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觞将我的骨一寸寸打断,抽出我的神魂吊在万骨渊百年。 他冷笑:“区区炉鼎,
也配奢望仙途?” 我逃出来那日,三界无人知晓。 直到他身披华服在天祭台受万仙叩首,
执起未来道侣的手。 我踏碎虚空而来。 漫天神佛见证下,一剑掀飞他额顶帝冕。
他瞳孔剧震:“不可能!你的骨明明……” 我扣住他喉咙,捏碎他满身仙骨。
附耳低笑:“该还债了,魔尊大人。”万骨渊极深处,永不散尽的蚀骨阴风依旧在嘶嚎。
黑得发稠的岩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符咒,蜿蜒如活物,
一刻不停地榨取着岩缝里渗出的丝丝缕缕的精血,汇向中央悬浮着的一团黯淡幽光。
那是谢尘仅存的一点神魂核心。粗大漆黑的铁链贯穿了这团脆弱的光源,
冰冷的铁环深入渊底翻滚沸腾的煞气熔岩。每一次煞气喷涌,
都像无数恶毒的钢刷狠狠刮过那片神魂,
带起一片细微到极致的、却足以让任何存在疯狂抽搐的湮灭痛楚。
“咳…咳咳……”一阵微弱的气流在死寂中掠过,带起一声破碎的轻咳。
声音来源并非那团锁链缠绕的幽光,而是旁边一个更深的、几乎完全嵌进石壁里的狭小凹槽。
谢尘靠坐在冰冷的岩石上,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风干的朽木,
被厚厚的、凝结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干涸血垢和灰黑尘埃包裹,勉强维持着一个人形轮廓。
他的眼睛睁着,但里面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没有任何光折射出来。
眼窝边缘的皮肉早已与凹凸不平的岩壁黏连在一起,凝固成紫黑僵硬的一团。百年前,
焚觞亲手掏走了这双曾经映满星河的眸子,将眼眶生生剜成空腔。他说:“炉鼎的眼睛,
只配给本座的夜明珠做垫托。”此刻,渊底深处传来沉闷的震动,越来越响,
如同大地深处有庞然巨兽在翻身。整个万骨渊像是被投入火炉的生铁,开始剧烈震颤!
无数锁链在岩壁上疯狂刮擦,带起刺耳的噪音和飞溅的火星。
沉积了千万年的骨灰和残魂碎片被搅动起来,卷起冲天的浑浊烟尘!
悬在熔岩上方的那点神魂核心猛地爆出一阵极其不稳的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
似乎随时都要被下面狂暴涌起的煞气撕裂吞噬!震荡源在谢尘身处的凹槽旁猛地撕裂!
大片坚硬如玄铁的黑色岩层像酥脆的饼皮般轰然坍塌!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
无数磨盘大小的尖锐岩石崩裂、飞射!深紫色的煞气如同被憋疯的凶兽,
从崩塌的缺口中疯狂喷涌而出,瞬间就充斥了这片狭小的空间!
灼热、剧毒、饱含无尽怨念与毁灭气息的气流狠狠拍在谢尘脸上!
包裹他的厚厚的干涸血垢外壳被冲击得簌簌剥落,
露出下面苍白到透明、遍布无数新旧交替暗红伤痕的皮肤。
巨大的气浪将他僵硬的身体猛地掀起,狠狠掼在后方更狭窄的角落!
骨骼传来清晰的、令人牙酸的嘎吱摩擦声。一块边缘锋利如刀的崩碎石锥紧跟着煞气,
带着凄厉的呼啸,瞄准他那空洞的、深陷的眼窝直插下来!没有眼睛躲闪,
谢尘被气流死死按在岩壁上动弹不得。千钧一发!那直插眼窝的尖锐石锥,
距离他眉骨不过半寸。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石锥尖端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水晶之墙,
再无法前进一丝。速度从凌厉到静止,只在瞬间完成。谢尘的头颅纹丝不动,
眼皮覆盖着的空陷微微动了一下。眉心深处,一点细微到无法觉察的光芒刹那闪过。嗤!
