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染大婚夜死对头他总想囚宠我大婚夜,萧绝用染血的剑尖挑开我的盖头。“沈灼,
当年战场射瞎我右眼的仇,该还了。”他命我日日跪着伺候他更衣,将我的嫁妆赏给侧妃。
直到敌军围城那日,我披甲替他守住了江山。庆功宴上,他当众撕碎休书:“王妃的位置,
你坐一辈子。”我笑着饮尽毒酒:“殿下可知,当年那箭是为救谁?
”——他身后暗卫的弩箭,正对准他心脏。---红烛高燃,映得满室喜红刺眼,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甜腻合欢香,几乎令人窒息。那本该是喜庆的颜色,
此刻却沉甸甸地压在我沈灼的心口,像一团凝固的、不祥的血。
我端坐在这张铺着百子千孙被的拔步床上,沉重的凤冠压得脖颈酸痛,
眼前一片晃动的、令人眩晕的赤红——那是绣着金凤的喜帕,将我与这荒诞的新婚之夜隔开。
门外,喧闹的喜乐声浪一波高过一波,觥筹交错,宾客的恭贺声穿透厚重的门板,
嗡嗡地灌入耳中,带着一种遥远的、令人作呕的虚假喜庆。那些声音越是喧嚣,
衬得这间专为新婚而设的喜房越是死寂,一种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死寂。
时间在这片死寂里被无限拉长、扭曲。每一息都像一个沉重的鼓点,敲打在我绷紧的神经上。
指尖冰凉,藏在宽大繁复的霞帔袖中,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替嫁入这北境靖王府,
踏进的不是锦绣富贵窝,而是龙潭虎穴。我沈灼,曾经的边关守将之女,
如今顶替我那体弱多病的“嫡姐”,成了靖王萧绝的新妇。世人只道靖王因伤沉寂数年,
性情阴鸷难测,却不知其中更深的内情。我的心沉在冰窟里,不敢深想,
只盼这漫长的仪式快些结束。“吱呀——”沉重的雕花木门被猛地推开,
一股浓烈得呛人的酒气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瞬间冲散了满室的甜香,
霸道地灌满了整个空间。来了。脚步声沉重,一步一步,踏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上,
发出清晰而压迫的“咚…咚…”声,像踩在人的心尖上。那声音由远及近,
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令人窒息的侵略感,最终停在我面前,很近很近。
喜帕垂下的流苏微微晃动,我能感觉到一道冰冷锐利的目光穿透那层薄薄的红色织物,
钉在我身上,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人肌肤生寒。没有喜秤,没有温柔的低语。
只有一声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一截冰冷坚硬、带着浓重湿黏感的物件,
粗暴地、毫无怜惜地挑开了我眼前的喜帕。力道之大,带起的风几乎刮痛了我的脸颊。
视野骤然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剑尖。一柄染血的精钢长剑,剑身寒光凛冽,
此刻却蜿蜒着刺目的暗红,新鲜的血液顺着锋利的刃口缓缓凝聚、滴落,
砸在脚下同样猩红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地洇开一小片更深的印记。
那血腥味浓得令人胃部翻搅。我的目光顺着那柄凶器上移。玄色织金的亲王蟒袍,
盘踞的狰狞巨蟒张牙舞爪,象征着主人至高无上的权势与……此刻倾泻而出的暴戾。
袍角沾染着深色的污迹,分不清是酒渍还是更可怕的东西。再往上,是一只手。骨节分明,
修长有力,此刻却紧紧攥着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手背上甚至沾着几点飞溅的、尚未凝固的血珠。最后,我的视线撞进了一双眼睛里。
靖王萧绝。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轮廓深邃如刀削斧凿,本该是极英俊的,
却被右眼上覆盖着的那块玄色眼罩彻底破坏了平衡。那眼罩像一块不祥的烙印,嵌在他脸上,
衬得他完好的左眼,如同深渊寒潭,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刻骨恨意、毁灭的疯狂,
以及一种……终于将猎物踩在脚下的、冰冷的快意。他微微俯身,
那张俊美却因戾气而扭曲的脸庞凑近,带着浓重酒气和血腥味的灼热气息,
尽数喷在我的脸上,像毒蛇的信子舔舐。“沈、灼。”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清晰地砸进我的耳膜。
“当年苍狼原一役,那一箭穿云破月,
射瞎本王右眼的仇……” 他的薄唇勾起一抹残忍至极的弧度,
完好的左眼死死锁住我瞬间苍白的脸,如同秃鹫盯着濒死的猎物,“今夜,
该好好清算一下了。”“哐当!”那柄染血的剑被他随手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在死寂的婚房里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冰冷的剑锋擦过我的裙裾边缘,
留下了一道刺目的暗红血痕,如同一条蜿蜒的毒蛇,缠上我的脚踝。
萧绝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下来,巨大的压迫感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他伸出那只刚刚还握着凶器的手,带着薄茧的手指,冰冷而粗粝,猛地攫住了我的下颌。
力道极大,捏得骨骼咯咯作响,仿佛要将其捏碎。他强迫我抬起头,
迎视他那双燃着地狱业火的眸子。“怎么?沈小将军,
”他刻意加重了那个早已随沈家没落而尘封的称呼,字字如刀,剜着我的心,“当年在边关,
一箭惊破胡虏胆的威风呢?如今穿上这身凤冠霞帔,倒真像个温顺的羔羊了?嗯?
