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徐青禾,旱灾第三年,村子成了焦土,爹娘饿死在炕上,草席一卷埋在了后山。
我带着七岁的妹妹青穗,跟着村里最后几十号人,踏上了望不到头的逃荒路。
头顶的日头像烧红的烙铁,晒得人皮开肉绽。脚下的土地咧着嘴,裂缝能吞下脚脖子。
喉咙干得冒烟,每咽一口唾沫都像吞刀子。青穗瘦得像根豆芽菜,小脸蜡黄,眼睛大得吓人,
蔫蔫地靠在我背上,气若游丝:“姐……饿……”我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胃里火烧火燎,
却连一粒能抠出来的粮食渣都没有。背上的破包袱轻飘飘,只剩下半块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
那是留着给青穗吊命的口粮。前头领路的李伯拄着棍,
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再撑撑……翻过前面那座秃山,
听说……听说有水……”这话他说了不下十遍,每次翻过山,
只有更荒凉的土地和更深的绝望。希望?早就被毒日头晒干了。夜里,
露宿在一片光秃秃的乱石滩。寒气刺骨,跟白天的酷热是两个极端。青穗在我怀里蜷成一团,
瑟瑟发抖。我把最后一点饼渣用水化开,一点点喂给她。她小口小口嘬着,
眼睛都没力气睁开。“穗儿乖,喝了就有力气了。”我声音发颤,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
胃里一阵阵抽搐。旁边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是村东头的王婶,她刚没了小儿子,
尸骨就草草埋在路边的沟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我抱着青穗,
意识有点模糊。迷迷糊糊间,感觉左手腕内侧那块从出生就有的、铜钱大小的青色胎记,
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灼热的刺痛。像被蚂蚁咬了一口。我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
胎记似乎……更青了些?大概是饿昏头了。我没力气深想,
把怀里仅存的一点体温都传给青穗。天刚蒙蒙亮,队伍挣扎着起身,
继续往那座光秃秃的山爬。每一步都重若千钧。爬到半山腰,青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小脸憋得青紫。“水……姐……水……”她的小手无力地抓挠着我的衣襟。水囊早就空了,
一滴都倒不出来。我心急如焚,目光疯狂地在周围灰败的乱石和枯草间搜寻。
哪怕一滴露水也好!就在我快要崩溃时,眼角余光瞥见一块背阴的大石头底下,
似乎有一小片……不一样的绿色?我跌跌撞撞扑过去。不是幻觉!
几株蔫巴巴、灰扑扑的野草顽强地从石缝里钻出来,叶片上居然还凝着几颗细小的露珠!
我像发现了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把那几株野草连根拔起,
生怕抖落了叶片上那点救命的湿气。手指碰到草根上沾着的、几乎看不见的潮湿泥土时,
手腕上那块胎记猛地又是一烫!比昨晚清晰得多。我手一抖,差点把草扔了。就在这时,
眼前毫无预兆地“嗡”了一下。一个……空间?大概只有脸盆那么大,灰蒙蒙的,
像一个悬浮在我意识里的模糊气泡。里面空空荡荡,
只有我刚才拔起来的那几株带着湿泥的野草,静静地漂浮在中央。我懵了。使劲眨了眨眼,
那灰蒙蒙的小空间还在。念头一动,想着“出来”。
几株野草瞬间又出现在我沾满泥土的手里。再想“进去”,野草又消失了,
乖乖待在那个脸盆大的灰空间里。心脏在破锣一样的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饿昏了。是真的!
“穗儿!有水了!”我声音发颤,激动得几乎破音。我把那几片蔫巴巴的草叶送到青穗嘴边,
用力一挤。几滴微凉的、带着泥土腥气的露珠,滴进了她干裂的嘴唇。青穗像久旱的小苗,
贪婪地吮吸着那点微不足道的湿意,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缝,
微弱地叫了一声:“姐……”那几滴露水,救不了命,却像一点微弱的火星,
烫醒了我濒死的心。我的空间!虽然小得可怜,只能放几株草。但它是真的!
我死死攥着那几株草,像是攥住了活下去的唯一稻草。手腕上的胎记微微发热,
似乎和那个小小的灰空间有着某种微弱的联系。接下来的路,我的眼睛不再是麻木地看路,
而是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沿途的一切。枯草根?拔!带泥的更好!
一块颜色奇怪的、沾着点苔藓的碎石?捡!半截埋在土里、不知什么野兽啃剩的骨头?
犹豫了一下,还是捡了!只要我的手指触碰到它们,
只要它们沾着点“土腥气”或“自然的气息”,手腕就会微微一热,然后东西瞬间消失,
出现在那个脸盆大的灰空间里。空间像个不挑食的饕餮,来者不拒。
枯草、碎石、骨头、半片风干的蛇蜕……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了小小的空间。然而,
除了能存放东西,它毫无变化。依旧是脸盆大,灰蒙蒙。青穗靠着我,
疑惑地看着我一路走一路捡破烂:“姐,你捡这些干啥?”“有用,姐觉得有用。
”我含糊地说,心里也直打鼓。难道只能当个移动的破麻袋?
