
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病床边投下浓重的阴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再看她，
而是对着空无一人的病房门口，声音恢复了一种极致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锋，清晰地划破病房死寂的空气：“陈锋。
”病房厚重的门无声滑开，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冷硬如铁的男人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躬身肃立，
姿态是绝对的服从。顾衍城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三件事。
”“第一，全球悬赏匹配骨髓，金额十亿。告诉所有顶级医疗机构，我要的是结果，立刻，
马上。”十亿！悬赏骨髓！沈念的呼吸骤然停滞，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放大。
那是一个她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只为了她这具被癌细胞啃噬的残躯？
荒谬感再次铺天盖地涌来。“第二，”顾衍城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冷冽如西伯利亚的寒风，
“沈家，所有产业，即刻冻结清算。沈国栋沈念父亲欠下的赌债，一分不少，连本带利，
三天内，让他亲自签下卖身契还债。周美兰，送进去，让她在里面‘好好’养老。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沈念的心上。冻结清算？卖身契？送进去？
他是在轻描淡写地宣判她那个所谓的“家”的死刑！一种冰冷的战栗顺着脊椎爬升。
她看着顾衍城线条冷硬的侧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
什么是真正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势。他碾碎她继母和父亲，就像碾死两只蚂蚁。
“第三，”顾衍城的目光终于重新落回沈念苍白如纸的脸上，
那眼神里的冰冷在接触到她的瞬间，似乎奇异地融化了一丝，但说出的话却带着更深的偏执，
“把她那个‘好闺蜜’林薇带过来。让她，亲手把从这里到一楼大厅的每一寸地面，擦干净。
”擦地？让那个抢走她所有救命钱、将她推入深渊的林薇……像个最低贱的保洁一样擦地？
沈念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喘不过气。这不仅是打脸，
这是将林薇的尊严彻底碾进尘埃里！“是，先生！”陈锋的声音没有任何疑问，
只有绝对的执行，干脆利落地应下，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外，仿佛从未出现过。
病房里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沈念粗重而痛苦的喘息，
和心电监护仪规律却显得格外刺耳的嘀嗒声。空气沉滞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得她几乎窒息。
顾衍城高大的身影重新笼罩下来。他没有坐回椅子，而是微微俯身，
那双能轻易搅动资本市场风云的手，
此刻却端起了床头柜上那碗一直温着的、散发着浓郁苦涩药味的汤药。
白瓷碗衬得他的手指愈发修长有力。他拿起碗边那只小小的瓷勺，舀起一勺深褐色的药汁，
动作自然而熟稔，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他甚至没有看那碗药，深邃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锁链，
牢牢地缠绕在沈念惊惶不安的脸上。药勺递到了沈念唇边。
浓郁的、带着奇特草木清苦的气息扑面而来，沈念下意识地皱眉，胃里一阵翻搅。
她本能地想要偏头躲避，身体却虚弱得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喝了。”顾衍城的声音低沉，
没有命令的口吻，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深入骨髓的力量。那声音穿过她混沌的意识，
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不容置疑的坚持。他稳稳地托着药勺，耐心地停在她唇边，
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必须喝下去，为了活下去。
沈念的嘴唇微微颤抖，理智告诉她这很荒谬，这药可能毫无作用，
眼前这个男人更是危险得如同深渊。可对上他那双眼睛，
那里面翻涌着她无法理解的、沉重到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执念，
一种莫名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无法言喻的信任感，竟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怀疑。
她微微张开干裂的唇。微苦的药液带着一丝奇异的回甘，滑入喉咙。
顾衍城喂药的动作异常平稳，每一次药勺的递送都精准无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他喂得很慢，仿佛在完成一项极其重要的仪式。每喂完一勺，
他都会用指腹旁备好的柔软丝帕，极其轻柔地拭去她唇角可能沾染的药渍。
那指腹的薄茧擦过她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心悸的颤栗。一碗药，
在漫长而静默的喂食中见了底。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口腔，
沈念却奇异地感到一股细微的暖流从胃部升起，
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滋养着她冰冷僵硬的四肢百骸，
那深入骨髓的剧痛似乎也……真的缓解了一丝丝？是心理作用，还是这药……？
就在沈念被这奇异的感受攫住心神时，病房外骤然响起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嚎和尖锐的咒骂，
如同生锈的锯子疯狂拉扯着人的神经！“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顾家未来的亲家母！你们敢拦我？！”“沈念！沈念你这个黑心肝的小贱蹄子！
给我滚出来！”“你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勾引顾大少？那位置是我女儿晓芸的！
那是晓芸的福分！你一个快死的病秧子，也配？！”是周美兰！她竟然找到了这里！
那泼妇般的声音穿透隔音良好的病房门，像无数根毒针狠狠扎进沈念的耳膜，
瞬间将她从片刻的、虚妄的暖意中拖回冰冷的现实。刚刚喝下去的药似乎都变成了冰碴，
冻得她五脏六腑都抽搐起来。巨大的屈辱和愤怒让她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顾衍城拿着丝帕的手，停在了半空。病房内的空气骤然降至冰点。
他周身那股沉静内敛的气息瞬间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令人窒息的可怖低气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直起身，
动作优雅得像一头被激怒而准备给予致命一击的猎豹。他没有立刻看向门口，而是先垂眸，
目光落在沈念惨白如纸、因为愤怒和痛苦而微微扭曲的小脸上。那眼神深处，
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涌出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戾寒冰。“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他薄唇间逸出，带着一种轻蔑到极致的残忍。