” 最后一个尾音上挑,充满了残忍的戏谑。剧痛从下颌传来,我咬紧牙关,
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不能示弱,绝不能!我猛地抬眼,
将所有的惊涛骇浪死死压在眼底最深处,努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
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为之的茫然:“殿下……说什么?妾身……不明白。
苍狼原……妾身深闺弱质,从未踏足过边关……”“呵。
”一声极冷的嗤笑从他喉咙深处溢出,带着浓重的嘲讽,“装傻?
”他手指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痛得我眼前一阵发黑,“沈家满门忠烈?沈鸿那个老匹夫,
倒是舍得,用你这把最锋利的刀,来替他那个病秧子女儿挡灾?
还是说……”他猛地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贴上我的,
那浓烈的血腥味和他身上冷冽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侵略感,
“沈家自知罪孽深重,把你送过来,任本王……慢慢消遣?”“殿下慎言!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父亲一生为国,岂容他如此污蔑!我几乎要脱口而出,
然而话到嘴边,硬生生被理智压了下去。不能认!绝不能承认身份!一旦认了,
不仅我立刻万劫不复,远在京城的沈家,尤其是体弱多病的姐姐,
将立刻被扣上欺君罔上、勾结敌将的滔天罪名!萧绝此刻,就是在逼我承认!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找回一丝清明。我垂下眼睫,遮住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焰,
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和委屈:“妾身……沈氏女,奉旨嫁入王府,
只知尽心侍奉殿下。殿下所言……妾身惶恐,实在不知殿下所指为何。
”“好一个‘尽心侍奉’!”萧绝猛地松开钳制我的手指,
仿佛触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巨大的推力让我猝不及防,狼狈地向后踉跄了两步,
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床柱上,一阵闷痛。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冰冷而厌弃。“本王倒要看看,你这‘侍奉’,
能尽心到什么地步。”他薄唇微启,吐出的话语比方才的剑锋更冷,“从明日起,
每日卯时初刻,跪在本王寝殿外候着。本王起身更衣洗漱,你需亲手伺候,不得假手他人。
若有半分差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撞在床柱上的后背,恶意地笑了笑,“后果自负。
”跪着伺候更衣……这是要将我沈灼,将沈家的尊严,彻底踩进泥潭里,碾成齑粉!
屈辱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心脏,几乎让我窒息。血液在四肢百骸里疯狂奔涌、咆哮,
叫嚣着反抗。我猛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充满嘲弄和掌控欲的独眼,
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撕开这虚伪的平静。然而,就在我即将爆发的边缘,
脑海中闪电般掠过父亲憔悴却强撑着送嫁的脸,
孱弱却努力对我微笑的样子……还有那些依附沈家生存的族人、旧部……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此刻都系在我一人身上,系在我能否在这豺狼窝里忍辱负重地活下去。
汹涌的怒意被更沉重的冰水狠狠浇灭,只留下刺骨的寒意和腥甜的铁锈味在喉咙里翻滚。
所有的愤怒、不甘、屈辱,最终被死死地、一点点地压回心底最黑暗的角落,
用一层坚冰牢牢封住。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恨意。
然后,在萧绝如同看戏般的目光注视下,我一点点矮下身去。
昂贵的、绣着金凤的嫁衣裙裾委顿在地,沾上了尘埃和那柄凶剑留下的污血。
膝盖触碰到了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寒意瞬间穿透了衣料,刺入骨髓。我垂下头,
视野里只剩下他玄色蟒袍袍角那片狰狞的刺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死寂:“妾身……遵命。”2 屈辱的晨昏“很好。
”他满意地吐出两个字,像是对待一件终于驯服的物品。再没有多看我一眼,
仿佛我只是这婚房里一件碍眼的摆设。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
也将我彻底锁死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弥漫着血腥与屈辱的猩红牢笼之中。
冰冷的金砖地面像一块巨大的寒冰,源源不断地将寒意送入我的膝盖,
再顺着骨头缝蔓延至全身。卯时初刻,天色还是浓稠的墨蓝,
只有东方天际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白。更深露重,寒意刺骨。
靖王府主院寝殿外空旷的庭院里,只有风声呜咽,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飘过。
我穿着王府最低等粗使婢女才会穿的灰褐色粗布衣裙,
单薄得根本无法抵御这北地深秋清晨的寒意,跪在寝殿紧闭的朱漆大门前的石阶下。
衣裙早已被夜露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冷得我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
膝盖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麻木,提醒着我这漫长煎熬的开始。寝殿内一片死寂,
毫无动静。萧绝显然还未起身。时间在寒冷和疼痛中被无限拉长。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我感觉膝盖以下几乎失去了知觉,身体的温度也在一点点流失,
那扇沉重的殿门才终于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被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隙。
一个穿着体面管事服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正是王府的总管王德海。