就在我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癔症的时候,转机来了。那天傍晚,
我们在一条彻底干涸的河床边歇脚。河床龟裂,像一张巨大的、绝望的网。
我习惯性地在裂开的河床泥里翻找,手指突然碰到一个硬物。扒开干硬的泥土,
居然是一个……破陶碗?碗缺了个大口子,边沿布满裂纹,
碗底积着一层厚厚的、干结发黑的淤泥。脏得不成样子。但我把它拿起来时,
手腕猛地一阵灼烫!比之前捡枯草碎石时强烈十倍!我心头一跳,紧紧攥住破碗。
“嗡——”意识里的灰空间猛地一震!像平静的水面投入了石子。
那个脸盆大的、灰蒙蒙的气泡,边缘剧烈地波动、拉伸。就在我眼前,它膨胀了一圈!
从一个脸盆大,变成了……两个脸盆大?而且,里面的灰蒙蒙雾气似乎淡了一点点,
虽然还是很模糊,但能感觉到空间变“稳固”了。更神奇的是,
之前被我胡乱塞进去的那些枯草、碎石、骨头……统统不见了!空间里干干净净,
只有那个刚收进去的、脏兮兮的破陶碗,孤零零地飘在中央。我惊呆了。碗?一个破碗,
让空间升级了?是因为它“人造”的属性?还是因为它更“完整”?
或者……是因为碗底那层厚厚的淤泥?升级的喜悦瞬间被巨大的疑惑和更大的渴望淹没。
我死死盯着那个破碗,像看着绝世珍宝。“青禾姐,你捡个破碗乐啥呢?
”旁边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带着点好奇和虚弱。我猛地回神,是村里的陈榆木,
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爹娘都没了,跟着他瘸腿的爷爷一起逃荒。他正拄着根棍子,
好奇地看着我手里的破碗。我下意识地把碗往怀里藏了藏,心脏怦怦直跳。“没……没啥,
看着还能盛点东西。”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榆木也没在意,饿得没力气多问,
又蔫蔫地靠回他爷爷身边。我背过身,强压下狂跳的心。明白了!空间升级,
需要特定的东西!不是那些随处可见的枯枝烂叶,而是带有“人迹”或“岁月”痕迹的物品!
这个破碗,就是钥匙!这个发现让我彻底活了过来。逃荒路依旧是地狱,
但我眼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我开始疯狂地搜寻一切看起来“有年头”或者“人造”的破烂。
一块锈蚀得看不出原样的铁片?收!空间没反应。看来不是。
半截埋在土里的、朽烂的木头车辕?收!手腕微热!空间似乎……又凝实了那么一丝丝?
变化太小,几乎感觉不到。一件挂在枯树枝上、被风沙糟蹋得不成样子的破麻布片?收!
这次感觉清晰了!空间又微微扩大了一点点,雾气又淡了一点点!果然!人造物!
越“古老”、越“完整”、越“沾染人气岁月”的东西,对空间越有用!
我把目标锁定在一切废墟、曾经的村落遗址、古道遗迹上。
我的行为在逃荒队伍里显得格格不入。别人都在找吃的喝的,像绝望的秃鹫。而我,
像个捡破烂的疯子,专往废墟里钻,对那些破瓦烂罐两眼放光。“青禾丫头魔怔了吧?
”“唉,饿疯了,可怜见的……”“捡那些破烂能顶饿?”窃窃私语不时飘进耳朵。
李伯也忧心忡忡地劝过我:“青禾啊,省点力气找吃的吧,那些东西……没用。
”我无法解释,只能含糊地应着:“李伯,我知道,我就……看看。” 背过身,
依旧我行我素。青穗成了我的小尾巴,她虽然不懂,但无条件相信我。
每次我找到“好东西”,她的大眼睛里就会亮起一点微弱的光,小声问:“姐,这个有用吗?
”“有用!”我总是斩钉截铁地回答。空间在缓慢而坚定地成长。从两个脸盆大,
到小水缸大,再到半间屋子那么大……里面的灰雾越来越淡,空间越来越清晰、稳固。终于,
在空间扩大到大概一间柴房那么大的时候,变化发生了。那天,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从一处坍塌了大半的土庙墙角,
挖出了一尊巴掌大的、缺胳膊少腿还沾满泥垢的粗陶土地公像。
当我的手指触碰到那冰凉的粗陶时,手腕的胎记烫得惊人!“嗡——!
”意识里的空间剧烈震荡!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壁垒被轰然冲破。灰雾瞬间消散了大半!
整个空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像一间实实在在的、灰扑扑的土坯房,
四壁和地面都是坚实的土黄色。更让我浑身血液都冲向头顶的是——在空间正中央的地面上,
出现了一小洼水!清澈见底,大概只有一碗那么多。但它就在那里!真真切切的水!
