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钢针一样扎在杨墨裸露的后颈上，廉价西装早就吸饱了水，沉甸甸地裹着他，像一层冰冷的裹尸布。
他刚从末班地铁的沙丁鱼罐头里挤出来，每一步都踩在积水里，劣质皮鞋发出绝望的呻吟。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路灯下顽强地亮着，催命符般的短信一条接一条：房东张姐：“小杨啊，下季度房租该交了，明天中午前看不到钱，你就收拾东西吧。
现在年轻人不容易，但姐也不容易啊！
（微笑表情）”催贷短信：“杨默先生，您尾号XXXX的信用卡本期最低还款额3862.15元己逾期，我行将上报征信并保留法律追索权利……”妈：“儿子，你爸今天又咳血了……医生说那个进口药效果更好，就是贵点……钱……还够吗？
不够妈再去找你舅借点……”雨水顺着屏幕往下淌，模糊了那些冰冷的文字，却模糊不了它们刻在杨墨心头的寒意。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痛？
胃里那点中午对付的廉价盒饭早就被胃酸烧得精光，只剩下一种空洞的、下坠的绞痛。
累？
连续加班三周，每天睡眠不足五小时，灵魂都像被抽干了，只剩下一具靠着咖啡因和麻木本能驱动的躯壳。
“呵……”一声短促、干涩的冷笑从他喉咙里挤出来，瞬间被风雨撕碎。
钱？
他一个底层小策划，拼死拼活做出来的方案，功劳永远是顶头上司周扒皮的，黑锅永远是自己的。
工资？
扣掉五险一金和房租水电，连给父亲买一瓶好点的止咳糖浆都要精打细算。
生活？
不过是在一个巨大的、名为“现实”的泥潭里，一点点下沉，连挣扎都显得徒劳可笑。
他租住的老破小就在眼前，那栋墙皮剥落、如同风烛残年老人般的筒子楼。
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廉价外卖混杂的油腻气息。
他麻木地掏出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微微一颤。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策划杨墨吗？
这么晚才回来，又为公司‘鞠躬尽瘁’了？”
一个油腻腻的声音从旁边的阴影里传来。
杨墨身体一僵。
是王胖子，房东张姐的远房侄子，一个游手好闲、整天在楼道里晃荡的混混。
此刻他叼着烟，斜靠在杨墨的门框上，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王哥。”
杨墨低低叫了一声，试图绕过去。
王胖子肥胖的身躯故意一挡，一股劣质烟草和汗臭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别急着走啊杨策划，跟你打听个事儿。
听说你们公司最近那个‘星耀’的大项目，是你小子熬夜做的方案？”
杨墨心头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来。
“……是初稿。”
“初稿？”
王胖子嗤笑一声，喷出一口烟圈，“得了吧，我姨夫可是你们周经理的好哥们！
周经理亲口说了，这方案是他呕心沥血、亲自操刀的杰作！
你小子，不过是打打下手，整理整理资料吧？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总想抢功……”血一下子冲上杨墨的头顶！
星耀项目！
那是他熬了整整七个通宵，查了无数资料，推翻无数版本才做出来的心血！
周扒皮那个混蛋，除了在酒桌上吹牛拍马，对这个方案唯一的贡献就是在他汇报时打瞌睡！
现在，功劳全成了他的？
而自己，连个“打下手”的名分都岌岌可危？
“那是我做的！”
杨墨猛地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痛，但他死死盯着王胖子，“每一页PPT，每一个数据，都是我的！”
“哟呵？
还急眼了？”
王胖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咧开一嘴黄牙，“你的？
证据呢？
方案上写你名字了？
年轻人，认清现实吧！
这世界就这样，你累死累活，不如人家有个好亲戚，会舔领导！
懂吗？”
他拍了拍杨墨湿透的肩膀，力道不小，“赶紧想想房租吧，杨‘大策划’！
我姨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明天中午，钱不到账，你这堆破烂，就等着扔大街吧！”
他说完，哼着小曲，晃着肥胖的身躯，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杨墨站在原地，浑身冰冷，比被雨水浇透时更冷。
胃里的绞痛变成了翻江倒海的恶心。
愤怒、屈辱、绝望……无数种负面情绪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布满锈迹的铁门上！
“砰！”
沉闷的响声在死寂的楼道里回荡。
指骨传来钻心的疼痛，但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冰冷的雨水和地上的污水混合在一起，浸透了他的裤子。
手机屏幕还亮着，催债短信和母亲的文字像针一样刺着他的眼睛。
为什么？
凭什么？
他只是想好好工作，努力挣钱，给父亲治病，有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小窝……就这么一点卑微的愿望，为什么像登天一样难？
为什么那些蛀虫可以肆无忌惮地掠夺别人的心血，践踏别人的尊严？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绝望，如同火山熔岩般在他胸腔里积蓄、翻腾，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撑爆！