他面容刻板,眼神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落在我身上,没有半分温度,
只有一种执行命令的漠然。“王爷起身了。”他的声音平板无波,
如同在宣读一道无关紧要的公文,“进来伺候吧。
”一股暖意混合着淡淡的龙涎香气从门缝里溢出,瞬间包裹了我几乎冻僵的身体,
带来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撑着几乎麻木的双腿,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膝盖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让我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险些栽倒。“站稳了!”王德海冷声呵斥,眼神锐利如刀,“惊扰了王爷,你有几条命够赔?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眩晕,强撑着站稳。低眉顺眼地跟在他身后,
一瘸一拐地挪进了寝殿。殿内温暖如春,巨大的紫铜鎏金兽首熏炉里燃着上好的银炭,
驱散了外面所有的寒气。萧绝只穿着一身雪白的云缎中衣,
身姿挺拔地站在巨大的紫檀木雕花衣架前,背对着门口。晨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进来,
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线,却也在他周身投下一片深沉的阴影。
王德海垂手侍立一旁,不再言语,只是用眼神示意我上前。我一步步挪到衣架旁,
每一步都牵扯着膝盖的剧痛。衣架上挂着他今日要穿的亲王常服——玄色云锦为底,
用金线绣着四爪团龙,威严华贵。旁边的小几上,整齐地摆放着玉带、玉佩、金冠。
空气凝滞得如同胶水。我伸出手,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去取那件沉重的亲王外袍。
手指刚触碰到那冰凉滑腻的云锦面料——“动作太慢。”冰冷的声音自身侧响起,毫无预兆。
我手一抖,袍子差点滑落。“更衣都不会?”他倏然转过身,完好的左眼锐利如鹰隼,
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直直刺向我。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碍眼至极的垃圾。“要你何用?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脚。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狠戾的风声,重重踹在我的小腿胫骨上!
“呃!”剧痛瞬间炸开,猝不及防的冲击力让我根本无法稳住身形,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
狠狠地向侧前方栽倒下去。“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额头重重磕在衣架坚硬冰冷的紫檀木底座棱角上,眼前金星乱冒,
一阵尖锐的耳鸣瞬间淹没了所有声音。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蜿蜒流下,模糊了视线,
带来浓重的铁锈味。剧痛和眩晕让我蜷缩在地上,一时间动弹不得,
只能发出压抑的、痛苦的抽气声。萧绝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冰冷的漠然,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他掸了掸自己雪白中衣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那一脚弄脏了他似的。“蠢笨如猪,
碍手碍脚。”他冷冷地丢下一句,不再看我,转向一旁垂手肃立的王德海,“王德海,你来。
”“是,王爷。”王德海立刻应声,动作麻利地上前,熟练而恭敬地开始为萧绝更衣,系带,
佩玉,戴冠。整个过程流畅而迅速,带着一种无声的默契,
将我这个被踹倒在地、额头流血的新王妃,彻底排斥在外,
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碍眼的背景板。温热的血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光洁的金砖地面上,
晕开一小朵刺目的红花。额角的伤口一跳一跳地抽痛,
连带着被踹的小腿骨也传来阵阵钻心的钝痛。我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
浑身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一半是痛,一半是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眼前萧绝被王德海伺候着穿衣的身影,在模糊的血色视野里晃动,显得那么遥远而狰狞。
“废物。”他穿戴整齐,最后瞥了一眼地上的我,那眼神如同看一滩污秽的烂泥,“滚出去。
别在这里碍眼。”说完,再不多看一眼,径直绕过我,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寝殿。
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关闭,隔绝了那短暂的暖意,只留下满室的冰冷和血腥气。
王德海这才慢条斯理地踱步过来,停在我面前,阴影笼罩下来。他没有弯腰,只是垂着眼皮,
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刻板语调道:“王妃,王爷有令,您该‘滚’了。老奴劝您一句,
早些回您的偏院歇着,养好精神,明日卯时,莫要再误了时辰,惹王爷不快。
否则……” 他顿了顿,未尽之言里的威胁不言而喻。我咬着牙,
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撑起疼痛不堪的身体,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额角的血还在流,染红了半边脸颊,滴落在粗布衣襟上,晕开一片暗红。
膝盖和小腿的剧痛让我几乎站立不稳,只能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脚步,
艰难地挪出这间象征着权力与屈辱的寝殿。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回到那个偏僻、简陋、几乎可以用“荒凉”来形容的偏院时,天色已经大亮。
阳光透过破旧的窗纸照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却驱不散这里的阴冷和霉味。所谓的陪嫁丫鬟,只有阿萝一人。她本是姐姐的贴身丫鬟,
因姐姐不放心我,执意让她跟了过来。此刻,阿萝正焦急地守在门口,
一看到我满身狼狈、额头带血、一瘸一拐地出现,眼圈瞬间就红了。“小姐!
