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蜜月首尔,浮华初现仁川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外,首尔的天色正由深蓝转向灰白。
朴善美紧了紧身上轻薄的风衣,早春三月的风还带着一丝料峭。她身边,
丈夫金志勋推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像个第一次远足的孩子。
“老婆!首尔!我们真的来了!”金志勋的声音带着点夸张的雀跃,
引得周围几个拖着行李的旅客侧目。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江南!明洞!弘大!
还有……啊,老婆你看那边!”他指着机场免税店金光闪闪的劳力士广告牌,眼睛亮得惊人。
朴善美忍不住笑出声,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声点!财迷心窍啦?我们是来度蜜月,
不是来抢银行的。”她看着他阳光下格外明朗的侧脸,心里暖暖的。
这个从大学起就充满活力、笑起来能照亮整个教室的大男孩,现在是她的丈夫了。
幸福像刚开封的蜂蜜,甜得粘稠又真实。接机的黑色豪华轿车平稳地驶入江南区。道路两旁,
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厦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橱窗里陈列着价格标签足以让人倒吸冷气的奢侈品。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东西,
昂贵、精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金志勋的脸几乎贴在车窗上,
嘴里啧啧有声:“哇……这楼……这车……老婆,这才是生活啊!
”他们入住的酒店大堂宽敞得能踢足球,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得刺眼。
穿着笔挺制服的门童接过行李时,金志勋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
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贵气”一些。朴善美被他略显笨拙的模仿逗乐,低声提醒:“自然点,
欧巴。”下午的明洞和弘大,是年轻人的天堂。熙熙攘攘的人潮,
震耳欲聋的K-pop音乐,空气中飘荡着烤香肠和辣炒年糕的诱人香气。
金志勋拉着朴善美的手,像两条灵活的鱼在人流中穿梭。
他给朴善美买了一顶缀着巨大草莓的毛线帽,自己则戴上了一副造型夸张的猫耳朵发光头箍,
在街头艺人的表演前跟着节奏笨拙地扭动身体,引来善意的哄笑。朴善美举着手机拍他,
笑得前仰后合,蜜糖色的夕阳光芒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晚餐选在江南区一家需要提前一个月预约的高级韩定食餐厅。私密的包间里,
穿着素雅韩服的侍者无声地穿梭,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如同艺术品。金志勋起初还有些拘谨,
学着电视里财阀用餐的样子,动作刻意放缓,
结果差点把一块滚烫的烤韩牛掉在昂贵的丝绸桌布上,手忙脚乱的样子让朴善美忍俊不禁。
几杯清酒下肚,他才放松下来,恢复了平日的健谈。“老婆,你看到刚才隔壁桌那几位了吗?
西装革履,谈的都是上亿的生意吧?”金志勋压低声音,
眼神里闪烁着好奇和一种朴善美不太熟悉的光芒,“听说江南这边,
晚上有真正刺激的地方……”朴善美的心微微一沉。她想起了刚才路过的一条幽暗巷口,
那低调得近乎隐形的招牌——“月光俱乐部”。“欧巴,”她轻轻放下筷子,
“那种地方……我们还是别去了吧?听说……”“哎呀,就去看看嘛!”金志勋凑过来,
带着清酒气息的热气拂过她的耳畔,“就当是……蜜月冒险?小赌怡情,
我们就换一点点筹码,体验一下,输光就走!保证!”他举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
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朴善美看着他充满期待的脸,
那句拒绝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蜜月的甜蜜泡泡还在心头萦绕,她不想做那个扫兴的人。
月光俱乐部入口毫不起眼,但厚重的隔音门一打开,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欲聋的爵士乐、老虎机尖锐的电子音效、筹码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人群兴奋或沮丧的呼喊,
混合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扑面而来。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雪茄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金钱与荷尔蒙混合的气息。
水晶吊灯的光芒被精心设计得有些暧昧,
照亮了铺着深绿色绒布的赌台和上面堆积如山的彩色筹码。金志勋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
像误入宝库的孩子。他飞快地用信用卡兑换了一小叠最低面值的筹码,
动作带着生涩却掩饰不住的激动。他拉着朴善美挤到一张玩二十一点的台子边,
看着庄家行云流水般发牌、收牌、赔付筹码,眼神越来越专注。“老婆,你看!简单!