他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冰冷的雨水似乎变成了滚烫的岩浆，烧灼着他的皮肤和灵魂。
世界在他眼中开始旋转、扭曲……“呃……”一声痛苦的闷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他猛地捂住胸口，那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无法呼吸！
眼前彻底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噗通！”
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
剧痛传来，但意识却像断了线的风筝，迅速被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吞噬。
最后残留在感官里的，是污水灌入口鼻的窒息感，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王胖子幸灾乐祸的哼歌声。
黑暗。
绝对的、虚无的黑暗。
然后，一点微光亮起。
不，不是光，是无数条……线？
杨墨的意识像一粒尘埃，漂浮在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浩瀚空间。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
他“看”到的，是无数条纵横交错、彼此缠绕、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线”。
它们粗壮如星河，又纤细如发丝；它们冰冷如钢铁，又流淌着生命的光泽；它们遵循着某种玄奥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轨迹运行，编织成一张无边无际、复杂到极致的立体巨网。
因果链！
这个词毫无征兆地撞入他的意识核心，带着一种冰冷、宏大、非人格化的绝对信息洪流！
他是谁？
他是执链者！
是这个名为“掌控宇宙”的唯一意志化身！
维系这浩瀚宇宙运转的，正是眼前这无穷无尽、贯穿一切物质、能量、时间、空间的因果链条！
而他，拥有拨动、修改、甚至斩断部分链条的……至高权限！
信息太过庞大，几乎要将杨墨残存的人类意识碾碎。
但一股冰冷的、属于“执链者”的本能接管了他。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其中一根链条。
这根链条散发着衰败、死寂的气息，它连接着一颗位于遥远星系的、濒临死亡的恒星。
按照它既定的轨迹，它将在0.7个宇宙时标后彻底坍缩，毁灭其行星系内一个刚刚踏入太空时代的脆弱文明。
几乎是下意识的，杨墨的“意念”动了。
他不需要理解原理，就像人类天生会呼吸。
他的意识轻轻触碰、拨动了那根链条上某个极其微小的节点。
嗡——一股难以言喻的、掌控一切的巨大力量感瞬间席卷了他！
仿佛他轻轻拨动的不是一根链条，而是宇宙的命运之弦！
那颗濒死的恒星，其内部狂暴的能量乱流奇迹般地稳定下来。
坍缩停止了！
它散发出一种温和、持续的光芒。
那个即将毁灭的文明，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从灭绝的边缘拉了回来。
无数生命得以延续，文明的赞歌将继续在星空中回荡……造物主！
他刚刚，像个真正的神明一样，随手挽救了一个文明！
冰冷、孤寂、浩瀚无边的力量感冲刷着他。
神座高悬，俯视众生。
这感觉……令人战栗，又令人沉醉。
然而，就在这无上权柄的巅峰时刻，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羁绊，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猛地将他从这至高神座上向下拽去！
那是……“呃啊——！”
杨墨猛地睁开眼，刺鼻的消毒水味冲入鼻腔。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口鼻中呛出带着腥味的污水。
“醒了！
医生！
7床醒了！”
一个护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杨墨茫然地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刺眼的灯光让他眯起了眼。
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打着点滴。
刚才那浩瀚宇宙、无尽链条、执掌生死的恐怖力量……是梦？
一场因为过度疲劳和愤怒而产生的荒诞噩梦？
不！
他猛地抬起自己的右手，目光死死盯着食指。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拨动某种无形弦线的奇异“触感”。
冰冷，却又无比真实。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缓缓转动眼珠，看向床头的柜子。
上面放着他湿透的廉价西装，还有那个屏幕碎裂、依旧顽强显示着催债短信和母亲信息的手机。
现实冰冷的泥潭，瞬间将他从神座的幻梦中狠狠拽回，拖入更深的窒息。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粗暴地推开。
顶头上司周扒皮那张令人作呕的胖脸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脸上挂着虚伪的关切，眼底却满是幸灾乐祸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哎呀呀，小杨啊！
