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什么档次让我逃荒

桃花村村口一棵莫约有百年历史的榕树静静矗立在此，容树十分巨大，有十多米高，当然并没有人去量过，这个高度也不过是村里的老人口口相传罢了，榕树张开的枝丫将它底下的小溪显得有些小了。

其实小溪宽度有二十来米的一路蜿蜒往下游而去，只不过在百年榕树的对比下显得小了，小溪的源头是后山腰上，是不知道哪位先祖挖的地下水潭，现在正是夏季，水潭里的水从地下溢出，流过窄桥，汇入榕树底下的小溪。

榕树下没有什么所谓的村口情报员，这样大的树，一般会被村民们敬重，从而建起一座属于他们村的城隍庙。

桃花村的村长此刻正蹲在大门口抽着水烟，目光瞭望着村口的大榕树。

昨个她在镇上衙门做捕头的女儿回来告诉她，今天会有一个外姓人要落户她们村，让她帮着弄好。

听说那人来头语焉不详的，只说是死了男人带着女儿投奔亲戚，没成想亲戚都死绝了，她也不想回老家了，干脆就在这边落户了。

村长一听就觉得扯，哪个正经人家会不要祖籍家业田产到陌生的地方落户？

说出这话来的，不是犯了事的亡命之徒，就是没有路引户籍的黑户。

不过人家敢去官府想来是后者了。

所以这外来户是怎么个情况呢？

难道是山民？

或者别国逃过了来的难民？

这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她们大秦朝实力鼎盛，周边小国的国民跑到他们秦国来……就在村长胡思乱想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村口的窄桥驶来一辆牛车，牛车上赫然是她那板着脸一副面瘫脸，活像人欠她八百两似的闺女和一个陌生的女郎。

那女郎一身蓝色长裙，面容清丽，身姿修长，气度温和，手指修长无老茧，指甲缝里干干净净的，目光清正。

怀了还抱着莫约六七个月大的白嫩胖娃娃，打眼瞧着，这对母女就不像是地里刨食的。

村长心中腹诽，但是人家有本事落户，她也不能明着对上头。

“这是我们桃花村的村长，姓张，单名一个江字。”

穿着皂隶服、面容冷硬的年轻女捕快利落地跳下牛车，言简意赅地介绍道。

蹲在门口抽水烟的张村长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家闺女，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将水烟筒往地上敲了敲，水烟筒里的水被敲得晃荡。

她脸上堆起了村里人惯有的、带着几分精明算计的客套笑容，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对突兀出现在桃花村的母女，热情招呼道：“外头热得很，屋里头说话凉快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动作麻利地推开了虚掩的院门，眼神却始终未曾从那抱着孩子的蓝衣女子身上移开：“娘子怎么称呼呀？

一路赶来，想必辛苦了吧？

这娃娃看着可真精神，白白胖胖的！”

蓝衣女子抱着孩子微微颔首，姿态从容，带着一种与这粗粝乡村环境格格不入的温婉沉静：“劳烦村长了。

鄙人姓虞，单名一个‘旁’字。

这是我女儿，小名穗穗；叨扰贵地了。”

她的声音温和轻柔，吐字不紧不慢，不带任何口音，确实不似寻常农妇。

“虞娘子客气了，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以后就是一个村的人了！”

张村长嘴上说得热络，心里却嘀咕开了：虞旁！

这名字听着就不像乡下人起的。

瞧这细皮嫩肉，手指纤长干净，指甲缝里一点泥星子都没有，抱着孩子的姿势也稳稳当当，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气度。

再看那娃娃，裹在细棉布襁褓里，小脸蛋白嫩得像刚剥壳的鸡蛋，藕节似的手臂露在外面，一看就是精细喂养大的。

张村长一边引着众人往自家堂屋走去，一边不着痕迹地拿眼风扫了自家女儿一下。

女捕快心领神会，接收到母亲无声的询问，微微摇头，幅度极小，示意自己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衙门文书上记载的那些，再多的情况并不清楚。

堂屋里有些昏暗，但也算整洁，张村长让虞旁坐下，又张罗着要倒水。

虞旁温声道谢，将怀里的穗穗小心地调整了下姿势，小丫头似乎被陌生的环境惊扰，扁了扁嘴，发出几声细微的哼唧。

虞旁立刻轻轻拍抚，低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动作轻柔而熟练。

张村长夫郎端着两碗凉水进来，目光在虞旁安抚孩子的手上又溜了一圈。

“柳娘子是哪里人呀？

听我闺女说，是来投亲的？

唉，这年头虽说兵荒马乱……哦，不对不对，咱们大秦太平着呢，可这人啊，说没就没了，也是命苦哟。”