押庄还是闲?押点数?”他嘴里念叨着刚听来的术语,
把几个筹码笨拙地推到“闲”的位置上。第一把,他输了。他懊恼地“啧”了一声,
立刻又押上更多筹码。第二把,赢了几个小钱,他兴奋地低吼一声,脸颊泛红。
朴善美站在他身边,却感觉自己和这个喧嚣的世界隔着一层毛玻璃。
那些赢钱瞬间爆发的狂喜,输钱时瞬间跌落的沮丧,
还有赌徒们眼中那种混杂着贪婪、狂热和孤注一掷的光芒,
都让她感到强烈的不适和隐隐的不安。她拉了拉金志勋的衣袖:“欧巴,差不多了,
我们走吧?”金志勋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荷官翻开的下一张牌,头也没回,
只是心不在焉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马上,这把感觉特别好!再玩两把,就两把!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朴善美从未听过的、被某种东西攫住的急促。
朴善美看着他侧脸紧绷的线条,看着他眼中倒映着旋转轮盘和跳动的筹码,
那光芒陌生得让她心底骤然升起一丝寒意。最终,他们带来的那点“体验金”确实输光了。
走出俱乐部,首尔深夜的凉风让朴善美打了个哆嗦,
也似乎吹散了金志勋脸上那层兴奋的红晕,留下一点意犹未尽的怅然。“唉,手气不好。
”他嘟囔着,随即又揽住朴善美的肩膀,试图驱散那点不快,“没事没事,小钱!老婆,
明天我们去哪儿玩?”他恢复了笑容,但朴善美却觉得,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已经在这浮华璀璨的江南之夜,悄然埋下了种子。
她回头望了一眼“月光俱乐部”那幽暗的入口,像一张沉默巨兽的嘴,
心头的不安沉甸甸地坠了下去。第二章:一夜倾覆,丈夫失踪回到奢华的酒店套房,
身体积累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朴善美几乎沾枕即眠。朦胧中,
似乎听到金志勋低声说:“老婆你先睡,我再看会儿球赛回放。”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便沉入了无梦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
一种极其呛人的味道硬生生将她从沉睡中拽了出来——浓烈、辛辣、带着焦糊的气息,
是香烟!朴善美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厚重的窗帘缝隙透进一丝惨白的晨光,
勾勒出床边一个佝偻僵坐的黑影。“欧……欧巴?”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惊疑。
黑影猛地一颤,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房间里烟雾弥漫,浓得几乎化不开。
朴善美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昏黄的光线瞬间撕开黑暗,
也照亮了金志勋此刻的模样——他穿着昨天的衬衫,领口歪斜,头发乱得像鸟巢。眼窝深陷,
布满猩红的血丝,脸颊凹陷下去,嘴唇干裂起皮。
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的生气和水分,只剩下一具被绝望浸透的躯壳,枯坐在那里,
指间夹着的烟头积了长长一截灰烬,摇摇欲坠。“欧巴!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朴善美惊得坐起,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她扑过去抓住他冰凉僵硬的手臂,
触手一片粘腻的冷汗。金志勋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仿佛被她的触碰烫到。
他终于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转过头。那双曾经盛满阳光和笑意的眼睛,
此刻空洞得像两口枯井,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他看着朴善美,嘴唇哆嗦着,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半晌,
才挤出一句破碎不堪的话:“没……没了……全没了……”“什么没了?欧巴你说清楚!
”朴善美的心揪紧了,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
“钱……”金志勋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我们……卡里的……所有的……积蓄……几千万……全……输光了……”最后几个字,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吐出来,随即像是被抽掉了骨头,整个人瘫软下去,
双手死死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来。轰隆!
朴善美只觉得耳边一声炸雷,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几千万韩元?
