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指血婚---镁光灯在展厅里织成一张流动的网,
捕捉着每一寸昂贵布料包裹的躯体和精心修饰的笑颜。
沈言欢端着香槟杯站在自己那幅获奖作品前,冰凉的杯壁却镇不住掌心的潮意。
她得体的微笑几乎嵌进皮肤里,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穿过衣香鬓影的缝隙,死死钉在展厅入口。
水晶吊灯的光瀑骤然被一道身影劈开。顾屿白踏进门的瞬间,展厅里浮动的声浪凝滞了一瞬。
三年时光没有磨损他分毫,反而将那份迫人的矜贵淬炼得更加锋利。
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裹着他挺拔的身形,视线扫过全场,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最终,
像精准的箭镞,钉在沈言欢身上。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攀爬。沈言欢指节泛白,
几乎捏碎杯脚。她看着他迈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如同摩西分海。他径直向她走来,
锃亮的鞋尖停在她面前那片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沈小姐,”顾屿白的声音低沉平稳,
听不出半分波澜,像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展品,“‘废墟中的鸢尾’?名字不错。可惜,
再美的花,根扎在烂泥里,开得再盛也遮不住骨子里的腐朽气味。”他微微倾身,
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睫毛的颤动,冰冷的吐息拂过她耳廓,“就像你,沈言欢。
披上艺术家的皮,就以为能洗掉身上沈家破产的铜臭和背信弃义的腥膻?
”刻骨的羞辱像淬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心脏。沈言欢脸上血色褪尽,
精心维持的笑容摇摇欲坠。三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她就是用比这恶毒十倍的话语,
亲手将他们的婚姻和顾屿白的心碾入泥泞。如今,一字一句,悉数奉还。
她强迫自己抬起下巴,迎上他深潭般的眼睛,声音却泄露了一丝颤抖:“顾总谬赞。
花开花落自有天时,烂泥里开出的花,至少真实。总好过金玉其外,
却连自己真心都不敢认的……懦夫。”“懦夫?”顾屿白眸色骤然沉暗,
唇角却勾起一抹极冷的笑。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哼出声。混乱中,
沈言欢的目光扫过他骨节分明的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简约的铂金婚戒,
在璀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固执的光。心脏像是被那光芒狠狠刺穿,
猝不及防的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海啸般袭来。
眼前顾屿白冰冷讥诮的脸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吞噬。
无数破碎的画面强行塞进脑海: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浓得令人窒息。她躺在惨白的病床上,
瘦得脱形,身上插满管子。顾屿白跪在床边,额头抵着她枯槁的手,宽阔的肩膀剧烈地颤抖。
他不再是那个睥睨众生的商业帝王,只是一个被彻底击垮的男人。
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从他喉咙深处溢出,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洁白的床单。
“言欢…睁开眼睛看看我…求你…别留我一个人…”那绝望的悲鸣,几乎要撕裂她的灵魂。
幻象潮水般退去,现实的喧哗重新涌入耳膜。沈言欢脸色惨白如纸,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
整个人虚脱般晃了晃。“沈小姐?”一个关切的声音响起,是策展人周维。
他及时扶住沈言欢的手臂,皱眉看向顾屿白,“顾总,沈小姐似乎不舒服。
请您……”顾屿白盯着沈言欢瞬间失去血色的脸,攥着她手腕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松了一下,
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疑。但下一秒,更深的寒冰覆盖上来。
他冷笑一声,嫌恶般甩开她的手,仿佛扔掉什么脏东西。“沈小姐的演技,三年不见,
倒是登峰造极。”他整理了一下袖口,动作优雅而冷漠,“可惜,我对装可怜这套,
早就免疫了。”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背影决绝地融入觥筹交错的光影里。
手腕上残留的剧痛和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悲鸣交织。沈言欢靠着周维的搀扶才勉强站稳,
胃里翻江倒海。她冲进洗手间,冰冷的自来水扑在脸上,也无法驱散那灭顶的绝望感。
镜中的女人,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惊惶。刚才看到的……是什么?---一周后,
市中心医院神经外科诊室,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胶质母细胞瘤,四级。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指着MRI片子上那片狰狞的白色阴影,语气沉重得像在宣判,
“位置非常不好,紧邻脑干和主要功能区。手术风险极高,极有可能造成永久性功能损伤,
甚至…下不了手术台。”他顿了顿,看向对面脸色灰败的沈言欢,“而且,恶性程度很高。
即使手术成功,预后……也不乐观。生存期,可能只有几个月到一年。”“砰”一声轻响,
沈言欢手中的保温杯掉在地上,滚烫的水溅湿了她的裤脚,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耳边嗡嗡作响,医生后面关于放疗、靶向药、生存率的数据都变得模糊不清。
几个月…一年…脑海里只剩下顾屿白跪在病床边那撕心裂肺的绝望模样。原来那个幻象,
是未来。她的未来。浑浑噩噩走出诊室,刺目的阳光让她一阵眩晕。她扶着冰冷的墙壁,
剧烈的头痛毫无预兆地再次袭来。这一次,画面更加清晰:深夜,
顾屿白巨大的书房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台灯。他坐在宽大的书桌后,
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打开的首饰盒——里面是两枚一模一样的婚戒。他低着头,肩膀垮塌着,
浓重的疲惫和某种深不见底的痛苦笼罩着他。灯光在他挺直的鼻梁旁投下深深的阴影。
他拿起属于她的那枚戒指,指尖眷恋又绝望地摩挲着内圈,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许久,他将那枚冰冷的金属紧紧按在眉心,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叹息。
那叹息里的孤寂和无望,几乎要压垮整个空间。头痛稍缓,
沈言欢背靠着医院冰冷的瓷砖墙滑坐在地,大口喘着气。
冰冷的戒指紧贴眉心的触感如此真实。他为什么还留着她的戒指?
