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浑身黏糊糊的,后腰疼得像被卡车碾过。一个陌生女人正用搪瓷盆砸地,
尖叫着让我赔她“差点死在厕所”的男人。而街对面,王胖子叼着烟冷笑。更诡异的是,
这具身体的记忆告诉我——这家百年老店明天就会彻底消失,连同我病危的父亲一起。
可现在,我甚至连自己是谁都还没搞清楚!我一睁眼就闻到一股子馊味。
不是家里冰箱断电那种酸腐,是混着烂菜叶、臭水沟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腥气,
直往天灵盖里钻。抬手想揉眼睛,胳膊却沉得像灌了铅,
指尖触到一片黏糊糊的东西——低头看,是半块发了霉的面团,绿毛长得能当盆栽。
“姓李的!你给我滚出来!”破锣嗓子炸得我耳膜疼。我挣扎着想坐起来,
后腰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像是被人用闷棍敲过。这不是我的身体。
脑子里突然涌进一堆不属于我的记忆,像被人硬塞进一团乱麻,疼得我差点晕过去。
老李家菜馆。爷爷传下来的百年老字号。街对面的锦绣宴江南。老板王胖子。食物中毒。
谣言。爹住院。祖传菜谱……“砰!”大门被人踹得巨响,木屑簌簌往下掉。
我扶着灶台勉强站起,后腰的疼让我龇牙咧嘴。后厨门口堵着个烫着卷发的女人,一脸横肉,
手里还拎着个豁了口的搪瓷盆,正使劲往地上墩,发出刺耳的哐当声。
“我男人昨天吃了你家那碗烂饺子,上吐下泻差点没死在厕所里!”她唾沫星子横飞,
离着三米远我都能闻到她嘴里的韭菜味。“现在还在医院挂水呢!医药费三千二,
你今天不掏出来,我就把你这破店给掀了!”我脑子里的记忆还在翻腾。原主叫李铁蛋,
跟我同名。这女人是王胖子雇来的托儿,上周就来过一次,也是这套说辞。原主老实,
被吓得当场给了五百块,结果这女人转头就把钱给了王胖子,
自己拿着王胖子赏的五十块买了只鸡。“你男人吃的哪碗饺子?”我哑着嗓子问,
嗓子干得像被砂纸磨过。女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反问。她眼珠一转,
梗着脖子喊:“就昨天中午!你家学徒端出来的那碗!韭菜鸡蛋馅的!”我扯了扯嘴角。
老李家菜馆三天没开张了,米缸都见底了,哪来的韭菜鸡蛋馅饺子?原主的记忆里,
昨天一整天,他都在医院守着病重的爹,连菜馆的门都没开。“我昨天没开门。”我说。
女人脸一僵,随即跳得更高:“你还敢狡辩!我亲眼看见你在后厨包饺子!你是不是想赖账?
我告诉你没门!”她一边喊,一边伸手去掀旁边的案板,案板上只剩一个豁了口的瓷碗,
被她一掀,“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八瓣。我没动。不是不想动,是动不了。
这具身体太弱了,瘦得一阵风就能吹倒,刚才站起来那一下,已经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我就那么看着她撒泼,脑子里飞快地梳理着原主的记忆。王胖子,本名王建军,
以前是个街头混混,后来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赚了点钱,就在街对面开了家锦绣宴江南。
他早就盯上了老李家菜馆这块地,明着暗着抢了好几次生意,都被原主的爷爷挡了回去。
三个月前,原主爷爷去世,王胖子就开始变本加厉。先是雇人假装食物中毒讹钱,
接着又到处散播谣言,说老李家菜馆用的是病死肉、地沟油。原主爹气不过,
去找王胖子理论,被王胖子的人打断了腿,躺进了医院。
王胖子趁机骗走了原主爹手里的祖传菜谱,还扬言要让老李家菜馆彻底消失。
“你到底给不给钱?”女人见我不说话,更嚣张了,抬脚就往旁边的泔水桶踹去。
泔水溅了我一裤腿,腥臭味更浓了。我强忍着恶心,抬头看向街对面。锦绣宴江南的门开着,
王胖子正站在门口,手里叼着根烟,眯着眼往这边看,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他身边还站着两个壮汉,一看就是打手。“没钱。”我一字一句地说。
女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叉着腰笑了起来:“没钱?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说着,从兜里掏出个手机,对着我拍了起来,“我现在就把你这嘴脸发到网上去,
让大家都看看,老李家菜馆是怎么坑人的!”我心里咯噔一下。原主的记忆里,
王胖子就是靠这个手段搞臭了不少同行。他雇人假装顾客,在店里挑刺、拍视频,
然后发到网上,添油加醋地抹黑,最后再低价收购人家的店。“你敢!”我往前迈了一步,
后腰的疼让我差点栽倒。女人被我的气势吓了一跳,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坑了人还想耍赖,我这是替天行道!”她一边说,一边加快了拍摄的速度,
嘴里还念念有词:“大家快来看啊,这家老李家菜馆,把人吃进了医院,老板还拒不承认,
态度极其恶劣……”就在这时,王胖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那两个打手。
他走到女人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看向我,嘴角的笑意更浓了:“铁蛋啊,
不是我说你,做生意得讲良心。人家男人都住院了,你怎么能不管呢?”我没理他,
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烟。烟快燃到尽头了,烟灰摇摇欲坠。“怎么不说话?