那是他们工作几年省吃俭用存下的全部,是计划中回国后买房的首付,
是构筑未来小家最坚实的基石!一夜之间……灰飞烟灭?眩晕感袭来,
她下意识地扶住冰冷的床头柜才没倒下。看着眼前缩成一团、崩溃颤抖的丈夫,
巨大的震惊和恐慌过后,一股母性的坚韧本能压倒了其他情绪。她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伸手用力掰开金志勋捂着脸的手,强迫他面对自己。“欧巴,看着我!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虽然指尖也在微微颤抖,“钱没了……可以再赚!
人不能垮!我们现在需要回家。”她尽量让声音平稳,“我给我爸妈打电话,
让他们先汇钱过来买机票,我们马上回国,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金志勋抬起泪眼模糊的脸,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
那是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希冀。“回……回家?”他喃喃重复,仿佛这个词是唯一的救赎。
“对,回家!”朴善美用力点头,仿佛在说服他,也在说服自己。她立刻拿起手机,
拨通了远在釜山家中的电话。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电话通了,
传来母亲关切的声音。朴善美强忍着喉头的哽咽和眼眶的酸胀,
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哦妈,
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志勋欧巴的钱包好像不小心弄丢了,证件和卡都在里面……对,
在首尔……能麻烦您和阿爸……尽快给我们汇点钱买机票吗?嗯嗯,我们没事,
真的……”挂断电话,她长长吁出一口气,转向金志勋,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好了,
哦妈和阿爸很快会处理的。欧巴,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去前台问问汇款的事,
顺便看看能不能改签最早的航班。”她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但脊背挺得笔直。
金志勋木然地点点头,像个提线木偶般慢慢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浴室。
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里面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朴善美定了定神,拿起房卡和手机,
走出房门,打算去酒店前台咨询。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
安静得让人心慌。她刚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
刚才金志勋的状态太不对劲了,那种死寂般的绝望让她心头的不安再次翻涌。
她需要确认一下,他会不会……她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房间里空无一人,
只有浴室的水声还在持续。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凌乱的床铺、扔在地上的外套,
最后落在浴室紧闭的门上。脚步不受控制地挪过去,停在门口。水声掩盖了其他声音,
但那股强烈的不安驱使她伸出手,轻轻拧动了门把手。门没锁。她推开一条缝隙。
浴室里水汽氤氲,花洒的水流冲刷着光洁的地砖。金志勋并不在里面。她的心猛地一沉,
视线急扫——洗手台上,她的化妆包旁边,赫然放着两样东西!
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被捏得发皱的A4纸。旁边,是金志勋那部黑色的手机。
朴善美冲进去,一把抓起那张纸,手指冰凉。她颤抖着展开。是离婚协议书。格式冰冷,
条款清晰。在男方签名处,“金志勋”三个字签得歪歪扭扭,力透纸背,
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协议书的空白处,还有几行用黑色水笔草草写下的字迹,
墨迹被水汽晕开了一些:“善美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无颜面对你,
面对爸妈。忘了我吧。不要找我。求你。
—— 永远亏欠你的 志勋”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朴善美的视网膜上。
她的大脑一片轰鸣,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抽离,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沉重得让她窒息。“不要找我……”她猛地抓起旁边的手机,
疯狂地按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
是冰冷、标准、毫无感情的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请稍后再拨……”关机……朴善美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
手中的离婚协议书和手机滑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冰冷潮湿的地面,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
瞬间将她彻底吞没。窗外,江南区崭新的一天已经开始,阳光刺眼,车水马龙,
而她的小世界,在蜜月第七天的清晨,彻底崩塌了。第三章:绝望寻夫,
首尔孤影离婚协议书冰冷的触感仿佛还粘在指尖,
那几行绝望的字句在朴善美脑中反复灼烧——“无颜面对”、“忘了我”、“不要找我”。
她不知道在冰冷潮湿的浴室地板上瘫坐了多久,直到刺骨的寒意穿透薄薄的睡衣,
将她冻得一个激灵。不行!不能就这样!一股近乎蛮横的力量猛地从心底炸开,
冲散了绝望的泥沼。朴善美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冲到窗边,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
刺目的阳光涌入,照亮了房间里弥漫的烟雾和一片狼藉。她眯起眼,
目光死死锁定下方如同模型玩具般穿梭的车流和蚂蚁般大小的行人。金志勋,你能去哪里?