为什么会在深夜独自对着它痛苦?恨她入骨的人,不该是这样!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破土而出:她要回去。
回到那个她亲手抛弃、如今却可能是她生命最后一点微光的男人身边。
即使前路是更深的羞辱和荆棘,即使那个幻象中的病榻终会到来,她也想抓住这短暂的真实。
---顾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气压低得能冻结空气。“你说,你要应聘我的私人摄影师?
”顾屿白从巨大的办公桌后抬起头,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讥讽。
阳光透过全景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份迫人的寒意。“是。”沈言欢挺直脊背,
努力忽略他目光中的冰刃。她穿着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专业而无害。
“我看了顾氏旗下新科技品牌的宣传需求,强调人文与科技的融合。
我的摄影风格和获奖作品,相信顾总已经看过,符合贵司的调性。
”她递上一份装订精美的作品集和企划书。顾屿白没有接。他身体向后靠进真皮椅背,
十指交叉搁在桌面,姿态慵懒却充满攻击性。“符合调性?”他轻笑一声,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戒圈,那点微光刺得沈言欢眼睛生疼。“沈言欢,
收起你那点可悲的心思。你以为用这种拙劣的借口接近我,就能弥补你当初做过的事?
还是你觉得,”他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淬毒的寒意,“我顾屿白,
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身上。沈言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用疼痛维持清醒。“顾总多虑了。纯粹是商业合作。如果您对我的能力存疑,
我们可以签署对赌协议。三个月试用期,达不到您的要求,我分文不取,立刻消失。
”她迎着他冰冷的目光,眼神里是破釜沉舟的决绝,“还是说,顾总怕了?怕我留下,
会动摇您什么?”“怕?”顾屿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眸底却翻涌起更深的怒意。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几步绕过办公桌,停在沈言欢面前。
他俯视着她苍白的脸,带着薄茧的拇指猝不及防地用力擦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激将法?
”他气息拂过她的唇,带着危险的掠夺意味,“好,我成全你。沈言欢,记住你今天的话。
这三个月,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他甩开手,
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按下内线电话,“Lisa,
带这位新来的‘私人摄影师’去她的‘工作间’。”所谓的“工作间”,
是顶层尽头一个堆放杂物的储藏室改成的逼仄隔间,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惨白的日光灯,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旧纸张的味道。
一台老旧的电脑和一部备用相机被随意丢在积灰的桌面上。这是赤裸裸的折辱。
沈言欢默默放下自己的包,开始打扫。头痛如影随形,
不时闪现的片段成为支撑她的唯一力量——他深夜摩挲戒指的孤影,
他病床边崩溃的泪水…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她从未敢想的顾屿白。接下来的日子,
沈言欢成了整个顾氏集团最忙碌也最卑微的存在。顾屿白的刁难变本加厉:“下午两点,
城西开发区工地,我需要一组展现‘工业力量’的现场照。记住,
我要看到钢筋铁骨下的‘生命力’。”电话里是顾屿白毫无温度的命令。
沈言欢顶着正午四十度的高温,扛着沉重的器材在尘土飞扬、噪音震耳的工地穿梭。
汗水浸透后背,安全帽下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眩晕感阵阵袭来。她咬着牙,寻找角度,
捕捉塔吊巨臂切割蓝天的力量,记录工人古铜色皮肤上滚落的汗珠折射的光。
当她满身尘土、嘴唇干裂地将精心挑选的照片送到总裁办公室时,
顾屿白只从文件中抬了下眼皮,目光扫过屏幕:“构图匠气,光线死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