张村长夫郎试探着开口，把水碗轻轻放在柳烟面前的桌上，顺势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小男人家家的，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张村长佯装呵斥自己的夫郎，又摸起了水烟筒，仿佛抽烟能帮助她梳理杂乱的思绪：“贱内不懂事，就爱嘴碎。”

村子夫郎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材略显干瘪消瘦，好似许久都没吃饱过饭，脸颊深深凹陷下去，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可偏偏腹大如鼓，看上去如同怀胎十月一般，模样着实怪异。

虞旁抬起眼，那双清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随即被平静覆盖：“原是南边青州府人氏。

家中……确实遭遇变故，带着孩子来寻族中一位远房姨母，未曾想……”她顿了顿，声音微涩，“到了地方才知，姨母一家也于年前染病，都没了。

盘缠将尽，家乡己无牵挂，听闻此地民风淳朴，山水尚可，便想着……就在此安顿下来，给穗穗寻个安稳去处。”

她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发顶，抬起头，将一个小布包放到桌子上道：“还望村长能行个方便。”

“青州府？

那可是老远的地方了！”

张村长咂咂嘴，她这个没出过府城的乡下泥腿子对于府城外的世界其实了解的十分有限。

她没看桌子上的东西，只是水烟筒里的烟丝被她吸得滋滋响，连带着桶里的水也跟着咕噜咕噜：“带着这么小的娃娃，千里迢迢……不容易，真不容易。”

她嘴里说着同情的话，心里的疑窦却更深了。

青州府到大秦腹地的桃花村，光是府城就有百八十里，这青州府怕不是有千里？

这一路官道、关卡，她一个人带着婴孩是怎么过来的？

而且还把这娃娃养得白白胖胖的，不像受到一丝奔波的苦。

再者路引户籍又是怎么补办的？

镇上衙门那帮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念头在脑海中肆意纷飞，张村长表面上却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路上确实是吃了不少苦头。”

虞旁垂下眼帘，似乎并不愿过多谈及路上的艰辛，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幸得路上遇见好心人指点，又承蒙县衙里的大人们体恤关照，才顺利办妥了落户文书。”

说着，她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份盖着鲜红官印的文书，递向张村长：“这是县衙开具的落户凭据，烦请村长过目。”

张村长接过那纸文书，装模作样地展开，仔细端详起来。

文书的确是真的，县衙的大印清晰醒目，落户桃花村的手续也一应俱全，她虽识字不多，但也能看出上面所写与女儿之前告知的大致不差：虞旁，丧夫，携幼女投亲未果，自愿落户桃花村，文书挑不出任何差错。

张村长放下文书，心中暗自思忖，也不愿再过多探究，既然人己经落户桃花村，那以后就是桃花村的人了，她作为一村之长，手握些许实权，还怕一个外来户翻出什么风浪不成？

“手续齐全就好，落户的事，村里头按规矩办就是，只是……”张村长话锋一转，带着点乡土人特有的首白：“虞娘子，落户了就是桃花村的人了。

咱们乡下地方，不比城里，讲究个踏实过日子，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这往后……打算靠什么营生呢？

这田产屋基，都得有个章程不是？

村里倒是有些公田，也能划块宅基地，只是这银钱……”这才是关键，落户容易，但要在村里真正扎根，买房置地、维持生计才是难题。

一个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来历成谜的外乡女人，怎么在人生地不熟的桃花村活下去？

虞旁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脸上并无慌乱，她轻轻拍着怀中再次安静下来的穗穗，抬眼迎向张村长审视的目光，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村长放心。

鄙人虽不事稼穑，但也并非毫无依仗。

家中还有些许薄资，足够我们母女安身立命。

至于营生……”她顿了顿，目光清澈而坦然，“我略通些医术药理，也识得几个字，总能寻个糊口的法子。

田产屋基，该出的银钱，鄙人定当按村里的规矩办，不敢有半点拖欠。

只求村长能给我们母女一个容身之所，让我们能在这榕树底下，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她的话可谓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自己有钱财傍身，解决了落户的硬性条件；又提出了可行的谋生手段，如医术、识字；还承诺会按规矩办事，堵住了村长可能的刁难；最后点明“安安静静过日子”的诉求，暗示自己不会惹是生非。

堂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水烟筒里烟丝燃烧的滋滋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蝉鸣。

张村长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她的目光在虞旁沉静的面容、她怀中懵懂的婴孩、以及那份真实的官文上来回逡巡。

半晌，张村长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终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脸上那精明的笑容里掺进了一丝真正的、属于村长的务实：“行！

虞娘子是个明白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老婆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落户的事，包在我身上！

回头就召集村里的老人，把章程定下来。

至于住的地方嘛……”她眯着眼想了想，“后山脚下那间空着的旧屋，虽然离村子有些距离，也有些年头了，但修葺一下还能住人，离溪水近，取水方便，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