这个陌生的城市,这片由玻璃、钢铁和金钱堆砌成的冰冷丛林!她猛地转身,
像一阵旋风般冲回卧室,胡乱地套上衣服。头发随意地抓成一个马尾,素面朝天。
她抓起房卡、手机和那张如同判决书般的离婚协议书,冲出了房门。
电梯镜面映出她苍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睛,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江南区的街道在晨光中苏醒,西装革履的上班族步履匆匆,妆容精致的女子拎着名牌包,
一切都高效、冷漠、按部就班。朴善美像一尾逆流的鱼,在汹涌的人潮中跌跌撞撞。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路口,每一间24小时便利店敞开的门,每一个地铁站幽深的入口,
甚至每一个蜷缩在角落的流浪汉。她抓住每一个看起来像是工作人员的人,
语无伦次地比划着:“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男人?
大概这么高……穿灰色外套……他叫金志勋!金志勋!
”她颤抖着从手机里翻出蜜月时拍的合照,屏幕上两人笑得灿烂无比,
此刻却像最残酷的讽刺。被问的人大多只是漠然地瞥一眼照片,摇摇头,脚步毫不停留。
偶尔有人露出一点同情,但也只是爱莫能助地摊摊手:“抱歉,没看到。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首尔巨大的冷漠像无形的墙壁,
一次次将她试图寻求帮助的呼喊反弹回来,撞得她头破血流。不能放弃!朴善美咬着下唇,
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她冲进最近的警察局,不大的空间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纸张的味道。
接待台后的中年警官正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警官!拜托!我丈夫失踪了!昨晚还在酒店,
今天早上留下这个就不见了!手机也关机!他可能出事了!
”朴善美将离婚协议书拍在冰冷的台面上,声音因为急切和恐惧而尖锐。警官放下咖啡杯,
拿起那张纸,慢悠悠地扫了几眼,又抬眼看了看朴善美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凌乱的头发,
脸上露出一种见怪不怪的疲惫表情。“小姐,”他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腔调说,“成年人,
有自主行为能力的。留了字条,写了‘不要找’,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嘛。这种情况,
大概率是家庭内部矛盾,自己躲起来冷静一下。我们警方很难立案的。”他推了推眼镜,
“夫妻吵架常有的事,过两天想通了就回来了。”“不是吵架!”朴善美急得几乎要跳起来,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输光了所有的钱!他留的信……那语气……他不对劲!警官,
求求你……”“钱输光了?”警官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在江南?**?”他摇摇头,
把离婚协议书推回给朴善美,“那就更清楚了。压力太大,逃避现实。这种自愿‘失踪’,
我们真管不了。你还是联系联系他的家人朋友吧。”他端起咖啡,不再看她,意思不言而喻。
最后一丝借助公权力的希望也破灭了。朴善美攥紧了那张冰冷的纸,指节发白。
她死死盯着警官冷漠的侧脸几秒钟,猛地抓起协议书,转身冲出了警察局。
首尔正午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冷和无边的孤独。
她漫无目的地在江南区边缘更老旧的街巷里走着,豪华酒店的房费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路过一家不起眼的典当行,橱窗里折射着廉价首饰的光芒。她停下脚步,
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枚不算昂贵但意义非凡的婚戒。蜜月旅行前,
母亲特意将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对小巧的金耳环给了她,说是“压箱底的好运”。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典当行的门。当铺老板是个精瘦的老头,眼神像鹰。
他掂量着那对小小的金耳环,报出了一个低得离谱的价格。朴善美没有力气争辩,
麻木地点了头。拿到那薄薄一叠韩元时,戒指终究还是没有摘下。用这笔钱,