”阿萝惊呼一声,冲上来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愤怒,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您?!您是王妃啊!”王妃?我扯了扯嘴角,想笑,
却只牵动了额角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在这个王府里,
我这个顶着沈家嫡女名头的“王妃”,恐怕连最低贱的洒扫婆子都不如。“别说了,阿萝。
”我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浓的疲惫,“扶我进去,帮我处理一下伤口。”阿萝含着泪,
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我坐到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她手脚麻利地打来清水,
用干净的帕子沾湿,一点一点,极其轻柔地擦拭着我额角的血迹和脸上的污痕。
冰凉的触感让伤口火辣辣地疼,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小姐,
您忍着点……”阿萝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砸在我的手背上,“他们太欺负人了!
王爷他……他怎能如此狠心?您可是他的王妃啊!还有那个王德海,狗仗人势的东西!
”“狠心?”我看着阿萝通红的眼睛,想起萧绝那只冰冷刻毒的独眼,
想起他毫不留情踹过来的那一脚,心头一片麻木的冰凉,“他恨我,阿萝。
他恨的是当年苍狼原射瞎他眼睛的人。他认定了是我,也认定了沈家是罪魁祸首。在他眼里,
我不过是个送来给他泄愤的玩物罢了。” 替嫁的身份,是悬在头顶随时会落下的利剑,
更是萧绝肆意践踏我的绝佳理由。阿萝的手顿住了,
脸上满是震惊和后怕:“那……那怎么办?小姐,我们……我们逃吧?”“逃?”我闭上眼,
感受着额角伤口传来的阵阵抽痛,声音低沉而绝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沈家满门都在京城,姐姐还病着……我们能逃到哪里去?一旦逃跑被抓,
就是坐实了欺君和畏罪潜逃,沈家顷刻间便是灭顶之灾。” 我睁开眼,看着这破败的屋子,
一字一句道,“忍。只能忍下去。只要我活着,只要我还在这个‘王妃’的位置上一天,
沈家就还有一层名义上的护身符,哪怕这护身符薄得像纸。”阿萝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却不再说什么,只是更加轻柔地为我清洗伤口,然后找出我们仅有的、随身带来的金疮药粉,
小心翼翼地为我敷上。药粉刺激着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我死死咬住下唇,
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刻意拔高的、带着幸灾乐祸的喧哗声。“哎哟,
快看!王爷真是体恤咱们柳侧妃呢!”“可不是嘛!整整十八箱!啧啧,瞧瞧这绫罗绸缎,
这金银珠宝……”“到底是王爷心尖儿上的人,刚进府就得了这么大脸面!
”“那可不比某些人,顶着王妃的名头,住在这破落院子里,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嘻嘻……”声音清晰地传进这间破败的屋子,像一根根毒针,扎进我和阿萝的耳朵里。
阿萝猛地站起身,脸色气得煞白,就要冲出去理论:“她们欺人太甚!”“阿萝!
”我厉声喝止她,声音因激动而有些破音,牵扯得额角伤口又是一阵剧痛,眼前发黑。
我强忍着眩晕,死死抓住阿萝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回来!不许去!”“小姐!
”阿萝不甘地回头,眼中噙满了屈辱的泪水。“让她们说。”我强迫自己松开手,
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她们说得对。我这个王妃,不过是个摆设。
那些东西……” 我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高墙分割出的、狭小的灰暗天空,
仿佛能穿透院墙,看到那浩浩荡荡抬向柳侧妃院子的、本应属于我的嫁妆。父亲耗尽家财,
为姐姐或者说为我准备的体面,如今却成了敌人羞辱我的工具。“本就是身外之物。
给了谁,都一样。”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心口滴血的钝痛。
阿萝看着我平静下汹涌着死寂的眸子,最终颓然地跌坐回床边,捂着脸,压抑地呜咽起来。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额角的伤口在药粉的刺激下火辣辣地疼,
膝盖和小腿的钝痛也未曾停歇。但更痛的,是心口那片被反复践踏、早已血肉模糊的地方。
萧绝在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一寸寸碾碎我的尊严,
提醒着我在这王府里猪狗不如的地位。然而,就在这片绝望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恨意之中,
一丝冰冷的理智如同毒蛇般悄然抬头。柳侧妃……柳如烟?那个据说在萧绝沉寂养伤期间,
一直不离不弃、温柔相伴的柳家庶女?萧绝对她如此厚赏,是真心宠爱,还是……另有用意?
