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雪魁星楼光绪三十四年冬,鹅毛大雪已连下三日,将双城堡埋进三尺深的积雪里。
城门洞的风如刀割,刮得守城兵丁缩着脖子直跺脚,唯有城楼上 "双城堡" 三个大字,
在风雪中若隐若现。这日辰时,防疫局的差役们扛着药箱,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城南走 —— 奉知县令搜查鼠疫病患,却在魁星楼旧址的残垣下,
挖到了半截露在雪外的铜甲。"娘咧!这是啥玩意儿?
" 年轻差役赵三吓得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手里的铁锨 "哐当" 掉在一旁,
惊起几只觅食的乌鸦。领头的班头老王凑近一看,那铜甲上覆着厚厚的冻土层,
甲片间还缠着几缕烧焦的麻布,顺着挖下去,竟是一具穿着金代铠甲的尸体。
尸体胸腔正插着一支黑黢黢的箭矢,箭杆上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像是女真文,又不像。
更诡异的是,尸体怀里还揣着半片烧焦的地契,
边角处能辨认出 "光绪二十三年"" 正黄旗头屯 " 的字样。老王心里咯噔一下。
这地界儿前朝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誓师反辽的得胜陀,
县志 "沿革志" 明载:"金太祖起兵,路出拉林河,誓师于得胜陀,立碑纪事,
今碑在城西南石頭城,碑文言 ' 辽以宾铁为号,取其坚也,然宾铁虽坚,终亦变坏,
惟金不变,遂定国号曰金 '。" 难道真应了那句在双城老人口中流传的 "碑下有宝,
见血方开"?他想起县志 "礼俗志" 记载的民间传说,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不敢怠慢,老王令差役们用草席裹了尸体,抬回防疫局,
自己则深一脚浅一脚地直奔西大街的阮府。阮府三进的青砖瓦房在双城堡算得上门面,
只是此刻却门户紧闭,门前积雪无人清扫。老王敲了半晌门,才见一个老仆颤巍巍地开门,
眼圈通红:"班头,您可来了... 我家老爷... 昨晚没了..."阮忠植,
前双城堡通判,致仕后一直在家编纂《双城县志》,在城里素有声望。
老王跟着老仆进了书房,只见阮通判趴在书案上,手里还攥着支狼毫,砚台里的墨汁结了冰。
摊开的志稿上,"得胜陀碑" 条目被朱砂圈了又圈,旁边批注着 "黄金之丘,
血祭乃开" 八个字,字迹潦草得几乎划破纸背,像是临终前的急书。
书案角散落着半页笔记,画着得胜陀碑的简笔图,碑基处用朱砂写了个 "金" 字,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同治三年,协领王廷赞掘得古器,
藏于文庙...""老爷昨晚还在赶稿,说今儿要去得胜陀看碑,
谁知..." 老仆抹着泪,"早上我来送茶,就见老爷趴在这儿,
桌上还多了个陌生的锦盒,现在... 也不见了。"老王望着窗外呼啸的风雪,
书房里那盆早已冷透的炭火烧得他心口发紧。
金代铠甲、烧焦地契、阮通判暴毙、神秘锦盒... 这桩桩件件,
都指向城南那座沉寂了八百年的得胜陀碑。
他想起县志 "职官志" 对王廷赞的记载:"王廷赞,同治年间任双城堡协领,性贪墨,
大兴土木,耗银万两,来源未详。" 难道这耗银万两,竟与得胜陀碑下的古器有关?
第二章 落魄文人的笔记苏慕言是在城隍庙的破庙里接到消息的。他本是省城的秀才,
因卷入科场案被革了功名,又逢鼠疫肆虐,才逃难来这双城堡,暂居在城隍庙偏殿,
靠替人抄书糊口。此刻他正就着豆油灯,
校勘一本残破的《吉林通志》—— 这书是阮通判所赠,内页还夹着半张双城堡舆地图。
忽听得庙门外有人喧哗,原来是老王带着差役来封庙,说是防鼠疫扩散。"苏先生,
您是文化人,给看看这是啥?" 老王想起阮通判常与苏慕言切磋学问,
便将那半页笔记递了过去。苏慕言接过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 那笔迹分明是阮通判的,
可这 "黄金之丘,血祭乃开" 的批注,却与他平日严谨的治学风格大相径庭。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幅碑图,碑基东侧画了个醒目的十字,旁边注着 "光绪七年,
窑厂失火处"。"得胜陀碑在城南十里,拉林河西南的石頭城," 苏慕言沉吟道,
指尖划过纸面,"我曾去过一次,碑身风化严重,但碑基东侧确实有处凿痕,像是后人所为。
至于这 ' 窑厂失火 ',县志 ' 食货志 ' 记载:' 光绪初年,
正黄旗头屯设窑厂,烧制屯垦用砖,七年夏失火,遂废。'" 他顿了顿,
想起某次与阮通判闲谈时,老人曾提及同治年间的屯垦档案存在缺漏。
老王听得连连点头:"阮老爷笔记里说的王廷赞,可是同治年间的协领?我听老一辈人讲,
那王协领当年修文庙、建书院,花了老笔子钱,没人知道钱哪儿来的。"苏慕言心中一动。
他曾在城隍庙的残碑上见过一行被磨去大半的文字,依稀可辨 "康熙五十年,旗丁王姓,
于屯界掘得古器,献于协领署,遂得良田百顷"。难道这王姓旗丁,就是王廷赞的祖上?