她在麻浦区一条狭窄嘈杂的后巷里,找到一家挂着“民宿”招牌的旧楼。
狭窄的房间只放得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破旧的衣柜,墙壁斑驳,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泡菜混杂的味道。窗外是隔壁住户晾晒的衣物,花花绿绿,
遮挡了大部分光线。放下简单的行李,朴善美坐在硬邦邦的床沿上。
巨大的疲惫和悲伤再次袭来,几乎要将她压垮。她看着窗外那片陌生的、拥挤的天空,
眼泪无声地滑落。不能倒下……志勋欧巴还在某个地方……他需要她。
一个念头在绝望的灰烬中顽强地冒了出来。她冲下楼,
在巷口杂货店买了厚厚一叠A4纸和一捆透明胶带。回到昏暗的小房间,
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打开手机里那张最清晰的合照。金志勋阳光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
她拿起笔,在雪白的纸上一笔一划,
用力写下:“寻找我的丈夫 金志勋”下面打印了他的照片,附上了自己的新手机号。
她写了一张又一张,直到手指酸痛。然后,她找出房东太太淘汰的一个旧纸箱,拆开,
用马克笔在硬纸板上写下同样巨大醒目的字,配上照片。第二天清晨,首尔尚未完全苏醒。
朴善美背着装满寻人启事的背包,举着那块简陋却刺眼的纸牌,
出现在江南站巨大的人流漩涡中心。她选择了一个靠近地铁闸机口的位置,努力挺直脊背,
将纸牌高高举起。“寻找我的丈夫金志勋……拜托,请看看……”她的声音起初细弱蚊蝇,
很快就被淹没在列车进站的轰鸣和嘈杂的人声中。无数道目光投来,
好奇的、同情的、漠然的、甚至带着些许嘲弄的。有人匆匆瞥一眼便移开视线,
有人低声议论着走过。一个穿着时髦、妆容夸张的年轻女孩停下脚步,
歪着头打量纸牌上的照片,又看看朴善美苍白的脸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嗤笑一声:“阿一古,输光跑路的赌鬼老公?欧尼,这种男人还找他干嘛?
趁年轻赶紧找下家啦!”她扭着腰肢,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远了。
朴善美的手指死死抠住纸牌的边缘,指甲几乎要嵌进纸板里。她咬紧牙关,
强迫自己忽略那些刺耳的话语和目光,只是更高地举起牌子,
一遍遍重复着:“寻找金志勋……拜托……”声音在巨大的噪音中显得那么微弱,那么孤独,
像寒风中一根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夕阳西下,人流渐疏。
朴善美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回到那间狭小的民宿。双腿酸痛得几乎失去知觉,喉咙干得冒火。
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缓缓滑坐到地上。背包里厚厚的寻人启事只发出去一小叠,
纸牌上落满了灰尘。孤独像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上来,将她紧紧包裹。她蜷缩在门边,
把脸深深埋进膝盖。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她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窗外,
首尔的霓虹次第亮起,汇成一片璀璨而冰冷的灯海。这个城市如此巨大,而她,渺小如尘埃,
举着一块写着丈夫名字的纸牌,在无边的冷漠中,固执地寻找着失落的微光。
第四章:微光乍现,媒体聚焦举牌寻夫的第三天,朴善美的嗓子彻底哑了。
江南站嘈杂的声浪像砂纸一样摩擦着她的喉咙,每一次发声都带着撕裂的痛楚。
她只能更用力地举起那块纸牌,让金志勋那张定格在幸福瞬间的笑脸,代替她无声的呼喊,
在冷漠的人潮中寻求一丝渺茫的关注。双腿像灌了铅,站立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一个趔趄,
她差点摔倒,旁边伸来一只布满皱纹、却异常有力的手扶住了她。“小心点,孩子。
”声音温和,带着老人特有的沙哑。朴善美抬头,
是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朴素但整洁的老奶奶,手里提着装菜的布口袋。
老奶奶看了看她高举的纸牌,又看了看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干裂的嘴唇,
浑浊的眼里满是心疼。“唉……苦命的孩子。”她没多问,
只是从布袋里掏出一个还温热的塑料饭盒和一个保温杯,不由分说地塞到朴善美怀里,
“拿着,热的红豆粥,还有参茶。不吃饱哪有力气找人?