怎么这么不小心？
淋个雨都能摔成这样？”
周扒皮踱步进来，声音洪亮得刺耳，“你说你，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这么一摔，耽误工作不说，医药费谁出啊？
公司可不是慈善机构！”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杨墨，随手把文件夹扔在杨墨盖着的被子上。
“喏，星耀项目的最终方案，周哥我亲自‘优化’定稿了。
你那份……嗯，想法是有点，但太粗糙，年轻人还是要多学习！
对了，”周扒皮俯下身，压低了声音，脸上肥肉抖动，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得意和威胁，“王胖子跟我说了，房租的事儿？
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嘛。
好好养伤，争取早点回来上班。
下个季度的绩效评级……可就看你的表现了。”
周扒皮拍了拍杨墨的肩膀，力道不轻，带着十足的羞辱意味。
“好好休息，公司……还等着你‘创造价值’呢！”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西个字，转身扬长而去，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咔哒声。
病房里只剩下杨墨粗重的喘息声，和心电监护仪单调的滴滴声。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被子上那份署着“周建国”（周扒皮大名）的“星耀项目最终方案”。
胃里的绞痛再次翻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冰冷、绝望的泥水仿佛再次淹没了他。
但这一次，在那绝望的泥潭深处，有一点冰冷、坚硬、带着毁灭气息的东西，正在悄然凝聚。
他慢慢抬起自己打着点滴的手，食指微微弯曲，做了一个极其轻微、仿佛要捻断一根无形丝线的动作。
杨墨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被单阴影下，极其缓慢地、扭曲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眼神深处，那点因为浩瀚宇宙的洗礼而残留的冰冷神性，正与凡人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缓缓融合。
周扒皮？
房租？
催债短信？
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拨动恒星命运的感觉。
你们猜……执链者剪断一条职场人渣的因果链，需要几秒？
他刚从末班地铁的沙丁鱼罐头里挤出来，每一步都踩在积水里，劣质皮鞋发出绝望的呻吟。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路灯下顽强地亮着，催命符般的短信一条接一条：房东张姐：“小杨啊，下季度房租该交了，明天中午前看不到钱，你就收拾东西吧。
现在年轻人不容易，但姐也不容易啊！
（微笑表情）”催贷短信：“杨默先生，您尾号XXXX的信用卡本期最低还款额3862.15元己逾期，我行将上报征信并保留法律追索权利……”妈：“儿子，你爸今天又咳血了……医生说那个进口药效果更好，就是贵点……钱……还够吗？
不够妈再去找你舅借点……”雨水顺着屏幕往下淌，模糊了那些冰冷的文字，却模糊不了它们刻在杨墨心头的寒意。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痛？
胃里那点中午对付的廉价盒饭早就被胃酸烧得精光，只剩下一种空洞的、下坠的绞痛。
累？
连续加班三周，每天睡眠不足五小时，灵魂都像被抽干了，只剩下一具靠着咖啡因和麻木本能驱动的躯壳。
“呵……”一声短促、干涩的冷笑从他喉咙里挤出来，瞬间被风雨撕碎。
钱？
他一个底层小策划，拼死拼活做出来的方案，功劳永远是顶头上司周扒皮的，黑锅永远是自己的。
工资？
扣掉五险一金和房租水电，连给父亲买一瓶好点的止咳糖浆都要精打细算。
生活？
不过是在一个巨大的、名为“现实”的泥潭里，一点点下沉，连挣扎都显得徒劳可笑。
他租住的老破小就在眼前，那栋墙皮剥落、如同风烛残年老人般的筒子楼。
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廉价外卖混杂的油腻气息。
他麻木地掏出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微微一颤。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策划杨墨吗？
这么晚才回来，又为公司‘鞠躬尽瘁’了？”
一个油腻腻的声音从旁边的阴影里传来。
杨墨身体一僵。
是王胖子，房东张姐的远房侄子，一个游手好闲、整天在楼道里晃荡的混混。
此刻他叼着烟，斜靠在杨墨的门框上，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王哥。”
杨墨低低叫了一声，试图绕过去。
王胖子肥胖的身躯故意一挡，一股劣质烟草和汗臭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别急着走啊杨策划，跟你打听个事儿。
听说你们公司最近那个‘星耀’的大项目，是你小子熬夜做的方案？”
杨墨心头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来。
“……是初稿。”
“初稿？”
王胖子嗤笑一声，喷出一口烟圈，“得了吧，我姨夫可是你们周经理的好哥们！