县志 "氏族志" 记载,双城堡王姓多为旗人,其中 "王廷赞一族,祖籍长白山,
康熙间迁此"。"班头,阮老爷的死绝非意外," 苏慕言将笔记还给老王,
"这锦盒里装的,恐怕就是他致死的缘由。我想去得胜陀看看,或许能找到线索。
"老王面露难色:"苏先生,这大雪封路,再说... 那地界儿邪乎得很,
县志 ' 舆地志 ' 都说得胜陀 ' 地脉灵异,常有异光 ',您还是别去了。
"苏慕言却已拿定主意。他想起阮通判生前常说:"修志者,当求真相于故纸堆,
亦当考物证于荒野间。" 如今故人已逝,这双城堡的秘密,总得有人去揭开。
他收拾了简单的行囊,
将一本破旧的《双城县志》塞进包袱 —— 这书缺了 "赋役志" 后半册,
恰是记载同治屯垦最关键的部分。趁着夜色,他踏雪往城南而去,
城隍庙屋檐的冰棱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第三章 风雪中的碑影得胜陀碑孤零零地立在荒野中,如同一柄插入大地的巨剑。
雪光映着碑身,女真文与汉文的刻痕深浅不一,记载着金太祖誓师的壮举。苏慕言裹紧棉袄,
绕着碑基查看,果然在东侧找到了笔记里画的十字标记 —— 苔藓覆盖的石缝间,
有明显的凿痕,像是用利器硬撬过,裂缝里还嵌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铜锈。
他想起县志 "金石志" 对得胜陀碑的描述:"碑高九尺,宽三尺,厚一尺,基深五尺,
纯石无榫。" 这凿痕显然破坏了碑基原貌。掏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苏慕言借着雪光细看,
凿痕深处的铜锈呈暗红色,不似自然氧化。
他忽然想起县志 "舆地志" 提到得胜陀一带 "土壤含铁矿,雨后常现赤痕",
难道这不是铜锈,而是渗入土中的铁锈?正思忖间,一阵狂风卷起雪沫,吹得他一个趔趄。
循着笔记里 "窑厂失火" 的方向,苏慕言在碑东半里处发现了废弃的窑厂遗址。
窑洞塌陷了大半,只剩几个黑黢黢的洞口。他点燃火把,
小心翼翼地钻进最大的一个窑洞 —— 洞壁上还残留着烧窑的痕迹,
但深处却有挖掘过的新土,泥土中混着碎陶片和半截铁钎。扒开浮土,
他摸到一块冰凉的硬物 —— 是半块青砖,上面刻着几个模糊的符号,像是金代的文字,
与阮通判笔记中画的符号如出一辙。"什么人?" 突然,洞口传来一声低喝,火把光晃处,
跳出两个蒙面汉子,手里握着砍刀。苏慕言暗道不好,刚想解释,
却听其中一个汉子指着他手里的青砖,厉声道:"又是来找宝的!告诉你,
这地界儿是我们 ' 穿山甲 ' 的地盘,识相的赶紧滚!""两位好汉,
我是来考察古物的,并非寻宝..." 苏慕言话未说完,另一个汉子挥刀砍来,
他急忙后退,火把掉在地上,窑洞里顿时一片漆黑。摸索着洞壁狂奔,
他听见身后传来追逐声和叫骂声,情急之下竟撞开一个隐蔽的偏洞。洞内狭窄低矮,
他匍匐前进,忽然摸到一个冰凉的陶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半卷烧焦的账簿!
借着透进来的微光,苏慕言认出上面写着 "同治三年,协领王廷赞,
于得胜陀掘得铜册三函,藏于文庙地宫..." 后面的字迹被烧毁了。就在这时,
洞口传来脚步声,他慌忙将账簿塞进制服里,蜷缩在角落。"大哥,人不见了,
怕是从这儿跑了。" "算他跑得快。告诉弟兄们,这地界儿盯紧了,再让外人进来,
打断腿!"脚步声渐渐远去,苏慕言松了口气,慢慢爬出偏洞。雪又下大了,他辨不清方向,
只能凭着记忆往回城的路走。怀里的账簿硌得他胸口发疼,
铜册、文庙地宫、王廷赞...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惊天的秘密,而阮通判的死,
恐怕就因为他查到了这一步。路过一处雪堆时,他看见雪地上有拖拽的痕迹,
一直延伸向远方。第四章 王家大院的假山回到双城堡,苏慕言直奔县衙档案室。
他借口续修县志,查阅同治年间的屯垦档案,果然发现 "正黄旗头屯" 的记录全部缺失,
只在一份残破的《双城堡协领署收支簿》上,看到一行被虫蛀的小字:"同治三年十月,
文庙地基深挖三尺,耗银三百两,协领王廷赞亲督。" 三百两白银只为深挖地基?
他想起账簿里的 "藏于文庙地宫",这文庙必有蹊跷。管理员以 "鼠疫期间,
档案封禁" 为由将他赶出档案室,苏慕言只好转到王家大院附近打探。王家大院在东大街,
是双城堡最气派的建筑,三进四合院外砌着磨砖对缝的围墙,
门楣上悬着 "协领第" 的匾额。他扮成卖字画的书生,见门房正在扫雪,
便上前搭话:"老哥,这王家可是双城堡的望族?"门房是个话痨,见他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