3 暗影中的密信日子在无尽的折辱和刻骨的寒意中缓慢爬行。每日卯时的跪候、伺候更衣,
成了固定的刑罚。
总能找到各种由头发作——动作慢了、衣带系歪了、玉佩的穗子缠绕了……每一次轻则呵斥,
重则便是毫不留情的一脚或是一记耳光。我额角的伤疤尚未完全脱落,
新的淤青和伤痕又不断叠加在手臂、腰背、腿上。王德海永远像一尊冰冷的石像站在旁边,
用那种漠然的眼神记录着我的狼狈。偶尔,
他会带来萧绝新的“旨意”:去清扫庭院里的落叶,
哪怕寒风刺骨;去浆洗衣房堆积如山的仆役衣物,
双手在冰冷的碱水里泡得红肿溃烂;甚至有一次,让我去马厩清理马粪……整个王府的下人,
从最初的好奇和一点点的畏惧,迅速变成了彻底的轻蔑和肆无忌惮的嘲弄。他们看我的眼神,
如同看着最低贱的秽物。背后指指点点,当面也敢阴阳怪气地唤我一声“王妃”,
那语调里的讽刺和幸灾乐祸,浓得化不开。柳如烟倒是“好心”地来过一次我这偏院。
那是一个午后,她穿着一身簇新的、用我嫁妆里的浮光锦裁制的衣裙,流光溢彩,
衬得她人比花娇。被一群衣着光鲜的丫鬟婆子簇拥着,像巡视领地的孔雀。
她站在我这破败院子的门口,用手帕掩着口鼻,仿佛这里有什么难闻的气味,
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和一丝居高临下的得意。“哎呀,姐姐这里……真是清静。
”她声音娇柔,带着刻意的关切,“听说姐姐每日都要去伺候王爷起身?真是辛苦呢。
妹妹我身子弱,王爷心疼,从不让我做这些粗活的。姐姐若有什么短缺的,尽管开口,
妹妹我得了王爷的赏,手头还算宽裕,匀一些给姐姐也是应当的。”那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都像淬了毒的针。我坐在屋内唯一一张瘸腿的破凳子上,手里缝补着一件磨破了袖口的旧衣,
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阿萝气得浑身发抖,被我死死按住了手。柳如烟讨了个没趣,
又嫌恶地看了看四周,留下一句“姐姐好生歇着吧”,便带着她那群花枝招展的仆从,
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充满优越感的轻笑在破败的院子里回荡。
阿萝终于忍不住,伏在我膝上痛哭失声:“小姐!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们……沈家世代忠良啊……”我放下手中的针线,
粗糙的指尖轻轻拂过阿萝颤抖的脊背,目光却穿过破败的窗棂,投向王府主院的方向,
那片被高墙围拢的、象征着权力中心的阴森建筑群。那里,是萧绝的领地,
是这所有屈辱的源头。心头翻涌的恨意如同岩浆,几乎要将我吞噬。沈家世代忠良?
忠良换来的,就是满门倾覆,就是女儿被送入敌手,任人作践!父亲……他是否知道,
他忠心守护的王朝,他寄予厚望的靖王,是如何对待他女儿的?姐姐……她的病,可有好转?
在这如履薄冰的绝境里,对亲人的思念和担忧,成了唯一的暖意,却也带来了更深的痛楚。
我必须活下去。为了他们,我必须在这地狱里,咬着牙活下去!哪怕尊严被彻底碾碎,
哪怕骨头被打断,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深夜,当阿萝带着满身的疲惫和未干的泪痕沉沉睡去,
偏院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我蜷缩在冰冷的硬板床上,裹着单薄破旧的棉被,
冻得瑟瑟发抖。膝盖和小腿的旧伤在寒气里隐隐作痛,额角的疤痕也传来阵阵麻痒。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迅捷的破空声,几乎是贴着我的耳际掠过!“笃!
”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钉在了我床头的木柱子上,离我的太阳穴只有寸许距离!
我浑身瞬间绷紧,血液几乎凝固,睡意全无!黑暗中,我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惨淡月光,我看清了。
那是一枚三寸长的钢镖!镖身乌黑无光,尾部系着一小卷极其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丝绢!
暗器传书!是谁?能在守卫森严的靖王府里,悄无声息地将暗器送到我的床头?是敌?是友?
巨大的惊骇攫住了我。我死死盯着那枚没入木头寸许的钢镖,在死寂的黑暗中,
足足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异动,才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伸出手。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镖身,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微颤。我用力将它从木头里拔出来,
粗糙的木刺刮过手指。然后,解下尾部那卷细如发丝的绢条。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
我艰难地辨认着上面用极细的墨笔写下的蝇头小楷。字迹刚劲有力,
带着一种熟悉的、久违的铁血气息:“北狄异动,细作疑入王府。西偏院柳氏,行踪诡秘,
常于子夜密会‘影卫’。‘枭’字营旧部,静待‘惊鸿’。”短短两行字,却如同惊雷,
在我死水般的心湖里轰然炸开!北狄异动?细作?柳如烟?密会影卫?枭字营……惊鸿?!