我激动得浑身发抖,几乎要尖叫出声。强忍着巨大的狂喜,我第一时间把意识沉入空间,
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一小碗水。水是温的,捧在手里,沉甸甸的,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新的气息。“穗儿!”我把水递到妹妹嘴边。
青穗迷迷糊糊喝了一口,眼睛倏地睁大了:“姐……甜的?
”她贪婪地把一小碗水喝得一滴不剩,蜡黄的小脸上奇迹般地浮起一丝极淡的血色。“姐,
真好喝……像……像春天的泉水……”她满足地咂咂嘴,依偎着我,很快沉沉睡去,
呼吸都比之前平稳了许多。我看着她,又看看自己空空的手心,眼泪无声地涌了出来。
我的空间,能存水了!这是真正的救命水!空间能存水,这消息我死死捂着,谁也不敢说。
怀璧其罪,这道理我懂。干旱太久了,一滴水都能让人变成野兽。
我每天偷偷摸摸地“喂”空间。升级后的空间,“胃口”更刁了。
普通的破瓦罐效果微乎其微,必须找那些看起来更有“底蕴”的旧物。同时,
我开始利用空间储水。每次队伍找到水源,哪怕只是浑浊的小泥坑,我也会偷偷多装一些,
趁人不注意转移进空间。空间中央那洼水坑像个小泉眼,存入的浊水进去,会慢慢沉淀变清,
但总量增长极其缓慢。我把它当成最珍贵的储备,只敢每天偷偷给青穗喝一小口。
空间的存在,让我和青穗在绝望的洪流中,抓住了一根浮木。队伍的人数在锐减。
饥饿、疾病、干渴,无声地收割着生命。王婶在一个清晨悄无声息地去了。
榆木的爷爷也没熬过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老人走的时候,枯瘦的手紧紧抓着孙子,
眼睛都没闭上。榆木跪在爷爷身边,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眼泪在满是尘土的脸上冲出两道沟壑。
我默默递给他半块用水泡软的杂粮饼——那是我空间里存下的最后一点干粮。他抬起头,
通红的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悲恸和茫然,最终,他接过饼,狼吞虎咽地吃了,
然后重重地给我磕了个头。“青禾姐,以后我这条命,是你的。
”少年沙哑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我扶起他,没说话。在这条路上,承诺太轻,
活下去太难。我们终于接近了传言中有水的地方——一个叫“野狐沟”的河谷。还没靠近,
就看见稀稀拉拉的人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过去,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
河谷里确实有水。一条浑浊发黄的小溪,像垂死老妪的眼泪,有气无力地流淌着。溪水边,
人挤人,人踩人。哭喊声,咒骂声,抢夺声,混成一片地狱的交响。
几个穿着绸布短褂、满脸横肉的大汉,手里拎着棍棒,凶神恶煞地守着溪流的上游,
霸占了相对干净的水源。“想喝水?拿东西来换!粮食!银钱!值钱的家当!没有?
滚一边去!”为首一个刀疤脸狞笑着,一脚踹开一个想上前舀水的老人。下游,
人们像牲口一样趴在浑浊的泥水里,用手捧,用破碗舀,甚至直接用嘴去吸吮泥浆。
为了靠近一点水边,厮打不断。“姐……我怕……”青穗紧紧抓着我的衣角,小脸煞白。
李伯看着眼前炼狱般的景象,老泪纵横:“造孽啊……造孽……”榆木握紧了手里的木棍,
指节发白,眼睛死死盯着那些霸水的恶霸。我的心沉到了谷底。这点水,这么多人,怎么够?
就算能抢到一口浑水,又能顶多久?混乱中,一个瘦小的身影被挤倒,
眼看就要被疯狂的人群踩踏。是青穗!她不知怎么松开了我的手!“穗儿!”我魂飞魄散,
疯了一样往里冲。人群像粘稠的泥沼,我寸步难行。
眼看一只沾满泥污的大脚就要踩到青穗身上!千钧一发!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有一个念头:护住她!“进去!”我朝着青穗的方向,用尽所有意念嘶吼!奇迹发生了!
倒在地上的青穗,连同她身下那一小片泥泞的地面,瞬间消失!凭空不见!
周围的人根本没反应过来,还在拥挤踩踏。我心脏几乎停跳,巨大的恐惧和狂喜撕扯着我。
成功了?我把青穗收进空间了?!那里面能进活人?!我立刻跌跌撞撞挤出人群,
跑到一处无人的乱石堆后,颤抖着集中意念。“出来!”眼前一花,
青穗连同她身下那块湿泥,一起出现在地上。她小脸上还带着惊恐和茫然,
浑身上下沾满泥点,却毫发无伤。“姐?”她懵懂地看着我,又看看周围,
“我……我刚才怎么了?好像……好像掉进一个土房子里了?