”王胖子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是不是没钱?没关系,我可以帮你。”他顿了顿,
故意提高了声音:“你把这店卖给我,我给你一万块,足够你爹的医药费了。怎么样?
”一万块?我在心里冷笑。原主爹的住院费一天就要一千多,一万块连十天都撑不过。
这王胖子,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卖。”我说。王胖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换上了一副狰狞的表情:“姓李的,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还能撑多久?这店迟早是我的!
”他抬脚踹了踹旁边的门框,“你爹的住院费,我已经跟医院打过招呼了,再不交钱,
明天就给你爹停药!”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了我的心窝。原主的记忆里,
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厨子,一辈子就守着这家菜馆,对原主更是疼爱有加。现在爹躺在医院里,
等着钱救命,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你混蛋!”我红着眼,想冲上去跟王胖子拼命。
但还没等我靠近,就被他身后的两个打手拦住了。一个打手抓住我的胳膊,
另一个打手直接一拳打在我的肚子上。我疼得蜷缩在地上,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小子,
跟王老板作对,你还嫩了点。”抓着我胳膊的打手冷笑一声,把我往旁边一推。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后腰的疼和肚子的疼混在一起,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王胖子走到我面前,蹲下身,用手拍了拍我的脸:“铁蛋啊,识相点就把店卖了,
不然有你好受的。”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扔在我脸上,“这是转让合同,签了字,
我立马给你一万块。”我看着那张纸,上面的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假的。就算我签了字,
王胖子也不会给我钱,他只会拿着这张假合同,堂而皇之地霸占这家店。“滚。
”我咬着牙说。王胖子的脸彻底黑了,他站起身,对着那两个打手打了个手势:“给我砸!
”两个打手立刻行动起来,开始在店里乱砸。
碗碟破碎的声音、桌椅倒地的声音、木板断裂的声音……我躺在地上,
眼睁睁地看着爷爷留下的心血被一点点毁掉,却什么都做不了。
心里的愤怒和无力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要把我淹没。“住手!”我嘶吼着,想爬起来,
却被一个打手一脚踩住了后背。“老实点!”打手恶狠狠地说。王胖子站在门口,
看着店里的狼藉,满意地笑了。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转身从锦绣宴江南里拿出一个大喇叭,对着外面喊:“大家快来看啊!老李家菜馆用病死肉,
把人吃进了医院,还拒不承认,现在被我揭穿了,就恼羞成怒,要动手打人!”很快,
就有几个路人围了过来,对着店里指指点点。“真的假的?老李家菜馆不是老字号吗?
怎么会用病死肉?”“难说啊,现在的商家,为了赚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以后可不能来这家店吃饭了。”听着这些话,我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爷爷一辈子都在讲诚信,做菜用的都是最新鲜的食材,从来不敢有半点马虎。可现在,
这家承载着爷爷心血和家族荣耀的菜馆,却被王胖子污蔑成了这样。王胖子见目的达到了,
对着那两个打手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停手。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姓李的,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卖不卖店?”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张得意的脸,突然笑了。“不卖。
”我说,“但我告诉你,你给我等着。”王胖子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我等着?
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他转身,带着那两个打手和那个女人,扬长而去。走之前,
他还不忘对着围观的路人喊:“大家可千万别来这家店吃饭,小心被坑!