那块坚硬的石锥,连同后面喷涌的煞气洪流,如同被投入滚烫熔岩的冰雪,
瞬间无声无息地湮灭。深渊的震颤在到达某个狂暴的顶峰后,
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骤然停顿了那么一瞬。就在这短暂得近乎错觉的停顿间隙。
谢尘那双空无一物的眼窝前,空气中凭空多了一点微光。极小,
像一粒被踩进泥里的寒星碎屑,
散发着与周围吞噬一切的毁灭性煞气截然相反的、冰冷的“生”的气息。它静静地悬浮着。
渊底短暂的寂静瞬间被更汹涌的反扑打破!无数深紫色的煞气熔岩如同有生命的魔爪,
带着足以瞬间熔化金铁仙器的恐怖高温和怨毒,疯狂地从崩塌缺口处倒灌而入!
以百倍千倍的气势,发出恶鬼饕餮般的咆哮,
铺天盖地地再次向谢尘那微小如尘埃的一点神魂核心和蜷缩的身体覆盖下来!
要将他连同那点微弱的光彻底吞没、搅碎!
谢尘布满伤痕的脸庞依旧沉在剥落大半的干涸血垢尘埃里,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根本感知不到那足以让仙神瞬间形神俱灭的毁灭风暴再次降临。但他空陷眼窝上方,
那点突然出现的、微如萤火的生光,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跳动了一下。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到极致的、无法形容具体形态的涟漪,以那微光为中心,
极其微弱地弥漫开去。涟漪扫过。冲在最前方的、凝聚得如同实质的暗紫色煞气洪流,
在触碰到那层看不见的“边界”的瞬间,骤然溃散!它们像是投入了绝对零度的真空,
所有狂暴沸腾的能量、怨毒、高温……一切属于毁灭的属性和形态,
都在瞬间被剥夺、冻结、归入死寂的虚无!无声无息,
分解成连灰尘都算不上的纯粹能量粒子,
然后被那涟漪中心散发出的微弱“生”力贪婪地吸收,点滴不存!这涟漪扩散得极快,
只一闪即逝。但范围却精准得可怕,
刚好覆盖了煞气喷涌的缺口和悬在渊上的脆弱神魂核心所在的那一小片区域。
后方更汹涌的煞气熔岩依旧在狂暴倾泻,却在触及这短暂涟漪扫过的边界时,
如同撞上了坚不可摧的无形堤坝,发出沉闷撞击和灼烧的巨响,却再难越雷池一步!
只能徒劳地在边界线外堆积、咆哮,卷起更高更愤怒的浪头,可那条看不见的线,
却稳如磐石!渊底的震动终于开始减弱,那撕开的巨大缺口在消耗掉积蓄的能量后,
缓缓停止了喷涌。弥漫的煞气失去源头,
被崖壁上那些不断闪烁抽取的符咒强行压制、吸附回去。震动的余波渐渐平息,
只剩下岩壁崩塌处稀里哗啦的小碎石滚落声。那团被锁链吊着的神魂核心,
光芒似乎比之前更凝聚、更明亮了一丝丝,几乎不可察觉。狭小凹槽内,
崩塌的烟尘缓缓沉降。谢尘僵硬的身体被气浪挤压在嶙峋的岩石间,
无数道被新崩裂石片划破的伤口渗出极淡的血丝,在苍白如纸的皮肤上蜿蜒。
脸上残余的血垢和尘土簌簌剥落,露出下方嶙峋扭曲的颧骨和干裂起皮的嘴唇。他没有呼吸,
胸口的起伏近乎于无。那只残存的右手紧攥着什么东西。他的动作极其艰难,
却又带着一种沉淀了千百次练习般的机械执着。干枯的手指缓缓移动,每动一下,
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呻吟。五指紧紧攥成拳,像是在对抗无形的巨力,
一点点、一丝丝地将拳头挪到自己的心口上方。食指僵硬地绷直,
如同濒死者最后弹出的利爪,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力量,
尖锐、颤抖地刺向自己袒露的胸膛正中央!指尖触碰到皮肉。没有捅破。那根枯枝般的手指,
就在心口上方半寸处剧烈地颤抖着。指腹下,苍白枯槁的皮肤突然极其轻微地,
极其急促地起伏了一下!像是蛰伏的死火山深处,猝不及防地窜出一丝火星!噗!皮肤下,
一点米粒大小的青红色印痕凸起!如同皮肤下有什么活物在急速游走!