周经理亲口说了，这方案是他呕心沥血、亲自操刀的杰作！
你小子，不过是打打下手，整理整理资料吧？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总想抢功……”血一下子冲上杨墨的头顶！
星耀项目！
那是他熬了整整七个通宵，查了无数资料，推翻无数版本才做出来的心血！
周扒皮那个混蛋，除了在酒桌上吹牛拍马，对这个方案唯一的贡献就是在他汇报时打瞌睡！
现在，功劳全成了他的？
而自己，连个“打下手”的名分都岌岌可危？
“那是我做的！”
杨墨猛地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痛，但他死死盯着王胖子，“每一页PPT，每一个数据，都是我的！”
“哟呵？
还急眼了？”
王胖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咧开一嘴黄牙，“你的？
证据呢？
方案上写你名字了？
年轻人，认清现实吧！
这世界就这样，你累死累活，不如人家有个好亲戚，会舔领导！
懂吗？”
他拍了拍杨墨湿透的肩膀，力道不小，“赶紧想想房租吧，杨‘大策划’！
我姨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明天中午，钱不到账，你这堆破烂，就等着扔大街吧！”
他说完，哼着小曲，晃着肥胖的身躯，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杨墨站在原地，浑身冰冷，比被雨水浇透时更冷。
胃里的绞痛变成了翻江倒海的恶心。
愤怒、屈辱、绝望……无数种负面情绪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布满锈迹的铁门上！
“砰！”
沉闷的响声在死寂的楼道里回荡。
指骨传来钻心的疼痛，但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冰冷的雨水和地上的污水混合在一起，浸透了他的裤子。
手机屏幕还亮着，催债短信和母亲的文字像针一样刺着他的眼睛。
为什么？
凭什么？
他只是想好好工作，努力挣钱，给父亲治病，有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小窝……就这么一点卑微的愿望，为什么像登天一样难？
为什么那些蛀虫可以肆无忌惮地掠夺别人的心血，践踏别人的尊严？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绝望，如同火山熔岩般在他胸腔里积蓄、翻腾，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撑爆！
他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冰冷的雨水似乎变成了滚烫的岩浆，烧灼着他的皮肤和灵魂。
世界在他眼中开始旋转、扭曲……“呃……”一声痛苦的闷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他猛地捂住胸口，那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无法呼吸！
眼前彻底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噗通！”
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
剧痛传来，但意识却像断了线的风筝，迅速被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吞噬。
最后残留在感官里的，是污水灌入口鼻的窒息感，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王胖子幸灾乐祸的哼歌声。
黑暗。
绝对的、虚无的黑暗。
然后，一点微光亮起。
不，不是光，是无数条……线？
杨墨的意识像一粒尘埃，漂浮在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浩瀚空间。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
他“看”到的，是无数条纵横交错、彼此缠绕、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线”。
它们粗壮如星河，又纤细如发丝；它们冰冷如钢铁，又流淌着生命的光泽；它们遵循着某种玄奥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轨迹运行，编织成一张无边无际、复杂到极致的立体巨网。
因果链！
这个词毫无征兆地撞入他的意识核心，带着一种冰冷、宏大、非人格化的绝对信息洪流！
他是谁？
他是执链者！
是这个名为“掌控宇宙”的唯一意志化身！
维系这浩瀚宇宙运转的，正是眼前这无穷无尽、贯穿一切物质、能量、时间、空间的因果链条！
而他，拥有拨动、修改、甚至斩断部分链条的……至高权限！
信息太过庞大，几乎要将杨墨残存的人类意识碾碎。
但一股冰冷的、属于“执链者”的本能接管了他。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其中一根链条。
这根链条散发着衰败、死寂的气息，它连接着一颗位于遥远星系的、濒临死亡的恒星。
按照它既定的轨迹，它将在0.7个宇宙时标后彻底坍缩，毁灭其行星系内一个刚刚踏入太空时代的脆弱文明。
几乎是下意识的，杨墨的“意念”动了。
他不需要理解原理，就像人类天生会呼吸。
他的意识轻轻触碰、拨动了那根链条上某个极其微小的节点。
嗡——一股难以言喻的、掌控一切的巨大力量感瞬间席卷了他！