”老奶奶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拍了拍朴善美冰凉的手背,传递过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朴善美喉咙哽咽,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老奶奶叹了口气,
颤巍巍地走入了人流。下午,朴善美转移到了东大门市场外围。这里人流量更大,也更混乱。
她站在一个相对开阔的路口,举着牌子。
几个穿着校服、染着夸张颜色头发的高中男生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
其中一个故意绕到她面前,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哇哦!寻夫启事?欧尼,
你老公是不是跟江南区的富婆跑啦?”另一个男生怪笑着起哄。朴善美紧紧抿着唇,
别过脸去。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喂!臭小子!嘴巴放干净点!滚蛋!
”朴善美循声望去,是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身材魁梧的中年大叔,手里还拎着扳手,
正瞪着那几个小混混,一脸凶相。那几个男生显然被他的气势吓住,缩了缩脖子,
骂骂咧咧地骑车溜了。大叔走到朴善美面前,目光落在纸牌上,眉头紧锁。“输光了跑路?
江南那边的场子?”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在问朴善美,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犹豫,然后飞快地从工装裤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
塞到朴善美手中:“这个……拿着。别抱太大希望,但……试试看吧。
就说……是老金让你去的。”他没再多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朴善美一眼,那眼神里有同情,
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朴善美低头看着名片,
上面印着:“星光咖啡厅”,地址在江南区边缘一条相对安静的辅路上。
她攥紧了这张带着机油味的纸片,心头掠过一丝微弱的波澜。生存的压力迫在眉睫。
典当耳环的钱所剩无几。靠着那张名片,朴善美找到了“星光咖啡厅”。店面不大,
装修是温暖的木质风格,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豆烘焙的香气。老板娘姓李,
是个四十多岁、面容和善但眼神精明的女人。
她听朴善美简单说了情况隐去了巨额赌债和崔宥真,
又看了看她带来的那张“老金”的名片,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唉……都不容易。
会做咖啡吗?”朴善美用力点头:“会一些基础。”“行吧,”李老板娘拍板,“明天开始,
早班。工资不高,但管一顿午饭。记住,上班时间不许举牌子。
”她的目光扫过朴善美眼底浓重的青黑,语气放软了些,“下了班……随你。
”朴善美感激得几乎落泪,深深鞠躬:“谢谢!谢谢老板娘!
”在咖啡厅的工作成了她暂时的锚点。每天清晨,她穿着干净的围裙,
在氤氲的咖啡香气和舒缓的音乐中,学习制作一杯杯拿铁、美式。笨拙地拉花失败时,
同事善英欧尼会笑着接过奶缸,手腕灵巧地一转,一朵漂亮的郁金香就绽放在杯面。“别急,
慢慢来。”善英的声音很温柔。朴善美笨拙地模仿着,
努力记住咖啡机和收银机的每一个按钮。忙碌让她暂时忘却痛苦,
与同事简单的交流也驱散了一丝孤独。只是每次看到咖啡厅落地窗外走过的成双成对的身影,
或者听到客人谈论“我老公/老婆如何如何”,心口就像被细针扎了一下,尖锐地疼。
命运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午后。朴善美刚结束早班,匆匆换上自己的旧外套,
拿起靠在墙角的纸牌,准备赶往蚕室站。她刚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
冰冷的雨丝夹着风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将纸牌抱在胸前,用身体挡住风雨,快步冲入雨幕。
她没注意到,街角停着的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一个年轻女孩正举着手机,
镜头透过雨刷摇摆的车窗,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幕:年轻女子单薄的身影在雨中奔跑,
紧紧护着怀中那块写着“寻找丈夫”的纸牌,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
紧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神焦急而坚定,背景是灰蒙蒙的江南高楼。
视频被配上简单的文字:“江南站举牌寻夫的妻子,风雨无阻。请帮帮她!