它在血肉间疯狂冲撞、膨胀!瞬间就顶开了那层薄薄的皮肉!噗嗤!皮肤撕裂声轻微。
一团猩红刺目的东西随着这破裂弹跳出来!只有指甲盖大小,薄得几乎透明,
通体布满蚯蚓般搏动的青红脉络!那薄片弹射而出的瞬间,
谢尘被巨力挤压在石壁上的身体猛地一震!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到近乎窒息的咯血声,
苍白的唇边蜿蜒出一缕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血丝。薄片悬浮在胸前寸许,
疯狂搏动!每一次搏动,上面的青红脉络都鼓胀得几近爆裂!一股暴烈、炽热、混乱到极点,
却又蕴含着一丝微弱生机的力量从中不断泄露出来,灼烤着周围的空气。
谢尘空陷的眼窝依旧茫然地望着前方深渊,
仿佛感受不到胸前这狰狞搏动的薄片和唇边溢出的血。
但他的左手——那仅存的、缠绕着漆黑符文锁链的左手,却极慢、极慢地抬了起来。
锁链冰冷,与那搏动着炽热力量的血肉薄片形成了死亡的辉映。
左手干枯的指尖泛起一丝微弱如风中残烛的、近乎纯黑的死气。细微到极致,淡得如同幻影。
指尖点向那狂乱搏动、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血色薄片!黑气触碰到红芒。嗤啦!
如同炽热的铁淬入了极寒玄冰!一声极其尖利、刺破耳膜的嘶鸣爆开!
青红脉络瞬间被侵蚀成死黑!那搏动的薄片像是被瞬间冻结、僵化!
所有暴烈的热量和躁动的生机被彻骨的冰冷死亡气息包裹、吞噬!
激烈的对抗发生在米粒之间!僵持只一瞬。薄片上所有脉络彻底变成凝固的死黑!
暴烈的红光熄灭了。仿佛所有能量和存在本身都被那抹极致的死气瞬间抽干殆尽。
暗红的血色迅速褪尽。那小小的薄片,失去了所有光泽和生命感,
变成了一片指甲盖大小、灰扑扑、薄如蝉翼的粗糙碎片,边缘带着被死亡气息腐蚀过的痕迹。
死气散去。那一点纯黑彻底消失。谢尘的左手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垂落下去。
那片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碎片,失去支撑,无声飘落,
轻轻掉在谢尘同样布满尘灰、血垢、不知是何种暗色污渍的破烂衣袍褶皱深处。
它沉没在污浊的布料纹路里,和那些凝固了百年的肮脏融为一体。凹槽内重归死寂。
九天之上,万里罡风都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金辉。天祭台悬于云端,白玉为基,盘龙绕柱,
在初升日光的照耀下流溢着不似人间能有的辉煌宝光。
金灿灿的祥云结成无数繁复华美的纹路,自发地铺设在高台之下,恭迎八方仙驾。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提神的仙草异香,柔和悦耳、洗涤心神的仙乐缥缈,
随着神禽飞舞的羽翼传得很远。无数仙宫飞舟悬停于云端,旌旗招展。
三界各处、有头有脸的仙家宗门、古老世族、大能散修、甚至包括几位隐世许久的古仙身影,
层层叠叠,按着严密的礼序排列在广阔的平台四周。万仙垂首,静默无声,
气氛肃穆得近乎凝滞。只有衣袂在仙风中偶尔拂动的微响,如同凝固的涛声。
天祭台正中最高处,焚觞身披帝冕玄袍,负手而立。紫金玉带收束挺拔的腰身,
流泻如墨玉的长发被帝冕庄重压住,只在肩背处落下一段冷硬的弧度。
那张足以让星河失色的面容在晨光下如同天心皓月,挑不出丝毫瑕疵。浓密的眉峰下,
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地扫过台下万仙,如帝君巡视疆土,带着与生俱来的掌控与威仪。
他的目光转向身侧稍后一步。那里立着一位身着水云纹月白仙衣的仙子。云璃。
三千青丝仅用一支素雅的碧玉簪松松挽就,几缕柔丝拂过光洁饱满的额头,