仿佛他轻轻拨动的不是一根链条，而是宇宙的命运之弦！
那颗濒死的恒星，其内部狂暴的能量乱流奇迹般地稳定下来。
坍缩停止了！
它散发出一种温和、持续的光芒。
那个即将毁灭的文明，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从灭绝的边缘拉了回来。
无数生命得以延续，文明的赞歌将继续在星空中回荡……造物主！
他刚刚，像个真正的神明一样，随手挽救了一个文明！
冰冷、孤寂、浩瀚无边的力量感冲刷着他。
神座高悬，俯视众生。
这感觉……令人战栗，又令人沉醉。
然而，就在这无上权柄的巅峰时刻，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羁绊，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猛地将他从这至高神座上向下拽去！
那是……“呃啊——！”
杨墨猛地睁开眼，刺鼻的消毒水味冲入鼻腔。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口鼻中呛出带着腥味的污水。
“醒了！
医生！
7床醒了！”
一个护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杨墨茫然地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刺眼的灯光让他眯起了眼。
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打着点滴。
刚才那浩瀚宇宙、无尽链条、执掌生死的恐怖力量……是梦？
一场因为过度疲劳和愤怒而产生的荒诞噩梦？
不！
他猛地抬起自己的右手，目光死死盯着食指。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拨动某种无形弦线的奇异“触感”。
冰冷，却又无比真实。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缓缓转动眼珠，看向床头的柜子。
上面放着他湿透的廉价西装，还有那个屏幕碎裂、依旧顽强显示着催债短信和母亲信息的手机。
现实冰冷的泥潭，瞬间将他从神座的幻梦中狠狠拽回，拖入更深的窒息。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粗暴地推开。
顶头上司周扒皮那张令人作呕的胖脸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脸上挂着虚伪的关切，眼底却满是幸灾乐祸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哎呀呀，小杨啊！
怎么这么不小心？
淋个雨都能摔成这样？”
周扒皮踱步进来，声音洪亮得刺耳，“你说你，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这么一摔，耽误工作不说，医药费谁出啊？
公司可不是慈善机构！”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杨墨，随手把文件夹扔在杨墨盖着的被子上。
“喏，星耀项目的最终方案，周哥我亲自‘优化’定稿了。
你那份……嗯，想法是有点，但太粗糙，年轻人还是要多学习！
对了，”周扒皮俯下身，压低了声音，脸上肥肉抖动，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得意和威胁，“王胖子跟我说了，房租的事儿？
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嘛。
好好养伤，争取早点回来上班。
下个季度的绩效评级……可就看你的表现了。”
周扒皮拍了拍杨墨的肩膀，力道不轻，带着十足的羞辱意味。
“好好休息，公司……还等着你‘创造价值’呢！”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西个字，转身扬长而去，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咔哒声。
病房里只剩下杨墨粗重的喘息声，和心电监护仪单调的滴滴声。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被子上那份署着“周建国”（周扒皮大名）的“星耀项目最终方案”。
胃里的绞痛再次翻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冰冷、绝望的泥水仿佛再次淹没了他。
但这一次，在那绝望的泥潭深处，有一点冰冷、坚硬、带着毁灭气息的东西，正在悄然凝聚。
他慢慢抬起自己打着点滴的手，食指微微弯曲，做了一个极其轻微、仿佛要捻断一根无形丝线的动作。
杨墨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被单阴影下，极其缓慢地、扭曲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眼神深处，那点因为浩瀚宇宙的洗礼而残留的冰冷神性，正与凡人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缓缓融合。
周扒皮？
房租？
催债短信？
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拨动恒星命运的感觉。
你们猜……执链者剪断一条职场人渣的因果链，需要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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