每一个词都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击着我的神经!枭字营!那是我父亲麾下最精锐的斥候营!
当年苍狼原之战后,随着父亲被褫夺兵权,枭字营也被打散重组,早已不复存在!“惊鸿”,
那是父亲当年为我取的字!只有最亲近的沈家旧部和极少数心腹才知道!
这消息……来自沈家旧部!他们还有人活着!他们潜伏在暗处,在关注着王府,
在……试图联系我!狂喜和巨大的震惊瞬间淹没了之前的绝望。
我死死攥紧那枚冰冷的钢镖和细小的绢条,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柳如烟!那个看似柔弱无害、备受宠爱的侧妃!她竟与“影卫”密会?
影卫……那是萧绝身边最神秘、最直接效忠于他的死士力量!萧绝知道吗?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他的授意?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
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难道萧绝对我的恨意,不仅仅源于苍狼原那一箭?
难道他沉寂的这几年,暗地里……真的与北狄有所勾结?柳如烟,
就是他安插在明面上的棋子?而我,这个被送入虎口的“王妃”,除了是他泄愤的工具,
是否也是他用来麻痹沈家、甚至……用来钓出沈家残余势力的饵?寒意,
比这深秋的夜更刺骨,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我猛地将钢镖和绢条紧紧攥在手心,
尖锐的镖尖刺破掌心,带来一丝锐痛,却让我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不能慌!
必须冷静!我迅速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屋内唯一一个破旧的炭盆边。里面只有冰冷的灰烬。
我将那枚带来惊天消息的钢镖,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用灰烬仔细掩埋好。
至于那细小的绢条,我则将它塞进嘴里,艰难地咀嚼了几下,混合着口中的血腥味,
生生咽了下去。不能让任何证据留下!一丝一毫都不能!做完这一切,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缓缓滑坐到地上。黑暗中,我睁大眼睛,大口地喘着气,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几乎要撞碎肋骨。柳如烟……影卫……北狄细作……萧绝……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接下来的日子,我依旧是那个沉默隐忍、任人欺凌的“王妃”。每日卯时的刑罚依旧,
萧绝的羞辱和打骂变本加厉。膝盖的旧伤在反复的跪地中愈发严重,
常常在夜里疼得我无法入睡。但我将所有翻腾的情绪都死死压在了那张麻木顺从的面具之下。
我开始更加留意柳如烟的动向,留意王府里那些行踪隐秘、气息冰冷的“影卫”。
借着被罚清扫庭院的机会,我努力观察着西偏院那边的动静。果然发现,
柳如烟身边一个叫“翠羽”的心腹大丫鬟,行踪颇为诡秘,常在深夜独自离开西偏院,
去向不明。而那个“影卫”……我曾在一次被罚跪在萧绝书房外廊下时,
无意中瞥见过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从书房侧面的高墙上悄无声息地翻越而出,
身法快得惊人,气息收敛得如同不存在。那惊鸿一瞥的感觉,与那夜潜入我房中掷镖之人,
竟有几分相似!难道王府的影卫里,也有父亲的人?还是说……那掷镖之人,
本身就是影卫之一?这个猜测让我心惊肉跳,却又隐隐生出一丝希望的火苗。
如果影卫中真有父亲旧部,那么这盘死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4 瘟疫中的生机日子在表面的死水微澜和内心的惊涛骇浪中滑过。
深秋的最后一丝暖意也被凛冽的朔风彻底吹散,北境的天,一日冷过一日。
就在一个寒风呼啸的傍晚,一种不同寻常的恐慌如同瘟疫般,骤然席卷了整个靖王府。
先是几个负责采买的下人开始发热、呕吐,
接着是马厩的马夫、厨房的帮佣……病症蔓延的速度快得惊人!不到两日,
病倒的人已经超过二十之数,且症状急剧恶化:高烧不退,浑身泛起可怕的红疹,
继而皮肤发黑、溃烂,伴随着剧烈的咳血,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败气味!
恐慌像野火般蔓延开来。“瘟……瘟疫!是黑瘟瘴!”有年老的仆役惊恐地尖叫出声。
这个名字像一道死亡的符咒,瞬间让所有人面无人色!黑瘟瘴,北境最凶险的恶疾之一,
一旦爆发,十室九空!前朝就曾因一场黑瘟瘴,导致整座城池化为死域!