垂在细腻如瓷的颈侧。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清浅温婉、如同空谷幽兰般疏离又恰到好处的笑容。
一双妙目清澈如水,此刻微微低垂,眼波流转间似有月华淌动,含羞带怯,
却又凛然不可轻犯。焚觞唇角极轻微地牵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是满意,
也是理所当然的掌控。他向她伸出手。那只手骨节匀亭,修长有力,
指甲修剪得如同精致的玉器,莹润有光。动作从容优雅,带着无需置疑的、掌控节奏的意味。
仿佛不是邀约,而是君王的恩赐。随着他伸手的动作,
整个天祭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静止键。
云璃仙子白皙的脸颊上瞬间飞起两抹动人的红霞,如同朝霞浸染初雪。
她浓密的睫毛颤抖得如同蝶翼,羞赧地将目光垂得更低。
素白如玉的柔荑从宽大的云袖中探出,指尖微颤,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青涩与矜持,
如同风中的花茎,带着全部的信任和羞涩,缓缓向那只掌控一切的大手递去。
仿佛只要搭上去,便是永恒的道途相依。
天地间所有的光辉似乎都凝聚在了这两只手即将触碰的方寸之间。下方屏息的万仙,
无数目光复杂地聚焦在那即将完成触碰的指尖——有欣羡,有敬畏,有叹息,
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臣服。焚觞魔君以雷霆手段一统三界,
短短时日便以绝对力量扫清一切阻碍,建立了不容置疑的新秩序。此刻他执起未来道侣的手,
接受万仙俯首,这不仅仅是道侣之盟,更是君临天下的加冕礼,
昭示着三界从此进入一个全新的、由他主宰的时代。云璃的指尖距离焚觞的手掌越来越近,
空气中清雅的香气似乎都带上了一丝甜蜜的馥郁。
就在那只柔荑即将安然落入焚觞掌控的刹那!嗡——!一声极其细微,
却又仿佛直接在所有人神识最深处划过的撕裂声!
天祭台空间正上方毫无预兆地裂开了一道缝隙!不是破碎虚空那种狂暴的空间风暴。
更像是一面完美无瑕的琉璃镜,被一根烧红的、冰冷到极致的针轻轻一点,
然后裂纹无声地蔓延开来。那裂开的漆黑缝隙边缘光滑得不带丝毫能量涟漪,
冷寂得如同宇宙尽头最彻底的虚无。没有预兆!没有波动!
连守护天祭台的重重上古禁制符文都来不及亮起一瞬!
一只手从那道漆黑到吞噬所有光线的裂缝中伸了出来!那只手枯槁!
布满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疤,骨节嶙峋突出,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
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灰白尘埃,像刚从某个不见天日的坟冢深处爬出!
指甲带着干涸血泥和污垢!这只枯瘦、污秽、伤痕累累的手,
带着一种冻结时空的冷酷和精准,直接刺破了天祭台最后的仪式感,
抓向焚觞头上那顶象征着无上权力、以无数奇珍异宝炼就、正熠熠生辉的紫金帝冕!
咔嚓嚓——!!!刺穿耳膜的金属爆裂与琉璃玉石的粉碎声猛地炸开!
焚觞的头颅在巨大力量的冲击下猛地向侧后方一仰!
那顶凝聚了顶尖炼器大师心血、铭刻着数十重防护阵法的帝冕!
竟在这枯手一抓之下如同纸糊泥捏般脆弱不堪!华丽的冕板崩断!
十二串璀璨的冕旒如同被惊散的玉珠,骤然崩飞!噼里啪啦地漫天散落!
珍贵的东海水魄珠、九天玄冥玉、赤火琉晶……在圣洁的天祭台上砸得乱跳,
发出清脆刺耳的碎裂声,滚得到处都是!金色的发簪被巨力抽离,
焚觞如瀑的长发瞬间失去束缚,狂乱地披散下来,
一部分拂过他自己陡然僵滞、难以置信的狰狞面颊,一部分被突起的狂风吹得向后飞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