”围观的路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也渐渐散去了。店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满地的狼藉。
我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走到门口。看着街对面锦绣宴江南那嚣张的招牌,
我握紧了拳头。王胖子,你给我等着。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你算清楚。老李家菜馆,
我一定会保住。我爹,我也一定会救。就在这时,我看到墙上贴着一张海报。
是一张全国厨神大赛的海报,上面写着:冠军奖金五十万。五十万。足够支付我爹的住院费,
还能把老李家菜馆重新装修一遍。更重要的是,只要我能在比赛中拿到好成绩,
就能让更多人知道老李家菜馆,知道我们的菜有多好吃。到时候,王胖子的谣言不攻自破。
我撕下那张海报,紧紧地攥在手里。王胖子,你不是想让我完蛋吗?那我就偏要站起来。
我要去参加这个比赛,我要拿冠军。我要让你看看,老李家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揣着从邻居张大妈那借的三百块钱,我连夜扒了火车。硬座车厢里全是汗味,
我把装着爷爷那把青铜炒勺的布包搂在怀里,熬了十几个钟头,终于到了比赛城市。
报到处的人看我穿着洗得发白的褂子,眼神都带着打量。“老李家菜馆?没听过。
”登记的姑娘撇撇嘴,把号码牌扔给我,“明天上午九点初赛,迟到按弃权算。
”我找了个十块钱一晚的地下室,潮湿得能拧出水。掏出皱巴巴的纸,
上面是初赛的指定食材:冬瓜、鲜虾、高汤。脑子里过了一遍爷爷教的法子,
翡翠白玉汤最考火候,得用砂锅慢煨,让虾鲜渗进冬瓜里,汤面还得浮着层透亮的油花。
第二天一早,我揣着炒勺进了赛场。几十口灶台并排铺开,亮得晃眼。
旁边站着个油头粉面的小子,瞥了眼我怀里的布包,嗤笑一声:“就这破勺子?
别是从垃圾堆里捡的吧。”我没理他,专心洗虾。虾得剪去虾线,用料酒腌一刻钟,
这样煮出来才不腥。刚把砂锅坐上火,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让让,都让让!
”回头一看,王胖子居然跟来了,身边还跟着个穿西装的男人,胸牌上写着“评委助理”。
王胖子冲我扬了扬下巴,那德性,好像已经吃定了我。我心里咯噔一下,手上的动作没停。
高汤煮沸,下冬瓜块,小火咕嘟着。眼瞅着要下虾了,身后突然有人撞了我胳膊肘一下。
“哎呀!”一整瓶陈醋“啪”地掉在地上,大半泼进了砂锅里。酸气瞬间冲上来,
呛得我鼻子发酸。撞我的是王胖子的侄子王二狗,就是上次在菜馆门口撒泼的那个。
他捂着胳膊肘,一脸“无辜”:“对不起啊,我脚滑了。”周围人都看过来,眼神里有同情,
更多是看好戏。王二狗他爹是王胖子的亲兄弟,在组委会里当杂役,想找机会阴我太容易了。
砂锅上的浮沫开始发乌,酸得刺鼻。评委席上有人敲了敲桌子:“108号,还做不做?
时间快到了。”王胖子站在评委席后面,冲我比了个割脖子的手势。我盯着砂锅里的酸汤,
脑子里嗡嗡响。原主的记忆里,爷爷总说,好厨子得会变戏法,菜坏了不是没法救,
是没找对法子。目光扫过案板,还剩半块冬瓜,几只没来得及下锅的虾。手比脑子快,
抄起菜刀。冬瓜切成薄片,改刀成莲花状,中间挖个小坑。鲜虾剥壳,用刀背捶成泥,
混着姜末塞进冬瓜坑里。火调到最大,铁锅烧得冒烟,倒少许油,把酿好的冬瓜放进锅里。
“滋啦”一声,冬瓜的清香混着虾的鲜味冒出来。王二狗还在旁边叨叨:“酸汤还能变啥?
我看你趁早认输得了。”我没理他,往锅里淋了两勺刚才泼剩下的陈醋。
酸气裹着锅气往上窜,激得虾泥更鲜了。再把砂锅里的酸汤滤掉渣,只留小半碗,勾了薄芡,
沿着锅边淋进去。“108号,交菜!”我把盘子端上去,冬瓜莲花卧在浅褐色的汤汁里,
虾泥透着粉红。主评委是个戴眼镜的老头,皱眉尝了一口。本来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突然眼睛一瞪,又夹了一块:“酸得有层次!前调是醋酸,中调是虾鲜,
后味还带着冬瓜的清甜!这火候,绝了!”旁边两个评委也抢着尝,连连点头。
王二狗的脸瞬间白了,扭头就往王胖子那跑。我站在灶台前,攥紧了炒勺。爷爷,看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