整个王府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人人自危,仆役们躲在自己的住处不敢出门,
连日常的洒扫都停滞了。往日森严的秩序荡然无存,
只剩下绝望的哭嚎和压抑的恐惧在寒风中飘荡。主院书房。厚重的门扉紧闭,
隔绝了外面的哭嚎和恐慌。王德海垂手立在书案旁,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王爷,”他的声音干涩紧绷,“府内医官……已病倒三人。
剩下的……束手无策。外面请的大夫……一听是黑瘟瘴,给再多银子也不敢来。
染病者……已亡五人。照此下去……” 他没敢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萧绝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烛火跳跃的光芒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那只完好的左眼,此刻锐利依旧,却深不见底,
里面翻涌着风暴般的阴沉和……一丝被强行压制的忌惮。瘟疫,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
远比战场上的千军万马更令人心悸。它能摧毁的不仅是人的性命,更是秩序、人心,
乃至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王德海沉重的呼吸声。“封锁。”萧绝终于开口,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所有染病者及接触者,即刻移入西跨院,
封锁院门,无本王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斩!”“是!”王德海立刻应声。
“加派人手,严控府内各处。严禁私下走动,聚众议论者,杖毙!”萧绝的声音冰冷如铁。
“遵命!”“还有,”萧绝的目光扫过王德海,“去查!这病,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源头何在!”王德海领命而去。沉重的书房门再次关上,留下萧绝一人坐在巨大的阴影里。
烛火将他紧锁的眉头和紧绷的下颌线照得格外清晰。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书案上,
发出一声闷响。瘟疫!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若处理不当,不仅王府元气大伤,
更会给他那些虎视眈眈的政敌以可乘之机!一股暴戾的烦躁涌上心头。就在这时,
书房外隐约传来一阵争执声,打破了死寂。“……让我进去!我有话禀报王爷!事关瘟疫!
”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有点熟悉。“放肆!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守卫的呵斥声冰冷无情。萧绝眉头拧得更紧,眼中戾气一闪。他霍然起身,大步走到门边,
猛地拉开了书房门。门外,阿萝正被两名魁梧的侍卫死死拦住。她看到萧绝,
如同看到了救星,噗通一声跪下,不顾一切地哭喊道:“王爷!王爷开恩!
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小姐她……她也染上那瘟病了!她烧得厉害,浑身都起了红疹!
求王爷开恩,请个大夫去看看小姐吧!求求您了!” 她一边哭喊,一边用力地磕头,
额头上很快就见了红。萧绝的目光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如同淬了毒的冰锥,
直直刺向跪在地上、额头渗血的阿萝。他薄唇紧抿,下颌的线条绷得像一块冷硬的石头。
沈灼……也染上了?那个像杂草一样顽强、无论他如何折辱都沉默承受的女人,
终于也要被这该死的瘟神带走了吗?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掠过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是解脱?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异样?然而,
下一秒,那丝异样便被更浓重的冰冷和决断覆盖。“染病者,按令移入西跨院。
”萧绝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冰冷得如同在宣读一道死刑判决,“她也不例外。王德海,
立刻派人去办!”“王爷!”阿萝猛地抬起头,满脸泪水和绝望,“小姐她快不行了!
西跨院……西跨院那是等死的地方啊!求您开恩……”“拖下去!”萧绝厉声打断,
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再敢喧哗,一并送入西跨院!”侍卫立刻上前,
粗暴地架起哭喊挣扎的阿萝,拖死狗般向外拖去。阿萝凄厉的哭喊声在寒风里回荡,
渐渐远去。萧绝站在原地,书房门在他身后洞开着,灌入刺骨的寒风。
他望着阿萝被拖走的方向,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阴鸷覆盖。
他猛地转身,重重关上了书房门。“砰!”的一声巨响,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也仿佛将那个染病的、被他亲手送入死地的女人,彻底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寒风卷着枯叶,像鬼爪子一样刮过西跨院破败的瓦檐,发出呜呜的哀鸣。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药味、血腥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败气息,
混合着绝望的呻吟和濒死的哀嚎,构成了一曲地狱的挽歌。
我被两个用厚布蒙着口鼻、只露出两只满是恐惧眼睛的粗壮仆妇,几乎是架着拖进来的。
她们的动作粗暴,将我像扔一袋垃圾般丢在冰冷的、铺着薄薄一层霉烂稻草的泥地上。
膝盖撞在凹凸不平的地面,钻心地疼,却比不上额头的滚烫和浑身骨节被拆开般的剧痛。
高烧像烈火一样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视线模糊不清,
皮肤上传来一阵阵令人疯狂的麻痒刺痛,我知道,那些可怕的红疹已经开始蔓延。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角落里,一个蜷缩的身影剧烈地咳嗽着,
猛地呕出一大口发黑的、带着腥臭的污血,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旁边立刻有人发出压抑的、充满恐惧的啜泣。这就是西跨院。靖王府的炼狱,
被抛弃者的坟墓。阿萝……我模模糊糊地想着,不知道她被拖去了哪里。
希望她没有事……希望……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扑到我身边,
带着哭腔:“小姐!小姐您怎么样?”是阿萝!她脸上带着泪痕和淤青,显然也吃了苦头,
但精神还好,没有被传染的迹象。“阿萝……”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你……你怎么……”“他们没关我,说我没染病,
让我……让我进来伺候您……”阿萝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手忙脚乱地想把我扶起来,
让我靠在那散发着霉味的墙壁上,“小姐,您别怕,阿萝在,
阿萝陪着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稍微舒服了一点。高烧让我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阿萝的话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绝望的阴霾。萧绝……他让阿萝进来?是仅存的一点人性,
还是……觉得我反正要死了,多一个陪葬也无所谓?混乱的思绪中,
那枚冰冷的钢镖和绢条上的字迹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黑瘟瘴”!