他随手将那块沾了药渍的丝帕丢在床头柜上，像丢弃一块肮脏的抹布。然后，他迈开长腿，
朝着病房门口走去。皮鞋踩在光洁昂贵的地板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跳的间隙，敲打着沈念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厚重的病房门被无声拉开一条缝隙。周美兰那张因愤怒和嫉妒而扭曲变形的脸，
以及她身后两个试图阻拦却被她疯狂推搡的保镖身影，瞬间映入沈念惊恐放大的瞳孔。
“顾先生！顾先生您听我说！”周美兰一看到门开，
看到顾衍城那张俊美无俦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脸，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
带着哭腔和谄媚，试图扑过来，“都是误会！是沈念！是她这个心机深沉的贱人！
是她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惑了您！那冲喜的位置是我家晓芸的！大师算过的！
只有晓芸的命格才能旺夫，才能救醒您啊！沈念她就是个短命鬼！她快死了！
她只会给您带来晦气！顾先生您……”她的污言秽语如同污水般倾泻而出，
每一个字都淬着恶毒的汁液，试图将沈念钉死在耻辱柱上。顾衍城站在门口，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外面大部分的光线，只留下一个冷硬如刀削的侧影。
他甚至没有正眼看一下唾沫横飞、状若疯癫的周美兰。他只是微微侧过头，
目光穿过病房内的空间，
精准地落在病床上浑身颤抖、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的沈念身上。
那目光里的暴戾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不容错辨的疼惜和占有欲所覆盖。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却像淬了万年玄冰的利刃，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冻结灵魂的寒气，
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走廊和病房里：“天凉了。”他顿了顿，
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天气变化。走廊上瞬间落针可闻，
连周美兰那刺耳的哭嚎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
顾衍城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那笑容冰冷而残忍，
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沈氏，该破产了。”“轰隆——！”窗外，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阴沉的天幕，紧随其后的炸雷如同天神的怒吼，
震得整栋大楼仿佛都在颤抖。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了顾衍城冰冷的侧脸，
也照亮了门外周美兰那张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因极致恐惧而扭曲到变形的脸。“不——！
顾先生！您不能这样！您听我解释！是沈念！
都是沈念……” 周美兰的尖叫凄厉得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母鸡，充满了灭顶的绝望。
顾衍城却连眼角的余光都吝于施舍。他面无表情地抬手，轻轻一挥。如同得到了无声的指令，
一直沉默站在周美兰身后的保镖猛地出手，动作迅捷如电，毫不留情。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大手死死捂住了周美兰尖叫不止的嘴，
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扣住她疯狂挣扎的双臂，像拖拽一袋肮脏的垃圾，
毫不留情地将她拖离门口，那刺耳的呜咽和踢打声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厚重的病房门在顾衍城身后无声地、严密地合拢，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喧嚣和不堪。
雷声的余威还在窗玻璃上嗡嗡作响，病房内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顾衍城转过身，一步步走回病床边。皮鞋落地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敲打在沈念脆弱不堪的神经上。他重新在她床边坐下，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沉重的阴影。
方才那足以冻结血液的暴戾和冷酷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他伸出手，
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她因为死死咬住而渗出血丝的下唇，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脏东西，清理掉了。”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恢复了几分之前的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别听，别看。
”沈念的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周美兰那恶毒的咒骂、顾衍城那句轻描淡写却足以让整个沈家万劫不复的“天凉王破”，
还有保镖毫不留情的拖拽……这一切都像一场荒诞而恐怖的噩梦。
她看着顾衍城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
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惊恐失措的倒影，以及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深不见底的疼惜。
这疼惜，比刚才的冷酷更让她心慌意乱，灵魂都在颤栗。“为……为什么？
”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从颤抖的齿缝间挤出这三个字，声音破碎得不成调。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是这个被所有人唾弃、被病魔缠身、被至亲背叛的她？那所谓的前世，究竟是什么？
十亿悬赏，雷霆手段……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顾衍城凝视着她，
指腹停留在她微凉的脸颊上，久久没有移开。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最终沉淀为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带着宿命般沉重感的温柔。“因为，”他缓缓开口，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她心上，“你的命，是我的。”“从很久以前，就是了。
”这句话如同魔咒，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沈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