”上传到了韩国最大的网络社区。起初只是小范围传播,被一些好心人转发。然而,
朴善美那份无声的坚韧和绝望中的坚持,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
几天后,朴善美像往常一样,在东大门举着牌子。突然,人群一阵小小的骚动。
摄像机、脖子上挂着MBC工作证的男人和一个拿着话筒、妆容精致的女记者径直朝她走来。
“朴善美女士?”女记者语速很快,带着职业性的关切,
“我们是MBC《民生视线》栏目的记者。我们关注到了网络上的视频,
也听说了您寻找丈夫金志勋先生的事情。能耽误您几分钟时间,和我们聊聊吗?
”朴善美愣住了,举着牌子的手僵在半空。面对黑洞洞的镜头和伸过来的话筒,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有些慌乱。“我……我没什么好说的……”她嗓音嘶哑,只想躲避。
“朴女士,请不要紧张。”女记者语气放得更柔和,“我们只是想了解情况,
或许能让更多的人看到您的寻找,帮到您。您丈夫金志勋先生,是在蜜月期间失踪的对吗?
能跟我们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吗?”记者的问题精准而直接,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
朴善美看着镜头,又看看周围渐渐聚拢过来的人群,
一种巨大的无助和一种被看见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她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是……我们刚结婚,来首尔度蜜月。
钱……没脸见我……就走了……”她举起那张一直随身携带、已经磨损的离婚协议书复印件,
对着镜头,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欧巴……回来吧……钱不重要……真的……我们一起回家……”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只是死死地抱着那块写着丈夫名字的纸牌,像抱着最后一块浮木。这段含泪的诉说,
连同她雨中护牌奔跑的画面,在当晚黄金时段的《民生视线》播出。
标题触目惊心:“蜜月变噩梦!新婚妻子举牌首尔街头,泣血呼唤失踪丈夫!
”新闻效应如同海啸。第二天,朴善美走出星光咖啡厅,准备去往寻人的地点时,
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咖啡厅门口竟已聚集了十几个人!有背着书包的学生,
有提着菜篮的主妇,有穿着西装的上班族,还有几位看起来像社区工作人员的阿姨。
他们手中都拿着打印好的寻人启事,上面印着金志勋的照片和朴善美的联系方式。
“朴善美xi!我们是来帮忙的!”一个戴眼镜的女学生大声说,
“我们在网上组织了‘寻找金志勋’小组,分区域发传单!”“对!欧尼!加油!
我们帮你找!”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挥了挥拳头。“善美啊,”一位社区阿姨走上前,
心疼地拉住她冰凉的手,“苦了你了。我们这片区的便利店、小餐馆,都帮你贴上启事了!
”朴善美看着眼前一张张陌生的、却写满真诚和热忱的脸,听着那些温暖的话语,
连日来的委屈、恐惧和强撑的坚强瞬间决堤。她捂住嘴,眼泪汹涌而出,
身体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她只能不停地鞠躬,
嘶哑地重复着:“谢谢……谢谢大家……康桑密达……”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然而,
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多、更庞杂的信息。她的手机开始疯狂地响起,
短信提示音几乎连成一片。“朴善美xi!我在釜山海云台看到一个人很像金志勋先生!
穿着灰色夹克!”“欧尼!我在济州岛机场好像看到你老公了!和一个女的在一起!
”“金志勋?是不是欠了‘皇后会所’高利贷那个?我听说……”无数条线索,真假难辨,
指向天南海北。朴善美的心像坐过山车,每一次新消息的提示音都让她心脏狂跳,
满怀希望地点开,又往往在几秒钟后跌入更深的失望。她疲惫不堪地在这些碎片信息中挣扎,
试图拼凑出丈夫的踪迹,却如同大海捞针。就在她快要被这信息的洪流淹没时,
一个没有显示号码的未知来电,突兀地闯入了她嘈杂的手机。铃声带着一种不祥的穿透力,
固执地响着。朴善美的心莫名地一沉。她迟疑地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悦耳,语调平稳,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
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敲打在朴善美的耳膜上,让她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朴善美女士?