枭字营旧部的情报!他们提到了瘟疫!这绝非巧合!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
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我混乱灼热的脑海里猛地炸开!枭字营!
父亲当年最精锐的斥候营!他们常年深入北狄,对北境的各种恶疾、疫症了解极深!
当年父亲麾下,就有一位极其擅长岐黄之术、尤其精研北境疫病的军医!
他……他后来似乎就并入了枭字营!“惊鸿”……“惊鸿”……他们在等我!
他们或许……有办法!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病痛的折磨!我猛地抓住阿萝的手腕,
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阿萝!听我说!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喉咙里挤出来,
“去……去我们院……炭盆……灰里……挖!快!
”阿萝被我眼中的火焰和手上的力道吓住了,茫然又惊恐:“小……小姐?挖什么?
”“别问!快去!”我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低吼,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小心……别让人看见!挖到了……立刻……烧掉!灰烬……带回来!快!
”或许是被我从未有过的骇人神情震慑,或许是出于对我绝对的信任,阿萝猛地一咬牙,
重重点头:“小姐您撑住!阿萝这就去!”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混乱绝望的人群,趁着没人注意,像一只灵巧的狸猫,
飞快地溜出了这间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屋子。等待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
高烧和剧烈的疼痛不断撕扯着我的神经,意识在清醒和混沌的边缘痛苦挣扎。
我死死咬住下唇,用剧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破败的、仿佛隔绝了生与死的木门。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炷香,
也许是一个时辰。那扇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阿萝瘦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了进来。
她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一路狂奔回来。她飞快地扑到我身边,
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破布层层包裹的小包。“小姐……挖到了……是这个吗?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小撮灰黑色的、带着炭火余温的灰烬。
是那枚钢镖烧成的灰烬!我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亮!“对!就是它!
”我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低吼,“倒……倒进那个破碗里……加点水……搅匀!快!
”阿萝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找到角落里一个不知被谁丢弃的、豁了口的破陶碗,
将那撮灰烬倒了进去,又哆哆嗦嗦地从旁边一个破水罐里倒出一点浑浊的冷水,
用一根小木棍飞快地搅动起来。灰烬融入水中,
变成了一碗浑浊不堪、散发着怪异气味的泥汤。
“小姐……这……”阿萝看着那碗黑乎乎的泥汤,脸上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给我!
”我一把夺过那破碗,没有丝毫犹豫,仰起头,如同饮下最甘美的琼浆,
将那碗混合着钢镖灰烬的、冰冷浑浊的泥汤,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金属锈蚀和草木灰烬的苦涩腥咸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
直冲喉咙深处,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搅,几乎要立刻呕吐出来!我死死捂住嘴,
强迫自己将那令人作呕的液体咽下去!喝完之后,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胃部扩散开来,
直冲四肢百骸,竟奇迹般地暂时压下了那灼烧五脏六腑的高热。但随之而来的,
是一种强烈的眩晕和虚弱感,眼前阵阵发黑。“小姐!您怎么样?
”阿萝焦急地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没……没事……”我虚弱地喘着气,
靠在冰冷的墙上,感受着体内那奇异的冰冷与灼热交织的冲突,
心中却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枭字营……父亲……你们留下的暗线,一定要有用!一定要!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灌下那碗“药”后不久,我就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意识像是漂浮在滚烫的岩浆和冰冷的深渊之间,沉沉浮浮。身体的痛苦并未立刻减轻,
高烧依旧,红疹蔓延,甚至开始出现溃烂的迹象。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幕布,
沉甸甸地笼罩下来。阿萝日夜守在我身边,用冷水一遍遍擦拭我滚烫的额头和身体,
哭得眼睛红肿,
音嘶哑:“小姐……您醒醒……您别吓阿萝……小姐……”就在阿萝几乎要彻底绝望的时候,
变故发生了。那是一个下半夜。寒风更加凄厉地拍打着破窗纸。
我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心悸,仿佛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紧接着,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噗——!”我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猛地侧过身,
一大口暗红色的、带着粘稠块状物的污血狂喷而出!溅在冰冷的地面和霉烂的稻草上,
触目惊心!“小姐!”阿萝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扑上来抱住我,以为我终于要不行了。
然而,吐出这口污血之后,那股灼烧五脏六腑的烈火般的高热,竟如同退潮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