关于你丈夫金志勋的下落,我想我们可以谈谈。”第五章:神秘来电,
巨额债务那个冰冷的女声像一条毒蛇,顺着听筒钻入朴善美的耳中,
让她浑身血液都似乎凝滞了一瞬。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嘶哑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您……您是谁?您知道我丈夫在哪里?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仿佛嘲弄着她的急切。“我是谁不重要。
”那声音依旧平稳无波,“重要的是,我知道金志勋在哪里,而且,
我知道他为什么‘消失’。”她刻意加重了“消失”两个字,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
“下午三点,‘琉璃’咖啡馆。江南区清潭洞88号。过时不候。”对方报出一个地址,
是江南区最顶级的区域之一。“等等!我……”朴善美急切地想追问,
但电话已经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忙音无情地嘟…嘟…作响。琉璃咖啡馆。
清潭洞88号。这几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朴善美的心上。她立刻用手机搜索这个地址。
结果跳出来的图片让她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一座隐藏在茂密绿植和高耸围墙后的独立建筑,
设计极尽现代与奢华之能事,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纤尘不染,门口停着的无一不是顶级豪车。
这是只有顶级名流和富豪才能随意出入的场所,
与她现在栖身的破旧民宿和打工的街角咖啡厅,隔着整个世界的距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毛衣,一股巨大的自卑和局促感攫住了她。
但想到金志勋可能的下落,想到那个神秘女人话里话外透出的掌控感,
一股更强烈的愤怒和决心压倒了不安。
她翻出自己行李里最体面的一件米白色风衣——还是结婚前咬牙买的打折款。
仔细地清洗了脸和头发,甚至笨拙地涂了一点同事善英欧尼借给她的浅色口红,
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和落魄。做完这一切,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强装镇定、眼底却藏着深深恐惧的自己,深吸一口气,走出了门。
搭乘地铁转公交,再步行。当她站在“琉璃”那扇沉重的、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大门前时,
还是感到了窒息般的压迫感。
门口穿着剪裁完美制服、戴着白手套的门童目光锐利地扫过她廉价的衣着和风尘仆仆的样子,
眼神里没有鄙夷,只有一种绝对的、拒人千里的冷漠。“我……我约了人。
”朴善美鼓起勇气,报出了“张女士”这个称呼。门童似乎早已得到指示,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微微侧身,拉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一股混合着顶级咖啡豆香、昂贵雪松木气息和冰冷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咖啡馆内部的空间挑高惊人,光线被精心设计得柔和而富有层次。
巨大的抽象艺术品悬挂在墙壁上,每一张桌子之间都隔着相当的距离,保证了绝对的私密。
客人寥寥无几,每个人都衣着光鲜,低声交谈,动作优雅得像在演默剧。
朴善美的脚步声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引来几道若有若无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她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侍者无声地引导她走向最深处一个被巨大绿色植物半包围的独立卡座。卡座里,
一个女人背对着入口方向坐着。只看到一个优雅的背影:一丝不苟盘起的发髻,
露出弧度优美的白皙脖颈;剪裁极佳的深紫色丝绒套装,肩线挺括;放在桌面上的手,
骨节分明,涂着暗红色的蔻丹,一枚硕大的祖母绿戒指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幽深的光。
朴善美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撞出胸腔。她走到卡座前。女人缓缓转过头。
朴善美看清了她的脸。保养得宜,皮肤紧致,看不出具体年龄,
但眼角的细纹和眉宇间沉淀的冷厉气场,昭示着这绝非年轻女子。五官是凌厉的漂亮,
鼻梁高挺,嘴唇薄而色深,抿成一条缺乏温度的直线。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眼窝深邃,
眼瞳是接近黑色的深褐,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